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1/26

過癮

老舍《駱駝祥子》裏寫那虎妞「半笑半惱」的說那祥子:「這兒有你的吃,有你的穿;非去出臭汗不過癮是怎著?」

這「過癮」,很多人以為是源於本地粵語的俚俗話,不對了。這原來是地道的北京話,粵語裏也有此動賓短語,很可能是從北京話直接引入。但在粵語裏,它確實要比在北京話裏含有較濃的俚俗色彩,詞義並且已經異化,成了有趣、好玩的意思。

其實這「過癮」有個特別的本源。這癮,原來出於不列顛帝國的「恩情」,說的是煙癮;這煙,不是煙草的煙,卻是大煙,也就是鴉片!過癮,原來是指鴉片煙癮過去了、滿足了的意思。

要過癮,得先上了癮;要上癮,就要做出某些行為,或攝入某些物質,或兩者兼行,引發相關的心理和生理變化。

但並非一切都讓人上癮,只有某些行為和物質有此「神效」。對於一些「致癮物」,如咖啡,上癮不上癮又會因人而異,據說是某些遺傳基因的作用。我原來有天天喝咖啡的多年習慣,可是幾年前有一天覺得有點膩,於是把剩餘的喝光了,也就沒再去買了。

老舍筆下的那個祥子,他拉人力車出臭汗,這種事,如果僅是一般的勞動,大概上不了癮,因而也無從過癮。但如果這祥子也得了今天城市裏比較常見的「運動上癮」,並且把拉車當作鍛鍊身體,那就當作別論。

那個在祥子眼裏又醜、又老、又厲害,那一夜卻讓他得到「新的經驗與快樂」的虎妞,她給出的那「快樂」,似乎也沒能讓祥子上癮。

這祥子,甚至沒有酒癮,竟要讓那虎妞逼迫著他:「不喝就滾出去!」大概老舍明白,假若讓祥子上了酒癮,故事情節就不好發展了。

酒,是人類知之久矣的「致癮物」,一旦上癮,對身心危害甚烈。然而這據說淺酌反而有益,多喝可以「解憂消愁」的杯中物,卻又不如那「指間物」的卷煙那麼普遍讓人上癮。吸煙對身體的毒害,來得比較不那麼明顯,又不會即時見效,抽得再多,也不像喝酒那樣要醉倒、亂性,抽上多年,也未必一定患癌,憑著僥倖,沒準還可以活到九十九,因而至今是人類健康的頑敵。

除了讓大多數人們知所警惕的煙、酒之外,上癮之後對人體有大害的,就數那些自有鴉片以來、日新月異的各類毒品了。但毒品畢竟是禁品,並不像煙、酒那樣到處可以合法購買;除非一心要去尋求跟死神交歡的剎那極樂,並且無懼換來無窮的深度痛苦,否則一般接觸不上。

然而平常唾手可得、看似無害的「致癮源」,卻又比比皆是,人們一個不留神,就有可能上癮,尤其是生來帶有相關的遺傳特質的人們。

這上癮的花樣多了,諸如攝入式的巧克力上癮、咖啡上癮、茶上癮等等,行為方面的有賭博上癮、運動上癮、工作上癮、冥想上癮、性上癮、虛擬世界上癮等等。

依我看,還有米飯上癮、和動物蛋白上癮。

被米飯「俘虜」的「癮君子」,每頓必吃米飯才過癮,甚至不能以別的五穀類主食代替,否則要有吃不飽的感覺,難受哇。

動物蛋白上癮者不能一餐沒有肉或家禽蛋,否則總要覺得餓。上了這「肉癮」的人們,因為過度攝入動物蛋白,骨骼和牙齒裏面的鈣和別的礦物質就會被釋出,用以中和因氨基酸增多而偏於酸性的血液。這讓人想想都覺得可怕!

我有幸吃米飯不上癮,也不必吃肉才過癮,可是平日生活上,還總是要吃的米飯和一點肉,這不是要過癮,只為圖方便。大米易於烹煮。至於肉,一點點罷了。要避免在不知不覺之中吃肉過多,我的方法是:把少量的肉跟胡蘿蔔、土豆、芋頭、洋蔥、蒜頭、辣椒、豌豆等混雜炒之,或燴之,或燉之,則其香催涎,卻不覺得肉太少。我認為,這麼個吃肉法,不會過量,更不會上癮,卻相當過癮。

吃的方面我不上癮,玩的方面卻不能倖免了,恐怕得了「野營上癮」。我就愛背個30來公斤的大包子,跋涉到野地上去過點野日子。週末到了野地上,另有最過癮的事了,就是戴上大耳機聽些大音樂;這不,此刻在帳篷裏聽個聖桑的管風琴交響曲,那是巴黎聖母院大教堂裏的那座風琴,跟這野地上的環境扞格不入,卻竟是過癮極了!

