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6/23

大乎哉?

本地有島焉,其大僅只 150 平方公里;島上縱有群山,高不逾千米,廣不過 10 公里,卻竟謂之大嶼山。大乎哉?不大也。怪不得昔年大如我廣西一區的大不列顛,「展拓界址」租得此島,並不稱為大嶼山,而隨旦家之俗,謂之爛頭島 (Lan Tau Island)。

雖說不大,要遛狗的話,也就大得夠可以了。這一天,帶著甥女的寶貝疙瘩白威威和黃蘇菲,三口共十足,來到了島上;可是哪裏都沒去,只能在一處小地方流連,也就是梅窩。

去梅窩要坐船,倆小寶只能坐「普通渡輪」,當貨物運載。但卻又比貨物和人類乘客較獲優待,不必「擺放」地上,並且允許躺在或趴在座椅上,船員並不過來干涉。


同船另有二犬。其一是獵兔犬 (beagle),短腿而閃瞳。此犬有一美女主人,美女主人又有一小伙男伴;三口共八足,佔領了後面隔一排的座椅。一會小伙過來,要在側旁給倆小寶照一個,可是這威威如常不賣帳,照例大吠一通,壓都壓不住,不把對方轟回去不罷休!瞧這小傢伙的模樣,哪像兇得那樣可怕!

一會我先後把倆小寶抱起來,到窗前讓牠們觀看海景。威威顯然不太感到興趣,似乎更樂意躺在座椅上睡懶覺。


蘇菲利用兩椅之間的空隙,跟後面的小伙打交道。我聽到快門喀嚓喀嚓響,不知蘇菲的長舌是否上鏡。我也很想過去照照那條四腿特短、眼珠發光的獵兔犬,奈何牠跟美女主人形影不離,照牠等如照美女主人,有點不好意思,於是改攝幾張高樓林立的都會岸景。


渡船的終到港其實並非梅窩,而是銀礦灣;灣內的低地平原方是梅窩。梅窩大概沒有梅。銀礦灣離銀礦洞很遠,當然也沒有銀礦,卻有「美眉」出沒的酒店、別墅和海浴場。海浴場本地謂之「泳灘」,寵物犬不得享用,無主浪狗或不在此限。但見沙灘上有一白人「美眉」,身段盡善盡美,不知何故,並不下水游泳,卻站在烈日之下,整理丁字褲衩和節料胸罩。

我無暇觀賞,和白犬威威沿灘岸小路走到沙灘盡頭。那裏接近溪口處有一段花崗石欄,欄間有棵大樹,濃蔭覆蓋的範圍很廣,於是把倆小寶安置欄上,以便開餐。石欄雖不寬敞,欄外就是沙灘,倆小寶萬一掉下去了,也不會受傷。

用餐之後繼程東進,前行不遠,路旁的木條長椅略有樹蔭,於是又可歇息,順便把蘇菲的口袋搭在鐵欄上晾曬一會,好殺菌辟臭。蘇菲的舌頭伸得好長,難怪總愛舔人。


走到海灘北端,那裏不屬「泳灘」範圍,可讓倆小寶到沙上去玩了。可這蘇菲就只乖乖的呆著,哪裏都不要去,只有威威跟我去遛達。


我讓威威在頗髒的澗口附近自由「巡察」一番,因為牠絕不撿東西吃。沙上再玩一會,就要躲到一塊大石後面歇息了。那太陽實在太毒了!不多會,倆小傢伙就都睡著了。


一會牠們睡醒,也就到了今天遊程的尾聲了。於是回到「泳灘」北緣,佔領一塊巖石露頭,在上面再吃一頓,然後到真正的梅窩去走一圈。


在梅窩腹地沿溝漫步,但見溝水清澈,溝岸上立著不少成組的新型「丁屋」,院子空間儘管都很淺狹,但是或則種滿花木,或則裝飾得美輪美奐,跟我昔年所見的破落村舍,迥然大異了。


這鄉郊幹線上自行車往來頻仍。我每每止步,讓威威在我腳旁站定,等車過去了再走,以免這大膽的小傢伙被撞。於是安然回到碼頭。

購票之後,船還沒來,到外面海濱去歇一會。蘇菲跑去幾個印度女孩的身邊,欣然讓人家抱在懷裏照相。我溫馨警告她們,這白色的傢伙千萬碰不得,否則要被牠吠得嚇一跳。

上船之後,照過相,善於嚇唬喜歡牠的人的這威威就該睡覺了,好養足精神;一會下船,回到比大嶼山小一半的小島,牠可還有半小時的路得走呢。

2013/06/22

長乎哉?

