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2/25

楓樹

營地的高坡上有一叢楓樹,約略成林。 最近迎來幾宵北風,涼上了好些天,它就果然紅成一片了。

那紅,是似赭還紅,紅中帶橙,橙裏透黃,實在紅得很可愛。 這紅葉的規模,或許比不上內地和外地所見,但總算給我最喜愛的這一片野地山坡,帶來了濃濃的秋意。

我帶把馬札,鑽進楓林裏去,在枯葉地上舒舒服服地坐下,看了半天,一邊聽著音樂,捨不得回營。在藍天的映襯之下,那透底的通紅有若花燈,實在好看。我仰首久望,脖子竟不知道累。

這楓樹,也就是楓香,也叫台灣楓香 Liquidambar formosana, 屬金縷梅科 Hamamelidaceae; 以其樹液帶香味,故名。

提起楓樹,人們總會想到加拿大這楓樹之國。 北美洲無處不在的紅楓 Acer rubrum (red maple), 在植物分類學上,漢語科名不叫楓,而叫槭 Aceraceae. 香港就有一種嶺南槭 Acer tutcheri, 和北美的紅楓同屬一科,但葉片型態不似北美洲的 Acer rubrum 那樣呈掌狀而複裂,卻是三裂,更像本地的楓香。

有台灣學者提出,楓香不是真正的楓樹,日本植物學家因循中國古人之誤,把楓香當作了楓樹,又把日本的楓樹改叫槭樹;後來日本廢除了這槭字,中國植物學家們卻繼承了日本人的錯誤,把真正的楓樹都叫槭。但內地也有人認為,唐詩裏江南的楓,其實就是指的楓香。

楓香的分布,自淮河流域至川西一帶以南。江南固多楓香。而唐朝詩人之中,恐怕知道「真楓」和「裝楓」的區別的植物學家不多吧。

我看,縱或此中真的有錯,今天把楓香叫楓樹,該也錯不到哪裏。這其中有兩個道理:

一是隨俗。 其俗既非不可耐,則俗成於約定,這無可厚非。

二是入雅。 這楓香既生好看的三裂紅葉,給你報告節候,這麼老實可愛,就算中古以來人們有錯,也錯不在它;不能追溯到上古,強行把它從唐朝詩人的雅意裏排除。就算確實另有「真楓」,就算這楓香是「裝楓」,它的葉片確有可愛的奇數葉裂,而它紅起來呀,確實就是楓樹的那個紅! 不管怎麼說,它配有真正楓樹的雅籍。

香港地處亞熱帶,落葉樹不多,像楓香這樣秋來變出一片紅,隨之葉片落個精光,禿樹在寒風裏赤條條地哆嗦;等到春霧迷濛,才又長出嫩紅的新葉。這不是本地植物世界的物候主流圖景,因此顯得特別珍貴。

我對這楓香,就是一往情深。

2008/12/20

電郵致友人―妄談達賴喇嘛

Y先生:

收到《論壇》第5期,並貴學會會務報告,我雖一介山野外人,不免深感於中,謹致謝忱!並祝學會會務興旺!

《論壇》上登了我關於達賴喇嘛的胡說八道,卻又給了我考題一道。不免還得敬答則個。 由於邇來瑣事纏身,網誌曠廢多時,這電郵也就順便拿去充個數吧。

達賴大喇嘛多番宣稱不尋求獨立,固然是說說無不可,但也是合乎現實的理智取態。我揣摸他是真心的。他雖曾被共產黨譽為披著袈裟的狼,我看今天的他,頂多算是個釋家老頑童罷了,童真也許摻雜,卻斷乎不至於表裏不一致乃爾。

我竊忖,他本人和他的流亡政府,都十分明瞭外在客觀現實,獨立已然無望,強求無濟於事。然而在外藏民之中,不管教內教外、派內派外,反對達賴,激烈要求獨立,一不怕血,二不怕死,主張使用暴力,蠢蠢欲動者,大有人在。 一旦發生動亂,北京把一攬子的帳都算到達賴那不必剃淨的頭上去,肯定是戰略手法。內地一般認為,達賴和藏獨分子關係密切。我看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毋庸贅言。

猜想大喇嘛在西方的政治、文化、宗教界的高階真假好友,和真假崇拜者們,若非別有用心,多不鼓勵他去尋求獨立;因為光從現實的角度看,那是極度的強弱懸殊,無異以卵擊石,硬是要搞,只會鬧出得不償失的大亂子,徒給西方政壇添煩添亂。西方給他頒了個諾貝爾和平獎,一則表達了不同意北京的西藏政策,二則多少有點鼓勵大喇嘛貫徹和平手段,抑制不惜流血的內外藏獨分子。

另外,流亡在外這麼些年,達賴必然深知,在一座小小山城上運作他的流亡政府,已然並不容易;縱使讓他回駕布達拉宮,他的班子要參與管事,也必然不得要領。這畢竟已經過去了半個世紀,西藏已然不是舊時的大Tibet.

況且如今這位上師垂垂老矣,身體大不如前,如何產生繼位者,反倒是目下第一要務。一旦圓寂了,如果照舊要去尋找再一次轉世的自己,那該到哪裏去找?其範圍肯定要排除北京治下的西藏自治區和青海、四川的藏區了,那麼要不要也包括文明、民主的基督教西方?如果找出幾個靈童的話,要不要金瓶掣籤?這籤該到哪裏去掣?他新近發明的“在世轉世”之說能不能實現?如何實現? 一旦真個“轉世為女童”又該如何應對? 這麼些大事的懸而難決,就夠他忙活的了。對於已然相當西化和現代化,而且充分研究過目前世界最大宗教――基督教的演化歷程的這位“活佛”來說,要在達拉姆薩拉進一步深化他的宗教改革,恐怕都來不及,縱然心繫他的大Tibet, 縱然還想獨立,一時恐怕勻不出工夫去提上日程了吧。

達賴當然預見,一旦自己在外圓寂,北京必將按照“藏傳佛教活佛轉世管理辦法”,在境內藏區訪尋轉世靈童,確認為第十五世達賴喇嘛正統。如果現世達賴他老人家不搞移風易俗的大變革,因循舊制去輪迴轉世,那麼屆時必鬧雙胞,貽笑寰宇。 想到這裏,他就該知道,尋求獨立橫豎徒勞,大搞變革前景可觀。久離故土,他反正無從跟北京鬧彆扭;身在達拉姆薩拉,倒可以放眼世界。

An email to a friend – to barely chat a bit when dizzily busy

Old C.,

You just always remember that old Frisbee thrower in Tian'anmen Square. He could still be living happily in his late nineties, or even as a centenarian, flying that simple yet patented plaything.

30 whole years down the road of reforms, China has since changed a huge lot. The economic growth is unprecedented, more than fiftyfold in terms of GDP per capita. Now many have enough to eat, not guaranteed free from being poisoned though; and many have got really rich, thanks to their insatiability and corruptibility. Yet education at large has hardly had its quantum leap from quantitative change to qualitative change. Those who belong to the elite still need to stand still in front the TV camera to attend to a sort of advice with something really basic every time they meet with the leaders from the top.

When it comes to TV programmes about China, there is no shortage of them. While you were with the RTHK, I have just watched one produced by a U.K. station. It tells the stories of three Englishmen doing business in the Middle Kingdom. They couldn't beat their upstart Asian enemy at home, so they wisely venture to go to the Far East to join them. How can one catch a tiger cub without entering a tiger lair?
One even brings along his juvenile son who would actively urge this some what arrogant father to enjoy a piece of donkey penis his ever smoking Chinese business partner treats him. I think this must be a plot to make the documentary more watchable, and not a genuine part of the story. He simply buys a granite quarry to make sure every single piece of his kitchen worktop selling in the U.K. meets his British standard.
Another Englishman closes his cushion factory at home and invades the Middle Kingdom, which also doesn't have a king, without the assistance of the Royal Navy. With the help of his translator-partner's sister's father-in-law to build the factory, now he makes cushions in Zhejiang by the millions. It's impossible even just to imagine the scale of production at home in the U.K. He goes to New York to sell his products before the completion of his factory. Just a single one of the deals makes him smile with a 3 million US dollars' worth. He would be fully contented, seated in his office bearing his position, which is "Mamaging Director". The title for this foreign businessman must be so unique that it has to be spelt that way.

That 70-year-old Mad-off of Wall Street was really mad! His greed must be too strong that it had prevented him from judging soberly how many billions he needed to take and how he should have it taken. As some obese people wouldn't hesitate to eat to anticipate an early death, many fortune thirsty people would like to take the risk of being jailed, for no more than a couple of years in the U.S., a price affordable for many of the kind. Does it on a much smaller scale in China without a protective party membership one might be rewarded the capital punishment.This sort of fraud can't possibly go on without bursting for too long. This Mad-off guy should have calculated that he had enough time to prepare for his disappearance on Wall Street and reappearance somewhere in the world where the Federal Supreme Court can't even effect an extradition. The investigators might have been keeping an eye on him for quite some time, just like the case of that "Son of Taiwan" on the other side of the Pacific. Greedy people make big money easily, yet they could be very stupid. Ironically many believe in these stupid con men and worship them before they know they have been swindled.

2008/12/01

蝶戀花――涼秋野營

令入殘秋心欲懼,
鳥懶蟲慵,彷彿添愁緒。
歲月無情時有序,
天涼莫淡山中趣。

逖野居停疑在旅,
倚莽為炊,謬向閒牛詡。
百頃自然聊暫踞,
深園大宅多煩慮。

戊子十一月初三於營地

2008/11/17

七律――野營觀月聽巴赫協奏曲

雲催月上晚坡斜,
野莽孤篷暫作家。

露重風輕撩靜翠,
心酣意醒沁幽華。

鬧喧蛩唱融嘉樂,
冷淡蟾輝透密紗。

不羨姮娥居玉闕,
欲尋村老問桑麻。

戊子十月十八夜於營地

2008/11/15

放光蟲

「全球一體投機場」中的少數極品級「謀產精英」聰明絕頂,善於設置「環球賭局」,無中生有,發明像CDO, CDS之類千奇百怪的「通產」工具,讓數以萬億美元計的惰性資金,短時期內悄然轉戶,而他們卻在過程中合法謀得鉅財,雖百世揮霍,不能虧竭。

中國人也很聰明,也善於無中生有,然而遠遠比不上那些華爾街的「謀產精英」了。除了發明「三聚氰胺摻奶妙法」一類的「謀財害命」末技,略可一鳴驚人,其餘大抵微不足道,乏善足陳;倒在貪污腐化、弄權報復方面,時出驚世駭俗之舉,似於世界文明,還頗有建樹。比如邇來台灣中華民國當局偵辦「國務機要費案」,朝野雙方,就充分展示了中國人的小聰明。

參與並完成了中華民族歷史上首次政黨和平交替的台灣中華民國前總統陳水扁,因「國務機要費案」,被羈押候審,帶銬入「土城」。 陳氏不承認自己是中國人,他管自己叫個「台灣之子」,然而此子主觀雖無中國人身分,客觀卻屬炎黃血裔,自然也有與生俱來的帶中國特色的小聰明。這種小聰明源自人類求生和繁殖本能,醞釀成熟於受文化薰陶的大腦,卻聽令於原始的「爬蟲腦」,叫人善於唯利是謀。

這個聰明的「台灣之子」,出身貧苦佃農,卻能白手興家,無中生有,在位期間,有能耐、有膽量把大筆來歷不明的美金,存到他的兒媳婦開在瑞士銀行的帳戶裏去,大抵以為神莫能譴,鬼莫能騙,保證可以留待日後和來生慢慢享用了。

現如今東窗事發,陳氏涉嫌侵吞「國務機要費」及其他「前第一家庭弊案」,他的死敵執政黨的有關當局,不顧台灣一島和中華一國的顏面,把這位愛「財」若渴,早把面子拋到九霄雲外的「貪腐」前總統上銬羞辱,「收押禁見」,投諸「土城」,以待起訴。看來定罪勢在必然,鉅產將予充公,大牢不免一坐。

陳氏雖則聰明,卻沒有料到,這區區國民一黨,竟敢冒「台獨天下」之大不韙,不怕有朝一日,綠營捲土重來,不惜自毀以報復;竟對他本人進行「司法迫害」;而下馬之威,已然帶銬入「土」,「收押禁見」。他大抵不堪過甚的羞辱,痛不欲生,在看守所裏絕食,以表憤慨。

此刻司法程序才剛開始,而此子狡黠,並且曾為律師,儘管罪證確鑿,不會全無抵賴絕招。

這位聰明的「台灣之子」,是絕對不可能認罪的。 最終認為陳氏有罪的人們,也只能輕嘆一句:「雞吃放光蟲,心知肚明。」

這句俗話,是用以罵人做了壞事,不肯承認;卻又拿不出真憑實據去指證他,莫奈他何,就只好拿這無辜的雞來打個比喻,說對方自己心裏明白。

放光蟲究竟是個什麼物種,不得而知,猜想是指的螢火蟲,或者有些螢火蟲會發光的幼蟲吧。

有一種螢火蟲很「聰明」,略堪望陳氏之塵而得及,牠一旦被逮,就會裝死,六腳僵硬,讓捕獵者對牠不感興趣,然而屁股之光,卻照放不誤!

哦,離題了。快快返回主題則個。 中國人的「無中生有」,確實有些未到家,竟說雞會吃放光蟲!難怪我國財金精英,至今未能趕上「世界先進水平」,多多創製「衍生謀產工具」,而只會拼命存錢,等著人家西方的「謀產精英」來提取。 這雞嘛,牠幾乎是夜盲的,日落後就上架棲息,絕對吃不上螢火蟲和牠的幼蟲。

不過,陳氏並非中國人,此子的「無中生有」之技,可是有些到家了,不光由佃農搖身一變而為鉅富,而且能讓寶島因他之故,而產生一所「台灣巴士底監獄」。

這位鼎鼎大名的「台灣之子」所涉,據說屬於可處五年或以上的嚴重罪行,經台北法院合議庭三名法官長時間商議後,方以二對一的結果,批准「收押禁見」。 儘管陳氏貴為前總統,還是上了手銬,讓他可以高舉示眾,以博取同路人的敵愾同仇。

二十餘年以前,此君當律師時,也曾下獄,那是誹謗罪。

坐牢哇,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尤其被扔進政治落後、司法不全的地區的監獄裏。受刑人不管是罪有應得,還是蒙冤下獄,不管性格多麼堅強,經受牢獄生涯的「磨煉」,個人尊嚴往往遭到蹂躪,心靈受創,無法復原。 這其中有些人,從此會對社會和群體懷有不同程度的否定和仇視。姑名之曰「坐牢後遺症」。儘管有些受教育較多的,懂得把情緒隱藏,只讓仇恨之火在內心暗燃,至死不滅。 既然認定社會和群體對自己有所虧欠,就會時刻致力討回「公道」,以作補償;為了取得形形色色的「公道」,往往不惜代價,不擇手段,甚至累人害己。

陳水扁在任期間,多有乖言異行。 我猜此君心靈創傷嚴重,乃有這種表現,也許正是年輕時短暫的牢獄生涯所致。 萬一貪污罪成,我建議聘個臨床心理學家,以心理異常為理據,請求減免刑罰,總比叫囂被投「台灣巴士底監獄」來得實際有效。

陳氏又說這是馬英九和大陸合作的結果,是國、共兩黨的政治報復和迫害,是「司法迫害」和「政治追殺」。

對陳氏的指控,北京作出駁斥,發言人指陳氏之說「純屬造謠,他的意圖,相信大家都會看穿」。

然而,可以想像,陳氏的憤慨和指控是有其邏輯性的。沒有北京的國際作用,像瑞士司法機關的主動向台北查詢,並提供「密帳」那樣的關鍵證據,大抵是難以無端發生的;國民黨當局恐怕到了陳氏百年之後,依舊懵然不知。 這是聰明的陳水扁萬萬沒有料到的。 台北司法機關要偵辦的,可不是一個普通官僚,而是這位絕頂小聰明,頭腦冷靜,能以最優異成績畢業於台灣大學法律系的「敵黨」骨幹兼前總統!

