2012/08/25

林野夏日――之五

仍在盛暑時節,山裏蒼林營地的夜晚卻只有 24 度,對於我這野客來說,很舒適了。翌晨日出之後,直到八點前後,還保持著這個「最適」氣溫。去打水時照例順便洗個澗水浴,那可是涼沁心脾;第一桶當頭淋下去時,差點沒打個寒顫。


吃了十來顆山棯,就要下山去摘露兜果。可是原來纍纍的碩果,前些天卻讓那股颱風「啟德」全給刮掉了。繞了幾個圈子,只找到一個,孤零零的掛在樹叢深處,卻是還沒熟透的。正要空手而歸,可又有點不甘心;看它雖沒熟透,畢竟也差不多了,下次再來,必已腐爛掉落。別無選擇,還是摘了。

回營把那些看似六枚一組的核果掰下來,切下基部香甜而帶大量粗糙纖維的「果肉」,再把清淡無味的果心切成小片,一股腦投於可致癡呆的鋁鍋,注水擱糖烹之。

吃過這自然之母恩賜的野果甜品,乾脆飽得幾乎連頓午飯都可以省了。非得離營走走,好把額外攝入的大量糖份消耗著點。於是又再下山,去「看望」一下低地樹林裏的那棵樹齡幾十年的土沉香。

這棵可憐的香樹今年五月被「採香」的「盜木賊」在主榦上砍去一大塊,近來又遭到兩股颱風的連番襲擊,傷處禁受不住樹冠被強風搖撼,局部扭曲而折斷了,並且裂開一道大縫;殘榦截面僅是原來的三分之一。雖則依然活著,整棵已向一側傾斜,要沒「好心」的鄰樹給予依靠,必然早已倒下。

此樹被砍之後,我以為它雖然結得果實纍纍,恐怕不能正常成熟而要半途掉落,誰知卻竟個個長得飽滿,並且如常成熟。這不禁讓我讚嘆:多頑強的生命力!

然而它的種子卻太嬌貴了,不易萌發。夏至之後的一場風雨打落不少果子,我撿去一些播種了;萌發率不到百分之五,總共才萌出十來株幼苗;已然不多,可移植之後,卻竟幾乎全被蟲子吃光了!

隨後又撿了好些被颱風 Vicente 刮落的果子,取出種子帶回城去。播下了足足一個月,乾脆竟連一粒都萌發不出來;種仁全在堅硬的種皮裏面爛掉了,變成一團惡臭的油脂!

這土沉香的種子看來真的不愛發芽。我所知道的好幾棵母株,被風吹落的果子都不少,卻全然看不到樹下周圍長出一棵幼苗。我想:不可能全被蟲子吃掉了吧?

颱風Vicente刮過之後不到兩個星期,被砍而傷重傾側的這棵老株下面,卻竟萌出了無數的幼苗。這真讓我意想不到。

這棵可憐的老樹的周圍,一如別處的壯株附近,別種雜樹的幼苗不少,就是完全找不到半棵小沉香;然而此時所見,方圓十步的範圍,新近萌出的幼苗,竟就像雨後春筍似的,估計不下兩三百棵!就連「盜木賊」從母株砍下的廢木堆裏,都長出了好幾十株!想必是果實剛好成熟,適時來了颱風,又下了大雨,被刮落的新鮮種子隨即萌發。


上山回營時特意又繞到近年較為少用的望海營地去,看看那棵大約只有五歲的小沉香。正如所料,樹基又被颱風搖撼得有些鬆動了,幸而樹冠大致完好,沒受多少損傷。


這棵小沉香能在這裏長了這麼大,確實很難得;而尤其難得的是,它是自然長出來的,非我刻意栽種。起初它從草堆裏探出頭來,我乾脆不知道它的鼎鼎大名和可憐身世,只把它看作一般的雜樹;而這小片以前常用的營地很淺狹,四周茅草常須芟夷,它藏在草叢裏高不盈尺那會,竟沒讓我大意割掉了,又沒踩折,這叫我感到十分欣幸。

2012/08/18

天堂

老同學享有漫長的暑假,今年不飛到英格蘭去,住進他那美輪美奐的大房子裏避暑,卻到加拿大探親一個多月,順便去野外拜會大灰熊,在彼邦用平板電腦給我來了電郵,說:“from another point of view, here is definite the heaven.”

