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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9/11

鴻鵠之翅

外甥女的寶貝娃娃快將三歲,日前初上幼兒班;新環境適應得很好,沒鬧彆扭。這個寶寶見的世面不少了。朋友且不必說,呵呵呵!接觸過的動物也許就比我這個野林舅公還要多。她也善待家裏的寵物犬。不過,已有十歲的蘇菲大抵深諳她還畢竟只是一個娃娃,對她口頭表示的所謂「鍾意」、未敢完全傾信;儘管禮貌上並不迴避她的撫摸、逗引,態度卻顯得很拘謹,瞧得出來一點都沒有熱烈歡迎的意思。


這個媽媽從小就養寵物犬,對圈養野生動物也沒有什麼負面看法,最喜歡讓寶寶到動物園或農莊去餵各種動物了。餵過的家畜、家禽和野生動物、我可真的數不清。本野舅公因能提供不時所需的無限「臂力支援」,前不久陪她母女倆和姥姥到珠海、深圳去了幾天,餵了海象、海獅、老虎、斑馬等等;至於小豬、鵜鶘、錦鯉什麼的,且不在話下了。但有一點遺憾,就是長頸鹿的遞餵客服亭沒有開亭服務,因而餵不上了。

飼虎不必仿效摩訶薩埵那樣血淋淋的捨身,但須交付「肉金」若干,購買無血的雞腿以饗之;還得坐進鋼條網格「囚籠車」裏,短暫失去自由。「幽閉恐懼症」患者切切不宜參與這項活動。寶寶和我看到眼前咫尺的餓虎張開血盆大饞口,都沒有過激的反應,畢竟見過世面了嘛;倒是寶媽和寶姥特別興奮,表情顯得有些誇張。


完了我們走棧橋在虎園裏逛一圈,居高臨下觀看地上群虎。有一隻在一處鋼絲網前不停往復踱步,青草地上踐踏出一條很短的光禿土徑,顯然是心理出毛病了。看來這兩丈之蹊就是牠的整個地盤。老虎在自然環境裏活動範圍非常大,更且由於很聰明,會想事,動物園的困禁,無疑讓牠想不通,對其心理造成十分嚴重的傷害。

家豬很奇怪,雖然容易野化,卻又好像自古樂意被圈養。動物園裏似乎不見野豬。供遊客餵奶鬧著玩的小豬顯然是一種家豬,可牠爭食起來卻是野性如狂,力氣大得叫我驚訝。餵牠得用奶瓶。寶寶可是餵不了,奶瓶一觸豬嘴就掉地上;只能看著媽媽餵,戰戰兢兢伸手摸一下小豬的腦袋,也就算一場經歷了。


特製的小豬圈離地約摸三十厘米。我看圈內三口小豬體型差距很大。最弱小的一隻儘管非常努力,卻總也吃不上一口,我於是決意專門去餵牠。誰知那隻大豚姐非常霸道,竟爬上來把這可憐的小豬妹給踩在了下面,讓牠抬不起頭來,並且發狠咬得牠哀鳴不已,可謂凶悍。

可我也不笨,採用「閃遞、秒餵、急撤、重復」的招式,成功躲開大豚姐無處不在的豬嘴,把剩餘的小半瓶奶水逐口逐口的全部餵給了這可憐的小豬妹。這小豬妹倒也相當機靈,非常配合,高效閃嘬。完了我竟有些自鳴得意,呵呵呵!


除了餵動物,也觀看了好些表演。其中最有趣的,要算是鸚鵡叼鈔票了。外甥女拿張一元票騙得一隻,飛來了,看清了,卻真像講解員說的那樣,牠不要!倒也沒有開口罵人,若無其事的飛走了!我說牠當然不要,一塊錢肯定不給換顆好吃的,叼了豈不白叼!這小傢伙很明白,裏頭那些不會飛的狡猾人類定下的遊戲規則不會改!


於是給一張20元。這一回牠可就叼走了,也沒說聲謝謝。我猜也許能換一顆榛子什麼的吧。有一隻竟爾不嫌費勁,叼著鈔票飛離場地範圍,穿越屋後的樹叢,繞著舞台周游一匝,才回來飛進後台去憑票領糧。


跟那些中華白海豚見面,我和娃娃一樣,都是第一次。這是國寶級的物種。此前從未在我們這邊的大澳坐小艇出海碰過運氣,因為據說看到的機會十分小,就看到了亦只大老遠的驚鴻一瞥,另外那種非電動小艇的噪聲也著實打擾了牠們的自然生境,不看也就罷了。如今既已馴養在園裏,不看白不看;看了倒也不白看,因為總算是見過了從前本區漁民所謂「烏忌白忌」中的這個「白忌」。老漁民口口相傳有這麼一則奇怪的典故,說是「烏忌、白忌,見唔倒就大吉大利」。


現今好些終極愛護動物的國際組織反對捕捉、圈養、馴服和訓練一切野生動物,否定任何形式的動物園存在的正面意義。這是個值得深思和討論的課題。此刻我看那條可愛的白鯨頂著個單腳屹立的女訓練員、像艘潛艇似的疾馳,內心不免有些矛盾,既讚嘆,也憐憫,又想看,卻不忍。我們的寶寶不肯騎矮馬,我就覺得很好。


此外當然還能看到本區海域裏早已絕跡的「烏忌」們的表演。牠們跟訓練員的合作天衣無縫。不過我彷彿寧可牠們再也無須登台接受掌聲、喝采,更願意牠們可以選擇、回歸大海過凶險的自由生活!


那可憐的海象可就更逗了,乖乖的憑在表演場邊的鐵欄上,一動不動跟人合照。估計照完了必有一頓豐富的海鮮餐吧。


那些不用表演的海象,就在露天的帶狀大池裏游來游去,不時滑上人工岩岸來索食。居然還懂得發脾氣宣洩不滿情緒呢,光看而不給扔小魚的話,就向你噴水。可幸我也擅於極速閃避,否則鏡頭和照相機非得瞬間報廢!