然而執政黨的現任總統,卻也並非等閒之輩,他擁有美國哈佛大學法學博士的崇高學位。為了不致過分辱沒人家西方名牌學府的校譽,猜想這位現任總統,大抵懂得知所進退,不會讓事情弄至太不像話、太滑政治之大稽的地步。

這位「英屬九龍之子」,有責任善待那位「台灣之子」,儘管他貪污腐敗,製造國恥!這不能全怪的他,他一路走來,到了這步田地,社會也有責任,民族也有責任,黨國也有責任。

2008/11/07

此也總統,彼也總統

美利堅合眾國透過全民民主選舉,選出了立國以來的第一位非純粹白人血統的總統巴拉克˙奧巴馬。 美國人又寫出了讓他們自己,和子孫後代感到自豪的歷史篇章!

美國有總統選舉二百餘年了,難怪他們選得那麼文明,選得那麼有趣,而又讓世人嘆服。 然而,僅僅半個世紀以前,在這位總統獲選人還是娃娃的那個年代,黑人公民並未有完整的投票權!

馬丁˙路德˙金不惜犧牲性命,爭取黑人民權的年代,奧巴馬才只是個小孩。 而今天,只有47歲的他,竟當選為美國第44任總統。

美國的民主,果真發展到了一個新里程了。 美國的這個民主黨,能讓這麼一個一臉黝黑的人物出選,而最終贏得總統之位,看來堪稱一個「偉大的、光榮的、正確的黨」!

反觀我們中國的共產黨,也許自有它的偉大、光榮和正確,但它不搞全民選舉,也不選總統,因此無以和這花旗之國作對比。 然而中國確實也有總統,那就是在台灣海峽彼岸的中華民國總統。

在台灣的中華民國嘛,曾經出了一個叫陳水扁的總統,這位總統可不怎麼樣了,竟因涉嫌貪腐,卸任後被當局追查,看來就算逃過繫於縲紲,難免身敗名裂。

這位總統來自一貫主張台灣獨立的民主進步黨――民進黨,此黨執政期間,台灣沒有什麼「進步」,人民並不滿意,國民黨透過選舉把它擊敗,馬英九登上總統之位。 在野黨透過民主選舉重獲執政權,這是在中國土地上,有史以來的第一次。

馬英九出生在「英佔香港」的九龍的一家醫院,顯而易見,這肯定是名字的出處。 這個名字,隨一般「美國綠卡」西化之俗,或可稱為「英九馬」。 這就很有趣了,因為美國的候任總統也叫個「馬」,那是奧巴馬。 這可是有些巧哇,原來「英九馬」和奧巴馬都出身哈佛法學院。

但此馬畢竟不同於彼馬,台灣海峽對岸的英九馬,和太平洋彼岸的奧巴馬,實在不可同日而語。 奧巴馬雖然比英九馬年輕十一歲,卻將成為世界上綜合國力最強的美國的總統,有國土九百多萬平方公里,人口逾三億;英九馬卻只有一島之地,實際管治三萬六千餘平方公里,人口兩千多萬。

昨天英九馬――不,還是回復漢式叫法馬英九吧――他會見訪台大陸海協會會長陳雲林,陳會長送給馬英九一幅圖畫,上有一匹駿馬,可見情意深長。但是會見的場所固然不能在總統府,而陳會長也不能稱呼馬英九的事實職銜,而只能叫個「您」。 顯然雙方心裏都明白,這一步,走來不容易;這麼著,大家都感到可以了,有些別的話,就不必多說了。

嗐,中華民國! 雖說堂堂一介總統,看來還是缺點體面,難怪陳水扁索性顧不上那許多了,反正大牢並非沒坐過,趁機帶順便,好幹一番,發將起來是正經。

馬英九當年在哈佛學成後回台,抑不知是不是因為他母親追隨國父的足跡,把他生在了英屬香港的九龍,而不是美屬夏威夷的檀香山,讓他平白失去了參選美國總統的機會?

May the American Dream come true!

The people of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have just made history, by doing one of the simplest things on earth to cast a simple vote for a man called Barack Obama, simply agreeing to let him be their first ‘black’ president.

Literally this 47-year-old ‘black’ president-elect is no simple ‘black’. He is at least a little bit more than simple in terms of the ‘black and white’ makeup, still more so culturally. It is almost impossible to define him accurately except to say simply that he is a highly civilized modern man, who belongs to a very smart, courageous and confident kind, of course. And he is to be the supreme commander of the United States, the largest racial melting pot on the face of the globe.

Through this American presidency he will also be a de facto world political leader too, standing among many elder rulers of many nations, of all races and all types, all over the shrinking yet divided world.

Despite foreseen and unforeseen local and global difficulties waiting to deter and temper this young president and commander in chief, be he competent or not, his calling the White House home for at least four years is no doubt a significant change with profound meanings, especially for all those who either have difficulty yet to, or insist to refuse to acknowledge, or believe in racial equality.

When this ‘ black’ president-elect was born to his 100% ‘white’ mother, who studied anthropology, less than five decades ago, the ‘black’ citizens of this democratic nation were still struggling hard for genuine voting right. Now that boy with a dark skin has grown up to be elected the nation’s president, even a few years before he is to turn fifty. It could be as fast as a nation could change not by way of revolution.

And it is just as good as it could be that Obama is half ‘black’ and half ‘white’, and better still he does not have a single slave as forefather, so that no single ‘white’ racist could possibly embarrass this ‘black’ president by claiming that his ancestors once owned Obama’s. ‘White’ racists might not feel shameful for what their forefathers did with slavery, they might even feel proud instead.

Other than all kinds of challenging political and economical difficulties ahead, Obama will enjoy his presidency together with a mission to bridge the still existing racial gap. He as the president could be the most suitable one for trying to accomplish the impossible mission that Martin Luther King had once as a short-lived dream.

May this American Dream come as true as King wished soon!

By the way, some lines of the president-elect’s speech of triumph seem worth quoting:

“If there is anyone out there who still doubts that America is a place where all things are possible, who still wonders if the dream of our founders is alive in our time, who still questions the power of our democracy, tonight is your answer.
“It’s the answer told by lines that stretched around schools and churches in numbers this nation has never seen, by people who waited three hours and four hours, many for the first time in their lives, because they believed that this time must be different, that their voices could be that difference.
“It’s the answer spoken by young and old, rich and poor, Democrat and Republican, black, white, Hispanic, Asian, native American, gay, straight, disabled and not disabled, Americans who sent a message to the world that we have never been just a collection of individuals, or a collection of red states and blue states, we are, and always will be the United States of America.
“It’s the answer that let those who’ve been told for so long, by so many to be cynical and fearful, and doubtful about what we can achieve, to put their hands on the arc of history and bend toward the hope of a better day.
“It’s been a long time coming, but tonight, because what we did on this date, in this election, at this defining moment, change has come to America.”

“This election had many firsts and many stories that will be told for generations. But one that's on my mind tonight’s about a woman who cast her ballot in Atlanta. She's a lot like the millions of others who stood in line to make their voice heard in this election, except for one thing: Ann Nixon Cooper is 106 years old.
“She was born just a generation past slavery, a time when there were no cars on the road or planes in the sky, when someone like her couldn't vote for two reasons: because she was a woman, and because of the color of her skin.
“And tonight, I think about all that she's seen throughout her century in America: the heartache and the hope, the struggle and the progress, the times we were told that we can't, and the people who pressed on with that American creed: Yes we can.
“At a time when women's voices were silenced and their hopes dismissed, she lived to see them stand up and speak out and reach for the ballot.
“Yes we can.
“When there was despair in the dust bowl and depression across the land, she saw a nation conquer fear itself with a New Deal, new jobs, a new sense of common purpose.
“Yes we can.”

2008/10/31

食色性也

前兩天傍晚,北京一所大學一個22歲的男學生,用菜刀把一名43歲的副教授的頸部砍傷之後,致電報警;傷者雖被送到醫院,卻搶救無效,不幸死亡。

傳聞說:罪嫌行兇,是因為那位副教授和他的女朋友有「交往」。

猜想這種可能性很大。 在大學裏,男學生和男教員之間至於發生「流血衝突」,為的要不是學業成績,多半就是男女關係了。

《孟子•告子章句》:「告子曰:食、色,性也。」 人類一如別的動物,求生和繁殖本能與生俱來。 有些動物,尤其是群居性哺乳動物,在發情期,其雄性得為競爭交配對象而奮勇打鬥,勝者贏得交配權;但通常「點到即止」,最多傷點皮肉,流一灘血罷了,並不拼死;除非傷口感染,否則甚少致命。 挑戰而失敗者,只要認輸,乖乖地夾著尾巴到一邊去舔傷,接受現實的無奈,忍辱思過,妒目旁觀,性命當可保全,往後或可伺機再起。

高等動物像狼、狗,雖受本能驅使,要競食爭偶,但絕不因而咬殺同類,這是種群繁衍之本。 大自然之母似有承諾:此「本」當獲「全保」,不會有「販子銀行」「偽債券」的「不保本」之欺。

絕大多數人類個體要比狼、狗這些動物略勝一籌。男人絕少為錢財和女人而公開爭鬥。 然而這是一般情況,偶爾會出例外。有些人似乎缺乏這種「保本」的原始智慧,本能一旦受到大量雄激素的驅動,就會失去理性,一往無前,採取動物原始手段,以達到原始目的,甚至使用文明利器,弄得不可收拾,兩敗俱傷。

在現代文明社會,如果兩雄相遇,「流血衝突」已然發生,慶幸雙方都沒有因此喪失生命,又都不是黑社會「有勢力」分子的話,那麼,誰勝誰負,還得以女的取向作評定。在武力鬥爭上勝出,或者佔優勢的一方,不一定贏得愛人歸。 「物競天擇」這簡單的自然定律,在現今人類文明社會,有著多樣而複雜的變體――儘管萬變不離其宗。

假如那北京男學生,真的就是因為女朋友和那副教授有「交往」,而去把對方砍殺,那麼,如今一方被殺,另一方大抵要在牢獄裏度過漫長的歲月,顯然雙方都是輸家,而且都輸得很悲慘。

人是動物,生具本能,個體求生有以賴之,種群繁衍有以賴之。但在人類社會的文明生態之中,這些原始本能,卻往往能產生相反的作用。

「食、色,性也。」 人得吃東西,才能生存;有些人卻吃喝過度,導致身體肥胖,讓生命受到危害。

人得陰陽結合,生出後嗣,社會才能「持續發展」。 落後地區資源貧乏,人口素質低下,但卻往往過度增長;社會充分發展之後,人口素質提高,生育本能卻被文化、經濟現實壓抑,「可持續發展」受到威脅。

人得積累財富,方可保證過上穩定豐足的生活。 然而人們往往追求過度的豐裕,一如暴食,了無饜足。 有些人一生勤儉苦幹,對於錢,重點一在於掙,二在於攢,而不在於花。有幸聚得大財,堆積如山,卻未必懂得善用。 「全球一體」的銀行販子和金融大鱷,於是精心設計出來一個「泡沫」妙局,誘使呆資投入;時機一旦成熟,「泡沫」自當爆破,「海嘯」奇災遂發,天文數字的集合財富就被「捲走」無蹤了。

發財讓人可享玉食,可貨美色;食、色讓人快樂,而尋求快樂是人的本意。 可是,人們往往為了尋求快樂,而覓得恰恰相反的結果,也就是痛苦。

2008/10/24

懸殊

前不久,「吉尼斯世界紀錄」Guinness World Records 裏現今世上個子最小的男子,和雙腿最長的女子,在倫敦特拉法加廣場會面,為該刊物的 2009年版做宣傳。 身高接近兩米,雙腿異常修長的俄羅斯女子絲蔚特蘭娜˙潘卡拉托娃 Svetlana Pankratova 穿一襲藍色窄短裙,腳蹬高跟鞋,佇立廣場台階上。來自中國內蒙古的二十歲「小青年」何平平,竟然站到了她的兩腿之間!這小青年似乎怡然自得,大方知禮,並不上下顧盼,眼睛只望前方,剛好和長腿的膝蓋齊平。

何平平的身高只有73厘米。這是因為來自父母雙方的相關基因都發生了變異,而這些變異協同產生異常的遺傳作用,讓他全身各部按比例長得這麼短小。 這種迄今不能採取醫學手段去干預的病理遺傳現象,一般稱為原始侏儒症 primordial dwarfism, 發生的機率低而又低。

絲蔚特蘭娜小姐可不一樣,她沒有遺傳異常,也沒得「巨人症」什麼的,雖然她腿長1米32, 幾乎是何平平身高的兩倍,但卻是一雙正常的長腿,而且被稱讚為美腿。 她雖雙腿特長,上身長度卻跟一般白人女子沒有多大差異,並不隨雙腿的比例而延伸。 她的身高不過1米96, 並非世上最高的女子。

據網上資料,巧得很,何平平的一位內蒙古同鄉,是「吉尼斯世界紀錄」裏現今世上最高的男子,這位「高人」名叫鮑喜順,身高2米36,約為何平平的3倍;體重如按體積比例粗略估算,忽略所有別的因素,大約可以估個30倍吧。

然而,在人類個體之間存在的各種後天巨大差異,其懸殊的程度,恐非文字所能形容;倘若都能予以量化,別說30倍,就算翻個30番,也就是大約10億倍,只怕往往未足以描述實際情況。

就拿人皆渴求的財富來說吧,今年列名福布斯 Forbes「富豪榜」首位的世界巨富、被本地股壇尊為美國「股神」的沃倫˙巴菲特 Warren Edward Buffett, 在金融「海嘯」之前,擁有資產600多億美元。在同一個唯一的世界上,一些無立錐之地的赤貧者,和仍未融入現代文明的原始族群,往往無所謂資產可言,也就是等於零了。 說是零,似乎太難堪了些,那就隨意在帳面上估個10美元吧;10美元與600億的差異,自然就只能是60億倍了!

60億! 這是一個常人無法理解的數值。 6倍,可以輕易想像;60倍,也還能有個意思;60億倍嘛,這我就只能一個勁地搖頭,就算想到了全球人類的總數,也還是一腦子茫然。

晚上在燈照如晝的香港鬧市的商店街上走走,和享受著璀璨生命之光的人們擠到一塊,摩肩接踵一下,隨之略微思考,這小小的香港擁有的人口,已然超過600萬,這就不難推算,目前全球人口,就是大約一千個香港。 一千個香港要拼成一塊,究竟會是怎麼個模樣,我還是無從想像,大概只能說是一望無際吧!