此地有島焉,南北長不過 3 公里,卻謂之長洲。長乎哉?不長也。

沒有踏足長洲很有些年了。野客既為野客,而本地有 400 餘平方公里的法定郊野,是這「三里長島」的 180 倍了,而光陰有限,當然不必到這早已過度開發的「離島」去遛達了。

然而野客邇來要當 K9 褓母,照顧外甥女的一雙「寶貝疙瘩」,於是得以發覺,除了敝「廬」附近僅有的一處小得讓人們嗤笑,和髒得叫狗們雀躍的「汪汪」公園之外,這「三里長島」原來竟也可以是個比較方便的好去處。

於是牽著四足智犬白威威,信步走到中環而不予「佔領」,沿途讓牠把「臊臊」約略撒光,「臭臭」大致拉完,坐上所謂「普通渡輪」,俄頃能到「彼岸」,是為長洲灣。


威威坐船,只要繫上牽帶就好,不必一定按章給戴上口罩,或關在提包式攜籠之中。可是得坐下層「客貨艙」,並須另付船費。此費並不叫個寵物票或者 doggie fare 什麼的,卻是「貨運費 freight charge」。白威威體重不過 4.2 公斤而已,黃蘇菲更只 1,700 餘克,二犬共佔一座位,但每犬「運費」一律 16 塊 3 毛,比我自己的成人票價,還要高出三成!其理安在,不得而知。


非在假日,船上乘客稀疏,可是一旦到了彼岸,只見臨海小街上,人們竟是熙來攘往,有如過江之鯽。我不愛擁擠,不上島南的出名景點去趕熱鬧了。倆小寶當然沒有異議,於是逕往島北郊區去觀光。

威威學會了聽話隨行,全程無須牽帶約束;往往牠要領先,但懂得不時回頭看我,自覺停步稍等;牠又不會惹是生非,別犬擦身而過,牠絕不尋釁。蘇菲因有一條壞腿,而不能多走路,只好呆在口袋裏,探頭看風景,看累了就埋頭睡覺。

沿海濱的小路慢走,隔不多遠就有長椅,有些在樹蔭之下,可以歇息觀海。儘管天氣酷熱,偶爾可見獨行「唐狗」在烈日之下遛達,看到威威,似乎很感興趣,想過來交朋友,可幸全都畏葸不前,否則我們這絕對孤僻的威威,難免報以一通惡吠。

小路走到頭,卻是一些小型船廠,其地髒亂,無可流連處。於是轉折上坡,到了一處四足可逛的小公園。不意竟有幾條「無主自在」的「唐狗」,在園邊山坡雜草叢中挑釁,吠聲似懷敵意。但距離稍遠,威威全然不予回應。可那吠聲並不好聽,讓我感到有點不耐煩,於是跑去虛張聲勢一番,把牠們轟得遠遠的,以除滋擾。

公園一角有一露天自來水設施,於是給倆小寶澆水降溫,然後在樹下的長椅上休息。倏忽天上烏雲密結,瞬間把個烈日給遮蔽了,接著雷聲隆隆。威威平日在家非常害怕打雷,每每要鑽到床底深處躲起來。我連忙給牠安慰和鼓勵,這看來十分有效,牠好像一點都不害怕。


隨即掉點了,還好就只那麼意思意思,些許不妨礙走路。沒等雨歇,我們就接著在雷聲之中緩步上坡。這島北小山海拔僅只 97 米,上立一亭曰「北眺亭」,四望無際,頗堪觀景。


威威對風景顯然不感興趣。牠堅決要坐到我裝照相機的挎包上,大抵地上太熱,牠受不了。


不一會雲散天青,我們順路下山,走到了一處叫東灣仔的小沙灘。但見灘上滿佈廢物,大煞風景。威威似也嫌它難看,不能容忍,又拿爪子抓我大腿,促我快走。離開廢物灘,不多一會就到了一座亭子。威威看到長椅就要歇歇,示意讓我抱牠上去。


可是一會離開亭子,威威跑上台階可真夠快了,不時得叫牠停步等我。到了一座半山亭,又遇到了才剛在山頂認識了倆小寶的一雙男女。威威當然如常孤僻絕倫,莫可接近,儘管人家親切地叫牠的名字,牠自漠然無動於衷!蘇菲倒是親善無匹,很樂意讓人家抱在懷裏照相。

隨後我們取道北帝廟,回到碼頭去坐船。可是「普通渡輪」剛開走了一班,「快船」倆小寶不讓坐,得等差不多一小時。碼頭前面無景緻,並且悶熱,呆等極無趣;北面一帶的岸邊雖有漁港景觀,並設長椅,但是朝西,小樹不足以遮蔭,烈日之下無法稍坐。我們三口十腿,此時略有無處容身之概。於是走到南面碰碰運氣,居然在雜沓髒亂的微型市街之中,僥倖覓得一塊小小的休憩處,內設長椅多張,椅上都有滿架茂密的藤蘿,其一前面還有一棵闊葉樹,樹冠低矮,濃蔭剛好擋去耀目的斜陽!倆小寶於是得以安坐椅上歇息和吃喝,免於在登船之前,被熾熱的斜陽曬成「熱狗」。


傍晚船抵中環,走過海旁淺狹的綠化窄廊,威威又要到長椅上去。我想反正大家都還不餓,不必急於回「廬」,何妨且坐一會,觀賞一下都市夜色。


這是晚飯時段,長椅前面顯得冷清,全然沒有散步的人走過,遛狗的更不用說了。威威的吠癮,此時沒得過了!而人們嘖嘖稱善的海港夜景,倆小寶似乎都不怎麼在乎,就懂得享受那樣子趴著。今天走的路不少哇,畢竟有些累了。