2011/11/19

林野瑣筆

儘管我們這叫個大都市,卻原來一點都不大,陸地面積通共就只有1,100平方公里罷了。而公共交通發達,尤其顯得地小。週末從車如流水人如鯽的鬧市匆匆出門,到那人跡不至的荒山裏去,倘交通暢順,只需五六個小時,車程、腳程各佔大約一半。其實這算不得很快了,因為直線距離――英語成語的所謂as the crow flies,實際只有那麼30公里,真讓烏鴉飛過去,飛得再慢,也用不著一個小時。

週末午後出發,把地鐵和巴士上兩三個鐘頭的無聊熬過了,然後樂享兩個多小時在山徑上負重疾行的痛快,天剛入黑,也就抵達營地了。

來到營地,並非像入住酒店那樣,拿塊芯片鑰卡,就可以進房沐浴更衣,上床看電視。這搭帳篷、弄「床舖」、佈「門廳」、設「野廚」的事情,夠繁瑣的。

這麼些程序之前,還得先搞點「水利工程」,在小澗上把引水竹筒「安裝」好,否則這季節流量只有每分鐘十多升的澗水,就不好汲取了。這是周圍十餘公頃野地範圍內唯一的流水了,它在營地下方的谷地流出地表,形成澗源,儘管旱季流量甚弱,卻終年不枯,但是只能流到山下的一片沼澤,是那裏小小一片濕地生態的命脈,但水量太小,不足以流出海。

這算是個極小型蓄水池,池分「四疊」,壘石而成,幾年來它禁受過多番暴雨的洪流衝擊,至今保持完好,現在是些兩棲類和小水族的家園,以小蛤蟆和小蝦米為多。來時驚起了一隻不知什麼蛙,噗通一聲,潛進了石縫裏,看似有一般田雞那麼大!

安上了引水竹筒,打起水來就方便了。竹筒引出的水量,目前大約每分鐘9升。我棄用不可靠的塑料水袋多時,以3升容量的塑料桶打水,40秒就裝滿兩桶了。

先前在林徑上,迎面遇上兩個年輕露營客,提個十幾升的折疊塑料水桶,從長灘到村裏去打自來水。其實長灘中部附近的廢棄農地上,從一條村民設置的引水管,岔出一個水龍頭,是長久以來海灣一帶露營者的唯一打水處,可是因為水管老舊淤塞,缺乏維修,近年這水龍頭出水越來越細了,目前每分鐘大概不足兩升。我很難想象,這灘岸上眾多的露營客,到底怎麼「過活」?我告訴兩個年輕人,可以到那個水龍頭去打水,雖然出水很細弱,卻省得來回小村花上大半個鐘頭,走那麼一段崎嶇的林徑。

猜想這些即興露營者多不用洗澡,甚至不必野炊,帶備的僅是乾糧和各種五彩繽紛的瓶裝或罐裝飲料罷了,甚至除了一頂最輕便的帳篷,和換穿的一兩件衣服,乾脆什麼都免帶,餓了、渴了,就到鄰灣的村莊茶座去用餐。這麼一來倒好,有助那裏的「鄉郊經濟」,或可減輕村民對政府的怨懟。

來時有一段路上,跟兩個家庭組成的露營團隊一度同行,兩雙年輕夫婦帶著一個男孩和四個女孩,浩浩蕩蕩的奔赴海灣。兩個男人背著的,都僅是中型背包,兩個母親和幾個小孩就更輕鬆了。看來這一行兩家九眾只帶了帳篷、乳膠褥子和衣物之類,吃的恐怕只有一些零食罷了,要飽餐肯定還得到那邊的村莊茶座去了。

幾個孩子身上什麼都不背,手上最多只提溜一卷褥子而已。年紀最小的是一個墨西哥小姑娘,只有大約三歲,個子特別小;她媽媽跟她說西班牙語,可她和身邊比她大的女孩子都用英語交談。上坡時我超越了她們,沒多久她們就一蹦一跳地追過來了。

"You're running really fast!"我說," Wow, even baby girls go camping these days!"