一千不過就是一千,一千個香港,不管再怎麼說,似乎還不能算什麼。 須知得一萬個香港的陸地面積,才夠得上一個中國那麼大;而中國只佔全球陸地的大約十五分之一罷了。

至於600億美元,這既是一個金額,倒不難找個較為淺易的理解方法:在金融「海嘯」發生之前,倘若巴菲特來得及把他的600多億美元的資產分給全球人類,每人大約可得10塊錢,也就是78塊港幣。

如果仍然無法想象600億美元究竟是多少,也許還有另外一個我認為最淺易的理解方法:把600億美元兌成港幣,時值大約4,680億,再換成2,340億個可坐一程電車、厚度約為1.9毫米的2元硬幣,疊起來,高度就是4千4百多億毫米,也就是44萬多公里。

誰知道44萬多公里究竟有多高呢? 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的是:要比天上的月亮高出4萬到9萬公里。 9萬公里嘛,也就是9萬4千多座香港大帽山的高度。

人類可真不簡單哪!僅僅在幾萬年之前,還只是一種茹毛飲血,穴居野處,獸類似的動物。 那穴,擁有權毫無保證,隨時可被同類或別的動物武力侵佔,並能因而賠上一窩子的性命。 身上的獸皮,和幾塊石頭、木頭、獸骨和獸牙做的工具、武器和飾物什麼的,也許還有幾個粗陶器皿,就是全部的財產了。 擁有與沒有之間,就差那麼幾塊粗糙的東西罷了。

僅僅幾萬年之後,時至今日,擁有與沒有之間,往往相去天壤,懸殊極甚。 人類創造了文明,創造了通貨,創造了經濟,創造了私有產權,創造了讓資產高效流通的運作機制,創造了全球一體的證券金融市場,人們可以二十四小時不斷進行交易,無饜賺錢。

一兩個世紀以前,窮兵黷武,從事殖民掠奪的西方國家,如今它們的精英分子,多半不必披甲持槍,攻打佔領,只要挺著大肚皮,運用智謀,坐在電腦熒光屏前,就能巧取豪奪,一本萬利;盡享富貴,百世其昌了。

這所謂世界經濟、國際財金,已經發展成為一個「全球一體投機場」,場中設置無數複雜、精妙的賭局、「販局」甚至騙局。現今場中操控者,幾乎全是西方發達國家的絕頂精英,而其中不乏專業財金大販子。他們設計精妙的賭局和「販局」,利用各種經濟泡沫,「衍生」千奇百怪的投機工具,層出不窮,奇貨不絕。泡沫倘若迸破,馬上另創新猷。在這「日不沒」的「一體投機場」中,這些絕頂精英,可謂予取予求,聚斂無饜。

香港作為這個「一體投機場」的主要運作基地,得益匪淺;人均產值可觀,區內鉅富無數。 然而,貧窮卻是政府從未試圖解決、也無能解決的嚴重社會問題。

據聯合國人居署 UN-Habitat 昨天在倫敦發布的一項關於世界城市比較的報告,香港的貧富懸殊,傲然居於亞洲第一位,堅尼指數 Gini Index 據守 0.53 高位!

可喜的是,和香港背道而馳,登上世界最均富城市之位的,不是別處,卻是社會主義祖國的首都北京,它的堅尼指數低處 0.22!

大抵這是因為北京不是世界金融中心,沒有衍生投機工具可資使用,無從透過 accumulator 之類的金融賭局,瞬間製造鉅富。

2008/10/09

智蝗

小時候讀語文,偶有寓意深刻的文章,讓我至今難忘。 其中一篇是關於螞蟻和蚱蜢的故事,說的小螞蟻勤勞,終年苦幹築巢;夏天來了,並不躲在窩裏睡懶覺,卻懂得未雨綢繆,辛勤工作,長途跋涉把食物叼回窩裏儲存。 冬天到了,儘管外面冰天雪地,小螞蟻卻能在儲滿糧食的窩裏安然度過。

可蚱蜢這大塊頭大而無當,一個勁地懶惰,不聽小螞蟻相勸,不肯勞動,吃飽了呆著不動,也不懂得築巢;冬天一來,牠找不到吃的,飢寒交迫,於是只有一命嗚呼了。

這故事現在回想起來,讓我仍然有所感悟;而要悟出的,卻是一個當時沒有想到的事實:我肯定不是所謂的「資優生」了,因為我竟然不懂得提出再簡單不過的質疑:既說那懶惰的蚱蜢凍餒而死,為什麼翌年夏天,牠卻還是好好的,結結實實的,又跳出來活動了呢?

還有一個,就是那時候我竟至於把胖墩墩的蝗蟲都認作蚱蜢,這就更能說明,我非但並不「資優」,抑且肯定歸屬「質劣」一類了!

白活了那麼些年之後,「質劣」已然導致它的必然結果,也就是「資薄」。 此資不同彼資了,這不是資質的資,而是資產的資;「資薄」嘛,也就是「資產薄弱」。

資產薄弱,非我之所願也。 然而,舉凡事物,有利必有害,有害必有利。資產不厚,銀行就不會把你認作「頂級卓越尊貴客戶」,也許就不會過度積極地向你強銷「超卓投資計畫套餐」。那麼一來,你被說服購入那些什麼「抵押債務證券 Collaterized Debt Obligation (CDO)」,落個血本無歸的機會,就比較低了。

人,往往就像螞蟻,性好辛勤勞動,未雨綢繆;善於存錢置業,積累財富。這是寫在了基因裏頭的人類本能。

在華爾街上班的、為數不多的、無不擁有 MBA 學銜的終極精英們,都深諳這一本能在社會經濟上的重要意義。他們跟各類銀行協作,善用這種人類本能、全球一體化的金融運作方式、各地金融制度的漏洞,和現政府的熱衷放鬆監管 deregulation, 能在十年之內,輕而易舉地為自己創造一百輩子花不完的巨額財富。

鋪天蓋地而來的蝗蟲,能把一省一州的農民終歲辛勤勞動的成果,在一天之內吞食精光。 這些華爾街的精英,其胃口可說就像蝗蟲一樣,卻比數以億計的蝗蟲更可怕,我姑且名之曰「智蝗」吧。 一隻這種華爾街的巨大「智蝗」,能透過國際金融營運機制,把百萬計的目標市民的終生積蓄,在瞬間吞噬淨盡。

這些貪婪的巨「智蝗」廁身「投資銀行」之中,有一類別胃口尤其突出,叫個「資產經理 asset manager」,他們懂得透過非常複雜的程序,把房貸次按等劣質債權的利息,調製成香餌,以誘哄那些有螞蟻般的特性的人們,把他們久存不花的錢調出來,轉為「類保險資本」,無意識地承保了不穩的泡沫房產次按債權,隨時迎接全額賠光的時刻。 不知道身陷高風險的人們,為的並不是要賺它一大筆,而只是冀求獲得略微高於定期存款的利息罷了。

除了泡沫房產次按債權,他們還能把亂七八糟的各種劣質債權摻合,聘請數學家和物理學家來參與運算,做出無人看得懂的債權組合,然後綑綁包裝成為實非債券而偽稱債券的所謂「迷你(微型)債券」,經過朋比為奸的信貸評級機構的不實(布什!)評級之後,配售給充當信託法人的銀行,再分銷給零售銀行。這些銀行層層抽頭之後,以略高於一般存款利率的定期債息,把隱藏的全部劣債風險,完完整整地強銷給它們的頂級卓越尊貴客戶。 強銷手法不外明哄暗蒙、賴說誤導。

「六十分鐘」的記者思格特˙沛里 Scott Pelley 告訴美國財政部長保爾森 Henry Paulson, 聯邦調查員披露,差不多兩年前,一個給華爾街信貸評級機構做分析工作的分析員在一個電郵裏寫道:"It could be structured by cows and we would still rate it." 另一個電郵竟寫道:"Let's hope we are all wealthy and retired by the time this house of cards falters."

香港的銀行裏當然也有好些「小智蝗」,牠們固無華爾街「巨智蝗」的「大智慧」,兩年前也多半並未看透華爾街的大騙局,但總不至於懵然不知!只是一個勁地迷信那些「巨智蝗」,迷信那個保爾森,迷信那個美國,樂於鋌而走險罷了! 說到底,那是眼睛被迷信給蒙蔽了,頭腦讓貪婪給沖昏了!

香港的銀行裏的「小智蝗」不但沒有「巨智蝗」的「大智慧」,也沒有牠們的融資伎倆,只能給這個人口僅及美國的四十分之一、土地面積只有九千分之一的小小香港,承購大量雷曼兄弟發行的「垃圾微型偽債券」和別的垃圾金融產品!

雷曼兄弟的行政總裁里查˙富爾德 Richard Fuld, 作為華爾街首屈一指的資產經理,去年掙得了大約4千5百萬美元的報酬。

從 1993 年至 2007 年,這隻頂級「巨智蝗」共撈到了接近 5 億美元。

這也就是葬送掉一家國際百年老字號的酬金。貴呀!

2008/09/26

神舟7號

負有出艙任務的神舟7號載人航天飛船,由長征IIF火箭運載,兩個多小時之前準時成功發射升空,順利進入了預定軌道。

作為一個中國人,也就是「神州」人,我當然很高興。 謹此遙祝三位神舟上的宇航員圓滿完成任務,飽覽太空景色之後,安全返航。

少年時期,對神秘的太空,曾經發生過強烈的興趣,並曾試圖自製高倍率反射式望遠鏡,用以觀察星體。可惜技術達不到起碼水平,沒有磨成凹鏡,以失敗告終。

後來對美國的幾次探月活動,尤其著迷。 每有閒空,總跑到雪廠街的美國圖書館,翻看所有關於太空科學和宇宙飛航的書籍。 那些書籍印刷精美,讓人越看越神往。 看著看著,就知道了美國太空總署研製的土星V號火箭,原來所用燃料,竟跟我媽熬湯所用的基本沒有兩樣,同屬煤油,於是感到十分驚訝。 從此我對煤油產生特別的感情,以致往後很多年,我去露營野炊,一直採用笨重的港製打氣煤油灶。 當然,土星V號火箭用的是純烷。我用的是含有苯等致癌物質的多級碳烷混合物。

回想太陽神太空船登月的時候,中國還在鬧文化大革命,人民在鬥個你死我活之餘,得按配給方式吃飯,用糧票,山區裏餓死的人不計其數;城市人穿的衣服都打補釘。 我媽要給她老家的親戚按時寄送食油和藥物。

俱往矣! 今天的中國已然脫胎換骨,憑這一葉神舟,把革命送出神州大地,昇華到那深邃的太空。

2008/09/18

國恥和國羞

今天是九一八事變77週年紀念日。這個日子,歷來有人提議定為「國恥紀念日」。

我看這個甚是不妥,萬萬使不得! 國人心裏有這事就可以了,何必非把「國恥」二字,堂而皇之地印在日曆上面,讓人家大日本國的國民永世明嘲暗笑!

我們都知道,日本雖然偷襲了珍珠港,雖然吃下了美國兩枚原子彈,雖然向美國投了降,可人家日本國民,今天所受美國人的尊重,竟還要在我等炎黃子孫之上!

由此可見,輸掉一場漫及整個太平洋的侵略戰爭,況且並不可恥;而我偉大中華,僅僅被侵略者佔領過一個東北,竊去過幾塊租界,那又何恥之有!

以人道主義論之,恥,當不在飽受欺凌的弱者,而在欺凌弱小的強徒!

然而,那時候,我們的國家確實可恥。但其恥不在受到侵略,喪權失土,而在於碩大無朋卻大而無當,擁有堪足自強的優厚文化遺產,卻只知啜其糟粕,自甘墮落,終致落到了軟弱無能,任人宰割的地步!


正值「三聚氰胺摻奶事件」這震驚全球的「國羞」揭發,而最高權力當局依然曖昧行事,情態發展仍甚不明之際,我約略重溫了一下過去那一段被稱為「國恥」的歷史。

1905年,日本和沙皇俄國以中國東北領土為戰場的「日俄戰爭」結束,兩國簽訂和約,日本奪得遼東半島的俄國租借地「關東州」,和俄國所築「中國東清鐵路(中東鐵路)」長春以南路段的控制權,設立「關東總督府」和「南滿鐵道株式會社」,並以「保護鐵路權益」為名,設置「滿鐵守備隊」,駐紮於沿線。 「關東總督府」後改為「關東都督府」,下設「陸軍部」。

1919年,也就是「五四運動」的那一年,「關東都督府」撤銷,改建「關東廳」,並在「陸軍部」的基礎上建立「關東軍」,設「關東軍司令部」於旅順口,以為全面展開侵華戰爭的部署。 「滿鐵守備隊」歸入了「關東軍」的編制。

1931年9月18日,「守備隊」把「南滿鐵道」一小段炸毀,誣指為中國軍人的破壞,突然對中國東北軍發動攻擊,正式揭開了軍國主義吞併中國東北大計的序幕。 是為「九一八事變」。

事變之後,東北軍的張學良「少帥」奉貫徹「攘外必先安內」滅共政策的蔣介石之諭,採取了「不抵抗政策」,一天之內丟失了瀋陽(奉天)、長春和遼陽! 此後不過短短數月,東北地區的很多城鎮,包括營口、安東(丹東)、吉林、齊齊哈爾、錦州、哈爾濱等,相繼淪陷。 不到半年,面積幾及四個日本的東北全境,就被「關東軍」完全佔領。

1932年1月,偽「滿洲國」政權在長春成立,「關東軍」從天津接來了前清退位皇帝愛新覺羅˙溥儀,扶植他當上「滿洲國」的「執政」。兩年之後,又捧他「升格」為「大滿洲帝國」的「皇帝」。

1937年7月7日,日本侵略軍在北平附近製造了荒謬絕倫的「蘆溝橋事變」,昭示了日本要全面展開侵華戰爭。 7月8日中國共產黨號召全國抗戰。 7月17日蔣介石在廬山宣佈對日抗戰。 慘烈的「八年抗戰」,於是開始。

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襲珍珠港;12月8日,英、美怒不可遏,對日宣戰,太平洋戰爭爆發。

1945年8月6日,美國在廣島投下世界上第一枚原子彈;8月8日,蘇聯對日本宣戰;8月9日,美國在長崎投下第二枚原子彈;8月14日,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日方字眼為「終戰」);8月17日,自詡為「大日本皇軍之花」的關東軍向蘇軍要求停戰;8月19日關東軍總司令官山田乙三向蘇軍交出了天皇賜予的佩刀。

至此,自甲午海戰以來,日本對中國的長期不斷欺凌,而中國不斷節節敗退的可恥可悲的歷史,終於寫上了句號。

可是不管我怎麼樣回顧這段歷史,不管我從什麼樣的角度去回顧,我還是不能不清晰地想到,日本是因太平洋戰爭失敗而直接向美、英投降的;沾滿無辜中國人的鮮血的關東軍總司令官山田的軍刀,是交給了蘇聯軍官的;就連偽「大滿洲帝國」皇帝愛新覺羅˙溥儀,也是被蘇軍俘虜,先送到蘇聯去的。

我認為,所謂「抗戰勝利」的說法,喊之久矣,卻未嘗成立! 這也是為什麼被日本軍國主義者亡魂附體的一小部分日本人,至今仍然找不到瞧得起中國人的任何理由。

77年後的今天,這「國恥」雖然難以忘懷,世界形勢和國際關係卻已變得天翻地覆;縱使中國沒有今天的強大,像當年日本侵華那樣的「外侮」,大概不可能再出現。 然而,這長發其祥的偉大中華,雖然托人類整體發展的洪福,告別了「外侮」,卻擺脫不了「內欺」!

大半個世紀以前因「外侮」而蒙受的「國恥」,它固然是抹不掉了;而半個世紀以來因「內欺」而蒙受的「國羞」,卻日新月異,層出不窮! 如今竟鬧出了毒物摻奶,毒害、毒殺嬰兒這樣可恥、可悲的特大「國羞」來,讓國內外的親者痛、仇者快!

這些有關的大企業,其經營者和管理層,以及監管這些大企業的官爺們,大抵都屬國家少數精英分子。 然而,在嚴酷的鬥爭環境中冒出來的的少數成功精英們,他們也只能這樣了,只能把一己的地位、權力和財富,建立在一般老百姓的無助和無知之上。

但願先富起來了,而且富得驚人的精英們,別再作喪盡天良只為錢的事,別再鬧出像「三聚氰胺摻奶」這樣的「國羞」來了。讓無辜的孩子們健康茁壯地成長,讓他們在安全、自由、民主的社會環境之下,接受良好、開放,而內涵中華文化精粹的現代化教育吧。

2008/09/16

七律―中秋野月


何故中秋拂夏風? 天晴月朗野溟濛。

尋幽又住山林裏, 行樂不耽燈火叢。

世濁嬋娟人倦賞, 時乖翰墨我難工。

輕吟拙句謳良夜, 雅樂蛩聲和帳篷。

戊子八月十五夜於營地

2008/09/13

一個東亞病夫的中秋節歎詞

嗐!