老同學徵引的,或許是一些「富而優則移」的內地或香港華人移民的普遍觀點吧。

我說笑:“How dare you set foot on Heaven without the Almighty’s summoning!”

小時候,堂哥帶我和表妹去參觀富商胡氏家族的虎豹別墅,於是知道了腳底下不知多深處,有十八層的地獄,但卻沒聽說有天堂。後來才得知,除了地獄和人間,還有西方極樂世界,或謂天堂。

到了中學上聖經課,有限的所知又得到更新,原來上面還有天國,天國裏面另有一處天堂!這跟玉帝和王母的天庭、天宮有很大的分別了,竟然不必媚佛賂神,讓祂們代為「上天言好事」,又無須苦苦修行,只要篤信救世主,就必可昂然進入,並且保證安享永生,不會因得罪「權神」,或資財不繼,無以賄賂「貪神」,而有被「打落凡間」、甚或投諸「十八層地獄」之虞。

再往後,從中東的連年戰禍,又知道了更有一處聖境,那是真主阿拉的天堂。這處聖境可是棒極了,據先知說,一個男子茍得其門而入,最少可以獲賜72個真主專門為他創造的、有大眼睛的美麗天女,個個絕對都是貞潔的處子,另外附加28個童男,對,是不知有何用處的稚嫩童男!還有80,000個奴僕供使喚!太多了吧!倘個個都得呼吸,排碳可就不少!

以上的天堂雖美,卻是活過了以後,符合甚高的虔誠標準,比如篤信基督而毫不懷疑,或者「出不入兮往不反」,為真主殺敵而死,成為了烈士,等等,方可進入。

倘若嫌它「平原忽兮路迢遠」,要在這人間世上覓得一處近便而極樂的妙境,而足堪媲美天堂,那就只好內求諸一己的心中了。

或說太陽之下無樂土。然而,好些西方先進工業國科技發達,民主政治和社會體制高度發展,人民享有完全的自由和豐裕的物質生活。在窮國裏先富起來的華人,大多嚮往這些民主、自由的國度,視為移民的目標國,是他們的人生最終歸宿。

據《經濟學人》報道,目前人均資產超過1,000萬人民幣的100萬個內地最富者之中,已經移民國外、或者正在辦理的,超過了 16%. 打算移民的則有 44%. 要讓子女出國留學的,超過 85%.

如果這些數字真確,則大抵可以假定,這些移民目標國,在半數的中國最富者心目中,也許還夠不上被稱為天堂,否則 100% 都非要過去了!我猜想,在那些資財綽有餘裕、而很受歡迎、卻暫時無意出去的巨富者心目中,中國或竟也算一處天堂。

沒準!人們所以嚮往天堂,無非是對現世、現實的生活環境不滿意,乃有所憧憬,要到一處美好的樂土、或桃花源、或伊甸園、或香格里拉、或烏托邦,好過上幸福的餘生。如果滿意現狀,或竟已然視為天堂,那就無須急於「適彼樂國」了。

「情人眼裏出西施」,所謂天堂的標準,有時因人而異。比如說,在「來生不做中國人」的那位作家的心目中,恐怕非得北歐那樣極端富裕的小王國,方配美稱為天堂。

像中國這樣到處充斥著不公、不義、卻又空子處處、商機無限的唯經濟主義大國,若偏激地說,謂之地獄,或不為過。可是,對於某一類善於適應,勇於經營,敢於殺敵,精於謀略,通於人脈,強於手腕的厲害政商人物,如果不叫個天堂,恐怕就只有比天堂更佳、更美、更可愛、更好玩、更富刺激性了。

不妨想象一下:有哪些在天堂能做的事情,譬如「享用」 72個天女和28個童男,在中國巨富們的大宅院裏不能仿而效之,為所欲為?當然,子女要先送出國境,到西方那些法制完備、人權至上的天堂去,逐步把資產轉移好,避免一旦瑤池出漏,水竭魚枯。