這小姑娘知道我是說的她了,竟然不同意,回過頭來小聲說:"I'm not a baby."

我說:"Yes, you are. You're so small. You must be a talking baby!"

"I’m not a talking baby." 她顯然並不滿意,似乎也沒有生氣。

"Are you not? So you could be a small grown-up, I guess."

"I’m not a grown-up either."

我猜她也許不太願意直認自己是個小孩,因為小孩既不享有娃娃撒嬌的特權,也不能像大人那樣說了算。

"Okay, then what do you think you are?"我問她。

這可愛的小姑娘遲疑了一會,竟說出我沒有料到的一句更可愛的話:"I think - I think I'm a toddler. "

這時在她身邊,大概負責一路上看顧她的七八歲法國小女孩連忙說:"No, you're not a toddler. A toddler is a baby learning to walk."

"Yes, she's right. A toddler is a walking baby. You're not a walking talking baby. So let me guess again, okay, you're a very, very young lady."

我這麼一說,小姑娘大概就沒有異議了。一邊走著,我和法國女孩的媽媽一邊聊著,沒多久就到了小村前。跟這兩個家庭道過再見,我就折入山林,林徑上遇到了兩個進村打水的年輕露營者,又說了幾句,此後兩天之內,就再也沒有開口說上一句話了。

到了山上,漸覺有點涼意,涼得似乎連蚊子都懶怠出來了。入黑之後,氣溫很快就降到了18度,然後固定下來,一夜竟再沒有任何變化,直到次日早上太陽照到營地之後。

這是農曆十月十七,夜空甚是清朗,皓月尚圓,竟是少見的明媚,完全沒有半點月暈,照得海灣景物隱約可辨。露水很重,頂篷都濕了。正是從這樣的晴空落下的冷露,頃刻就把地表的熱氣吸收淨盡了。我有些擔心,那幾個興高采烈而來的小姑娘,不知道帶沒帶上足夠的衣服和睡袋。那四個大人很可能輕率大意了,孩子們晚上或會受涼。

遠眺長灘,此夜可熱鬧了,但見燈光散佈多處,看來營帳不少,時而發出一陣陣的喧嘩,沙灘南頭的一處還燃起了篝火。香港的一年之中,就數這十一月的天氣,最宜一般怕熱畏寒的露營者出來活動了。

飯後除了賞看天上嬋娟,和月夜的海灣,我還要在營側的林木之間走動一下,看看能不能發現一些少見的蟲子。可是此夜不走運了,沒得驚喜,只有蜘蛛如常地多,有結網的,也有不結網的,似乎以不結網的居多。

不知是何緣故,我對蜘蛛似乎有特殊的喜愛。莫非小時候讀《西遊記》讀迷了,同情上了盤絲洞裏那些修成了美女身、要吃唐僧肉的蛛蛛精?似乎我總覺得那些蛛蛛精其實有其可愛的一面,她們要吃唐僧肉,老老實實的綑起來就要逕直蒸了吃,雖有美女之身,卻並不色誘床笫之上,再圖在繾綣纏綿之間,盡吸僧體精血。

不過作者卻有敗筆:偏要讓蛛蛛精們集體去洗個什麼澡,叫那個大抵對雌猴才感興趣的孫悟空「搖身一變」,變成了個「餓老鷹」,叼去她們脫下的衣服,讓她們「赤條條的跑入洞裏,捂著那話,從唐僧面前笑嘻嘻的跑過去」!

作者為編一段多餘的「香豔」情節,讓看官有所感,愣叫蛛蛛精們赤條條地在唐僧眼前走過!聖僧心無「妄念」固然矣,一如現今修道院裏某些只對同性有感的羅馬僧,你就給他再美的蛛蛛精,赤條條的連個「羞處」都懶怠捂上,看在眼裏他也自然無動於衷,這不是什麼值得鋪排的情節!

蛛蛛精們已然修成美女之身,竟比很多人間美女都愛潔,烹吃「東西」前先去洗澡,這是何等良好的生活習性!光這一點,就讓我讚嘆,認為難得。可這《西遊記》的作者他奇怪,儘著死心眼,叫那個嗜殺的孫行者,用「一根鐵棒」,「把七個蜘蛛精盡情打爛」!