人的心眼要壞到怎麼一個地步,才幹得出來這種傷天害理的大壞事:
把毒物摻入牛奶,製成嬰兒奶粉,讓嬰兒食後腎臟生成結石,慢慢地、痛苦地飽受病變的煎熬,哇哇之聲漸趨喑啞,荏荏小命復歸虛無!

一家佔有市場份額達到百分之十八的大企業,竟把摻入有毒化工原料三聚氰胺的嬰兒奶粉,傾入市場,以低價誘使貧苦家庭採用,毒害、毒殺他們的娃娃。

這麼一個規模龐大、程序複雜、質量控制要求嚴格的奶粉生產工業,竟能把數以千噸計的有毒嬰兒奶粉,散銷於多省市場,歷時數月而懵然不覺,直至大量嬰兒長期食用之後,漸次發病,事件始被揭發。

這家有關企業名為「三鹿」。 三鹿,也就是麤了。麤,與粗為通假字,也就是「不精」的意思了。 製造嬰兒奶粉,「不精」而至於此,可謂無以復加了吧!

據《康熙字典》「麤」字條引《字統》云:「警防也。鹿之性,相背而食,慮人獸之害也,故從三鹿。」

如今國家質檢總局在這事上毫無「警防」,它到底忙什麼好事去了呢?

作為中國的老百姓,時時刻刻要「慮人獸之害」,何年是頭哇!?

嬰兒奶粉,是嬰兒長期食用的加工食品,對於貧窮家庭的嬰兒,它可能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唯一的食物了,這是連無毒的玉米麵都摻雜不得的加工食品!

國家質檢總局的有關人員玩忽職守,竟至於此,讓它摻雜了能毒殺娃娃的三聚氰胺,事情一再延誤,到了在無辜的娃娃體內形成了腎結石,發病求醫,方才知道啟動相應的步驟。

此前這鼎鼎大名的三聚氰胺曾被摻進了寵物食品,遠銷美國,讓全部十三個億的中國人,都集體贏得了「笨蛋和罪犯 (goons and thugs)」的尊號。

毒壞了美國人的貓狗,我們被罵笨蛋和罪犯;如今毒殺了我們自己的嬰兒,我們還是會被譏為笨蛋和罪犯的!

笨蛋得讓他們多受教育,以祈變得聰明。

受了教育而變聰明了的少數精英們,居於高位,掌管芸芸大老麤們的死活,玩忽職守的話,應得合理的處置。 不能因為國家教育不得普及,精英太少、太可貴,而予姑息。

至於罪犯,嗐,像這種罪行,可謂罪大惡極,可以槍斃,而猶有餘辜了! 基於人道主義,希望法院能判個無期徒刑。

2008/09/08

An Anglish Poem - Casual Boaris in Qinna Aulympiad

Very much inspired by the poetic language invented by a Hongkong poet who won the third prize in the inaugural international poetry competition recently hosted by a poetry society in Glasgow, Scotland, and also by the four-legged heroine in the poetic story, of which a certain free wild kind I occasionally encounter in the wilderness, I have just made up the following 60 lines in the Chinese 4-line-verse form with 15 sets of rhymes.

These lines were improvised for fun only. There was no disrespect intended for the people, animals, beings, countries, city, language, events, place and venue mentioned.


Casual Boaris in Qinna Aulympiad

Aulympiad see Qinna host
----Qinna, for its first time, hosted the Aulympic Games
Angland next, join eager most
----Angland, to host the next Games, was the eagerest to
----participate
It send Boaris Lundon mayor
----It sent Boaris the Lundon mayor
Who like Qinnese less than ghost
----Who liked the Qinnese less than ghosts

Casual Boaris go to Qinna
----Casual Boaris went to Qinna
Take bus so he feel real thinner
----By taking the bus he really felt slimmer
Jump on Aursaur cuckoo nest
----He jumped onto Aursaur the cuckoo's nest
----(Author's speculation: Aursaur probably means golden dragon,
----aur, short for aurum, Latin word for gold; saur, short for

----dinosaur;
----the bird including the cuckoo is believed to descend from the

----dinosaur)
He tell Aursaur not for dinner
----He told Aursaur he didn't come for dinner

Who serve dinner? Aursaur ask
----Who serves you dinner? Aursaur said
Want you see this big, big task
----I only want you to see this very huge wonder
You short of pound, can't copy
----You are short of sterling pounds, you can't do the same back in
----Lundon
Feel you lose face, you wear mask
----If you think you lose face, you put on a mask

Vulgar Boaris say sod it!
----Vulgar Boaris said, sod it!
Want no nest with cuckoo shit
----Don't want a bird's nest with cuckoo droppings
Build on whose tree this monster?
----On top of whose tree was this monster built?
I know real well woodland tit
----I knew really well it was the woodland tit's

Woodland tit can't even cheep
----The woodland tit is not even allowed to cheep
Instead to fly they just creep
----Instead of flying they can only creep
You build Bird Nest not for bird
----You built the Bird's Nest not for the birds
But for dragon can go deep
----But for the dragons that can go into the deeps

Aursaur say, you boar so rude
----Aursaur said, you boar are so rude
Come to Qinna ruin good mood
----You came to Qinna to ruin the good mood for the Games
Want sell your red twin-decker
----If you want to sell your red double-decker buses
Button your lip and be good
----Button up your lips and be polite

Boaris Angland once world boss
----Boaris' Angland once was the world's super power
Poor, poor Qinna suffer loss
----Very poor Qinna then suffered losses
Angland acquire Fragrant Port
----Qinna's Fragrant Port was ceded to Angland to become a colony
Happy Valley rich with horse
----Happy Valley became rich with horse racing introduced from
----Darby, Angland

Boaris so proud of blue blood
----Boaris is so proud of his pedigree with a tiny percentage of the
----Anglish royalty
Never forget Yellow Flood
----He has never forgotten the history about Yellow Peril
Put his two hand in pocket
----He put his hands in his jacket's pockets in the formal ceremony
----to show that he didn't care a damn
No way I scrape your shoe mud
----And he thought, me to shine your shoes? No way!

Aursaur point him button loose
----Aursaur pointed at his stomach to remind him his buttons were
----not done up
He think not fat outrun goose
----He mistook it and denied he was fat, and he thought he could
----even outrun the geese
Boar shall be boar I take stand
----A boar shall always be a boar, I have to take a stand
Button up not Boaris choose
----Boaris chose not to do up the buttons

Boaris happy Aursaur not
----Boaris was happy and Aursaur was not
He see Aursaur face get hot
----He saw Aursaur's face get red
Aursaur real want his respect
----Aursaur really wanted his respect
Boaris pay him not one jot
----Boaris gave him not a bit

Aursaur learn one lesson dear
----Aursaur has learnt an expensive lesson
Boaris never can be peer
----That Boaris can never be a peer
Aursaur need least Anglophile
----Aursaur needs to be the least of an Anglophile
Boaris sure in Qinna fear
----Boaris certainly has Qinnophobia

Qinna fear now everywhere
----Qinnophobia is now everywhere
Make it enemy no one dare
----No country dares to make itself an enemy of Qinna
Arrogant Angland want differ
----Angland is arrogant that it wants to differ
Lundon have this casual mayor
----Lundon has this casual mayor just for the job

Boaris mayor no nice mare
----Boaris the mayor is not a nice mare, he is a boar
Boar be boar, boar play not fair
----Boars are boars, and boars don't play fair
Rude to Qinna help him up
----Being disrespectful to Qinna helps him ascend in position
High with fun he comb his hair
----Being high with fun he was willing to comb his hair

Aursaur know nothing too bad
----Aursaur knew there was nothing too bad
Boaris want drive Qinna mad
----Just Boaris wanted to drive Qinna mad
Qinna strong can't get Angland
----Even when Qinna has become strong, it can't pay Angland back
Only talk on history sad
----People can only talk about the sad history involving the two
----nations

Able Aursaur now know well
----Able Aursaur must have known it well now
Power, money may not sell
----Being powerful and a big spender might not earn one even
----superficial respect
What else after Aulympiad?
----What Qinna should do after the Aulympic achievements?
Vulgar Boaris almost tell
----There are some clues suggested by vulgar Boaris' behaviour

2008/08/30

An email to a friend - about Topping the Gold Medal List

M.C.,

Your mail has just arrived in the right time when I am going to write something for my stupid blog.

I thought you had been flown into the Bird's Nest to enjoy two full weeks of Olympic spiritual intoxication.
Just watching on TV the technically flawless and spectacular performances in the opening ceremony could have thrown you into ecstasies, couldn't it?

It looks like you are still very much intoxicated, much more than those teen gymnastic angels who won all those gold medals for adding to the glory of the glorious ancient nation.
I hope that you would turn sober and less sentimental when you wake up a couple of days later.

And you should work out a bit to keep fitter in order to glorify the ancient nation yourself, and not leave the heavy burden to the Party, the government, and also the athletes which include all those very young gymnastic angels, who have been trained like hell since they were tiny little girls, and also the drop-out hurdler Liu Xiang who let many of his irrational worshippers extremely down.

Our nation's being able to top the list of gold medals is of course good, so good that it should have been achieved decades earlier, but certainly not good enough to convince some of the Westerners that China is worth their respect and recognition that the Party is so eager to earn.
And some Westerners still have an impregnable sense of superiority that can hardly be updated, certainly not by counting of gold medals or something like that.
You show them purposely you can achieve something, you do it in vain. What you get in return could be deeper hatred and contempt instead of recognition. This could be racism, and not confined to racism.

The Olympic achievements are great. They are worth more than 300 billion yuan. Beijing is now a modern metropolis. Yet in many remote provincial rural areas there are still utterly poor young children and teenagers deprived of decent education. And there are still towns and villages that could easily be liquefied by an earthquake.

Of course we want the rest of the world to learn more about us, even though we haven't sufficiently learnt about the rest of the world yet, despite that we have sent students by the million to the Western world to study and copy.
But what exactly are we? Do we really know ourselves well in the first place? Have we learnt about our ancient civilization, our culture and history adequately for telling the rest of the world what made us as we are?
I am afraid not, simply because education and academic studies are still subject to strict ideology control in the Mainland.
Just how we should talk about the Great Helmsman Chairman Mao and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is rather tricky.
How we should talk about the KMT-CCP civil war and the Mainland-Taiwan status-quo is even trickier. The mainlanders can only be free to talk about the issues in the Party's viewpoint.
To talk about the 1989 Tian'anmen Square Incident could be the trickiest, even in this tiny little free region of China.
These are some of the topics that may interest the ordinary Westerners, who really care about China, more than the 4 ancient inventions do.

By the way, I would like to talk about the invitation of the governor of Tokyo 東京都知事 to the Beijing Olympics opening ceremony.
Beijing broad-mindedly invited Ishihara Shintaro 石原慎太郎 to the opening ceremony.
Ishihara is a writer turned right-wing politician who would spare no efforts to intentionally agitate the Chinese government and people. He hates the Chinese and the Koreans with his whole heart. He denies that the Japanese committed the Nanjing massacre. He says the Chinese fabricated the story. And he says if the U.S. goes to war with China, the U.S. will lose because the Americans value human lives and the Chinese do not.
This is definitely not a friend of China and the Chinese people. Yet China did the right thing inviting this man to the ceremony.
Having seen in the massive group dance the purposely chosen Han character 和, which may mean harmony or peace, and is also the name of the Japanese domninant ethnic people (大和民族 Yamato minzoku), to which he belongs, Ishihara so far has not say things really bad of the Chinese, at least not openly. He even praised the student volunteers he encountered.
Now Tokyo is bidding to host the 2016 Olympics, so Ishihara must have known it all too well that he should better conceal his deep-rooted hatred and contempt in order to sound friendly.
I can't speculate where Ishihara's hatred comes from. But his contempt is rather comprehensible. We demand an official apology for what the Japanese committed in Nanjing, we have a rough number of the victims slaughtered. But as of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and the Tian'anmen Incident, our government seems to have kept no account at all. This is more than enough for the Japanese contempt to be based on.

Of course it's good that China has won so many Olympic gold medals this time.
But when you are at the top, challengers converge to engage you, and you simply have to train harder still to face new challenges. A more hellish training life will be awaiting the gifted athletes if they are determined to stay at the top of the list. Even a nation with such a huge population base of 1.3 billion strong could not have much of the upper hand.

Excelling in international athletic games and sports competitions is only one of the many aspects in terms of indicating the quality and well-being of a nation's citizens, just like excelling personally in an athletic or sports performance is only one of the many aspects in terms of indicating the quality of the person's life. Those who run really fast might not even necessarily be really healthy, or happy.

Our beloved nation has occupied the top place of the golden Olympics now. Yet the nation is yet to claim its people are among the strongest and healthiest.

It takes only a few years to train an Olympic gold medalist, but it takes decades to educate an ordinary person.

2008/08/24

Pain and boredom – Watching an Olympic event on TV

When very few can tell what the so-called Olympic Spirit is all about, many just enjoy watching athletes competing in the One World's One Arena, probably for bringing about One Dream of a certain kind by having empathy for their athletic idols.

Winning of the Olympic gold medal surely helps to boost patriotism. It is especially true for the Chinese in particular, who have spent more than 300 billion yuan on hosting the Games, and historically topped the list of the gold medals.

Many are simply so intoxicated with their athletic idols 'striking gold'. And it feels just as good seeing the hoisting of the 5-starred red flag and hearing the national anthem.

With good drinks and snacks, and also the comfort of the couch and air-conditioning, the Olympic Spirit brings very little into the cozy home in terms of inspiring people to do sweating physical exercise to keep the body and soul sound and fit.

Thanks to the acceleration of globalization, the Olympiad has already become a tiny little bit of the international show business now, without quite losing its illegitimate and subtle role in international politics though. Now even very unfit people love to watch the fittest, toughest or strongest of the world deliver incredible physical performances, just like some who cannot tell the note C sharp from C could have a true love for a certain kind of music.

I think the secret is empathy. Empathy can work in such a way that when you listen to a soprano singing beautifully, you feel like doing the same. When you watch athletes compete on TV, you feel like getting tired and hungry easily just sitting in the couch doing nothing but exclaiming with admiration. You may be desirous of an extra cushion and some extra calories.

When you are not willing to do something hard for your body to stay fit, you can always find a super sports idol who can do it for you perfectly well, provided that your empathy works effectively to enable you to become a faithful fan. As a faithful fan you dream what your idol actually does in the arena. And, of course, you contribute to your idol’s wealthiness by purchasing commodities that your idol advocates on TV and other media. I wonder if this phenomenon could be called sporto-commercialism, or sporto-patrio-commercialism.

Though I don't mind my patriotism being updated by simply watching the Beijing Olympic Games, I haven't enjoyed more than a handful of them on TV yet. My HDD recorder has been programmed to do its job so as to enable me to enjoy watching some of the events in later hours or later days if I would like to. But it is a pity that I have already missed most of those spectacular performances that must have shown the ultimate power of the human body and mind.

One of those games I didn't actually miss was the inaugural10 km open water swimming for women, young women only, of course.

There was a smart and powerful Russian girl called Larisa Ilchenko who harvested the gold medal after adhering to the feet of the British swimmers nearly all the way to the finish. She kept so funny a distance that her hands could have tapped the feet of one of the Brits ahead every now and then. It was not in the last couple of hundred or so metres that she overtook the British duo and led to the end to win the exhausting race. But this teen swimmer did not seem the least exhausted at all.

One of the British girls was annoyed, and she made some remarks about the German girl Maurer who came in fourth. She said it was not sportsmanship pulling on someone's feet. Of course it was not. But who cares! That German was no sportsman after all, she was a sportswoman.

That complaining girl has the same last name as the last British Governor of Hong Kong, which is Patten, which as an English word also means wooden shoe. This young Patten, who does float like a wooden shoe, was dubbed Britain's gold medal hope for the inaugural event. She failed to grab it. No wonder she was annoyed enough to have a word.