2013/06/07

山中五月

五月是桃金娘的盛花期,坂上營地周圍又是一片「野外桃源」景象,美呀!然而美中不足,這「桃花」完全沒有香氣,並且每朵僅開一天,花瓣迅速褪色,逐片凋零,剩下花蕊一撮,看去顯得肋脦凌亂。



不能苛求了。此「娘」除了予我賞花的眼福,還有啖果的口福。她的美味漿果謂之山棯,三個月後就要成熟,熟時飽滿發紫,香甜可口。

這季節,芳香的崖花子和奇臭的五月茶也都開花。往年在這營地,晚上總會飄來絲絲香氣,大抵來自東面旱溝裏的崖花子。每到西面小澗去打水或沐浴,卻要聞到五月茶的陣陣惡臭,堪比動物腐屍!可是奇怪,今年澗谷裏竟然嗅不到丁點異味,大幸耶!此時微風縷縷,清清如也,沒有半絲花香。不要緊了,馥郁莫如營地西北角那棵沉香少株的處子芳澤,反正野客月前已經親過了。

雨後放晴,山裏的夜空格外清澈,但見繁星滿目。我不坐井,興趣不在觀天,卻要留連夜色,還是弄到深宵,方才願意進帳歇息。


晨起日出之前,竟還沒到六點。沒法子,這是在山裏,天沒亮,已然鳥唱、蟬鳴並作,喧囂得不亦樂乎!帳篷得樹叢擋住朝陽,加之天上有雲,野客本可把個懶覺睡到日上三竿,可惜就是不能夠!瞧這蚱蟬,牠也沒長特別大,何以鳴聲竟比鬧鐘還要響亮得多?


出帳看看山下景色,但見海灣上竟已有露營客在弄潮!可以想象,這季節的大晴天在沙灘上紮營,除非天生異稟,否則多半無法睡好;那厚厚的沙子,此前曬了整整一個白晝,吸收了大量的熱能,夜裏緩緩散發,通宵達旦而不竭;睡在沙上,儼然暖炕了,怎麼能著!索性到水裏泡一會,然後趕快回家,開著空調補睡一個午覺吧。


夜來並不回航的一艘新型小帆船還在那裏錨著,船尾掛的似是一面藍白紅旗幟。在這擁有人口七百萬的香港,有這傻勁這樣度週末的,恐怕就只有那些個法蘭西的國民了。

我這坂上營地離海灣稍遠,今天游泳的興致不很濃,暫且不去湊熱鬧了,但總要到小澗去沐浴則箇,一天還得洗個好幾次呢。近日豪雨連綿,叫小澗流量激增;縱在炎夏,澗水徹骨清涼,沐浴起來可真暢快!


草木得此充沛的雨水,越發長得茂盛了。營地西緣的白楸和土沉香,雖都仍是小樹,已然大略成蔭,給我擋去好些午後的烈日。


這株土沉香小樹今年首度開花結果。它這果子雖然不能吃,卻很可以觀賞,型態獨特,甚是可愛。


幾年來看著這棵珍貴的小樹自然成長,開花結果,要比種瓜得瓜和種豆得豆的即入肚腸,更感欣慰和滿足了。


土沉香的花很小,花冠直徑不過一厘米;可如今滿樹上掛著的纍纍果實,卻都長得比指頭還大。


一邊觀賞這滿樹肥美的嫩果,一邊不免憂慮,這珍貴樹種前景堪虞。近年「盜木賊」猖獗,為了盜取沉香,瘋狂砍伐;全區的野生植株,泰半已經被害。此樹大量無辜枉死,叫人怎不傷痛!


土沉香開花結果的季節,正是「盜木賊」鋸樹偷香的好時機。彼輩憑林地上的落花和壞果,就能輕易找到目標。村裏一位原居民說,此前一週之內,古村周圍殘留的土沉香,又被鋸掉了不少,估計達到幾十株!這確實我也看到了一些,老的少的、粗的細的、結香無香,一律照鋸不誤。林木叢中橫七豎八的,讓人不忍卒睹!顯然全是並未「結香」的健康植株,就都那樣白白犧牲了。


大國泱泱,人民富道無窮,沉香迷信愈烈,「盜木賊」的偷香熱潮方興未艾。本區野外自然繁衍播散的土沉香樹,目前存活已然不多,看來必將迅速盜伐殆盡,指日絕滅。有心人們和有關當局,無疑都只能眼巴巴的陪著這寶貴樹種坐以待斃,步向消亡,大抵一籌莫展,無計可施!

野客以為,目下唯一可做,而又絕對該做的,唯有在全區所有易於有效守護的綠地範圍,積極廣予栽植,甚至用作一般行道樹,和那什麼西洋大紫荊一視同仁。畢竟此樹是香港名稱的本源,僅為保育而保育,已然值得花費資源,況其終歲常綠,樹形美觀,生長快速,而花香馥郁。若聽任在本區絕滅於「盜木賊」的鋸下,那是太荒謬,太可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