我這山林裏蛛蛛甚多,卻大抵沒有修成了美女身、要吃聖僧肉的蛛蛛精,這或是美中不足。莫非這裏歷來不出聖僧,因而也沒有蛛蛛精的特殊生態環境?

特殊生態環境固是沒有,一般的野地生態倒算是很不錯了。看過了好些個平凡的蛛蛛,走出樹林,到了月光之下,但見幾個蝙蝠在山坡上迴飛。在這裏,生為飛蟲,倒也活的真苦,要不落到蛛網上,要不讓蜻蜓、盜虻給逮了,好容易待到晚上,在空蕩蕩、無邊無際的夜空裏閒飛一會吧,卻又有被蝙蝠叼去的危險。信焉那輪迴、果報的妙說!不過此時不在盛夏,眾蟲的繁殖高峰期已過,蝙蝠要把肚子吃飽,恐怕非得努把力,儘著飛不可。

看在我這個野營客的眼裏,這片野地夠多麼美!可此中的「醜惡」、「凶險」,雖或並非主調,卻是這美麗的自然圖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一如人類社會,非得有些醜惡和凶險的成分,才得謂之完整。

今年我這營地算是相當「完整」了,在此,我幾乎見過所有預期能見到的各種有毒、無毒的大小動物,包括毒蛇和松鼠;但缺一樣,就是一直沒有飛來可愛的橙螢。如今螢火蟲的季節已經過去了,要在營地上逮住一隻照照手錶鬧著玩,且待明年。

另外還缺一樣,就是那討厭的四聲杜鵑。這倒好,沒有牠在附近夜啼達旦,晚上我能睡得寧貼。莫非內地開發勢頭迅猛,牠的生境已遭徹底破壞,乾脆再無杜鵑要南來越冬了?倘是這樣,我倒寧願牠來擾我清夢。

2011/11/12

我愛燉雞蛋

從來並不怎麼喜歡吃雞蛋,因為覺得它太清淡,沒有什麼味道。可是每當要到野外去呆上好幾天的時候,往往就少不了帶去幾個,因為雞蛋體積小,卻含豐富的營養,烹煮起來又方便,並且很便宜。際此肉價急速飛升的大時代,歸入肉類的雞蛋,到雜貨店去買,相當大的,達到65克,才港幣一塊錢一個。

雖然此物便宜,而營養豐富,烹煮容易,可是美中不足,它的膽固醇含量卻甚高,每顆雞蛋達到200多毫克,很多營養專家認為不宜多吃。這似乎有點可惜。

可惜固然矣。但是,倘叫這再便宜不過的雞蛋,吃起來竟像雞肉、別的肉類和魚蝦那麼鮮美,那可不得了耶!因為人們準會把膽固醇的顧慮拋諸腦後,天天吃個一打、兩打!那麼一來,對心臟和血管的危害可就大了。因都市人的過度吃喝、四體不勤而帶疾長壽,已然蓬勃興旺的醫療和製藥產業,就要比現在倍加蓬勃興旺了!

還好此物並非特別好吃,不管是小火慢煎,或配以蔥、蒜、椒、菰什麼的,猛火快炒,或傾入沸湯浮面汆之,或做稠羹,還是連殼熬至嫩熟,總也不過爾爾。這雞蛋的味道遠遠不如雞肉,讓我從來不思貪嘴多吃。

我無美食鑑賞的高階歷練,味蕾敏度甚低,就連這雞蛋的有機無機、籠養放養、素食雜食、國產洋產,竟都一概吃不出來。若以這麼個不入流的口味,硬要去品評雞蛋,就只能主觀地說,一般烹調之下,它的味道確實僅屬平平而已。

然而奇怪,如若烹之有善法,它卻又能成為美食。這所謂善法,只有一種,就是隔水緩燉。我認為,以雞蛋為主食材而唯一可做的美食,就只有燉雞蛋了。

燉雞蛋可以無須放任何配料,只消擱點鹽,就能甘香可口。如撒少許蔥花,加點香油、或煎熟了的花生油,則僅此一味,就足以下飯而有餘了。

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加糖以作甜食。倘不必考慮對膽固醇和糖分的顧慮,一口氣或能吃上三碗,非撐得連兩頓飯都免了不可!