在這個古老的國度裏,官爺們拿著一黨令箭來給老百姓專政,享有無法無天的權力,可以橫行無忌而貪腐無邊,如果真要算個某種概念上的所謂天堂,管他叫個貪官的天堂,或未始不可。

我們這片小小的特別行政區,雖或有點相形見絀,可也並不太丟人,最近就逮著了一個什麼前司長。至於那位前任行政長官,大抵因天主早已應許了天國裏的天堂,並不在乎人間的丁點名聲、晚節什麼的了,儘管因小貪而挨了大罵,也許未至甘之如飴,卻顯然心安理得。

此地目前並非一處貪腐聖地,遑說天堂,但也曾經有個天堂的名號,那是「購物者天堂」!但據說近年這名號被褫了,那是因為物價飛騰,而坑人宰客的黑店日見其多。

現今本地的鬧市,滿目盡是珠寶店、國際名牌服裝店,隨處聽到普通話。最近的一次視聽器材展銷會中,一名內地大款掏了大約 1,200 萬港元,買下了 3 對極品巨型音箱。看來,褫掉了品位一般的「購物者天堂」的名號,一點不妨礙它升格而為「內地豪客的天堂」。

2012/08/11

林野夏日――之四

儘管到了仲夏時節,山林的夜晚卻只有25度,帳篷裏睡得很舒適,沒有空調,缺把電扇,卻不出一滴汗。

鳴蟲唱得真太熱鬧了,徹夜不停,毫無節拍,也沒有調子,卻就是悅耳。有一個不知什麼蟲,在營地廿步之外叫得特別清亮悅耳,當然禁不住要過去看看牠的廬山真面目。可我這躡手躡腳的本領不到家,驚動了牠,鳴聲嘎然而止。我罰站在那裏,關了燈,半晌呆若木雞。幸而我有耐性,好容易等到牠再叫起來,我這才聽準了牠的所在,亮燈一照,果然就在眼前。


這是一隻比較少見的蟲,顯然是個蛐蛐,卻長得沒有別的蛐蛐好看。牠停駐在乾枯的蕨葉上,體色和枯葉相近,鳴時前翅垂直豎立,看似很費勁,也有點不太雅觀。


身為無品野客而講求優雅,似乎離題萬丈了吧。人家蛐蛐小哥為了交配大業,才不惜渾身解數,「動股振羽」,我這野客至此,夙興夜寐,而沒幹出一點正經事來,寧不感到慚愧!於是回去只聽了聖桑的《引子與迴旋隨想曲》,也就悵然尋夢。

第二天又要下山去摘露兜果,不是光為的貪吃饞嘴,而是要略微體會人類祖宗採摘生涯的遠古歷史,好給我這現代野地生活增添一點意義。


摘來的果子不如期望,就差那麼一丁點,還沒有熟透,可又太大、太重了,不能帶回城去擱它兩三天,於是想到改吃果心部分。此果的果心不甜不香,直接吃到嘴裏可是味同嚼蠟。於是嘗試以水烹之,擱糖以為甜食。真沒想到,這麼稍微一煮,不但把澱粉和纖維都給水解了,變得爽脆可口,並且無中生有,煮出一絲淡淡的香味。而那金黃的色澤,微稠的湯質,賣相倒也挺不錯。依我看,若拿它煮鍋牛肉湯什麼的,必然要比好些瓜果更佳。


說到了牛肉湯,不免就想起了那些自由黃牛。牠們在這一帶的野地上無拘無束地生活,從來不會被獵、被宰,也不用給人犁田、推磨,但是只能吃草,沒有豆子、瓜果、維生素什麼的了。近月雨下得多,低地草肥,獨行公牛都不上山來,並且走到母牛、小牛群中去過「組織生活」,跟牠們一塊流浪,相處融洽。


自由黃牛除了青草,大致別無他求,儘管是龐然大物,得從早到晚進食不斷,可這小小的野外,就能給牠們飽足,讓牠們自由自在地「浪遊」,一代一代繁衍下去。倘使牠的食性像貓、狗那樣,必得吃肉,縱有再大的野外,也必然存活不了,而只能永遠依附人類。我這野客看到野牛,每每讚嘆;遇上村狗,卻只有同情了。

