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1/19

鳳凰徑全逆走紀行

這是2008年的第一個週末。 星期六一大早,我坐上了晚點10分鐘,乘客稀疏的渡船,到大嶼山的梅窩。

這一趟我到大嶼山,不是要去嘗索道之新奇,瞰空港之廣袤,品僧饌之佳美,瞻銅佛之莊嚴;也不是要踏長沙以漫步,揚綠波以欺水,騎輕車以兜覽,賃村舍以繾綣。 我這傻瓜要幹的傻事,是鳳凰徑70公里全逆走,踽踽獨行,從梅窩出發,起步於第12段末尾,經貝澳、籮箕灣、石壁、分流、大澳南涌、靈會山和羌山,由海平線走到海拔934米的鳳凰山頂,再經大東山和南山回到梅窩,沿途紮營度宿兩晚,有效行進腳程大約24小時。

我的行囊並不輕便,足有23千克! 何故自虐?無他,一則自信背得起,走得動,能吃苦,笨到家;二則我太窮,裝備之中並不包含輕一半,而貴廿倍的品項,比如鈦合金器物之類。我的飯鍋和水鍋,都是隨我登山涉水,歷經廿載的土舊鋁合金製品,難保沒有毒性,不輕便,禁受過柴火,黑糊糊的,難看死了,可感情深厚,死硬不肯扔掉更新。小馬札是鋼管的架子,自製的斜紋粗棉布掛墊,非常紮實,可寒磣極了!帶上了,縱然不嫌丟臉,也有助於把個胸腔給壓垮!至於帳篷,不但比較大,又是普通品牌,材質一般,輕不了,那骨架更是笨重的玻璃鋼。自動充氣褥子倒是厚實舒適,充氣之後的厚度是38毫米,躺下去的感覺和家裏的褥子沒有太大的區別,也許因為價錢不貴,所以比較笨重。 還有,衣物可帶得多了,因為沿途不能安排時間洗、晾,我雖不怕著涼,卻不允許身上發臭,要隨時可以更換,那就只好多帶一些,請我的一脊兩肩見諒了。 另外,我既自認傻瓜,難免僭越妄行,時刻在手的照相機,當然不是輕便的「傻瓜機」了,並且還要帶上一把標準大小的三腳架! 不怕笑話,也非自嘲,這是如假包換的罕有賤骨頭品種,瀕危而無須保護!

吃喝方面,我帶上了總淨重達1,425克的方便麵,寧餘毋缺。還有聊當蔬菜的蔥頭1斤,足夠沖調3大杯咖啡的冰糖和全脂奶粉,熟雞蛋只4個,橙子也只4個,落花生剛1磅,最後是幾乎沒有重量的香片茶包共8小包。 就這麼點了。但求熱量不缺,肚子常飽,萬一天氣驟變,夜裏紮營也能抵禦寒風,又能就清溪以洗澆浴,並且叫雙腿可以不斷行進,從容完成全程。

9點半船抵梅窩,我登岸起行。 午後1點,就在塘福引水道的貝澳端上西行,穿過了修建中的長沙—伯公坳高架路段的陸橋底。 這高架路段工程艱鉅,遠觀有若一條白龍,騰飛高坡之上,不見首來不見尾。 新路斜度不小,將來竣工,老牛破車應不宜僭用;而像我這樣的老野人背個破背包,雖然偶爾到此爛頭一島,卻甚少取道東涌,自當不必為其陡斜所懾。


不久我從塘福引水道折入山徑,下坡經過一處村民的墓地,那裏有一座新墳,還沒立起墓碑。但見三條黃牛分散在墓地上,正在各自吃著些什麼。在新墳下面不遠處的樹叢旁邊的那條母牛,吃的是一堆橫七豎八的花圈上的鮮花。 我駐足觀看,菊花的香味撲鼻可聞。 山徑上有個瓦楞紙箱,似被黃牛弄破了,踩扁了,原該裝在大紙箱裏的礦泉水瓶,遍佈墳地和山徑上,每個塑料瓶裏,都還剩下大半或小半的水。 除了礦泉水瓶,還有紙錢之類,和紙面巾等廢物,撒遍墓地! 在墓地中央,有半圈骨殖罈,半埋在土裏,其中一個靈罈的罈蓋掉在一旁,破了,罈裏的骨殖因而暴露在太陽之下。 大概墓地中央的母牛只顧著找吃的,不小心把罈蓋給踢翻,踩破了。這時牠還在靈罈叢中找著吃呢。 假如罈中先人在天有靈,當不會責怪這些曾助他們犁田、拉車、推磨的黃牛的後裔吧,因為牠們歷來不讓上學讀書,沒有接受教育的機會,不懂得尊重先主人的墓地,也該是情有可原的事吧。