這燉出來的雞蛋,蛋黃和蛋白融為一體,而蛋黃那微薄的獨特暗香,跟摻水蛋白的嫩滑,配合得天衣無縫,一勺一勺往嘴裏送,讓嗅覺系統協同細細「賞味」,真的不賴!一碗實在太少!

不過這燉雞蛋雖然好吃,卻不易做得完美。這平凡的雞蛋,燉法竟然頗有講究。燉時稍微鬆懈,就要弄砸。火力稍猛了些,而略微燉過了時,瞬間它就會老,水分氣化釋出,形成氣泡,吃起來口感就不是那麼回事了。燉砸了的雞蛋,簡直味同嚼蠟!

另外,如果忘了放鹽,對水較多的蛋液就會凝固不全,甚至完全不凝固,蛋黃裏的脂肪,還會跟蛋白分離,「逃逸」出來,浮在上面自成一片。

經過多年來的多番失敗,卻又不甘失敗而重復嘗試,我總算摸索出來一個十拿九穩的做法,可以隨時吃上嫩滑可口的「雞蛋腦」了。

通常我每做一次,都是三碗(碗容積大約300毫升),每次用雞蛋三個或四個,得視雞蛋的大小和蛋白的稠度,也就是雞蛋的質量。加鹽和糖之後,使勁攪成均勻的蛋漿,大約花一分鐘吧;然後摻水而成三碗稀薄的蛋液,水沸之後進鍋;鍋水水面約及碗高的三分之二,以鍋水微微沸騰時不至濺越碗緣為準;鍋蓋並不蓋緊,特意留一道縫,好讓蒸氣溢出,避免蛋漿表面被過熱的蒸氣「強蒸」,而迅速熟透、變老。是所以謂之燉,而不叫做蒸。

蛋漿進鍋之後,以文火燉約25分鐘就好。熄火之後蓋緊鍋蓋,原鍋慢慢放涼,然後再予冰鎮,我覺得尤其好吃。用保鮮膜把碗口封好,冰箱裏放上好幾天,都能保持美味。

燉雞蛋的做法其實甚多,差異也很大,但殊途同歸,無非要做出嫩滑如豆腐腦的「雞蛋腦」。有的做法乾脆不叫燉了,索性用猛火蒸之,此法快捷,只消幾分鐘就可以上桌了!但是每隔片刻,得揭開鍋蓋,排出一團高溫的蒸氣。而火力和時間都甚難掌握,允許的誤差極小,但又無法計算精準,非常容易功敗垂成,有點須靠運氣,蒸起來難免「提心吊膽」。

用文火緩燉的好處,就是即使多燉一兩分鐘,都不會瞬間就老了。燉的過程也輕鬆,不必老惦記著頻揭鍋蓋排蒸氣。


補誌:
燉雞蛋如果不擱鹽,蛋漿凝固不起來,確實有點不好看;可如果燉足了時間,蛋漿已然嫩熟,形成糊狀,卻還是很好吃的。冰鎮之後摻入牛奶,再攪勻至跟奶酪似的,那是可口極了,絕對堪稱美食!

2011/11/05

帝國恩情

今年是辛亥革命一百週年,雖然紀念日已過多時,偶爾我還是要想到孫中山先生,也想到了《總理遺囑》的其中幾句:「現在革命尚未成功,凡我同志,務須…………繼續努力」。

中山先生逝去已經86年,儘管迄今「革命尚未成功」,先生的隔代同志們散處海峽兩岸和世界各地,而大多無用武之地,可我華夏錦繡河山、在中國共產黨專政了62個年頭、經歷了多番鬼哭神號的大動盪之後,畢竟要比中山先生辭世時穩定、進步多了。

倘在這季節到廣州黃花崗七十二烈士墓園去憑弔一番,未必賞得崗上黃花朵朵、或地上落英片片,卻大抵總能看到一些溫飽之後、生活悠閒的市民,在園內林木之間大放厥曲,載舞載歌,樂沁心脾,聲擾英魂。這正說明轟轟烈烈的革命大時代已告一段落,現今人民可得安享太平。

而退居台灣寶島、目前正在執政的中國國民黨,早前更已脫胎換骨,懂得開放「黨禁」,學會了政黨輪替這種從西方世界抄來的優越政治技藝。

這不簡單哪,你得不怕出一個像陳水扁那樣的無恥怪客,鬧幾起國際笑話,方可一往無前,毅然實行政黨政治。民智未達國際先進水平,卻偏要實施全民投票,普選總統,難免就要選出這樣那樣貽笑大方的荒誕人物。