The other girl of the duo who nearly 'struck gold' was Payne. Well, she failed the glittering heavy metal for just being slow for as little as only one and a half seconds after having led for almost 2 long hours. Her last name Payne might not have anything to do with the word pain which pronounces exactly the same. She actually didn't show the least pain at all after completing the contention course. She seemed more than content with that bit of silver. Her smiles could be true, for she was not Britain's gold medal hope this time.

Even so, just what huge load of pain this young lady must have endured before she could be rewarded with that Olympic silver medal! She must not have been convinced that she still couldn't beat the teen Russian super power this time in Beijing. She had certainly trained for the gold, and not the silver.

I don't know what it is like stroking the water with the two arms and kicking it with the two feet in a man-made lake for two long hours on end, covering a distance of 10 whole kilometres, facing downward seeing nothing but lake water, and smelling the ecology of it, and also putting up with the irritating frequent tapping on the sensitive feet by a particular competitor unbeaten for 4 long years in other distance swimming. I cannot imagine going along with such boredom and nuisance for most of the 2 hard hours, and being engaged in some 'water wrestling' scenes to receive some kicking, knocking, grabbing and pulling. It just has to be painful. This young Payne didn't say a word about that.

This long distance swimming race reminds me that I do know something about the pain and boredom covering a distance of a whole 10 kilometres, by walking for nothing in my case of course, instead of swimming for an Olympic medal, in the dark immediately after sunset when there is not much left in the wilderness for viewing, with a backpack heavy enough to crush the spine, along the trail with rugged sections, uphill and down, from a remote site back to the road, racing with time for the last bus bound for town.

I don't enjoy very much doing nothing else but walk, and walk, and walk in the dark, for 3 long hours on end. Although I am used to long walk with a heavy load, it is still rather boring for the mind, and a bit painful for the body and limbs.

But certainly it is no match for a 10 km swimming, with the face immersed all the time; not to mention the competitive part, in which the body wants to quit, but the mind orders it to keep going as fast as IMPOSSIBLE in order to win a medal, followed by a lot of fame and money of course!

Most Olympic athletes have to endure much pain and stress during training and competing. They always want to, or dream to beat the others, so as to be the winner for a time. For this they endure all kinds of pain and stress to train really hard. Having such dream, never waking up, and always aiming at a higher goal makes a good part of the Olympic Spirit.

Yet many participants who have the same dream realistically know they have no chance of victory at all in this World Arena, they participate for the sake of participation. They pile up to support the stage of pride, glory and fame. And this also makes a good part of the Olympic Spirit.

Then at the end of the day they count the medals. And this also makes a good part of the Olympic Spirit.

For the non-sports world, the Olympics could have cheered up the spirits of billions of ordinary people who hardly do any physical exercise at all. Most wouldn't even climb a single flight of stairs during this short period of summer time, not before the Olympic fortnight, and not after it.

2008/08/16

排律――盂蘭後野營

盂蘭過後九天清,晝熱依然夜露盈。
蝠鼠迴飛河漢淺,蟾蜍匿伏月輪明。
岡谿跋涉無難處,莽澤穿踰有蹇程。
暮止高坡蚊蚋少,晨攀峻嶺霧雲輕。
銀篷俯瞰晶如雪,碧海遙觀燦若瓊。
疾步崎嶇臨澗秀,舒停坦坳入林青。
孤坪晌午聽琴調,逖野黃昏和鳥鳴。
茍得狐仙來續韻,危崖邃藪折芳馨。

丙戌七月二十日於營地

歌唱祖國

北京奧運會開幕式上,一個綻展「革命樣板幸福笑容」的小姑娘唱出了「革命歌曲」《歌唱祖國》的最新版本。 在豐滿的管絃樂團伴奏之下,清純婉轉、稚嫩柔美的歌聲,迎來了一面五星紅旗。 平展方正的紅旗由來自56個民族、穿戴華麗傳統民族服飾、步履輕捷、笑容爛漫的兒童送到場上,交給八位偉岸的方隊升旗手。 然後國歌奏起,國旗冉冉上升。

這場面,讓人看著感動、欣慰。 56個民族,包括民族情緒最不穩定,能給西方「半個世界」,圓那「香格里拉」「一個夢想」的藏族。 這不容易呀。

這讓我又想到了達賴喇嘛。 他老人家大抵不看電視吧。倘使泥足入世,不慎為了看看法蘭西的浪漫總統會不會臨時變卦開溜,竟然瞜了幾眼,且又看到了藏族小朋友也在其中,恐怕難免觸景生情,沒準要嘟囔幾句不太好聽的話了。 嗐!民族!

這幾天達拉姆薩拉似乎沒什麼動靜。擁護達賴的沒說什麼,反對他的也沒幹什麼。 有話要說的,卻是西方傳媒。然而非關民族大事,而是關於兩個小姑娘。 中國女孩在西方就有這種魅力,讓他們刨根究柢!

他們大肆報道,真正為「祖國」「歌唱」了的小姑娘,竟非站在台上的小妙可,而是另有其人!

據說為了照顧國家形象,歌唱祖國的小姑娘,必須具備完美的容貌和嗓音;奈何中國之大,二者竟然不可兼得;不得已而就其所美,擷取所需;容貌取用九歲的小妙可,嗓音卻用上了七歲的小沛宜。

如果讓我這個今日「東亞病夫」說了算,我讓倆小姑娘並肩登台,同聲合唱。 妙可之音固「可」,沛宜之貌亦「宜」。

北京奧運舉行一星期,中國已贏得了金牌二十多枚,暫居世界首位。 這個在六十年前還只能生產「東亞病夫」的中國,如今就能培養出那麼些世界第一的運動員!

然而,要從十三個億的人口之中,選出一個――只是一個――「才貌雙全」的小姑娘,來為親愛的祖國歌唱,原來竟然不能夠! 而落得又一個弄虛作假的名聲,平白在西方世界面前,增丟國份!

我看,中國人迷信精英,大抵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危險境地了,竟至於要在十歲以下的小姑娘群中,實施完美主義!

《歌唱祖國》原曲作於1950年,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一週年的慶典頌歌,文化大革命時因應「革命形勢」而改了詞,加入了對「偉大領袖毛澤東」的歌頌,如今國家又有了新的形勢,於是刪節原版,去掉革命色彩濃厚的詞句,呈獻於世界之前。

我看,這一改,意義重大。 願意「改良」,願意「修正」,就一定不會再說「革命不是請客吃飯」那樣的話了。

在《歌唱祖國》首唱五十多年後的今天,中國的小姑娘雖然仍在「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今走向繁榮富強」,但這個中國,已然脫胎換骨,成為世界奧林匹克「俱樂部」的最強國之一了。

然而中國國民的體魄、文化的普遍素質,顯然遠遠未達「國際先進水平」。 至於領導精英們的水平嘛,嗐!

2008/08/13

樂作「遨林癖客」,願為「東亞病夫」

我可是「遨林癖客」。
我正是「東亞病夫」。

第二十九屆奧林匹克運動會在我國首都北京舉行。香港作為「境外」城市,以「中國香港」名義,協辦其中馬術比賽。

馬術這玩意是西方發達國家「資產階級」貴族和上流社會的傳統「優雅」消閒活動。中國作為一個沒有淑女、紳士,由「無產階級專政」的發展中社會主義國家,在先明、前清的皇統不得復辟,而「新興貴族」的正統又未得確立的當下,要舉辦這種「格調高貴」的活動,難免略嫌「僭越」,恐招「八佾舞於庭」之詈。 如今把項目慷慨贈與「境外」,讓曾經「貴為」英國皇家屬土的香港特別行政區來協辦,正好婉轉地迴避了這「若隱若現,似有還無」的「階級尷尬」。

為了尊重來港參加比賽的西方貴賓運動員和名種名駒,特別行政區政府要求兩家電力公司,在此「盛事」舉行期間,協力「減排」,不讓空氣質量進一步惡化。 方法當然不是減少發電,而是暫時多下點本,增加使用高價的天然氣,和超低硫煤炭,作為渦輪發動機的燃料。 奇怪的是,兩家電力公司竟都樂為之。

然而,香港的八月,是那麼酷熱而潮濕,幾乎無以復加。 必須盛裝策馬,從容競技的淑女和紳士,於是不免要遇上另一種尷尬,就是要禁受熱汗淋漓,華服濕透的「自然尷尬」。 至於他們胯下的名種騏驥,那是有苦不會說呢。

還沒完呢。 香港雖曾貴為英國皇家屬土,可是沒有因此漸染多少「高貴」的歐洲上流社會文化氣息。市民不分貧富,只學會了賭賽馬可以贏錢,並不知道馬術為何物。 嗐呀,這可是個不小的「文化尷尬」呀!

奧林匹克的運動項目包括了競技、比速、角力等性質的較量。 奧運會其實就是個世界終極「競技場」。 競爭者雖然各自隸屬國家隊伍,除了一些團體項目如球類等隊際比賽,實際是個人爭奪世界第一。也就是說,贏得金牌者,就算是被「確認」為有關項目的全球人類最優秀個體了。

中華人民共和國自1984年參加奧運以來,成績進步神速,目前已超越日本自1920年以來所獲金牌總數。 今年得據主辦國的有利陣地,如果超越美國,成為取得金牌最多的國家,該不算是意料之外的事吧。畢竟中國的人口不少,要比美國多出十個億呢。

不過,就算取得金牌超越美國,獎牌總數肯定還會有些距離。

美國三億人口之中,有全球人種作選擇,有利於應對不同運動項目,選出最適的先天體型和體質,又有先進的運動科學和醫療作後盾,運動員的普遍水平自然較高。 在這些方面,中國可要相形見絀。

美國雖有貧富懸殊的問題,但大致是個整體富裕的社會,各級教育普及,一般國民的運動風氣,要比發展中的中國盛行多了。 然而,競賽運動嘛,誰需要普及呢!只要訓練出足夠的冠軍級運動員就好。目前中國就能以極端精英主義方式,和超高強度的「全職」訓練,在人口大國這個優勢之下,培養出為數不多的世界級運動員。

回顧往昔,遠在1936年,國民黨治下的中華民國派隊參加柏林奧運會,可是百餘名運動員毫無表現,竟然「盡吃鴨蛋」,空手而回,又一次被譏為「東亞病夫」。

作為祖輩曾被呼為「病夫」的中國人,看到今天中國運動員能在奧林匹克賽場上奪得可觀數量的金牌,當然感到高興。

時至今日,這始自清末,貫串民國的恥辱已然洗雪,國人大可無須耿耿於懷了吧。

然而,這些獲獎運動員,畢竟只是國家有系統、有步驟地重點栽培的少數天才精英。 他們獻出青春,刻苦鍛煉,脫穎而出,贏得國家發給的大額獎金和國際榮譽,但對於整體國民體質的實際提高,大概不會起到多大啟發和鼓勵的作用。

很多城市居民,特別是正放暑假的青年學生,在這十幾天的奧運盛會期間,或會天天在家「懷運」,守在電視機前,看比賽,數金牌,頻吃喝,儘談論,不唯暫停四體活動,抑且增加熱量攝入,導致發胖迅速,肚皮鼓脹,心中「懷運」,而身似懷孕,對健康非常不利!

美國一直作為「奧運獎牌第一國」,國民的運動風氣比較盛行。然而,因缺少運動和過度嗜食引致的慢性疾病,卻為醫療人員的致富,提供無窮的機會;為醫院、藥廠的暴利,提供絕對的保證。 由此可見,精英運動競賽無疑具有很高的觀賞價值,但是運動員的「神速、奇技」卻可羨不可學,一般人不會仿效,也不能仿效,因而在鼓勵人們鍛煉身體方面,起不了多大的模範作用。

作為一個香港居民,祖國首都舉辦奧運,而特區協辦項目,我當然感到歡欣鼓舞。但在鼓舞之餘,不免陷入遐思,我竟然這麼想:倘使拿我這四體一軀,去和1936年代表中國「參奧」的一百多位運動員評比一下,那我比那諸位被譏為「東亞病夫」的運動員,也許還要更「病」上九點九九分呢!

想到這裏,我的「懷運」之心已然涼透。正好週末又到,於是背起了我那只有27公斤的破背包,冒著酷暑,離城到野外「避運」去。

我如常作我的「遨林癖客」,跋涉攀踰,到那山林深處,搭個帳篷,在這「同一個世界」的一處荒境野域,做我個人的「實況迷夢」。

我可不要呆在電視機前,嚼著美國薯片,喝著德國啤酒,觀看首都「鳥巢」賽場直播中國選手贏得金牌。 我也無意和他們隔著二千公里的空氣,共圓「同一個夢想」。

2008年8月9日

2008/08/08

電郵致友人――從孫中山先生蔑稱滿人為異種談起

Old C.,

你提到「國父」這尊號,我想在這裏說得精確些,這是中華民國對孫中山先生的尊稱。

今天在海峽彼岸,中華民國國號的存在是個客觀事實,中華民國的建國政黨――國民黨的存在,也是個客觀事實。國民黨人,和認同國民黨或中華民國的台灣人民,還是一如既往,把孫中山先生尊稱為「國父」。
但是矢志於「台獨」的民進黨人,和認同「台獨」,而否認「中國人」身分的寶島居民,他們就絕對不會稱呼孫中山先生為「國父」了。

至於海峽此岸,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專政政黨,也就是中國共產黨,和共產黨領導下的「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則稱孫中山先生為「偉大的革命先行者」。中華人民共和國無所謂「國父」,若說份量相若的對應詞,該數「偉大領袖和導師」了。

孫中山臭罵吳三桂、洪承疇、曾國藩、左宗棠之徒為「漢奸」,又罵滿清皇朝的統治民族為「異種」,大概有其政治現實意義。我猜,當時他要不用「漢奸」、「異種」的罵法,不打起「驅除韃虜」的旗幟,六萬萬人口之中,少數有志之士「拋頭顱,灑熱血」的革命熱忱,恐怕就沒那麼容易喚起了。

孫中山寫《太平天國戰史》,宣揚太平天國事蹟,以洪秀全為起義先驅,以為仿效對象。這些主要是為政治、起義服務的立論和用詞,恐怕只在「實戰」上有比較大的意義吧。

起義呀,畢竟不是「請客吃飯」;那是殺對方的頭,和掉自家腦袋的事!以「異種」蔑稱滿人,當然反映了孫中山先生的種族觀念,還沒趕上今天的「世界先進水平」;但審諸當時民生、國運的惡劣情況,審諸統治階級一貫嚴格保守「滿漢隔離」的傳統,視漢人為三等,置諸滿、蒙之下,實在其恨可諒,情非得已,未可求全責備也。

在入關之初,作為大清皇朝的統治階級和宗族軍隊,所謂「滿人」和「旗人」,都只是新生概念,一如「滿文」之為新創事物,傳承歷史短淺。「滿人」作為一個族群的名稱,在概念上還遠遠沒有「漢人」一詞的定義那麼清晰。 至於「滿族」作為一個民族的概念,大概要到「五族共和」提出之後,才得確立吧。

博大浩瀚的漢文化魔力強大,難以抗拒,當時滿人統治階級不但愛不釋手,並且需要用為工具,以治漢民,同時「滿漢隔離」並不徹底,「漢軍旗人」竟然不在隔離之列,滿人統治階級的完全漢化,於是毫無障礙。

滿人的漢化,讓他們感到承傳了五千年漢文化的漢人的可怕,也越發讓他們感到絕對不要被同化。滿漢之間,比之西方殖民者和被征服者的鴻溝,尤為巨大。這種「主奴」關係貫徹幾近三百年,到了1902年,旗人和漢人才得通婚,再過五年,朝廷方才被迫研究「如何化除滿漢畛域。」

滿漢之間的「主奴」關係,由於涉及政治因素,可是要比一般的主奴關係更為森嚴。滿族大臣,雖正名為大臣,但到皇上跟前,自稱「奴才」就好,以表示主奴之間的親切關係;可漢族大臣卻不得僭稱「奴才」,只能自稱為「臣」。這是表示作為人才,地位高貴,可以稱「臣」了;但作為漢人,身分低賤,還不配給皇上當「奴才」呢。

結合這些當時皇朝的政治現實來看,孫中山蔑稱滿人為「異種」,不為太過了。

皇朝覆滅之後,很多滿人十分惶恐,尤其皇族和貴族,紛紛遷居逃亡,並改漢姓,以隱瞞滿人身分,甚至不敢對子孫談及家族往事。

革命前夕,孫中山曾在1894年到北京上書李鴻章,提出改革的主張。如果當時朝廷竟然接納了他的主張,任命為「維新大臣」什麼的,他很可能就不會罵左宗棠等為「媚異種」的「漢奸」了!