到了水口村前,跨過嶼南道,不一會就到了籮箕灣營地。 擦身、洗臉之後,我連忙拿出炊具來煮麵條。 正煮著,營地來了一個年輕的姑娘,她背著大背包,手拿地圖,主動跟我打招呼。她說她的朋友們要晚些來,她一個人先到,搭好帳篷就會休息一下,或者看看書,等她的朋友們。 我告訴她我今天晚上不在籮箕灣紮營,要到牙鷹角營地去度宿,希望10點前後可以到達,在這裏停留只是因為肚子餓了,要煮麵條,而這裏有水源,待會吃飽就得走了。 我又告訴她,這一次我要走完70公里的鳳凰徑,得爬上鳳凰山。 瞧著我的背包,她當然感到很驚訝。她於是過來也坐在矮石欄上。我把照相機給她,讓她看我保留在記憶卡裏的一些此前的野營照相。 她問我為什麼照相裏都只有我自己,沒有別人。我說我出來野營,路途艱苦,我的朋友都不年輕,沒這能耐,也沒這傻勁,因此通常都是獨行。 我們於是談到了一個人在野外危險不危險的問題。 我告訴她,聖誕日我到短嘴端上,爬下崖壁到海邊去,在那將軍石前留影,那才真叫危險呢。要帶上同伴,我就去不成。倘在峭崖上踩空一步,我們今天就談不上話了。 她看到了一張照相裏我手中捏著地鱉,就說害怕。我說地鱉可愛,她當然不同意。 分手時她說希望有機會再見,我就說笑,也許會在天涯海角吧! 這姑娘嘴乖,她偏說一定有緣再見!

我離開籮箕灣,約在4點半,5點鐘就走到了石欖洲營地附近,雙腳腳底正對中趾的位置漸生灼痛,到石壁時痛楚加劇。我這才意識到,這一次是太大意了,穿上了一雙不合適的鞋,鞋底太硬了,同時襪子又不夠厚。這只是第一個大意。還有第二個大意呢,就是沒把鞋帶勒個死緊,避免鞋墊和腳底之間產生摩擦。 這錯不能挽回了,路上無鞋可換。 可我還是心存僥倖,並不馬上停步,加穿襪子,以減少傷害,竟還咬牙熬到了狗嶺涌營地山徑岔口,終於還是疼得不能再走了。我憑感覺猜想,大概腳底已經長出水泡來了。於是決定改變計劃,於此暫停,今夜就在狗嶺涌紮營度宿。心裏但感忐忑不安,想著:如果確實已經長出水泡,就必須把水泡刺破,放掉積液,貼上橡皮膏。這麼一來,明天的步速就一定要放緩了。 幸好其後脫去鞋襪檢查,倒也沒有發現明顯的水泡,這才稍微放了心,希望一夜休息之後,明天痛楚可以緩解。


我在晚上7點15分到達狗嶺涌營地,才過10點,就已諸事停當,可以鑽進帳篷安寢了。其時偌大的營區只有我一頂帳篷,一心以為此夜不會再有來人,我大可免受打擾,睡好這一覺,獨享一宵的寧靜。 然而這腳痛不免讓我擔憂,因而久久未能成眠。 到了午夜,竟爾來了一批男女,一邊走下山來,一邊大聲嚷嚷。 雖然他們最終選擇了好幾十米外溪流對岸樹叢後面的營地,卻無礙他們對我發放噪聲,竟像開聯歡會似的,讓這該是靜謐的深宵野外,充斥著他們的興高采烈和縱情歡笑!而其中一個女子尤其豪邁,浪笑之聲不絕,而那樹叢的吸音功能薄弱,陣陣的呵呵浪笑,從小溪彼岸飄來,顯得分外清脆,並帶幾分性感,叫我這個只想睡覺,而心無旁騖的孤獨野人,感到不勝其擾! 他們的話語之聲雖不能辨,卻隱約可聞,還好不是中國話,也不是英語,總算沒讓我聽懂片言隻字,引起思維活動。 然而耳朵沒安開關,斷續而無義的話語,還是要通過耳道長驅直進,衝激我的耳鼓,妨礙入眠。 這陣陣可惡的嘰嘰咕咕,乍聽不像菲律賓話,也不似尼泊爾語、印地語或者旁遮普語,也許是泰語、馬來語,或者是印尼語了。 管它呢!此時讓我感興趣的,就只有夢中囈語了。