不知怎地,我特喜歡看天鵝。然而切切不可聯想起柴可夫斯基《天鵝湖》裏眾多芭蕾舞孃的腳丫,一旦聯想上了,可就不美了。女郎的一雙嫩腳本來可以很美很性感,可一旦跳上了芭蕾,就被糟塌得長趼變形,不忍卒睹了。


動物園鵝池裏的天鵝不跳芭蕾,腳丫不會遭罪,一雙「天蹼」水中輕輕划著,鵝體就能翩然來去,轉體遛彎,毫不費勁,非常優美;那細長的脖頸,圓滑的扁喙,沒有說的,就是好看。


天鵝本名鵠,不過唐代已有天鵝的叫法。李商隱的一首長詩《鏡檻(或謂應作錦檻)》開篇有這麼幾句:「鏡檻芙蓉入,香臺翡翠過;撥弦驚火鳳,交扇拂天鵝」;詠的美豔舞孃所拂羽扇,是用天鵝的羽毛做就。而天鵝的「初級飛羽(發翔羽)」,正是最長的鳥類「飛羽」之一,是所以用來作高檔羽扇。

天鵝古時又叫白鳥。《詩•大雅•靈台》:「麀(音幽)鹿濯濯,白鳥翯翯(音鶴)」;《說文解字》說「翯」是「鳥白肥澤貌」,《廣雅》則說是「潔白也」。確實牠也真夠白的。

呵呵,說到這白天鵝,不意竟想起數月前北京大學的那位把話說得很白的校長。竊想他老人家大抵也很喜歡天鵝吧,因而蓄有「鴻鵠之志」,在滿場來自國內外高知貴賓的校慶大會上,要與菁菁學子互勉,說是「要立鴻鵠志」,卻不幸竟把個「鵠」字錯唸了「浩」音!

「鴻」即大雁,「鵠」是天鵝。《康熙字典》引《本草》:「鵠大於雁,羽毛白澤,其翔極高,而善步,一名天鵝」。

鴻、鵠二者都擅高飛,據說能飛越珠穆朗瑪峰,可達九千餘米。分類學上鴻、鵠同屬雁形目、鴨科、雁族,古書上常合稱「鴻鵠」。《說文解字》索性兩者混淆不清,「鴻」解作「鴻鵠也」,「鵠」字就在右旁,同樣解作「鴻鵠也」,可謂莫名其妙。

《史記•陳涉世家》:「陳涉少時,嘗與人傭耕,輟耕之壟上,悵恨久之,曰:苟富貴,無相忘。傭者笑而應曰:若為傭耕,何富貴也?陳涉太息曰:嗟乎!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

這陳涉的「鴻鵠之志」或很高遠,可是命運不濟,「舉大計」不過半年而失敗,沒在陣上戰死,卻死在了自己的馬車夫手上,被「殺以降秦」。照典故看來,這「鴻鵠之志」要卜個易卦什麼的,或得大凶之象,橫是一顆「胸痣」吧!我才不要借此成語來鼓勵別人或自我勉勵,以其隱含壯志不酬、未捷身死的欠佳結局。不美呀!一笑!

賢公乃堂堂中國一線名牌大學校長,而這所大學又以具有八百餘年古都歷史的首都暨文化古城命名,賢公且說要立「鴻鵠之志」,卻怎麼竟連這「鵠」是個啥鳥、都居然認識不足呢?乃至於錯唸其名,因而誘發「不能創造價值」的「質疑和焦慮」。這豈不間接障礙了莘莘學子邁開振興祖國的腿腳?再怎麼說,都是情難堪原的吧!

尚幸前不久「莫斯科芭蕾舞劇院」到北京大學演出了「暑假親子專場」,劇目正是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校長賢公如果沒有出洋考察別國高等教育,而抽暇陪了孫子去觀賞舞劇,當可藉此機會,稍微認識這擬美人化了的「鵠」,究竟是怎樣的志氣,竟能苦練成那樣一雙神奇的芭蕾腿腳,可得在中國的第一線高等學府裏出台表演,而不會「失誤」!

我在動物園裏、欣賞著這這些可愛的天鵝的浮游美姿的時候,其實並沒想及這位北大校長的「天鵝失誤」,反倒想到了,這裏的天鵝都失卻「鴻鵠之志」:一隻隻不振翅高翔了。牠們本該有志,並且有翅,卻不會高飛。不但不會高飛,原來乾脆不能起飛呢!正唯欲飛不能,這些可愛的天鵝才被迫漫漫長夏留在了這非常炎熱的亞熱帶地區,耐受煉獄一般的酷暑,讓我和寶寶有緣入園觀賞。

看著牠不愁吃食,似乎悠然自得,跟水中錦鯉也相處融洽,魚鵠和諧,我卻彷彿能夠想象、牠內心其實該有多麼憋悶!這炎夏,又老下雨,不時還要轟雷打閃,連我都想飛到大北方去學人家那些得志的「鴻鵠」們度個假呢。


天鵝的基因裏刻印著隨季候遷徙的本能,那是非常強烈的慾念,秋後往亞熱帶越冬,春天回涼溫帶繁育子代。這包含在「食、色,性也」的自然之道之內。狡猾的人類為了不讓牠飛走,就在「醜小鴨」階段截去了相當於「掌骨」的翅膀末端,使牠長不出「初級飛羽」;或切斷筋腱,造成殘疾,讓「飛羽」使不出勁來,而無從起飛。

有些動物園,像丹麥的 Odense Zoo, 早已停止這種「截翅」手術,寧可花巨資蓋個大型穹網,防止候鳥遠走高飛。不過我看這樣不見得比「截翅」人道,穹網之內的天鵝到底還是一樣的受到自然之母的召喚,「徙慾」照樣隨季候變化而迸發,卻被囚在不合「時宜」的生態環境裏,擋在了鋼絲網格的穹頂上,總也縱身不到真正的天空,終歲可望而不可即。

有一種天鵝,據說牠的「徙慾」不那麼強烈,那是原產澳大利亞的黑天鵝。芭蕾舞劇《天鵝湖》裏硬把牠派作邪魔的惡毒女兒,太可恨了!這動物園裏應當沒有惡魅邪妖什麼的,錦鯉池中的黑天鵝,要不直接從國外買來,就是引種繁育出來的吧。