一個國家、民族,當處於內憂外患,民族主義情緒就會高漲,而為政治家、軍事家所利用。民族情緒固然可以用以救國、抗敵,也可以用以成就野心家的一己功業。就算在今天各等教育比較普及的西方國家也不例外。 孫中山既要搞革命,他就不會不懂得好好利用這種無堅不摧的民族情緒。而他嘛,算是用得其所了,最終把腐敗無能的大清皇朝推翻。

那時候,在落後的中國,作為革命領袖,不管水平高低,畢竟只能說老百姓聽著順耳的話,做老百姓年看著順眼的事。敢於參加革命黨的熱血青年,一般沒有真正理解領袖的水平,他們擁戴領袖,往往只是因為領袖有「魅力」,而這所謂「魅力」,主要是感性成分,理性含量不高。換句話說,擁戴往往基於個人崇拜,甚至迷信。

民族情緒、愛國情緒如果沒有足量的公平、正義價值觀以調節它的平衡,必然就會偏頗,甚至會被高高打著「愛國」紅旗的野心家所利用。這所謂「愛國」,一旦掛在了嘴邊,連打個哈欠幾乎都會自動發放,往往就不那麼靠得住了。 有一種人會像個「多情美男子」,「見一個,愛一個」,因為在他的心目中,「愛」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實際的交配和繁殖;又有一種人像個饞嘴的胖娃娃,「乳大就是娘」,因為在他的心目中,「娘」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有奶可嘬。這樣的「美男子」和「胖娃娃」,其實都沒有長出真正的「心目」,他們都以「別的器官」為「心目」。

任何的「愛」,包括對國家、民族的愛,都是可以有情操,也可以無情操的。而這所謂「情操」,卻又是可以有理性,也可以無理性的。

你扯到的「國情教育」,這很有意思。 假若咱們的特別行政區政府和中央政府,它們的「開明度」達到了「國際先進水平」,那麼問題就很簡單了,基於思想言論自由的原則,學校和教師可以有自己的獨立看法,儘管意見離異,教育當局不必橫加狹隘的規範。認識國情,不等於認同國情的合理性,不等於有責任把莘莘學子導向「長遠愛國」或「忽然愛國」的目標。 「愛國」,也不等同把國家現存的一切,包括好人和壞人、好事物和壞事物,一攬子無條件通通都愛上!「愛國」,也不能像愛母親那樣無條件地愛。

今天的人民共和國,雖然經濟發展快速,但還不是一個民主政權。所謂「人民民主專政」,「專政」固然有餘,而「人民民主」不足。不但對人民實施嚴厲的意識形態控制,在國家的治理上,還常常出些或大或小、不許人民反對和問責的苛政。西方意識形態自由世界的「正義力量」和「偽善力量」,於是時刻要來「干涉」咱們的「內政」;而同樣來自西方世界的「反華勢力」,也天天要來給咱們指指點點、說三到四。 中央政府的「開明度」確實還遠遠沒有達到「國際先進水平」,面對它心目中的「反華勢力」,它的「國際安全感」已然不足,當然要對咱們這裏的一些「反中亂港」的教育人員們的負面作用予以抗衡,本地教育當局作為特區政府唯一擁有意識形態「塑造」能力的關鍵部門,它的「精英」們儘管過去在聯合王國治下養成了「優良」的「聽話」傳統,目前面對略帶「統戰」性質的處境,其中尷尬就不言而喻了。

2008/08/02

電郵致友人――拉雜僭談教育和「精英」

歷史上教育的「大偏差」,一般都是因為社會整體本來缺乏教育,或者說,教育不得普及。「統治精英」所受教育偏頗,教育人員本身所受教育也偏頗,至於人民,乾脆沒有充分教育。那樣的社會現實,那樣的教育質量,那樣的人民素質,教育自然不免嚴重偏差,甚至走入邪途,「教育理想」,更是無從談起了。

人民缺乏良好教育,素質自然低下,社會運作只得仰賴少數「統治精英」,迷信這些「統治精英」,別無他途。「精英」們拾得洋人牙慧,偶爾也會自稱為「人民公僕」,但更多的時候是尸位素餐,只顧自牟私利,甚至「騎在人民頭上」。 因缺乏教育而素質低下的老百姓就只知道樂天安命,自求多福;有時或會抱怨,卻不知道有問責之權,也不懂得行使這個權利。

高等教育普及,人民素質提高,少數「統治精英」的作用就不會那麼大。他們要幹得好,跟人民的作用互相配合,相得益彰,社會就能更快地進步;要幹不好,人民有水平和條件去監督,懂得提出有用的意見,懂得問責,也懂得自己採取有效的步驟去應變,不必坐以待斃,不必自怨「前生造孽,今生報應」。

好的教育的一個特徵,正是會產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敢移風易俗的人。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吾往矣!這不是平庸之輩能幹得出來的事。

誰要捨「精英」而取「愚民」呢! 百萬「臭皮匠」,未必賽過一個諸葛亮。

「精英」作為一個籠統的社會階級,它有好有壞,有新有陳,有真有假,有實有虛,有清有濁,有美有醜,有智有愚,有優有劣,有賢有不肖,有「世家」有「跳階」。

有自認為「精英」,傲命不凡,自覺優越,卻思想封建,價值守舊,而才能平庸者。 有對社會作出顯著貢獻,被視為「精英」,卻參透優越感的動物本質,以「翹尾巴」為豬狗不如,不值一哂,而平等待人者。

落後的教育制度和內容所培育出來的所謂「精英」,多屬前者。

在原來不列顛殖民地價值和固有漢文化的等級觀念之下,本地的所謂「精英」,往往只是指的擁有某些學府的學位,那樣罷了,未必符合原詞 elite, 或者 crème de la crème 的本義。 就算名不副實,就算尸位素餐,也只好一律叫個「精英」了。當然,這其中不少只是些「跳階愚劣精英」和「世家不肖精英」。

只要確實持有人們崇拜的某些文憑,只要確是缺乏良好教育的人們堅不可摧的迷信對象,這些所謂的「精英」,不管好壞,不管真假,不管智愚,不管賢不肖,到底還是客觀存在,也都只能叫個「精英」。

在這裏,政治還沒有充分民主化,社會到處充斥著不合理的傳統價值。不正義,不公平的事物仍然無處不在,人們往往視為理所當然,不以為謬,或者不敢以為謬。

這些自視為「精英」,或者被認定為「精英」,而得享高官厚祿,得據社會高位者,已然客觀存在,根深柢固,除非經濟崩潰,誘發「暴力革命」,摧毀系統,否則無可取代。他們倘若一向懂得既然享供厚祿,就該以民為先,鞠躬盡瘁,以改變社會的落後面貌為己任,則就今天香港的人均產值而言,咱們的教育應已達到「國際先進水平」才對。 那麼一來,就該不必連個副局長、政治助理什麼的,都竟然並非本地培育,而得來自「耶佛」、「牛橋」等西方名牌學府了!

高等教育,就是讓人學會思考,而且是獨立的深層理性思考,不是人云亦云,鸚鵡學舌;學會應變,而且是應對複雜的社會規模的多端變化,不是找門路,鑽空子;學會創新,而且是天馬行空,無中生有的創新,不是抄襲影射,假冒偽劣的勾當。

由於既得利益階層迷於私利,缺乏遠見,香港高等教育過去發展滯緩,雖則近年急速「擴展」和「改革」,仍然根柢薄弱。現今教育系統裏師資的直接、間接來源,主要是西方英語世界,而所謂「一流人才」,「純洋的」多不願意「東來屈就」,「漂白的」多不願意「回流冒險」,於是「二三流人員」充斥。

過去二十年間,由於被動脫離英治,主動抗拒內地人才南來的現實需要,發展過於急速,「生產線」的設計並未完善,其「產品」自然難免粗製濫造,良莠不齊了。

然而,假以時日,如果方向不致走得太偏,人們的社會歸屬感得到建立,打破「西朝迷信」,教育質量當能有所改善,起碼僅在大學畢業生的一般學術水平,可望有所提高。

普及高等教育,並不是說的人人無條件讓進經營成本奇高的大學,也非一旦進了大學,保證都能畢業。還得年輕人自己樂意就學,還得達到一定學業水平,方能入學,方能畢業。

大學門檻應予降低,採用合理可行的學分制度,很多學系不必限期完成,助學金當放寬,讓大部分適齡青年可以從容接受高等教育。

這該是一個相當富裕的社會能夠實行的教育政策。 這種政策的最終效果,除了讓社會趨於均富,也肯定能創造更多財富,讓人民的歸屬感增強,對社會作出貢獻的積極性提高。

高等教育一旦普及,社會不必一個勁地迷信「名校」,不必一個勁地迷信某些學府的文憑。選賢與能,還得看個人長期的實際表現。人人得靠真才實學獲得就業機會,不學無術者難憑一兩次考試,一兩紙文憑而蒙混過關,濫竽充數,魚目混珠。這麼一來,莘莘學子自然就會用功學習,素質自當逐年提高。

理想不一定都能達到,但不能沒有理想。 高官厚祿而鼠目寸光,理想連講都懶怠講,乾脆尸位素餐,這不是人幹的事!

目下的社會現實裏,教育制度不理想,人民素質不高,不可能有社會層面的大規模快速改進。 咱們就只有這麼點「精英」,也就只能指望這些「精英」們能良心發現,多幹點為國為民的好事了。多加有效的批評,是鞭韃他們,讓他們改進的唯一方法。 實際上也只有「精英」們有反思自省,拆棄懶骨媚骨,換上風骨傲骨,洗心革面,立地改進的條件。因為不管所受教育是好是壞,他們畢竟讀書較多。

這正是為什麼我們對「精英」們要有所要求,唯其如是,社會改革才能和平地,較快地進行。

民主的確不一定為社會帶來良好的教育,唯其如是,教育應當先行,或者和民主發展同步。 高等教育先要得到普及,民主才能充分發揮它的優勢。很多教育落後的地區,民主往往虛有其名,而無其實;或者運作錯亂,弊端頻生。但咱們不能說,既然老百姓大多沒受什麼教育,縱有主見,質量太低。社會因此不宜有民主,還是一切讓「精英」們說了算比較穩妥,比較保險,否則勢必引起社會動盪! 這種說法是天下間最大的謬誤。民主並不是要讓沒有機會上過一天小學的貧農去當總統,只是讓他有行使選擇總統的天賦公民權罷了。 民主是讓社會整體不斷和平改革的唯一途徑。

由於教育不濟,咱們這社會嘛,智愚大別,貧富懸殊,階級分化嚴重,在政治認同上東西異極,南轅北轍;對「偉大的、光榮的、正確的黨」專政下的人民共和國的理解和期望,都存在極大的歧異。民主政治的發展進程,因政黨扯皮,和中央政府的疑慮,目前還只能蹣跚摸索,實行著四不像的制度。

壞教育在精英主義的教育制度下運作,透過教育分化出主奴的階級身分,分化出個體素質的智愚之別。它可以把人民奴化,蠢化,以符合不公平,不正義的社會的實際需要。 如果高等教育得到普及,人民整體水平提高,就沒人願意為奴,也沒人自甘愚昧。這麼一來,滋生不公不義的事物的溫床,自然得以減少。人民的法治精神,和社會立法,執法及司法制度的水平,其維持,提高和改進,都有賴教育去配合。有良好教育的社會,人民才會真正明白正義,公平的意義;才會珍視正義,公平的價值;對自覺憑良心做好事,有比較牢固的信念,不必事事訴諸刑法。 儘管有人還會見利忘義,還會損人利己,但不會是普遍現象。

2008/07/28

歸山野居—仿古詩戲逐陶淵明句

雖無厭俗韻,性固愛邱山。

生墜塵網中,荏苒度華年。

似鳥戀茂林,如魚思邃淵。

遨遊綠野際,跋涉遠園田。

窕阪盈千畝,紮營只一間。

濃蔭充後簷,蜂蝶舞篷前。

暫居且為村,烹炊乃人煙。

麂吠茅蕨中,禽鳴楓樹顛。

翠坪無囂雜,帳外有餘閒。

素日樊籠裏,每暇返自然。

戊子大暑後半旬於營地

七律―酷暑野營

滂沱汗下熱難當,狹徑迢迢皓首昂。

帳據殘丘昏已漸,炊成小灶夜方央。

星移靄淡銀河淺,日出風清綠野涼。

百丈長灘為我有,雲飄水渺草芬芳。

丁亥六月初二於大灣殘丘

2008/07/26

首都人民警察的執勤水平

昨天,首都的人民警察又上了一節實習課。

據報道,北京群眾排隊購買奧運門票,秩序守不住了,有人趁機起鬨,在場警察阻撓香港記者採訪,並粗暴衝撞他們,又毀壞了記者的器材,抓去一名攝影記者,拘留了大半天,還迫令跪地!

從電視新聞片段,可以清楚看到一個失去自我控制的警察,衝出警戒線外,粗暴地推搡一名記者。

首都人民警察的素質,明顯和「國際先進水平」距離尚遠。 在這舉世矚目的什麼「同一世界,同一夢想」的奧林匹克運動會揭幕前夕,表現竟至如此不文明,讓首都市民蒙羞,讓國家領導人丟臉。

首都警察尚且如此,別的地區就不言而喻了。

在中國,這其實不算什麼。 和老百姓一樣,一般警察都沒受過良好的教育。 他們不但素質不高,又缺乏「世界先進水平」的職前和在職相關專業訓練,習慣了「騎在人民頭上」,面對享有「同胞特權」,而事事「敢」跟「權力人員」理論的香港記者,難免心中忌恨;偶爾失控,露出惡棍嘴臉,該是意料中事。

過些天,比香港記者厲害得多的全球的記者就都來了。而未能在事前查出身分,未及拒諸國門之外的來華示威者,還不知會有多少呢。

時不我與,國家要更趨文明,要和世界接軌,執法人員的水平亟待大大提高之際,北京奧運卻迫在眉睫了。 這個水平的警察,如今讓他趕緊上清華受訓,怕是來不及了,我看哪,還以暫時調離首都為宜。 當急決,再不能脫拉了。

奧運這種世界大事,歷屆都被捲入全球經濟和政治渦流之中,期間維持群眾秩序、保證城市安全的難度不低,因而很多先進國家的大城市,都不敢輕率申辦。

今天中央最高領導人的治國標準,已然跟從前不可同日而語。大抵下了「最高」決心,要藉舉辦這次國際盛會,順便徇洋變華,移風易俗,向開明政治邁出不大不小的一步。 在向來死抓不放的新聞管制這檔子事上,中央已然明令,對外開放自由採訪。

然而,上頒新令,下缺水平。 看來還得假以時日,方可慢慢入軌。

2008/07/24

電郵覆友人――僭談「教育理想」

Old C.,

嗐呀,「沒有教育行嗎」這樣的話題,咱們就不必談了吧!真是的!