野客觀牛,往往又會這麼想:不少的人們,不過為了頓頓吃得肥美,不惜把真正的自由拿去交易掉了,甚至一併還送出了健康。

這季節的野地,除了黃牛、蟋蟀,可觀的物種可多了。這一次又給一隻寄生蜂做了觀察紀錄。這是一隻專逮蜘蛛的掘土蜂,牠逮到了一隻體型比自己大許多的蜘蛛,拽著這獵物在我的帳篷旁邊走過,光天化日,旁若無人,讓我看到了。


這遍身烏黑的小母蜂把獵物擱在了一片枯葉上,就去挖土洞。挖了半晌,不知道為的什麼原因,卻半途而廢,把洞棄置了。或許挖著了石頭,或別的蟲子吧。於是牠到一旁另挖一個。牠用口器刨土,六個腳就把泥土扒拉出來。每隔一段時間,就過去把中毒麻痺了的蜘蛛檢查一遍,然後接著挖下去。就這樣挖著挖著,不覺就挖了大半個鐘頭,那土洞已然挖得很深,牠爬下去就看不見了。

這一次牠把蜘蛛檢查了好大一會,我還以為這可成了,牠要把蜘蛛拽進洞裏,也就該算完事了。誰知此蜂雖小,勁頭卻忒大,一點並不馬虎,詳盡檢查完畢之後,繞了個圈,又再打量一番,卻並不去拽,原來竟是要回去把洞口擴寬。大抵蜘蛛太大了些!完了又入洞中,接著往深處刨。


挖成這口小小的土洞,大約就花了一個半鐘頭。洞外堆起的泥土,可是這小母蜂體積的不知多少倍!但牠刨起土來卻十分輕鬆利索,似乎毫不費勁。


我在那裏蹲一會,坐一會,又站一會,正擔憂耐性將要耗盡,這土洞卻終於挖好了。只見這小母蜂不慌不忙,把獵物再度仔細檢查一遍之後,隨即拽向洞口。


這不幸的蜘蛛被拽了過去,剛好堵在洞口上,塞得滿滿盈盈的,牢牢固固的卡在那裏,沒有半點餘裕。這小母蜂牠究竟是怎麼「測量」的呢?就能那麼精準!真太不可思議了!


接著母蜂稍微挪動蜘蛛,騰出些許空隙,讓自己擠進洞裏。隨後不過一兩秒之間,這隻有八個眼睛和八條腿、比母蜂體型大兩倍的蜘蛛,就給拽了下去,再看不到蹤影了。這小小母蜂的力氣可真不小!


過了好一會,母蜂方才從洞裏探出頭來,大抵已經把卵產在蜘蛛身上,並已在洞裏刨土,把蜘蛛略予掩蓋了。


接下來就是半個洞穴的填土工序。絕不偷工減料,沒有豆腐渣工程,很花時間呢。每填一點,就用尾部把泥土夯實,然後再填。就這樣不停地填著,夯著,一絲不苟。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鐘頭,到了傍晚六時許,整個土洞才被填平。母蜂把洞口檢查一遍,終於完事了。整個過程花了接近三個小時。對於只有短促生命的掘土蜂,這該是很長很長的時間吧。

我愛夏日長。然而觀看一場掘土蜂掩埋獵物得花三個小時,夏日畢竟顯得有些短了。

2012/08/04

林野夏日――之三

也該是刮點颱風的季節了。那幾天果然來了一股,叫個 Vicente, 儘管不是鬧著玩的,倒也算老實,選擇夜裏在香港西南掠過,遠遠的,竟是 100 公里之外,可它的外圍風力卻也相當厲害,有關當局大抵「寧枉毋縱」,發出了最高的警告信號「10號風球」。

週末入山時,沿途看到不少大樹都被颳倒了。幾個月前在「盜木賊」斧、鋸之下受創嚴重、樹榦殘存不及一半的一株土沉香,禁受不住暴風,苦撐不下去,終於扭折了;殘缺而側歪的樹身裂開一道大縫,越發向一側傾斜,樹冠乾脆靠在了旁邊的幾棵別的樹上,奄奄一息,苟延殘喘,看來早晚要完全傾倒,或者慢慢枯死,好不叫人難過!