據說北京大學校園的未名湖裏、居然也忽然出現了不知哪裏飛來「落戶」的黑天鵝。我看多半是校內教職員或者附近居民棄養的截翅寵物鵝吧。天鵝看著很美,啄起人來卻是很兇的呢,並且有領地意識,除非家裏也給刨個未名湖,劃予牠作地盤,否則小孩是有可能被牠欺負的。

這北大未名湖裏的黑天鵝,給起名叫個「未名鵠」該也勉強湊合吧。湖字平聲虞韻,鵠字入聲沃韻,但是由於北京音系失去入聲韻尾,湖、鵠竟爾成了同音字。這倒好,或有助校長往後看到「鵠」、就想到「湖」,管保不再唸錯了。

可是古漢語裏這「鵠」卻又必得是白的,就是「白鳥」嘛;這既是隻黑鳥,似乎就又不好也叫個「鵠」了;偏要管牠叫「未名黑鵠」,就要成了「未名黑白鳥」,語意產生悖謬了。

不過,在北京大學裏,跟世界上所有的大學都一樣,悖謬的事情不過就是尋常事。呵呵呵!

2012/02/22

唚後擦嘴

就聖裔孔孫「中文系教授」月前對「很多香港人」的狂唚,該孫任教的北京大學昨天終於作了間接的公式表態,提出該校「要在內地民眾和香港同胞文化與情感交融、及兩地合作方面作出積極不懈的努力和貢獻」。

那個「中文系教授」在狂唚裏主張斷絕對香港的水和物資供應,讓香港一夜之間變成「臭港」。北京大學領導班子的「專題研究」,卻背道而馳,要「加強與香港各界的合作與友誼」,認定香港是「國際金融、貿易、航運中心,是中西文化薈萃之地,是聯繫中國與世界的重要橋樑,在國家發展戰略中具有特殊的重要地位」。

北京大學新聞中心今天發表的這篇有的放矢,卻又含糊其「的」的新聞材料結末這麼說:

「會議要求,每一位北大教師和學生都要著眼於國家和民族發展的大局,以同胞情關心和支持香港的發展,以理性、平和、文明的方式,看待香港與內地的社會文化差異,促進兩地民眾的相互瞭解、理解、諒解和包容,不說不利於兩地合作、和諧與友誼的話,不做不利於兩地合作、和諧與友誼的事,自覺維護內地人民與香港同胞的真摯感情,與香港同胞一道為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共同奮鬥!」

嗐呀,我說,北京大學並非一所普通的低水準大學,更不是中、小學,而領導班子卻要發出這番層次恁低的常識性訓誡,大多數無辜的教師竟成為受誡對象,寒磣哪!換句孔夫子的話說:恥也!

校方發出了這樣對教師和學生的「要求」,連書記和校長都作了「重要講話」,顯然那個「中文系教授」此番惹的禍不為不小,算是可以了,對得起極左主子和同志們而有餘!

但願該孫那張磣嘴擦過之後,懂得克己復禮,避免日後唚癮再起,復吐一灘,再讓大學蒙羞、給學生丟臉。

2012/02/09

聖門奇恥、黌宇隱患

前不久,有個從內地過來旅遊的女孩,違規在香港的列車上吃麵條,一個本地鹵男看不下去了,立馬見義勇為,橫加粗暴干涉,但卻為之已甚,全無分寸,不知進退,最終毫無必要地跟這女孩的母親對罵起來。過程之中,再荒謬不過的是:那個內地婦女說全國通用的普通話,這個本地鹵男竟然只能以廣東話應對!

有人把罵戰的短片上傳到網上。首都有個姓孔的看了,在他的網絡電視節目「孔和尚有話說」中,就此事作「評論」,「論」得入型入格,上綱上線。

這個「北僧」說:「很多香港人不認為自己是中國人」,「就是給人家英國殖民者當走狗當慣了,到現在都是狗」;「香港現在回歸了,人心並沒有完全回歸,還有很多殖民主義留下的狗崽子,他在殖民主義者面前是狗,在內地同胞面前忽然覺得自己是狼」!

在短短不過六分餘鐘的「評論」裏,所用修辭堪稱漢語絕活,又是「走狗」、「王八蛋」,又是「西崽」、「二鬼子」、「狗崽子」,還有「一個字:賤」!並且添上一句辱娘國罵:「用北京人的話說就他媽欠抽」!鄙夷仇視之情,大抵無以復加了。

乍睹如此一灘惡唚,似應出自一個缺乏教養、人格低劣、心理失衡、思想狹隘、極端偏激的精神病號的磣口。可此「北僧」卻非一般無賴潑皮,據說卻是一員聖裔孔孫、共產黨員、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

北京大學出此無禮罵街的「中文系教授」,倘使偉大教育家孔子在天有靈,或會說:「吾不欲觀之矣」!

竊以為,我國高等教育領域,至今未能解除意識形態的管控,教學人員失去充分的思想、言論自主,難免感到苦悶、無聊,有些人於是尋求在「臨界」點上發洩發洩,就像小男童愛說屎、尿、屁、雞雞、屁股之類,說時注目大人的表情反應,然後自己哈哈大笑一通。

這樣的心態,不過就是要迴避致罰的大禁忌,突破無傷大雅的小禁忌,以紓緩苦悶、無聊,為求精神上爽它一爽罷了。小男孩為之,是謂幼稚,大「和尚」如此,則定必有病了。

不過話得說回來,就事論事,這個以口磣聞名天下的聖裔孔孫、共產黨員、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對「很多香港人」的描述,形式上雖屬惡性胡唚,內容卻非全無客觀事實依據。無疑很有那麼一些香港人,「不認為自己是中國人」,「在內地人面前揚眉吐氣」,這都是真的。

「在內地人面前揚眉吐氣」固屬醜陋、愚昧、可惡、可鄙,但「不認為自己是中國人」就沒什麼好批評的了,更無須以穢唚、謾罵的方式出之。

這個磣口孔孫該思考一下,何以我大中華,悠悠文明了五千載,香港讓那小不點的英國佔領才不過150多年,卻能「拿着鞭子」豢養出來那麼些回歸十幾年之後,仍然「不認為自己是中國人」的中國人?香港和祖國唇齒相依,而人家英國卻在萬里之外,是人家英國殖民者還「拿着鞭子」,把這個孫子「很多」可鄙的同胞們一個個「生生給抽老實」了,以至於「老實」得居然不認祖了,卻去認了一大堆「日本爹、美國爹」!?

