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1/30

對牛津校監彈中國古琴

現任牛津大學校監彭定康男爵又復應邀訪港。

賢德願至,或可推想香港尚未「禮崩樂壞」。

敝野客得空看了彭爵爺在「香港外國記者會」午宴演講的「要吐不」小片,覺得很有意思。尤其是正題之前和結尾之後的兩段關於加拿大前總理的笑話,內容簡單而寓意深長,分明要讓某人聽去而細細咀嚼。

可是,敝野客認為,這類笑話,要說給缺乏幽默感而自命優越的典型港產「所謂精英」人物聽,那是如同對牛津校監彈中國古琴,估計能引起的共鳴強度是非常有限的。

彭爵爺在講話末尾提到那些個「港獨」的議會宣誓鬧劇,稱之為怪行,說他不讚賞 those whose campaign dilutes support for democracy and makes a mockery of a serious political argument, 這些話的對象倘是那一幫癲狂地尋求「絕對完全自治」以取代「高度自治」的「港獨」和「自決」狂青的話,那是不會產生多大的「療效」的,遑說還要試圖啟發著點,因為那些狂青們患的是「意識癌」,其愚昧和冥頑不靈,已然臻於極致,可謂病入膏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了!

我聽得彭爵爺在另一個場合答問時好像說:“self-determination is, I think as far as the question is concerned, is pretty much the same thing as independence, you’re playing with words, you pretend there is a difference between the two.”

爵爺太錯了耶!獨立是獨立,自決是自決,咋能會是 pretty much the same thing 的呢!獨立就是建國,建立香港什麼國什麼的;自決呢,花樣可多了去呢,可以要求重歸聯合王國懷抱,恢復殖民地的崇高地位,或乾脆要求併入王國,成為完全等同於「郡」的超然屬土,還有呢,還有更多、更多的可能呢……呵呵呵呵呵!

冷鋒來,何處歸?

據那主要業務搞氣象的天文台上週五的預報,從其圖像和文字內容綜合理解,上週末當有小陣雨。假若以為真的「間中有驟雨」,那可就活該了,因為其後才知雨來不分陣,下得也不小!儘管出門前我將信將疑,還是以它所說此後一兩天要轉晴為可靠,於是如常出發,沒有打消計劃。

下車入徑,起步前跟兩個好奇的美國姑娘聊起來了,談及天氣,看到老天一臉的不悅,滿目沉陰暗晦,已度情勢不妙,果然不多久就下起雨來了。不過敝野客堪云僥倖,當時下的真是小雨。隨後一邊上坡,一邊淋著,倒也涼快,並且未成落湯雞。

走著淋著,就到了古村村長經營的餐飲涼棚前。幾位來自內地的遠足者正在稍息吃喝,看到我背個大包子,好奇相問,於是不免停步應答,又聊上十來分鐘。聊著聊著,那雨可是越下越大了;或未足以謂之滂沱,卻已大得讓我不能不止步以避其鋒。

尚幸因為適時來到村長的餐飲涼棚,不但獲贈兩根全然不香的土香蕉,並且遇上內地來客,躲過了這場雨;若早來一些,必已逕入山林,難免淋個渾身濕透。而這可是無情的冷雨,輕易可以把我淋壞。我雖帶備雨傘,林徑裏根本無用武之地,連張開都有大困難。

「村長涼棚」是我這 7 公里腳程上僅有的避雨之所。竟能在大雨前適時途經,全然是因為跟倆美國姑娘聊了十幾分鐘;要是沒有那段短時的耽擱,無疑必會早些路過這裏,那就要在抵達營地之前,在林坡深處淋成落湯雞了。


雨止後繼程,踐泥濘,過水窪,穿林徑,跨石澗,安然到了營地,心裏卻一點都不踏實,就知道那冷雨隨時還要再來。正急著在北風呼嘯之中趕緊搭帳篷,一節篷杆卻竟偏要在這時候折斷了!既有後備,當然立馬更換,於是又延誤了十來分鐘。越發擔心逃不過要遭雨淋的大厄。