台灣現任「看報治國」的馬英九總統,據說是東漢伏波將軍馬援的後人,這於他的行為、器宇等方面,或會起到些許正面的作用,但對人生價值觀方面影響最大、讓他懂得如何自處、自愛、自重、自律的,依我看,還得數他那長達7年的海外留學經歷。

此公在國立台灣大學法律系畢業後,考取了「中國國民黨中山獎學金」赴美深造,在紐約大學兩年,得法學碩士,然後進入哈佛,歷五年而取得法學博士學位。這兩所都是名師會萃的國際名牌大學,對來自蕞爾小島的這個台灣學子,在人格的塑造方面,起到的作用必當不小。

同樣出身國立台灣大學法律系、也曾加入國民黨、而成為孫中山先生的隔代同志的陳水扁,倘能跟他的台獨女同志蔡英文一樣,畢業後也負笈美、英,留學數載,得蒙盎格魯―薩克遜文明的洗禮和薰陶,或不至財迷心竅乃爾,為了生前花不完、死後帶不去的那麼些個億,而把個人、家族、和鄉親的尊嚴都一股腦給全丟了!

還不只此呢,此扁關進監牢之後,竟還像煞有介事似的,要向美國軍事上訴法庭遞交訴狀,控告美國總統奧巴馬和國防部長蓋茨,說什麼台灣今天仍處於美國軍事佔領之下,但奧巴馬和蓋茨卻沒有按照1951年簽署的《舊金山和約》,執行自1945年10月25日有效至今的有關佔領。如有需要,美國軍事上訴法庭可以傳他到美國去指證奧巴馬和蓋茨。他在訴狀上說自己從2000年至2008年擔任「中華民國流亡政府總統」共8年,云云。

我說此扁真是不要臉到了家!怎能編得出來這麼匪夷所思的國際笑話!

由此可見,此扁雖然聰明絕頂,整體水平卻真的不高。如此荒誕絕倫的事情都幹得出來,再怎麼說,都算不上一員精英!他所以能夠當上總統,並得連任,只是因為仇共台獨選民的普遍水平太低罷了。

然而,此扁在小學、中學和大學的三個教育階段,成績都一直保持優異,可見他確是聰明伶俐之輩,而終極水平表現得如此低下,教育不濟,當是主要原因之一吧。

教育不能一天臻於善境,人民素質也不能指日提高,明年初的總統選戰之中,萬一又發生像前次「不流血槍擊案」那樣水平很低的咄咄怪事,台獨狂飆必將又復刮起,則此扁的台獨戰友蔡英文,就很有可能取馬英九而代之了。

不過我有一股「迷信」,蔡英文既是美國康乃爾大學的法學碩士,又是英國倫敦經濟政治學院的法學博士,並在政壇打滾多年,或不及陳水扁的聰明伶俐,水平總不會太低,而至於要跟此扁一般見識吧。

說來有趣,這位法學博士芳名竟叫「英文」,除了可以解作「英明、文雅」之類,更容易讓人想到的,肯定就該是「英格蘭語文」了。這一位台灣精英,乾脆連個名字都讓人即時想到英語、想到英語世界、想到盎格魯―薩克遜文化圈、想到聯合王國、想到不列顛、想到英格蘭。

隨又讓我想到的是,中國的第一所大學創立一百一十多年之後的今天,這寶島上唸過大學的知識分子,一個個都還得負笈西方英語世界,尋求盎格魯―薩克遜文化圈教育體系的進一步哺育,方得成為精英,回來擔當黨國重任。這蔡英文是一例,那馬英九又是一例。

可巧了,這二位寶島精英,竟然就連名字裏頭,都帶一個在漢語裏詞義廣得可以模糊表示盎格魯―薩克遜的「英」字。這位小馬哥總統,固是不折不扣的英語世界高等教育體系的「結晶」,乾脆他的出生地竟就是「英屬九龍」,是所以乾脆叫個「英九」了。

如今「英屬九龍」不存在了,它早已歸納於五星紅旗之下,成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的一部分。此區雖有「高度自治」,但民主程度遠不如寶島,讓好些台灣人瞧不起。