這個孫子的先祖如若真的是孔子,那麼就該不能不知道,孔子的先世本是宋人,為逃內亂到了魯國,從此也就做了魯國人,顯然也不再認為自己是宋國人了。那又有什麼了?難道要罵孔子的老祖逃出國門,去認了個魯國「爹」,卻不反躬自問,何以人家不認你這個宋國「爹」?

還沒完呢,到了元朝、清朝,這個孫子的先祖代代承受異族帝蔭不輟,也沒個什麼聖裔教授要跳出來罵自己的祖宗給外族當「走狗」,協助維持萬惡的封建制度,加害於本族老百姓。

再到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中國共產黨一黨專政,這黨雖叫中國共產黨,宗師馬克思、恩格斯、列寧等卻是德國人、蘇聯人;並且中國共產黨還狠狠批判了孔子,革命的紅衛兵小將們差點沒把曲阜孔林裏的孔子墓都給挖了,而這個孔孫竟然入了黨!可也沒個什麼聖裔教授要跳出來罵他,數落他認了個什麼德國「爹」、俄國「爹」。

話再說回來,開頭提到的那個始作俑者,也就是那個「見義勇為」的本地鹵男,他的素質確實很低,大抵比很多很多年前、創造「阿燦」的那個電視孬編導還要低,以至於低到了連我這個野人都認為可恥可悲而不可笑的地步,好比說就像這個孔孫尊敬的魯迅先生、他筆下的那個可憐的阿Q, 就懂得不放過比他弱小的小D,並且還糊里糊塗就參加「革命」,一馬當先做好漢去了!

可是對這麼一個鹵男,你能求全責備嗎?

我說,只能歸咎他所受過的劣質教育,只能歸咎於他的祖國無道,沒有把他保護好,以至於讓人家英國殖民者有機可乘,在香港就地把他給「狗」化了,並且糊弄他,讓他「在內地同胞面前忽然覺得自己是狼」,叫他長出一副跟這個孫子不相伯仲、異曲同工的醜惡嘴臉。

可你見過人家日本國有這號素質的國民,人家英格蘭有這號素質的國民嗎?

這號人嘛,幾乎可以肯定,非但「不認為自己是中國人」,甚至恥為中國人。歧視、瞧不起內地同胞,尤其是同樣地缺乏教育、因而素質不高的同胞,卻是他們的心理常態,否則無以平衡。

然而,正因為這種人素質差劣,他做錯了,也不會懂得反思,把錯誤檢討出來,從而改過。跟他講理,告訴他應該嚴以責己,寬以待人,並且要有平等思想,不能歧視內地同胞,他大概也學不來。

這個孫子貶之為「狗」,似是當頭棒喝,讓這號人知所收斂了!我說,非唯不管用,抑且物傷其類,撩起這號鹵男們的腎上腺髓質,致使亢奮,惡劣行為只會越發變本加厲!

有這款嘴臉的這個孫子的那股唚勁,肯定無助改善惡局,那只不過是狗咬狗,一嘴毛罷了,徒然弄得病毒播散,遺害無窮!

如此「中文系教授」,我說真是聖門奇恥、黌宇隱患!

且看近日網上的有關網文,客觀、平和地分析、評論事件的固然不少,更多的卻是狂亂的互吠。此後陸港兩地,這種低素質同胞之間的矛盾、相互歧視,難免因而越發加深、加劇。陸港教育當局,和素質尚有提高空間的教育從業人員們,不應袖手旁觀了吧!有些個別的「人之患」是爛得沒救了,好的們須加油!

《論語․述而》有這麼一句:「子釣而不綱」。說的孔子只會一尾一尾的釣魚,而不用大網去捕撈,一網打盡。用新中國的革命語言,也就叫個「團結大多數,打擊一小撮」吧。

盤據於中國最高學府裏,聞說混得很不錯的這個聖裔孔孫「中文系教授」,或可重讀孔夫子的書,聽孔夫子的話,照孔夫子的教導論事。何妨暫且放下革命的刺刀,好好思考一下,再決定是否必須把那些不幸跟阿Q一般素質的「狗崽子」們一刺刀捅死?

哎喲,還有幾句:慚愧了,我這野人也忒不幸,既沒上過北京大學中文系,也不會唚,更不會吠,素質或比「狗崽子」們更次一等,若能攀附一下,允許對號入座,姑且算入「很多香港人」之列,也就不枉此生學來幾個漢字,懂得去讀《論語》和魯迅了。

聖門竟出這種孔孫,北大能藏這號「中文系教授」,則我一介野人,當一條不吠自己同胞的香港「狗崽子」,大可以恬不知恥了!