然而僥倖畢竟是僥倖,就在我把帳篷搭好之前的幾秒鐘,那雨果真就下來了,並且下得一點都不馬虎;那樣密集而低溫的雨點,它只消早來半分鐘,我可就苦不堪言了!這可真是來要命的!一下起來就完全不知道停息,無所謂斷續,一直下到了翌日清晨,方才消退。

深夜下得最起勁的時候,我還得從暖烘烘的睡袋裏爬出來,打著傘,把排雨溝的一小段子加以整修、擴寬、刨深,否則門廳必然就要淹水,累及臥帳底層。這麼一折騰,淋濕了兩層衣服之後,終得真正安頓。在這不止不歇的冷雨淅瀝之中,和北風怒號之下,我徹夜可得半夢半醒,泰然悠然,甚至還有聞樂的逸致。


此夜山裏氣溫逐步下降,翌晨六時到了最低點,只有 12.7 度。


一晚上,露天擱著的小塑料桶盛了半桶的雨水,竟達9厘米!確實這是雨量特多的山區,儘管時維十一月末,下這麼些雨,也不必太驚訝吧。這時氣溫尚低,不必去「沖涼」了,冰冷的雨水摻有大風刮來的雜屑,食之不雅,棄之可惜,正好用來洗臉,冰涼徹骨,振奮精神。


一會下坡去看小澗,但見流水漲得可厲害呢。我那「三眼澗池」當然又是滿滿的。小雪之後、穀雨之前,小澗竟有這樣可觀的水量!這麼些年來,敝野客確實還真沒見過這樣的情景。


翻出9年前的兩幀「打水記錄」,其一攝於 2007 年 4 月,另一在同年 11 月,跟今天比對,相差實在太大了!當年沒有澗池,只有澗床上淺淺的瀦窩;打水只能用注杯輕輕地往窩裏一點一點的舀,以免舀著太多沙泥和沉積物,得有耐性。洗澡、涮衣得把五公升的水袋掛到樹上去,很不方便。


由於今夏遭過連場暴雨,小澗的一處上源發生滑坡,形成赤裸裸的坍坑,這麼一場夜雨之後,澗水難免多帶沙泥,而略呈混濁。然而沒過多久,待到太陽出來的時候,也就幾乎澄清如舊了。


雖然雨過天青,那北風卻沒有刮完,我的頂篷還是不能支起來,開灶煮飯的人生大事,仍要躲在門廳裏貼地為之,連個灶台都沒有。


這天時的不利,不光敝野客要迴避著點,就連一些蟲子什麼的,也都進來借宿了,這包括一隻毛茸茸而不怎麼體面的地蛛。我想此蛛不智,躲進來要冒被壓扁的極大風險,還不如外面風吹雨打的花草世界安全。


太陽既然出來了,就上坡到楓林去走一圈。只見高處林梢頗有一些葉片已經開始變黃了。可惜今年楓林遭過颱風,大抵正面吹襲,好些壯株枝葉殘破,並且顯得疏落,加之蟲蝕嚴重,冬來一旦紅盡,也將大大不如過去一些年份的可觀了。


林東 50 步外五月底滑坡造成的大塌坑,如今可作觀景大窗口。此時但見千米長灘一片蕩然,只有幾個遠足者在踏沙緩步。思忖倘有露營客週末晚上在灘上過,估計多半缺乏經驗,裝備不足,漫漫冷夜就只能在禿帳裏瑟縮受苦,聽雨懊悔了。不過若是情侶或夫妻,因可相擁,倒也相宜。


午前「飛行服務隊」的直升飛機又在山上救人,噪聲震天,有些討厭。其實我也不愛聽海浪聲,不過聽習慣了,還能受得了。

2016/11/19

超月

宋人蘇軾飽醉無聊,竟爾「把酒問青天」,問它「明月幾時有」?