這一夥野外深宵聯歡者擾攘到了3點,才算夜闌人散了。 我也總算可以期望睡上幾個鐘頭,直到早起的鳥冷天裏沒蟲吃,氣惱把我吵醒。

第二天早上林鳥並不太吵,我8點多才起來,雖然睡得不夠,也睡得不好,畢竟是睡過了覺了。

醒來發覺腳底痛楚已經大大減退,心情於是舒暢多了。 穿鞋時我多加了一雙襪子,並把鞋帶死死繃緊,以保證鞋墊和腳底之間,再不產生摩擦。

我磨蹭到了大約11點,才離開狗嶺涌營地,午後1點半到了牙鷹角,比原計劃9點鐘在牙鷹角拔營繼程,延緩了大約5小時。 這個延緩的影響不為不小,如果原來可以在傍晚登上鳳凰頂,現在就得延遲到深夜了。

午後兩點,我到了大澳南涌村。 爬陡坡去龍仔時,遇上了好幾批遊人,看到我背負重荷,孤身獨行,總來跟我攀話。 他們聽說我今天晚上要一直走到鳳凰山頂上去,既有胖胖的表現一臉驚愕,也有瘦瘦的笑著搖頭嘆息。 我只能說句命苦骨硬,聊以娛客。

不久我到了龍仔悟園。 這是個私人的園林別墅,位處羌山西北坡,海拔二百多米的一處深邃的幽谷。 此園雖然不大,卻很別緻,有庭台樓閣,水榭迴廊。 小園築壩截澗為湖,湖中架著九曲橋,橋通湖心亭。湖裏水族繁生,湖面蓮葉田田。 庭園遍植花木,尤以茶花最多。 據說園主信佛,闢園以為靜修之地,後來主逝園空,家族把園林開放,雇了園丁看管,供遊人免費參觀。 可是因為年久失修,園中建築物是日漸破落了。


記得年輕時愚魯未「悟」,不解園名深義,每次到此一遊,總感園景之美,而誘發遐想:有生之年,茍得一園類此,於願足矣! 又曾隨朋友之友,夜發於大澳斜屋,爬坡走到龍仔,潛入園中,攀到閣上觀月,夜闌不歸,要在閣簷上露宿。 這位朋友之友酷愛小鎮生活,卜居大澳,和當時的看園老人稔熟,打聽得那個月圓之夜,老人關園之後,並不留宿,於是乘虛翻牆潛進,要和朋儕攀上紫閣之巔,共度一個浪漫的良夜。 我本不同意這個非法計劃,但無法說服大家,終於還是同流合污,入了夥。可我絕不願意露宿於明月下、冷簷上,也深知雖在夏天,山裏夜涼,所以不辭勞苦,把個笨重的帳篷從大澳背到南涌,再背上山來,而一路爬坡,和空手輕身的眾人同步,不但吃力,且受嘲笑! 和諸君子閣簷觀月之後,我在茶花叢間覓得淺狹空間,湊合搭帳,勉強度夜。 這一宿,我雖然在帳篷裏躺得舒泰,終究無法安睡,那是因為朦朧之中,總聽得他們在高閣之上斷續嚷嚷。 怎能不?實在涼啊!穿的單衣,蓋的報紙,躺的屋簷,怎麼能睡! 他們於是度過了一個難熬的「涼」夜。

兩年前和朋友相約,第一次全走鳳凰徑。這是順走,午後梅窩啟步,起始於第1段。 傍晚登鳳凰頂時朋友已力有不逮,而下山後沿途無處紮營,我們到達萬丈布營地,已經是夜裏3點,怎不精疲力竭! 第二天早上拔營,午前走到悟園,朋友就決定下山後折去大澳,坐車回家了。 我於是獨自走完全徑。