2007/10/09

北大精英的一篇文章引起的聯想

2003年底,一位朋友從萬維網上給我抄送了幾篇文章,大概認為精采,不容錯過。 有些我讀後深有所感。 其中一篇很有意思,篇名“懷念故人”,談及作者阿憶的幾位已故師長、偶像學者,和早逝的同窗,憶述了一些在他們生前,跟他們交往的情景,和會面的印象。文章行文樸素,情感真摯。
然而,細味這篇文章,讓我產生一些特殊的感受,不吐不快。於是不免胡言亂語,嘀哩嘟嚕就在鍵盤上打了一大堆,目的只在回贈朋友,本來無意發表。 近來由於要在blog上胡謅,把這篇舊文也翻了出來。 到網上搜尋一下,在北京大學的網頁中,找到了這篇內涵深邃的文章,再讀一遍,比照一下,發覺幾乎原文依舊,幾年來未作修訂。 我一時有些感慨,於是略改拙文,發表於此,希望感興趣的朋友先到網上細閱該文,然後回來看我的胡言亂語。
據網上資料,作者畢業於北京大學中文系,無疑是中國社會主義高等教育培養出來的‘精英’。 文章的字裏行間隱含和突顯的個人思想和價值觀,多少反映了國家高等教育,在知識分子意識形態塑造上起到的作用。

作者在文章 (以下或稱‘憶文’) 的第一節裏說,“早在上中學的時候就知道,北大的燕南園是片聖人居住的別墅區”,又說語言學泰斗王力先生熟練操縱的第七種語言——越南語,學的時候已經72歲,這讓他“無法不自慚形穢”。 而四卷《古代漢語》,“為王先生帶來了驚人的版稅收入”,高年級學生帶他們去“拜謁王力先生,路過燕南園南邊的工商銀行時,說…這銀行半數的存款是王先生一個人的”!
如果作者的遣詞用語都是正面的,並不隱含絃外之音,那麼作者對王力先生的崇拜,以至尊為聖人,很可能就是因為王力先生非凡的語言能力,就是因為王力先生驚人的版稅收入! 因為“憶文”裏並沒有述及王力先生的高風亮節,沒稱頌王力先生行為世範。 這種型態的尊崇,可以說是一般的單純個人崇拜。
抑不知作者今天是否仍對先師尊崇如舊,倘若清明節到墓前致祭,是不是還會不敢稍忘階級觀念,不敢稍忘自己的卑微,甚至用上‘跪謁陵寢’之類的字眼來作表述?

‘憶文’稱王力先生為‘北大聖人’。 聖,《說文》的解釋是“通也”。 這個詞,在古漢語裏本來並沒有今天所說的,借譯洋文divine, holy, sacred, saint等詞的‘神聖’的意思,甚至沒有道德節操崇高的涵義,大抵只是說的理解能力非常高,聰明絕頂,有大智慧,能明白十分深奧的道理,一個頂一萬個,這樣罷了。 孔子說:“若聖與仁,則吾豈敢!” 又說:“聖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 大抵用的這個原義,可見就連那所謂‘仁’,都沒有包括在內。 可是經過了歷代封建統治者和特權知識階級的厚貼金、絕對化,詞義就變得高不可仰,深不可測,寬不可狀,遙不可及,竟至於變成了一個帶有迷信色彩的字眼。 ‘憶文’裏把王力先生稱為‘聖人’,倘若還用《說文》的本義,該是不至大謬不然的。 然而,此詞似乎不能回復古義了,除非作者寫的並非現代語體文。
今天在現代漢語詞彙裏的所謂‘聖人’,無論指的是中國的,還是外國的歷史人物,不管用於文化範疇,還是宗教領域,一般都是指的人死之後,被當代或後世的統治階級、宗教組織,認定具有崇高的道德品格,在言行上堪作楷模,甚至死後顯現聖蹟,而予以追封賜諡,敕令子民或教徒必須敬畏崇拜的神聖人物。

今天在中國,不管在哪個領域,大概都不會產生聖人了。 但中國卻有天主教,在天主教的神聖國度裏,也許要當別論。 十年前,印度加爾各答天主教會的德蘭修女Mother Teresa逝世。她在那裏為痲瘋病人、貧民、賤民和孤兒鞠躬盡瘁了大半生。 她逝世後不久,就被羅馬教廷列為‘聖品’,進入‘封聖’程序,目前已通過了‘beautification’, 被尊稱為真福德蘭(台譯德蕾莎)Blessed Teresa, 往後一旦顯現了教廷認為足夠的‘聖蹟’,就會正式成為天主教聖人,尊稱為加爾各答的聖德蘭Saint Teresa of Calcutta (Kolkata)了。 到那時候,中國的天主教徒,就會多了一位值得效法的聖人。
當然,要像印度城市街角上整天坐著,蓬頭垢面,赤腳裸身,給人祝福,索取盧比,而美元也不拒絕,但少給就有可能開罵的,也叫‘聖人’的‘聖人’,又屬另類。

《現代漢語詞典》【聖人】條的解釋有二: 1.舊時指品格最高尚、智慧最高超的人物,如孔子自漢朝以後被歷代帝王推崇為聖人。 2.封建時代臣子對君主的尊稱。
在今天,在現代漢語的觀念裏,管王力先生叫個聖人,不管從哪個角度看,該都不算很合適,儘管他是一位絕頂聰慧,對社會、文化有很大貢獻的語言學家,儘管他收過驚人的版稅,住過北大別墅區,能說七種語言。

五千年來,除了帝堯、帝舜、夏禹、商湯、周文王、周武王、周成王和周公旦,中國就只有一位盡人皆知的聖人。 那就是畢生沒收版稅一個子,沒住別墅半個區,沒學語言七大種的孔夫子。 孔夫子編篡、修訂、寫作的典籍,也曾被稱為聖經。 從前,到孔聖人畫像前得叩拜,甚至上香,讀聖經要正襟危坐,畢恭畢敬。 今天一般指耶穌誕辰的聖誕,原來就是指的孔子誕辰,現今奉儒道為宗教者仍用此義。
然而,孔子的聖人稱號,並非來自他當時的學生,也非來自歷代缺乏教育的一般老百姓,或者飽讀詩書的讀書人的尊奉,而是正如《現代漢語詞典》的釋義所說,“被歷代帝王推崇”所致。
漢武帝劉徹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但孔子被漢朝皇帝首度追封,卻在武帝之後,而且僅至公、侯的爵位。 到了唐朝,玄宗追封他為‘文宣王’。 宋真宗時升格為‘至聖文宣王’。 到了元朝,再升一級,蒙古皇帝鐵穆爾竟然追封他為‘大成至聖文宣王’。 到了滿清皇朝,順治皇帝愛新覺羅福臨就更進一步,賜他‘大成至聖文宣王先師’的封號。 大抵孔子的‘聖’,在皇帝眼裏,已然遠遠超越了堯、舜、禹、湯、文、武、成王和周公,而達到了千古的極至,正所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雖然托孔子的洪福,弟子顏回被尊為‘復聖’、曾子為‘宗聖’、孫子子思為‘述聖’、子思門人的學生孟子為‘亞聖’,但似乎都只是徒具虛名而已,實際上沒有‘聖’到哪裏去。 至於文學範疇裏詩聖杜甫的‘聖’,似乎和詩仙李白的‘仙’不相伯仲,乾脆夠不到至聖、亞聖一類‘聖’的範疇了。 而和‘詩聖’層次相若的‘聖’,據說還有‘武聖’、‘書聖’、‘畫聖’、‘茶聖’、‘酒聖’、‘藥聖’等等,真要這麼‘聖’下去,恐怕‘聖’之不盡,而至於‘濫聖’了呢。