這樣的一道難題,天若能言,尚且未必答得上來,何況啞巴!這神奇的月亮何時誕生,太空科學家們多半自信搞通了個大概齊了;但具體怎樣形成,卻至今未有統一的說法,總還在猜想、推論、構擬。據說目前一般相信,這枚「地衛一」誕生於太陽系形成後不多久,也就是大約45億年前,其時稚嫩的地球跟一顆火星大小的天體撞到了一塊,濺出物環繞地球運轉,最終聚合成了這個月亮。不過近年好些有關研究的結果,卻又跟這一說法並不相吻合。

今天資訊氾濫,「明月幾時有」這樣一道千古大難題,儘管到了本地準備投考「多語幼稚名園」的娃娃們的耳朵裏,沒準就要視為小兒科通識題了,我猜想多半都能答「對」。今天就連那所謂「超級滿月」,百年之內哪些日子可得賞看,能有多「超級」,都能準確推算。

敝野客儘管不比蘇軾無聊,知識也確實貧於本地那些家境和天資都優越的娃娃,這一回得空,還是滿懷癡趣,要去觀賞「超級月亮」,並且非得在幽美靜謐的環境裏和空曠遼闊的夜空下為之,於是決意要到久違已經四年有餘的「谷坡營地」。

這可不是一般輕鬆的遠足嬉遊。7.5 公里的腳程之中,逾 2 公里是非常崎嶇的山徑,而末尾 300 米更且已經完全讓茂林、灌叢、茅蕨和藤蔓等嚴予閉塞,輕身尚且莫可穿越,遑說還要馱著一個大背包!

可是敝野客的氣性就是一個勁的愣,總也不願意近便使用 300 米外臨灘草坪上的熱門營地,於是平添額外的半日艱辛;既然自討苦吃,也就唯有甘之如飴了。可這 300 米的「故道」已然無跡可尋,儘管刀、剪並用,進度卻非常緩慢;越是使勁,越加發愁,約略有些氣餒。

一開頭且遇上麻煩呢!剪除一叢遮天堵徑的有刺藤蔓時,忽然來了一群黃蜂,繞我環迴亂飛,嗡嗡不息;原來蔓叢裏不到一米的深處藏著一個大蜂窩,窩主的清靜讓我的「剪徑」給打擾了。可我無遠可繞,這當途的藤蔓不能不剪,否則難以邁進。於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把動作放得緩而又緩,輕而又輕。或竟有幸山神庇佑,這窩大黃蜂倒也並不兇惡,只飛出來聊作警戒偵察罷了,我竟沒受一蜇,安然把這一兩米的「畏途」打通了。老黃曆說的是日「諸事不宜」,但看來跟一大窩黃蜂打交道,也並非要「忌」的事,或竟乾脆不算回事!不過來路方長,這一關僅是全程的 300 分之一而已。


就這樣一步一步地打通必由的野徑,大約四小時之後,終於到達已被桃金娘、野牡丹和別的小樹「佔據」的營地。此刻「野客為本」,不得已,還得亮出園藝剪,盡芟不留情。此時手指因為長時握剪而疲勞過度,竟爾兩度抽筋,讓我不得不短暫棄剪,改用「牛刀」。

這片營地由於甚為狹小,而我沒有「大宅情意結」,無意拓寬,因而只消半點鐘就大致清理完成了。然而天黑前須另花兩個多小時,開通到陡坡下面的山澗去的「水蹊」,方才可以打水、安營、洗澡、做飯。

這一天,早上九點前吃過早飯出的門,到了午夜十一點多,才得在營地用上晚飯。其時早該明月當空,可是因為天上密雲,在這逾百公頃的複合山谷裏,就只有我的四盞營燈和兩個額燈僭越發光了。

次日我還得花掉整整一個「工作天」,去改善營地的「起居環境」,以及進一步修剪進出營地和往來山澗的蹊徑,「水蹊」末段並須增闢之字繞道,以避免攀爬危岩。到了黃昏,才有餘暇到外面去轉悠蹓躂。


由於今年的暴雨下得特別厲害,山上無處不是滑坡的「傷疤」;原來極目一片的綠油油,如今就跟瘌痢頭似的,實在有些難看。夏季的暴雨不但造成四五十片的滑坡,也叫一條澗水的下游分了個汊,灌注到我早年常用的一處營地,並且帶來大量砂石,把整片草坪掩埋了。

倒是灘前的澗口有可喜的改觀,就是昔日大量堆積的廢物,早讓洪流沖個蕩然。山洪和大潮有時會協同在澗口造成一個大潟湖,我曾把衝浪板往湖裏划,現在只見一片來自山上的亂石,和一泓淺淺的流水,汩汩地迂迴流到海裏。