香港特別行政區比台灣小得多了,面積只有33分之一,人口還不到三分之一。也許正因如此,這裏要當首長的精英們,大概殺雞毋需操牛刀,一時還用不著法學博士這麼沉甸甸的學術頭銜。

傳聞明年將要參加「小圈子選舉」,競逐香港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之職,而又毫無疑問會有把握獲得足夠提名人數的兩位熱門精英,一位大名梁振英,擁有英國商務管理博士的頭銜。這一位「英」竟叫個「振英」,是否有些許跟英格蘭、或不列顛、又或聯合王國沾邊的意思,《維基百科》未有介紹,暫時無從得知。反正此公中學就讀老牌頂級「官立」名校英皇書院,又在西英格蘭大學取得商務管理博士學位,「人氣」裏的「英氣」成分已然甚盛,名諱的配合,錦上添花罷了。

我一介莽野匹夫,僅憑有限的網上資料、片斷的電視節目、和遲鈍的個人直覺,妄作一番低效思考之後,目前還是比較樂意看到這一位專業英才參選得捷,繼任行政長官,好挾其「英」氣,振港興中,更讓聯合王國關切香港事務的人們略微「振」奮。

此公讓我感到有趣的是,他受的港英正統殖民教育、和聯合王國本土教育,竟然沒像絕大多數殖民地精英那樣,給自己起個盎格魯―薩克遜基督教教名,比如當奴、亨利什麼的,卻讓不懂中文的人管他叫C.Y.( initials of the given name Chun-ying),一般人通常說不好這C.Y., 卻說成粵音的「師歪」。

另一位有志者尊諱唐英年,擁有在美國取得的學士頭銜。此公此前身為政務司司長,言行卻偶爾顯得不夠謹慎,惹起多番爭議和批評。

此二公,跟台灣的兩位法學精英一樣,都是英美盛邦的盎格魯―薩克遜高等教育體系的「結晶」,而四位精英的名字裏頭,「不約而同」,竟都各帶一個「英」字!

台、港兩地盼著過好日子的老百姓與有幸焉!謹此擅以其中愚昧無知的一員,向昔日的英帝國和今天的聯合王國致意!當然這美利堅合眾國,也一併謝了。

還沒完呢!這台、港四「英」之外,竟又讓我想到了,原來泰國也出了一位有華裔血統的「英」。年前泰國「如常」發生軍事政變,總理他信被攆下台,此「英」是他信的小妹,比其兄小18歲。他信被判貪污有罪,自我流放國外,這小妹毅然從政,「領導」親他信的「為泰黨」,竟在今年的國會下議院選舉中,取得超過半數的議席,而以44歲的芳齡,成為泰國歷史上第一位女總理。

這位正在英年、從政未足百日而當上總理的女精英,在泰國華文報章上稱為「穎拉」,中國大陸譯作「英拉」,香港的電視台管她叫「英祿」。此「英」在美國取得公共管理碩士學位,也即是說,又是盎格魯―薩克遜高等教育體系的「結晶」。

以上群「英」之中,這位佛國之「英」年紀最輕,管治的土地卻最廣,有51萬多平方公里,並且是主權王國,人口6,500餘萬。這和台、港兩地的四「英」,不可同日而語了。

不過,當泰國總理極難長久,此邦的階級政黨之間歷來鬥爭劇烈,互為仇敵,軍方只「效忠」國王,得國王首肯,干政成癖,每逢政局弄成一個爛攤子,大將軍們看不下去了,就要出來發動政變。總理往往半道被攆下台,而不能完成任期。

此邦從英帝國那裏學來了君主立憲政體,卻沒學全。君主名義上是三軍總司令,這跟英國並無兩樣;但英國調遣軍隊的實權在首相,泰國軍方卻讓總理管不著,反過來它管總理,只要聲明「效忠」國王,就可以運用武裝力量,迫使叫他們瞧不順眼的總理下台,另行安插臨時人選。軍人干政,蔚然已成傳統。這是因為當年推翻絕對王權,成立君主立憲政體的主導勢力,正是軍方。在軍方的「監管」之下,政黨政治在此邦運作了80年,至今未能發展成熟。

我想,倘叫那些將門子弟,一個個都赴英、美留學,弄個法學博士,然後歸國接任,或可有望一改「軍風」,則國家幸甚!人民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