人不錯會互相殘殺。但教育固然能像你所提的那樣,讓人「有時願意犧牲小我,保全大我」,也絕對能走另一極端,叫人加倍互相殘殺。

得先說說這「殺的屬性」。人吃肉,有「殺生本能」。 人殺生時大腦會釋出神經傳導物質,產生快感。快感的強度往往超逾由同情而生的難過,所以有些人喜歡以釣魚、打獵為消閒嗜好。

人不但殺生,正如你所說,還殺人。然而,這「殺生本能」雖然寫在了 DNA 裏頭,卻又並非人人都天生嗜殺。 有的人不必受任何教育,天生溫順善良,不但不會主動殘殺同類,遇上別人來殺,寧可引頸就戮,不肯殺敵求生。

在同一原始人類族群裏,往往嗜殺者和溫順者共存,族群才得延續發展。倘若嗜殺者過剩,族群內部會因自相殘殺,而自取滅亡;溫順者太多,族群又會變得軟弱,不敵外來侵略而易被消滅。

原始族群雖然沒有現代概念的所謂教育,可是卻有代代承傳,以潛移默化方式發揮作用的「傳統教化」。受過「教化」的嗜殺者不殺本族人,只殺外敵;利器只認親疏內外,但卻無所謂正義與不義,只要是敵對族人,就在可殺之列。現存非洲的一些相鄰小部落之間,至今殘留這種互相仇殺的族群關係。

原始族群文化的後天教化既可使族群整體傾向嗜殺,也能使之變得溫順。也就是說,透過教化,能讓族群走向任何一方面的極端。

近代文明確立之後,國家須要刻意栽培一些為保疆土而能殺、善殺、嗜殺的戰士,但卻不能太多,太多了就會讓國家發展成為軍國主義、納粹主義、法西斯主義那樣的人類族群大毒瘤,最終自招災劫。要生產大量這些「邪惡主義」的信徒,教育就派上了用場。這類教育,是為「邪惡教育」,有時甚至結合了狂熱宗教信仰的力量,因而如虎添翼,相得益彰。

儘管到了現代,當咱們的偉大祖國,走到了文化大革命這國運的節骨眼上,人們接受了極左、激進的「共產主義教條教育」之後,殺的就不光是外敵了。由此可見,教育既可救國,興國;亦可禍國,敗國。 教育一旦走上邪路,能使族群自毀。

至於不守秩序、法規的行為,斯屬社會枝節現象,世界各地都有,不可杜絕。一般而言,在比較公平、正義的社會,這些行為的出現頻度比較低;在缺乏公平、正義的社會,頻度就比較高;在最惡劣的情況,甚至會是普遍現象。 社會能發展得比較正義、公平,是因為有全面、平衡的好教育;反之,是因為有失衡、偏頗的壞教育。

全面、平衡的好教育讓人相信正義、公平的理念,讓社會發展朝向合理的方向,形成比較穩衡的經濟體系;減少壟斷剝削,縮小貧富差距,消弭階級敵對。這就能排除社會內耗,調動人民的積極性,歷久而不衰。 人民於是都能發揮互助互惠、互補互利的精神,社會於是走向均富。 在這種社會,人民普遍樂意自覺遵守秩序、法規,治安比較好;不必大批警察手持自動武器,夜以繼日,滿城巡邏,到處站崗。

教育不能脫離市場,也不能只知道迎合市場。在今天全球經濟一體化的大環境下,地區市場情況瞬息萬變,教育儘管要迎合,也往往迎合不了。

教育當然也不能脫離現實,培育大批無從就業,而又不會變通的過剩專門人員,白費社會資源。

在「全球一體化」的大環境下,高等教育必須普及,不惜多耗社會資源,多多培育適應能力強,眼界寬,有遠見,有主見,有機動性,有創造力,有歸屬感的年輕一代。

受過這種教育的年輕人不會鼠目寸光,不會只知道發財致富;不會把自已看成一件商品,以能高價賣給大財閥為榮為幸,沾沾自喜。

這種年輕人也不會因為找不到托拉斯巨無霸為靠山,而失去自信,顧影自憐,自怨自艾。

這種年輕人更不會因為一時失意而孤芳自賞,怨天尤人,自暴自棄。

這種年輕人能改變社會的落後現況,擴充社會的經濟生境;發現、發明新事物,創造、創建新產業;突破舊框框,打開新局面。

然而,「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百年以來,咱們樹人有幾許?咱這「立足華夏土壤,而浮身西方海洋」的「類城邦」社會,儘管願意拿出巨大的財政資源,就怕難以找到有理想、能力,願意以身作則的教育從業人員,去從事這樣的國家民族百年大業。

2008/07/21

電郵致友人――談「教學語言」

Old C.,

「教學語言」實在是個再複雜沒有的課題。

先來個斷章取義,從你的文末談起。你說「莘莘學子……稍覺辛苦,便即放棄。學無所成,又怪政府」。 我說,子女嬌生慣養固然是父母的缺失,有時甚至會是祖父母的錯;同時,當然又是子女自己不懂事。 但把話說到底,如果這不是孤立的現象,而具有社會普遍性,這還是要怪政府的。也確實就只能怪政府。不怪政府,還能怪誰!

教育,不僅僅是一個家庭的家事,更不光是一個學生的個人私事;這是社會的事業,是全民的共同事業。這當然就是教育當局的事,是政府的事了。 教育當局不但要承擔對各級學校裏的學生施行良好教育的責任,也要對社會施行公民教育,對家庭施行婚姻倫理教育。

然而,咱們的所謂教育,歷來就只是「教科填鴨」的「生產線」,是學歷憑證的「買賣場」,和一般經濟產業沒有本質的分別。

父母不懂得對子女施行家庭教育,導致子女嬌生慣養,這往往是父母本身沒有受過良好的學校教育和家庭教育的結果。

有些父母並非不知道家庭教育的重要,可惜連他們自己都沒受過多少教育,而且醒著的每一分鐘都得用於撈錢,因而沒有條件和時間對子女施教,只能把他們交給「空降」此地,「出賣生命主要片段」的外傭,最終導致他們性格、行為、學習上的問題。 這本身就是個社會大課題。 社會課題,只能從社會層面去處理。 然而,這奉行精英主義的政府,卻沒有精英應有的灼見,不知道謀求補救,怠於應對。

此地從事教育產業的精英階級,他們的子女一般都送到西方受教育,尤其是高等教育,而鮮有必須留在本地,拼死競爭供不應求的學額的。 此地教育的好壞和成敗,對這些精英來說,實際可謂不關痛癢。 這就有點像印度的婆羅門家庭,他們的子女,學習成績再不怎麼樣,都能在西方完成大學教育。要拼死擠進全世界最難考上的「印度理工大學」的,多是些普羅大眾的孩子。

在咱們這個面向國際百餘年,而目光短淺只一寸的社會,身為父母的,一般都只受過偏狹而功利主義的所謂教育,奉行「一切向錢看」,「各安天命」,但求「過海為仙」的人生哲學;對落後、不合理的社會現象,視為當然,默默忍受。 水平如此,能養出不肯吃苦的小苗苗,而非不在乎死活的青少年罪犯,就算是不錯了。

此時此地,在這樣一個社會產業偏狹、資源分配失衡、個體競爭劇烈、貧富懸殊嚴重的外向形經濟體系,教育已然不可能是真正、全面的教育,凡是不能限時轉化為金錢的教育方針、方式和內容,都會被排除。

此時此地,在這樣一個偏狹、失衡的社會,「母語教學」和「兩文三語」的提法,不免就要帶有片面性、虛妄性和欺騙性了。

「母語教學」實際是沒有能力接受「英語教學」者的唯一最低檔次的選擇。 至於「兩文三語」,那更是開玩笑的事,不必認真! 我乾脆把它說成「兩蚊三羽」好了。也就是兩個蚊子,三個翅膀。「兩蚊三羽」而能飛翔自若者,只能是少數的超優特異物種!

由於必須迎合國際商貿的現實需要,本地社會和教育的發展,都徹頭徹尾地服從於狹隘的「唯商用主義」,加之行政、立法、司法上,已有一百多年的「唯英語」傳統,在這裏,幾乎一切個人才能,都置於英語能力之下。

就算要成為「中文專家」,最好先到美英名牌大學如「耶佛」、「牛橋」去深造一番,把一兩個博士什麼的弄到手,方能回來在學術市場上臨陣殺伐,亮出頭銜,把云云對手一一斥退。

這就形成了帶有迷信色彩的、社會性的語言「自然選擇」。 語言能力較弱,只「配」接受「母語教學」的年輕人,往往因為英語能力不足,在升學和就業機會上吃盡大虧。很多跟語言能力沒有多大關係的才能,因此都被平白埋沒掉。社會因而流於單元化,缺乏創造力,發展上永遠落在西方後頭。

此地的所謂人才,假如是「實料真材」,就像金融市場的資金,可以隨時流入,亦可隨時流出,對社會完全沒有歸屬感。西方的英語世界,才是他們心目中的「地球村」。

由於對英語的迷信瀰漫整個社會,哪怕再不學無術,再無能,再不堪,只要通曉英語,往往都被迷信為有才能,甚至以為精英,獎予一切機會。

在東京,外國人留下來工作、定居,多少得學一點日語。不懂日語的洋人,在東京街頭閒逛,最好自備一本翻譯小冊子,或者一個電子翻譯器。 在香港可不一樣。 為數不少的白人永久居民之中,會說廣東話的絕無僅有。 當然,這有它的道理,畢竟香港是在英國治下發展出來的國際城市嘛。

儘管如此,英語實際沒有在本地華人社會得到普及。 過去一個半世紀,英語作為統治者的階級語言,由於源出「買辦階級」的「高等華人」有意識地維護它作為「精英語言」的地位,加上跟中國政治現實和狹隘文化傳統有關的一些複雜因素,它沒有能夠在社會層面得到應有的普及。

作為一個國際商貿城市,這裏一般年輕人的英語習得,基本只有正規學校一途,而一般中小學的語文教學質量,這麼些年以來,有目共睹,無論中文、英語,都和一般合理期望差距甚大。 因此,作為一個國際商貿城市,市民的普遍英語水平,或者說雙語人口的比例,可說是「太不像話了!」甚至還比不上也曾淪為不列顛帝國屬地的印度。

本地華人人口的英語普遍學不好,這倒也罷了,怎麼就連漢語水平,竟也低得那樣不堪了呢! 我看,社會性的、長期的輕視、忽視本地民族語文,特別是漢語標準語的文字形式――中文,褫奪它應有的法定地位達一百多年,斯固有以致之。 而本地方言和標準語有巨大的歧異,斯亦有以致之。

從教學效率的角度看,「母語」既有利於教師講授,也有利於學生理解,顯然是最理想的教學語言。但礙於種種不同的原因,如國家的強制規定、父母的自由選擇、家庭移民他國等等,今天世界上不能享受母語教學的少年兒童並不少。 比如出生在印度的婆羅門家庭,或者廣州的一般家庭,和香港的「精英」和「中產」家庭的孩子們,大抵從幼兒園階段開始,就在非母語的環境裏學習了。

對兒童來說,以非母語作為學習媒介語,一般不會產生任何困難,但卻能削弱對母文化的認識和認同,因而導致對原屬民族、族群、文化的疏離。

面積只有24萬多平方公里的聯合王國,南腔北調是普遍現象。 一般相信,今天只有不到百分之三的人口,說的RP口音的英語。 絕大多數的王國國民,都是說的地點方言,或者帶不同程度方音和地方詞彙的「不列顛英語」。

如果你生在倫敦,母親新近從「河口郡區」遷入,說的是「南英格蘭英語」的 Estuary, 而父親是來自利物浦的 Scouser, 一口盡是漂亮的 Scouse, 那你仍然可以不必另學一種大異於母語的「教學語言」,你的母語口音絲毫不會對你的學校生活造成障礙。 成長以後,儘管你跑遍整個王國,堅持說一口Estuary和Cockney的混雜體,既沒有人會因此無法跟你溝通,也沒有人會笑話你的口音。你聽到的,包括你的老師們所說的,除了極少數操比較正統的 RP口音,多半是形形色色的南腔北調! 然而,這完全不成問題,因為在這個英語的王國裏,不管你說的是 Scouse, 或者 Estuary, Cockney, 它們都是英語,是全體不列顛人「廣義的母語」。 如果你說你要 a li?le bi? o' bu?er to sprea? on de brea?, 不管對方是不是 RP speaker, 他都會明白你要的是 a little bit of butter to spread on the bread.

但是如果你現在出生在威爾斯的卡迪夫,母親來自西北部的小鎮,說的是威爾斯語,那你就跟英格蘭人、北愛爾蘭人、蘇格蘭人很不一樣了。 你從小由母親口裏學到了這種一度瀕臨「絕滅」的「珍稀」語言。 五年後母親把你送進一所以威爾斯語為教學語言的小學。一年級和二年級你乾脆沒有英語課,到了三年級你才開始學英語,知道了黃油叫個 butter, 又叫 bu?er, 中學畢業時你基本能操雙語。在大學裏,你的英語口語由於天天派諸用場,已然比威爾斯語流利多了。此後,你的母語大抵只會用在家裏,或者上菜市買東西,又或者去西北部走親戚;別的場合,比如跟朋友泡吧喝啤酒聊大天,你多半會選擇說英語。當然,說到跟威爾斯文化傳統有關的事物,你還是會夾雜一兩句威爾斯語的。

中國地點方言的情況大異於聯合王國,也比聯合王國複雜得多。 中國的漢語方言,在一般西方語言學的概念裏,實際上要算是不同的語言,比較接近同屬「西日爾曼語支」的英語和德語的關係。 那無疑是親屬語言,卻不能算是一種語言裏的方言。 雖然使用同一方塊文字系統,這些方言之間,語音、詞彙迥異之甚,基本無法直接通話。比如台山人和潮州人,除了「雞同鴨講」,難以合演別的劇目。

西方語言學的所謂方言,是可以在相當程度上通話的,比如 Scouse和 Cockney 就同屬「英格蘭英語」的方言,香港話和順德話之間有類似的關係,同屬廣州話的方言,但在漢語系統裏就要稱為次方言了。

然而,在所謂「漢語方言」的大家族裏,咱們有的是承傳自上古祖宗的一套漢字,由於漢字不是表音字符,它不受語音隨時隨地的變異而變形。 作為詞素,這套固有字符又能輕易組成音節簡潔的新詞,不必像英語那樣,幾乎毫無節制地不斷產生全新的拼式。 也正是這套神通廣大的字符,配合著拼式注音,讓漢民族的共同語――普通話――「普遍通用語」,學習起來比較方便。

咱們如今有了這「民族普遍通用語」,自當朝向直接用為教學語言的大方向而邁開腿腳了。 可是香港的教育系統嘛,它多少反映了社會的普遍偏見和短視,哪能幹得來這種移風易俗的大事!但又不能不意思意思、走走過場啊,於是從內地引進一些 standardized speakers, 用以教授和測試普通話,全盤照搬內地多年來強行貫徹而其效不彰的口音和字音絕對標準。 除此之外,餘的一成不變,仍然堅持「廣州話教學」、「以廣州音讀、寫白話文」的學校語文政策。這麼一來,全社會的中文水平難望提高,也就不言而喻了。

電郵致友人――談「福建土樓」

Old C.,

你想成為「活化石」,恐怕資格上存在一些問題。 因為兄台貴為現代智人,而智人遺傳變異快速, 似乎明知一手摧毀地球生態,罪孽深重,「自致絕滅」無可避免,要趕及在絕滅之前,分化出「神人」極品,以超脫死生,反叛自然,應對由「自作孽」引致的地球浩劫。 因此,過去數十萬年之間,似乎未卜先知,進化非常積極,毫無滯緩跡象。

而未來透過生物工程,從「自然隨機選擇」時代,進入「自決擇優」時代,基因競賽促使「人工進化」以極速進行,智人的生物結構,將在短時期內變得面目全非,「唔止連阿媽都唔認得,就算係嘎己照鏡都唔認得!」 這麼一來,進化坦途上越走越快,怎麼還有成為「活化石」的可能呢!