溯澗上行一段,但見水裏和澗岸都有很多「新石」。從澗旁樹榦留下的痕跡,可知洪流的深度。兩根讓洪水放倒的樹椏之間,有一塊球狀的大石頭,凌空夾在那裏,看著有趣。


轉悠之後回營,重闢的野徑還是不怎麼好走,倒是採得一點點小野果,勉強可謂好吃。這是布渣樹的果子,叫個布渣仔,我小時候吃的不少,摘得一把就是一口,把果皮裏的一層很薄很薄的、酸裏帶甜的果肉嚼掉,也就算完了,然後吐出裹著纖維的核。儘管果子很小,果肉更少,若能吃上幾樹,也能飽得片刻。


我隨便摘了一把,回到營地洗乾淨了才敢吃。畢竟這是到處可見牛屎和蒼蠅的地方,野果難保不受沾污。

我的這片營地,儘管已經閒置超過四年,終於還是欲捨不能。如今周圍的樹木都長得非常茂密,站在帳篷前面,視野遠遠不像從前那樣開闊了,可幸依舊無礙觀天,尤其是覽月,穹蒼依然寥廓。


然而這處營地有一大缺陷,就是高約 300 米的小山幾乎就在正東面,因而不利觀看月出。不過這是沒有辦法的事了,誰讓我就是不願意選用臨灘營地!

農曆十月十五夜,老天徹底放晴。時過七點,月亮方從山坡上冒出來。看樣子也並不怎麼「超級」,跟今年的中秋月相比,直徑約莫是 102.85%,面積也就是 108% 罷了。也許可以這麼說吧,要是擁有神級器材,一年到頭的任何一次滿月,都能照出「超級」來,否則只能跟敝野客一樣,越看越不超級!這一次我且大意呢,竟爾忘了設定最大像數,平白把個月亮拍小了許多。


四載茅塞徹底打開,三夜獨享百頃幽谷,看過了「超級月亮」,心滿意足。次日傍晚出山返城,走過 7.5 公里到了北潭坳,但見岔口上燈火煌煌,比「超級月亮」還要更亮許多。這是今年度的「毅行者」一百公里山徑穿越比賽,活動要在幾天之後舉行,此處檢查站還在佈置之中。可以想像,屆時的熱鬧氣氛,好比嘉年華會。

不禁想起,敝野客去年走的「全麥一包」,背著大包子,走過 24 公里,來到這裏 M 048 時,哪有這等氣派!當時但感孤苦伶仃,無依無靠!而此去百里迢迢,非得走到 M 200 標距柱拍照留念,方算完事!

狂青

彷彿聽過某些「智者」如是說:年輕一代是未來社會的主人翁。

這種說法似是而非,可說是片面而空洞的!

其實在任何時候,社會都屬全部現存個體所共有,包括智愚貧富、老幼強弱。個人一天還活著,此人這一天還是社會的主人翁之一。這甚至可以周延到承受人類社會過度發展的惡果的一切自然物,這所有的生物,可說都有當主人翁的資格。在大自然面前,人類不得唯我獨尊。

所謂平等主義,大致就是要體現這種理念。

現今有些年輕人,顯然把那些智者們的空話都聽進心坎深處,信以為真了,一心認定社會將來既屬他們所有,今天就該提早讓他們說了算,因此要把一切他們認為不公平、不理想的事物,都即時照他們的意志予以改變,連根拔起,好立馬成就他們意念裏的完美社會,讓他們享有他們應得的必然幸福。

有好些年輕人更發昏到了近乎癲狂,認為目前社會的一切都這樣那樣地不堪,而既然將來他們橫豎要當主人翁,目下全民就該順從他們的帶領,走向獨立,另建政權。

這些年輕人的愚昧無知和狂妄自大,一旦到了極端的程度,不但一切唯我獨尊,唯我為是,乾脆就對他們自己產生可悲可笑的深度迷信,彷彿自視為神而飄飄欲仙。

我們這是正義和公平尚須彰顯和發展的社會,對於孕育這類「狂青」,無疑是個很好的溫床;但也必須上奉「智者」的啟發,下得愚氓的喝采,「狂青」們才有茁壯成長的機會。當然還得有充分的肥水,源源不絕地灌溉,否則難免枯死於開花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