這一次我走到悟園,雖然腳底還有些疼,可走來尚算輕鬆。那麼鳳凰一頂,當無難處。 但是今宵在哪裏紮營度宿,這倒是個問題。 萬丈布營地僅在半小時短程之內,4點半就能到那裏了。而4點半就紮營,無論如何是太早了,傍晚到睡前的幾個小時,就會白白浪費。 可萬丈布以遠,就只有大東山能紮營,有水源,而大東山卻起碼要在10小時山程之外,途中還得另加1小時在石壁澗源停留,好煮麵條,和燒水泡茶,這麼一來,就要到凌晨兩三點才能到達大東山了,那麼,豈非4點鐘才能睡覺!萬一到時候竟然發覺,大東山爛頭營那個唯一的混凝土蓄水池竟也乾涸了,連洗臉、擦身都沒水,得大老遠到「天池」下面去汲水,回來太陽都出來了,那可怎麼辦? 我於是別無選擇,只好決定在鳳凰頂上度宿了,既把帳篷背了上去,就不在乎違章一次,把它搭將起來吧。反正這是星期一,就有觀日者登山,也不會很多,不致妨礙他人。倘使運氣好,還能順便看到日出呢。這時天上是一片晴空,明早看到日出的機會不低吧。 當然,要在鳳凰頂上度宿,就得把用水帶上去,昂坪公用廁所裏當有自來水,但紮營而取用廁所裏的自來水,絕對不在我的考慮之列!可這爛頭之島,歷來水土欠佳,現在是旱季,半坡以上的山澗,多半徹底乾涸。登鳳凰山前要汲水,最近的泉源,就只有石壁水庫北面深谷裏的一條小澗了,那是此去的路段上唯一終年不涸的澗水。 查看地圖,這水源和鳳凰頂相去雖然只有兩三公里,高程卻有600多米!苦哇!

我在5點10分到了靈會山頂,6點20分到羌山頂,8點45分就到了5小時山程以來的唯一水源。 在這裏,我可以洗臉,擦身,更衣,煮麵條,燒水泡茶,為所欲為了;當然還有,就是汲水帶到鳳凰頂上去。

一個多小時之後,我繼程登山,到了昂坪的「《心經》簡林」觀景台,照相留念之餘,不覺又重溫了這大唐玄奘大法師所譯的《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本來二十多公斤的背包,此時已添上了好幾公斤的水。昂坪之後,一路登山,這台階之陡,可說世間罕見,我雖不能飛奔,但卻走來從容,這兩肩雙腳之苦,似已置諸度外。 倒似乎覺得,既有能耐背著這笨背包,在星空之下爬上鳳凰頂,還當作享受生活,這就是一種福了,未必亞於佳餚美酒、遊艇嬌娃,或者禮佛拜懺、參禪講偈。 莫非:苦不異福,福不異苦;苦不亦福,福不亦苦? 又莫非:福即是苦,苦即是福;苦不是苦,福不是福? 再莫非:無苦無福,亦苦亦福;亦無有福,亦無有苦;亦無無苦,亦無無福? 想著想著,竟爾飄然自覺有些悟意了。 這時我才想到了,下午身處悟園,未曾想到《心經》,已然對這悟園了無嚮往之情,大有覺悟「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之概,乃至滿園景色,不誘遐想。 這,莫非真和年輕的時候大不一樣,漸入「悟」境了? 是了!不妨就在這鳳凰天梯之上,頓悟於剎那之間! 然而在我頓悟之前,細細尋思,卻又悟出佛道禪機之外,別有他理:那大抵僅是體內某些激素和內分泌水平有變,隨餘生歲月的遞減,而悄然下降,至使物慾隨那色慾,漸漸消退於虛空與無形之中罷了。哪得曰悟! 再拾級而上,喘著大氣細細思量,真悟了:確實沒聽說過,哪個寺門能出血氣方剛的高僧!而老邁的色鬼,縱不懂禪機,饞涎亦自乾涸!老死的屠夫,縱不放下屠刀,往往收斂殺氣!