在中國近代史上,孔子‘大成至聖文宣王先師’的封號,由於被捧得太高、太玄,被竊用得太濫、太謬,以至成了暴君酷吏欺壓平民百姓、殘父暴夫控制子女妻媳的神祇偶像,曾幾何時,竟被激進學者、革命分子和熱血青年錯認作禍國殃民的罪魁禍首,給假借虎威的狐狸當上了替罪羊,而被無辜打倒,無理批鬥,歷時竟達六十年。
不過,如今孔子早已恢復名譽,一年四季,又在廟裏廟外受祭享供了。 本文初稿的那年秋天,曲阜孔廟迎來一群韓國女大學生,穿戴周代服飾,獻古舞以致祭祀。
證諸孔子的言行錄《論語》(雖則述而不作)、北方韻文總集《詩》(雖則有所芟刈)、編年魯國歷史《春秋》(雖則意含主觀褒貶),孔子確堪被尊為聖人、萬世師表,而且也肯定是一位對華夏政治文化有偉大貢獻,亙古無匹的學者。 只要翻閱《論語》,把它讀明白了,必然深受感動,肅然起敬!
然而在中國特定的政治、社會體制、文化、教育型態的一座座大山之下,把孔子尊為不可超越的‘至聖’,也就等於給一切可能的社會發展寫上句號,等於給予封建統治階級以實施愚民政策的大便利了。
我猜想,這也正是為什麼咱們遠在春秋時代,已經出了像孔子這樣一位偉大先進的教育家,連顏回那麼窮的年輕人都有上學的機會,而兩千多年後的今天,咱們竟還有讀不上書的孩子!
中國的知識分子,在孔子的年代稱為‘君子’ ——也就是‘有德者’,孔子拿來和沒受教育,未讀詩書,不識禮樂的‘小人’——也就是‘無德者’ ——對舉。 《論語》裏就有“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之歎。 雖說孔子有教無類,畢竟那時候,赤貧如顏回者,大抵就跟咱們今天山區農村裏,普遍營養不良的兒童沒有兩樣,銀子固然拿不出來了,要在緊絀的食用裏,攢下幾塊乾豬肉,當個學費交上去,怕也並不容易。 因此,要接受教育,成為‘君子’,對窮家子而言,談何容易!

兩千五百多年來,中國的教育無疑有所發展,畢竟走過了兩千多年的歷史征途嘛,哪能原地踏步! 但發展卻是可恥的緩慢。 進步最神速的,不在教育本身,卻在它的一個附屬部分:科舉考試制度! 中國封建皇朝的科舉制度,層級分明,實施嚴格。 可是因為沒有像樣的教育制度,和合理的教育方針和理想去配合,從來就拔擢不出真正有能之士。 雖則如此,那精心設計的考試方式,卻足以挑選擅長模仿、迎合上意、從不功高蓋主的庸才。 這些庸才,庸固是庸,卻畢竟是才,是可用之才,尤其為聖君明主充當聽話的忠臣,就再合適不過了。 倘若滿朝文武,盡皆超越天子的精英,皇上的睿智聖明豈不白搭! 怎麼還能叫個‘聖上’! 偶爾‘聖上’竟是個倒行逆施的昏君,庸才正堪做其貪汙腐敗的佞臣了。
由於教育沒有得到與時俱進的應有發展,選賢舉能又從未在又偏又狹、不公不義的科舉考試制度之下實現,宋朝以來,整體社會發展有如逆水行舟,不進而退,一代差似一代。 到了清朝末葉,竟至於大大落在了西方世界的後頭,為我長發其祥的偉大中華,在列強的覬覦下,寫成了一頁又一頁的喪權辱國百年史!

近代教育的具體概念,大抵要到日本明治維新之後,從東洋輸入‘教育’ 一詞,才開始在中國漸漸為讀洋書的人們所知。 此詞源出《孟子˙盡心》:“君子有三樂……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 日本人擷以翻譯西文的education一詞,大大擴充了原詞詞義。
說到中國的教育,絕對不能不提的,就是中國兩所最早的大學:其一是‘憶文’作者的母校北京大學,另一所就是清華大學。

北京大學的前身是京師大學堂,成立於1898年,比開羅大學晚約1,000年,比牛津大學晚約700年,比東京大學晚約20年。 戊戌變法,光緒皇帝大抵從東洋回來的留學生那裏學懂了教育應為何物,於是要廢除科舉,興辦學校,任命吏部尚書孫家鼐為管學大臣,籌辦大學堂,詔准了梁啟超起草的《京師大學堂章程》。 大學堂的創校宗旨是:‘中學為體,西學為用,中西並用,觀其會通,無得偏廢’。 創校時首任總教習(相當於今天的校長)是美國傳教士丁韙良William Alexander Parsons Martin. 可是戊戌維新不敵守舊勢利,僅歷百日而失敗,梁啟超倉皇逃出國外。 慈禧太后也許因為害怕列強不滿,魔掌不敢盡伸,對大學堂網開一面,總算沒有查辦,但改任張百熙為總教習。 辛亥革命成功,中華民國建元,京師大學堂於1912年改稱北京大學,嚴復為校長。