臨近營地時天色雖已不早,我還是特意先繞到那小片半坡海景營地去,「看望」一下那棵土沉香小樹,但見它依然挺立,枝葉大致完好,看似無恙。但稍微檢查之後,發覺根柢已被大風搖撼得很鬆動,也許有些支根已經受傷;樹冠顯得有點「憔悴」,略不如先前那樣「精神奕奕」了;並且嫩葉都有點蔫,應是水分供應不足的徵狀吧。我這野客所能做的,僅是給搖撼造成的空隙填塞一點泥土,好鞏固細嫩的樹榦。我想,這棵可愛的小樹生機旺盛,旬日之內,必可完全恢復過來。


一個月前在這片營地側旁埋下的好些土沉香種子,零星地竟有幾棵破土萌出了,好不叫人欣喜!


要經過這麼長的時間才長出來,原來竟是因為我把種子倒置了,讓胚根指向天,而子葉卻朝地下!我這野客不懂行,偏要自作聰明,僅憑它那獨特的外觀,猜錯了這種子的結構。看來萌發率甚低,這恐怕也是原因之一吧。久久萌發不出的,大抵都已在土裏爛掉。這一錯處,無法挽救了,只能待明年才可糾正。


不管怎麼樣,畢竟還是萌出了好幾棵幼苗,已然值得感到高興!一高興,竟就起了個大清早,空著肚子下山去游泳。


海灣三處終年常枯的澗口,雨後卻在沙灘上協同形成了一個暫時的淡水潟湖,平添一番罕見的景緻,十分有趣。


清晨的海灣空蕩蕩的,沒有半個人影。從海裏眺望山巒,極目所見,翠綠的野地範圍超過一平方公里,此刻就住著我這野客只一人了!可我懂得把營紮在茂林深處,不給水面飛過的零星海鳥礙眼。


泳罷在長灘上留連一會,不覺已近晌午,於是回營。經過灘畔的一叢露兜樹,但見掛著纍纍碩果,不少都已熟透,這才感到肚子果真有點餓了。於是顧不得害臊,連忙去跟胡蜂們分享這自然之母恩賜的免費午餐。


胡蜂似乎特別愛吃那些熟得開始腐爛的果肉,我好奇,也去嚐它兩口。第一口特甜,僅帶微酸,並有異香,的確好吃;連忙再試一口,誰知這回竟帶異臭,難吃極了,絕對無法下咽。於是老老實實還掐那些新鮮的。


在露兜樹蔭下面呆著,不知不覺就掐空了一個果子的半邊,飽是大概沒飽,卻有點膩了。此果可吃的果肉雖只那麼一丁點,可是甜得很呢。


露兜果肉好吃,尤其在肚子餓的時候,但是甘甜之中,卻夾雜很多極細而非常堅韌的纖維,就愛卡在門牙縫裏,難以剔出,要比芒果核上的更難纏。下次得摘了帶回營地,用小刀把果肉削出,盛在碗裏,再使勺子舀著吃,不拿門牙去啃它了。


吃過野果,想到了繞到海灣中部去,看看那唯一給露營者四季供水的龍頭,順便洗去渾身的海鹽和汗鹽,再上山回營不遲。


這個水龍頭從村民敷設的輸水管岔出,是灣區露營者僅有的可用水供應點,去年不知何故,想是支管局部被沙石堵塞了吧,此「龍」於是一直「命懸一線」,近乎枯竭。也許最近得到修復,這時竟是大有改善了。

然而,倘跟我山上的竹筒引水管相比,那可是差遠了。近來雨下得多,小澗流量大增,加上最近更換的竹筒較粗,我這無龍頭引水設施,現時每分鐘出水超過 15 升。如把竹節開口封閉,稍增斜度,出水量必可達到 20 升以上。


這澗水清涼甜美、終歲不枯,但旱季就會在低處斷流,雨季流量儘管大增,卻也只能淌到灣畔的低地,灌注沼澤,而不能直接流出大海。猜想農耕時期村民引水灌田,壘土把它堵截,讓它改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