到了鳳凰頂上,已屆午夜。 好容易覓得一隅之地,但地面就是堅硬的火成岩,無從打釘,也不該打釘,只得大老遠到陡坡下面去找些大石頭,搬上來好繫繩子,固定帳篷。這裏海拔接近千米,一旦刮起大風,可不是鬧著玩的呀。 於是,光搬石頭就花了不少時間。把帳篷搭好,擦身更衣之後,肚子雖還不餓,還是煮碗麵條,塞了進去。但凡出門在旅,宜強飯加衣,這是傳統智慧。 一切安頓停當,為時不「晚」,已近凌晨三點。非睡不可了。 然而不把照相拍夠,怎麼能睡! 這時最宜作為背景的山下燈火通明處,除了機場和東涌,當然不是昂坪高地森嚴寶剎的僧舍,而是兩所更加森嚴的囹圄,一是石壁監獄,一是塘福監獄。 此情此景,不覺又生頓悟:我想,石壁監獄裏沒準就有一位可敬可畏、曾經大作大為的囚徒,用他不知哪裏弄來的夜視望遠鏡,看到我在山上照相,不禁油然竊笑私語:「此人愚昧而福薄,未嚐人間極樂!要像我那樣嚐過了,絞刑台上站他片刻,尚且死而無憾,何況短暫失去丁點自由!須知快樂在心,自由亦在心;心外無一物,身外盡虛空;心中無自由,身外豈能有! 山鬼呀山鬼,這老醜野人俗不可耐、大煞風景,快快把他唬走,換個靚女讓我瞧瞧!」


堪稱靚女者一時未見,倒是從昂坪上來了兩個年輕的洋姑娘。 那是早晨六點多了。 倆姑娘說著話,就打我帳前的台階上來,把我吵醒了。 我的鬧鐘預期要到六點半才響鬧,現在可以關掉了。 起來擦過臉,往帳外探頭一看,不禁有些失望。睡前所見星空,已然換上漫天雲彩,東望天際,哪有絲毫日出的徵兆! 無奈還得出帳照上幾個,好對那東方一日,和這鳳凰一山,聊表不敢輕慢的卑微一心。 照了一會,回來燒水沖杯咖啡喝喝,雖然和極樂不能比擬,卻未嘗不是小小樂事。


7點半,倆洋姑娘要下山回昂坪去,又打我帳篷前走過。 我正坐在帳篷口收拾東西,她們回過頭來跟我打了招呼,又好奇地問我是哪裏人。我們於是聊了幾句。我說要在這鳳凰山上看到日出,得看運氣,我自己來過不下十次,卻只看到過兩三次。我告訴她們,我這次是要走完整條鳳凰徑,到了這山頂,已經走過接近60公里了。她們於是拿出一張小地圖,讓我告訴她們鳳凰徑的走向。


這一天的太陽,要到8點之後,才勉強從雲縫間把聊聊幾條光柱照射到海面上。


大約9點,我正要下山,可惡的雲塊才肯借光,讓太陽照到山上來。


正午時分我到了大東山爛頭營的石頭混凝土蓄水池。這也就是自從石壁水庫深谷石澗之後,這一段山徑上的第一個水源,也是唯一可以打水野炊的地方。 山徑左側有座小壩,壩高齊腹,壩後是個雜草叢生的滲泉,這時幾乎完全乾涸了,壩下包著鋼絲濾網的出水口已然整個露出,只見雜草之間,泛著一小片靜態的水光。 出水口接上鋼管,把泉水引到山徑對側的蓄水池裏去。當然,目前正在旱季,無水可引了。 我帶備的小塑料桶和尼龍索,這時就派上了用場。 蓄水池修在陡斜的山坡上,池頂密閉,應為鋼筋混凝土結構,四四方方,近邊和山徑齊平,可以直接從山徑走到池頂上,遠邊高出山坡之上,摔下去可要受傷。遠邊的一角有個混凝土四方蓋子,揭開一看,存水深度不到30厘米,引水的管子當然已然沒有進水了。 我打得大半桶的死水,就在小壩上煮我的麵條,當然,還足夠用來洗手、擦臉,和燒水泡茶。

餐罷繼程東去,經南山和嶼南道回到梅窩,走畢全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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