中國的第二所大學是清華大學,它的前身是清華學堂,是辛丑條約的國恥副產品。 當時清廷腐敗無能,不斷受到列強的欺侮。 1900年庚子,號稱‘刀槍不入’的義和團闖進帝都,砸了各國公使館,導致八國聯軍攻佔北京,搶掠燒毀皇家的圓明園。 清廷被迫於1901年簽訂辛丑條約,賠償給十四個受損的國家。 其後美國在羅斯福總統任內(Theodore Roosevelt),於1909年開始退還庚子賠款的未付餘額10,785,286.12元,並指定用作開辦學校,和派遣赴美留學生。 清廷於是專設‘遊美學務處’,修建‘肄業館’,作為赴美留學生的預備學校。 學校於1911年竣工啟用時改稱清華學堂,因校址原為惇親王的賜園‘清華園’。 1912年中華民國成立,改叫清華學校,1928年升格易名為清華大學。

中國的正規高等教育發展了那麼一個世紀,目前還只能在捉襟見肘的窘境裏緩慢地摸索前進。 它的特點,除了貫徹精英主義,就是逕向唯經濟主義傾斜。 今天,在貧富懸殊越演越烈,兩極分化越來越嚴重,人們盲目迷信學歷、文憑,因而到處學廠、學店林立的中國社會,竟有不少家裏太窮的女大學生,因為要掙扎向上,‘讀書致富’,而當上三陪小姐,掙錢交付昂貴的學費,並且趕上城市突飛猛進的消費主義生活方式!
前幾年,更有所謂的藝術學校,把女學生送到外省的夜總會去當陪酒女郎,還美其名為畢業實習。 那個所謂的校長在電視台記者面前,竟然恬不知恥,振振有詞,說什麼社會就是一個大染缸,女學生早晚都得出去親身體驗,晚一點不如早一點,云云!
至於僅僅9年的義務教育,前幾年教育部副部長吳啟迪曾說,要‘力爭2008年達到百分之一百的普及率’。 明年就是2008年,能不能達到目標,看來哪位精英領導都說不準。
中國的教育,包括高等教育,有一個政治使命,就是要為偉大的社會主義祖國,培養革命接班人。 可是在運營上,這高調卻再也唱不響了,實際上和封建時代的‘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十年窗下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的功利主義思想,仍然藕斷絲連,一脈相承,依舊擺脫不了實用主義低階理念的桎梏。 有的地方沒有大學,要籌款辦一所,如非高檔騙局,就不倫不類地說什麼‘今天教育,明天經濟’! 有的農村分得捐款,盜竊挪用之餘,蓋了小學校,為了鼓勵農民讓孩子入學,還只能喊著‘讀書致富’的宣傳口號。
在精英主義的高等教育制度之下,教育實踐跟普及教育的原則理念背道而馳。 這當然也能夠透過極度的競爭,一如科舉時代的所謂‘文戰’,有效地篩選、培養出一批又一批的專業精英、考試‘狀元’,源源不絕地為國家經濟建設注入新血。
這些暫未形成或組成階級的專業精英、考試‘狀元’,因為享受著人們普遍對希罕的知識分子及其文憑的肯定,以至崇拜、迷信,乾脆早就自命為新生‘貴族’了。 既然在皇朝覆滅將近百年以後,還要自命為‘貴族’、‘狀元’,那就不可能不自覺優越,不自視高人一等了。

‘憶文’的第六節裏,作者記述了“有個東北來的新生…毫無北大學生那種與生俱來的狷傲”。 這也就是說,北大學生都有“與生俱來的狷傲”!
由於教育資源匱乏,考試淘汰制度非常嚴酷,能脫穎而出的‘精英’,經過幾年黌宇現實的薰陶,偶而還跟權貴公子攀個哥們,直接間接感受到了權力的無比誘惑,於是理所當然地形成牢固的人以等分價值觀。
那些由考試‘狀元’出身的‘跳階’貴族,因為個人能力得到過分的肯定、迷信,個體等級意識特別亢進。 就是同朝為精英,也要從學府的排名、專業的高低、家族的貴賤、財富的多寡來評比一番。 不那樣,就是平均主義!
這裏所說的個體等級意識,衍生自動物的繁殖本能,是賴以傳宗接代的種群繁殖機制的重要組成部分。 它是具有發達的大腦,有觀察學習能力的群居性哺乳動物的一個特徵,尤其在靈長類的複雜群體關係裏得到高度發展。 它也是個體和種群的自然選擇機制之一。 在人類高度制度化的競爭環境裏,它一方面得到鞏固,一方面受到抑制。
從西方文明發展出來的教育理念,主張向教育對象從小灌輸正義平等價值觀,正是要抑制、平衡這些雖然有理,卻又無情的自然選擇機制;疏導由它衍生的人際矛盾,舒緩競爭的激化;削弱它在人類行為上的支配作用,減少赤裸裸的弱肉強食自然現象;以免釀成人為的社會災難。
而精英教育,卻恰恰反其道而行,名正言順地,對這種動物本能起到了肯定、鞏固、矯飾、擴大的作用。 精英高等教育培養出來的考試‘狀元’,自然而然地,時時刻刻意識到自己在群體之中的優越地位,分分秒秒不忘去拿別人來和自己評比(sizing up), 好確定自己的位置:誰在自己之下,比自己低幾等?誰又在自己之上,比自己高幾級? 因為身為受過精英教育的‘狀元’,主觀評比的結果,理所當然地,把大多數人都給比下去了,因此不免沾沾自喜、洋洋得意,越評越過癮,每比輒飄然。
‘憶文’第五節的一段記敘:“駱一禾的詩我沒有一首喜歡,但我仍然著迷地想知道他的事情”,“仔細端詳駱一禾”,就是這種主觀自覺評比的一些形式,也是好奇心的誘發媒之一;也就是說,假如沒有源自male rivalry的本能sizing up, 對這位詩人駱一禾,作者多半是會不屑一顧的。
群居性哺乳動物的個體等級意識,在強者一方,往往還有另外一面看似相反的表現,就是甘於一時的降服,順從更強者。 這無他,就是為的明哲保身,不作無謂犧牲;伺機再起,爭取繁殖機會。這是源自所謂‘爬蟲腦’的一種類智慧求生本能。
‘憶文’裏說的‘參拜長者’,‘除了畢恭畢敬之外,別無選擇’,固是中國儒家傳統尊師重道的一件外衣,而做成這外衣的料子,就正是求生本能。 敢仿效洋人的輕恭薄敬者,學業成績沒準就會被無故打折了!這犯不著哇。
另外,由於精英主義高等教育是教育金字塔的尖頂,頂上精英為數不多,新生‘貴族’們往往會有鶴立雞群,一覽眾山小之概,在獨倡文戰,不尚武爭,物競天擇潛在化,才能型態單一化的太平盛世,考試精英們鄙視弱者的時候多,順從強者的求生本能卻少有浮現的機會了。 因此,偶爾眼前出現一個讓精英們評斷為遠比自己強,以至於心悅誠服的‘高大形象’,他們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驚為天人,乃至五體投地,頂禮膜拜,其謙卑服從的程度,比起那些沒受多少教育的一般小百姓,往往還會有過之,無不及。 這是因為精英們自視既高,自覺是罕有的優越貴族個體,如今竟爾遇上比自己更勝一籌,罕有十倍的精英中之精英! 難免百倍感動,千倍臣服! 這是寫在了遺傳基因裏的生存、繁殖秘笈。
作者的敬拜幾位‘先聖’,我看就是這種心理的表現。 至於他在文章第八節裏憶述的那位死前“朝泥身土偶行跪拜大禮”的女同學,就更進一步,把自己的卑微,毫無保留地,呈獻在莫能逾越,無可捉摸的,超然於血肉精神、生老病死之外的神祇佛陀的壇前座側了。

說到美學大師朱光潛,作者在第二節裏寫道:“但我無論如何無法接受,那位寫過鴻篇巨著的朱光潛,怎麽會是如此矮小的老人。他中西合璧,學富五車,身高卻只有150公分!”
這樣的品人標準,正是群居性哺乳動物個體等級意識,和現代智人的高階價值觀這兩者天衣無縫的結合。
在靈長類動物的族群裏,比如說,和人類有百分之九十八相同基因的非洲大猩猩吧,牠們並沒有發展出來‘中西合璧、學富五車’等優越形式,因此,體型的大小、勇氣和體力的強弱,幾乎就是優越與否的全部標準了。 身材瘦小,自然就是軟弱無能的表徵! 這也正是何以姑娘都傾向喜歡身材高大的小夥,而人們看到瘦小的當權者,就會暗地裏竊笑,否定他的能力,甚至會說:‘望之不似人君,彼可取而代也’。 一個矮墩墩的演員,大抵難有扮演大將軍的機會。
在複雜的現代人類社會,自然本能和物競天擇、弱肉強食的自然選擇機制,因為受到文化的干預,往往會有反自然的現象。 教育內容裏的正義平等、婚姻法裏的一夫一妻,固屬反自然現象;國家民族偶爾冒出一個矮小的偉大領導人,也是反自然現象。 教育搞得越好,教育理念、內容越先進開明,反自然現象也就越多,甚至會變成了常規,就連殘疾人都不會受到任何歧視。

另外順便一提,文章作者畢業於中國歷史最悠久,最菁英薈萃的名牌大學——北京大學的中文系,可他的文章,卻還是有一些念過中文系的人不該有的錯誤:
1) 第4節第3段:“王先生闔然長逝時,恰是他發表長壽宏論的第二年”的‘闔’字誤,‘恰是’大概用得不合適。 ‘溘’誤作‘闔’。闔音合。溘音客,突然的意思。 也許可以簡單地說,‘王先生溘然長逝,是他發表長壽宏論的第二年。’ 要是這第二年可以說‘恰是’,那麼第三年、第四年也可以,這‘恰’字就要變得毫無意義。 如果是第二天,或者同一年,又或者是第二年的同一天,用‘恰’字就不錯。
2) 第5節第3段:“…已出現嚴重的精神障礙,他完全置身於幻象之中”,‘置身’是意識清醒狀態下的自主行為,精神有毛病的人身處幻象之中,是認知不正常,身不由己的病態被動行為。 這裏不宜說“置身於…”,也許可以改用‘活在…’。
3) 第6節第1段:“不恥下問”在這裏應是用錯了。 所謂‘下問’,是指的向地位比自己低下,知識比自己淺薄的人討教。 新生向‘老生’前輩請教,不能說是‘下問’。
4) 第6節第3段:“…一位同學在成都與歹徒搏鬥,遇刺身亡”,這無疑是望文生義。 ‘遇刺’不是說的被利器所刺,而是政治人物之類遭到政治暗殺的意思。 要是一個普通人,被埋伏在陰暗角落裏的仇人,或是仇人僱用的兇手跳出來用尖刀捅死了,也不能叫遇刺。 大人物被匪徒劫殺,也不能叫遇刺。 此詞的詞義非常狹窄,不能隨意引申活用。 這裏的‘遇刺身亡’,改說‘遭到刺殺’就好。
5) 第8節第3段:“集散地”在這裏‘引申活用’,似應加上引號,明示並非不懂原義。
6) 同段:“竟從一個胖子,變成了窈窕女子”,‘窈窕’應是‘苗條’之誤。 ‘窈窕’是形容女子整體地美好,這包括了氣質神韻、容儀體態、服飾穿戴等等,而非單指體型纖瘦。《詩˙關雎》裏的窈窕淑女,不是說的這好女子身材苗條。
7) 第8節第4段:“日子因爲富裕開始顛沛流離”,‘顛沛’是生活艱苦、窮困的意思,和富裕的詞義恰恰相反。
8) 同段:“同學親情”,‘親情’有固定而狹窄的詞義,不能用在同學之間,同學只能說友情。 同學之間可以相親相愛,甚至可以發生愛情,但不可能產生親情。
9) 同段:“正是事業上拼命的季節”,把‘季節’引申,用在沒有更替,不會循環的事物似不合適。
10) 第8節末段:“上桌”,這短語說的好像是一盤小菜,用以指人似不合適。莫非這是個北京流行的口語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