倒給你想出一個妙法,但其可行性未經實踐驗證,切莫輕率嘗試:
根據佛說,如果人不善待動物,來世輪迴,就有可能轉生為被虐物種。 咱們的國寶大熊貓怎麼樣?它可是個活化石的死硬派呀! 倘若這阿扁所「忌」的熊貓不可行,或有韓愈所「祭」的鱷魚可資考慮?

廢話說完,言歸正傳。
你提及的福建「土樓」值得聊聊。 據說,這些古建築群的衛星圖像,曾在美國一度誘生疑雲,被誤認作導彈基地,傳為國際笑柄呢。

「土樓」最近被列入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世界遺產」,這該是值得高興的事。 今年成功列入的眾多項目之中,中國雖然只佔區區兩項,但隨著一往無前的「振興中華大躍進」,中國的「世界遺產」項目總數,看來很快就要超越意大利和西班牙,搶居世界第一位。

不過,就有那麼一天,也算不上什麼。須知咱這華夏一國,面積忒大,只比整個歐洲小著那麼一丁點啊! 項目倘能增至整個歐洲加起來那麼多,那才不失泱泱大國身分。

福建「土樓」的「入產」,勢必吸引大量慕名而來的國內外觀光客。 隨著資金的流入,產業開發和經濟建設必將積極進行。 但願這些脆弱的古建築群,不至蒙受太大的負面影響。

「土樓」作為古建築群,展現獨特的建築設計和工藝技術。而客家族群在遷住地的聚居方式和生活型態,其久遠的傳統依然殘留此中。

這客家「土樓」是中古和近古漢族內部族群遷徙,跟遷住地的原有漢族居民融合或半融合,所創造的實物「遺產」。 它固然充分顯示了客家人的智慧和族群安全意識,但也反映了漢族內部族群之間互相接納、融合的過程中,存在著不小的隔閡和障礙。

由於古代中原農業人口的繁衍,造成耕地不足,一旦遇上自然災荒、族群鬥爭、社會動亂和民族戰禍等外因,客家人唯有集體遠徙異鄉,長途跋涉來到南方定居。這就免不了要跟先來的漢族競爭自然資源。說迥異方言的先來者當然不歡迎,難免顯示敵意。客家人為了自保,只得遠離平原,到山裏去墾荒;就地取材,築起「亦城亦房」的「土樓」,把自己圍將起來,有點像香港的一些客家「圍村」;一方面和語言不通的外人保持距離,減少正面衝突;另一方面防禦盜賊,保障生命財產的安全。有須要時索性把大門關閉,暫時退守「土樓」之內,自成一統。

時至今天,「土樓」成了「世界遺產」,和一些歐洲古堡的地位齊平。 如果說,歐洲的古堡往往直接或間接來自戰爭和權力,咱們的「土樓」就該能代表和平和融合了。

2008/07/15

羊城三十年

既然僭談了音韻學家們深奧的廣州話,就不能不想起歷史學家們古老的羊城。

我第一次踏足偉大的社會主義祖國的南大門――廣州市,當然不在歷史上的古代,而僅在三十年前罷了。 然而,這三十年間,在中國發生的社會變化,就要比歷史上的任何時期的三百年,都要大得多。

三十年前的那次赴穗,並不出於本意,卻是因為一位同學的無效邀約。

此前一年,「形左實右」的「王張江姚四人幫」倒台,華國鋒以「你辦事我放心」手諭登主席位,共和國的國策開始漸變,允許港澳同胞無緣無故到內地去走動。這種「走動」,雖然定名「回鄉」,卻虛有其名,而無其實,並不規定只許回到原籍或祖籍的故鄉。

那年的九月底,一位同學約我和另一位同學,在耶穌聖誕節假期的長週末,到廣州去逛幾天。我對這首創的提議並不感到興趣,沒有答應。這位同學於是還要鍥而不捨,改而提議到比較近便的深圳去住一晚,可我還是沒有很大的興致,婉拒了。

不去的理由很簡單:我是個土生土長的香港人,香港這塊英國佔領地,是被社會主義祖國認定為「萬惡的資本主義淵藪」。在社會主義祖國革命人民的面前,我自覺有個十分惡劣的形象。把自己的惡劣形象,從英國佔領的香港,帶到偉大祖國神聖的國土上,會對一些「階級性」不夠牢固的無產者造成壞影響,有可能妨害他們奔向「美好的共產主義明天」。 這種對祖國有害的事,我當然不該做!

可是,二十多天之後,我的這位同學卻因先天性心臟病發,不幸突然去世了。

我於是決定代替這位早逝的的同學,到廣州去一趟,特意隨身帶去他的一件遺物,象徵讓他完成遺願。 這也就是我生平踏足社會主義祖國神聖領土的第一次。

當時香港人要到內地,得持有「回港證」,憑以在回程時進入香港。此外,香港身分證原來也是兩地邊檢人員必查的證件。而我在申領「回港證」時,卻被入境處的告示所誤導。這告示只提醒香港人赴澳門必須攜帶身分證,卻沒有提及赴內地也有同樣的須要。我於是自作聰明,把身分證留在了家裏。

然而說也奇怪,出境時,港方的入境處人員竟然沒有向我索查身分證,讓我順利通關。

可是到了戒備森嚴、氣氛緊張的「羅湖橋」上,內地的軍人可一點都不含糊!原來領取當時由香港中國旅行社代辦申請,由深圳邊防檢查站簽發,只能在始末日期之內使用一次的「港澳同胞回鄉介紹書」,除了中旅社的有關單據,還要出示香港身分證! 可我的身分證沒有帶來,那豈不遭透了!

那位人民解放軍戰士說要看我的身分證的時候,我感到非常錯愕,起先摸不著頭腦,隨即不知所措。 可我確實沒有什麼要隱瞞,就照直說,這是我第一次要去內地,不知道得帶身分證,所以落在家裏了。 那位戰士當然不相信,反問我沒帶身分證,怎麼可能通過香港的出境檢查? 我於是被帶進一個小房間,接受嚴肅的審查。

我照直詳細解釋一番之後,那位軍人大概沒有發現可疑的地方,就說要去請示上司。 我在小屋裏等了很久,心裏作好了敗興回家的最壞打算,還盤算著,如果被轟回去,就只好春節再來吧。 又安慰自己:這倒也沒什麼。可不耶穌聖誕過後,春節隨即就來了嗎!

我等著等著,好容易等到了這位橋上邊防戰士再進來。 出乎我意料之外,他竟把「回鄉介紹書」交給我,然後對我說,我可以過去了。 我把「回鄉介紹書」接在手裏一看,但見備註欄上添上了兩行十分剛勁的黑色鋼筆字,大概寫的:「忘帶身分證入境,准予通行」,並加蓋了印章。 當然,是否確實就是這十一個字,因為事隔三十年,我可是不那麼肯定了。

當時我向那位很有水平的解放軍戰士連番道謝之後,望著五星紅旗,愉快地走過了羅湖橋,腳步輕鬆得像要飛起來似的。

當年不比今天,一旦被拒入境,車票固然報廢,而假期的第二天,或者第三天都不必再去了,因為早在預售期就賣個精光的深廣車票,臨時是不大可能買到的。

對於祖國的邊防人員,這第一次的接觸,就在我心中留下了良好的印象。

車抵廣州,第一個難忘的景象,就是走出廣州車站時,眼前所見,除了寥寥幾個穿一式白衣藍褲,臉頰乾癟,身材瘦削,來接親友的男女。站前寬闊的廣場上,就幾乎再看不到一個人影了!

廣州雖然不是個旅遊城市,但歷史悠久,城市風貌跟香港大異其趣,一切在我的眼裏都顯得新鮮。而穿一式白衣藍褲的人們都很友善。 我當時帶著異常興奮的心情,盡情遊覽觀光。

第二天大清早,我在廣州長堤路的一家茶樓吃早餐,同桌有兩位來穗探親的香港中年夫婦。大家聊了起來,我就談及我的大意和遭遇。他們都認為不可思議,將信將疑,還告訴我,就那麼巧,也正是這一次,過來的時候他們就親眼目睹,一個老大娘因為掏不出身分證,而被港方人員轟回去了。 他們問我是不是也來探親,我就把我來穗的特殊原因告訴了他們,如我所料,他們就說一定是我那已故的同學在天有靈了。 那時候我雖還不理解共產主義,卻是個「唯物」得很的人,對那雙夫婦的看法,自然一笑置之。

這破題兒第一遭在廣州「飲茶」,只顧跟那雙夫婦聊著,不留神點來了一盤腸粉,沒想到裏頭除了不新鮮的剁豬肉,還有蝦醬。 我從小不吃蝦醬,因為受不了那股味道。可那次吃上的腸粉,裏頭的蝦醬的腐敗氣味,竟要比我此前在香港誤吃過的,還要濃烈十倍。沒準就連那些剁豬肉都是已經變壞了的,而那蝦醬更是年代久遠的「極品」! 那濃烈的氣味湧進鼻腔,我已然要吐,哪還能下咽呢! 可當時祖國還處於「深挖洞,廣積糧,不稱霸」的火紅革命時期,不但尚未形成現今請客宴飲的排場豪風,要吃一頓倉底舊米做的粗飯,先要交付糧票,結帳付錢,反而在用餐之後。 在那個年代,任何物質都不允許浪費,國家須要「廣積」的糧,那就更不用說了!

眾目睽睽之下,作為香港同胞,我不能展露一副孬德性。既然自己大意,要來了這盤「極品」腸粉,再怎麼下不了咽,都得把它塞下去,不能吃剩一丁點! 我於是閉氣屏息,拿幾小杯淡然無味的清茶,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它全部往五道廟裏沖將下去,不遺殘屑,不噁一心,然後再用幾小杯清茶徹底漱口,不打一嗝。 這一盤「極品」雖讓我倒了一整天的胃口,卻沒在我的肚腸裏進行任何「反動」,這大概可以說是「身分証波折」之外的又一值得慶幸的事吧。 我於是學懂了,人生地不熟,此後吃飯點菜,得格外小心謹慎。

第三天早上,我到荔灣湖公園閒逛,看到三個小姑娘在湖濱跳橡皮筋,她們一邊活潑地蹦著,一邊竟說著非常難聽的廣州話! 難聽,不是因為說得不標準,或者嗓音沙啞,而是句句都帶最口磣的男人常用的髒字! 在香港,雖然偶爾也能遇上說話帶髒字的女孩子,可我從沒見過在公園裏這麼旁若無人、肆無忌憚地大聲說的,況乎出自八九歲的小姑娘稚嫩玲瓏的嗓音!

廣州,我和它闊別太久了。 這之後的幾次踏足,都在80年代。 有一次帶了我父親一塊同遊,在長堤大馬路上走著,他一邊搖頭一邊喃喃地說:「今不如昔!今不如昔!」 我父親年輕時隨我祖父來香港,之前曾在廣州待過幾年。

依稀記得,十幾年前的廣州,市容是隨處十分髒,交通是縱橫一片亂。那時候還沒有修地鐵,幾乎每坐一次公共汽車,都可以帶來難受的經歷。上車和下車,往往難免經歷一番掙扎。有時甚至讓車門把手指頭給夾傷了。在車上擠著的時候,人們都把你當靠背;有時後面已然背對背,前面還要來個臉貼臉呢!冬天還不至於太難堪,夏日可是苦透了! 從乘客身上散發的氣味,可以推想,人們的家居衛生環境,都沒有達到「世界先進水平」。 錢要不慎掉在汽車的地板上,我寧可不去撿,因為難免沾上痰涎;但確實又不能不撿,就怕這可能被認作瞧不起無產階級,是小資產階級自以為乾淨的惡劣表現。 俺農民老子腳丫上的牛屎可都是香的,何況工人、戰士的痰!

俱往已! 去年秋天,我舊地重臨,溫故知新。 這次赴穗,可是非常方便。上午十一點半出門,下午兩點二十分就在廣州東站下車了。

廣州東站有地鐵通達,而地鐵線路縱橫交錯,可說覆蓋市區任何地方,十分方便。 街面上出租車很多,車費便宜,起步價還不用人民幣十塊錢。 公共汽車沿用國產品牌,設計和質量雖然還遠遠落後於「國際先進水平」,但肯定比從前大有改善。 廣州城區不大,而人口密集,儘管不在高峰時間,有些路線已顯得有些擁擠。 但乘車要比從前舒適多了,車廂也相當乾淨。大抵帶著髒兮兮、濕漉漉的物品乘車的人,或者隨地吐痰的缺德者,都比從前少得多了吧。

去酒店的途中,在流花區的站前路,二十一世紀的廣州給了我第一個不大不小的驚愕,就是竟有裸露下身的流浪漢在街上蹓達呢! 我想,這一類不幸的人,肯定患了嚴重的精神病,乃至流落街頭,衣不蔽體,大部分人類行為特徵丟失,雖仍懂得覓食求生,知道飢渴冷熱,畢竟不能自善其身,不懂清潔衛生,要比老弱的野生動物,猶有不如。 可以設想,轉眼寒冬到來,可能就會給有關當局的人員,帶來處理上的方便了! 這使我想到了從前在冬天到東北雪國旅行所見,衣衫襤褸的流浪漢,夜晚都躲進髒臭無比的公廁,或席地而睡,或歪在牆上假寐,以避過殺人不見血的慣常低溫和風雪。

說到公廁,這次在廣州所見,確實讓人欣喜。 這些廣州市區裏的新型公廁,都是獨立的小樓或小平房型式,不依附於別的建築物。在大街上有明顯的指示牌。不收費,蹲位隔間相當寬敞乾淨,有保潔人員常駐。這些人員兼售衛生用品,似乎就住在小樓地層的小屋裏,看樣子都是外鄉農民。

目前中國國民的普遍素質還沒趕上「世界先進水平」,人們用廁往往有「不文明行為」,這種公廁的設計和管理方式,不但切合實際,也相當進步,既便利市民和訪客,又有效地改善了市容和衛生。 這跟共和國建國初期的全國公廁典型相去何止萬里!

1980年代我去黃山,長途車上有一位美國留學生,他告訴我,他本來不抽煙,但到了中國就抽起來了;因為每上廁所,別無他法,非抽不可! 我就向他介紹我個人的對付辦法:不必抽煙。 「小事」一樁,就憋氣一兩分鐘;這是「小法」,它的附帶好處是可以順便練氣。 倘有「大事」要發生,非在惡劣環境之下處理不可,就拿個厚厚的,有棉花夾層的醫用口罩,用水弄濕了戴上;這叫個「大法」,效果不俗,它的附帶好處是鍛煉胸肺擴張。

一晃四分一世紀,那種「一個坑,兩塊磚,三尺土牆圍四邊」,或竟是「兩尺土牆圍三邊」的茅廁典型,到了今天,該只侷限在偏遠落後的鄉鎮裏存在了吧。

反觀香港,慚愧了,雖說是國際城市,實際上很多市民都還沒趕上「世界先進水平」,缺乏公德心者、沒學會「用廁文明」者,並不罕見。有些公廁設計落後,維護不善,保潔不足。在這方面,我看古老的五羊城該有值得借鑒的地方!

在書報攤花5塊錢買來一張印刷精美的交通圖,全市所有地鐵站名標示齊全。 還在圖上找到了我的中學母校的「祖校」所在。 既已身在廣州,我這由美國傳教士創辦,有逾百年歷史的「祖校」,當然要去看一下。

人生地不熟,到市郊坐出租車還是有點不完全放心。於是看著地圖去坐地鐵,再倒公共汽車,還多虧了一張嘴,得以在正確的車站下了車。 甫下車就看到一個女學生,從這女學生制服上的校徽,看出她正是我這「祖校」的學生。 我用國家標準語向她打聽到了正確的方向,免走冤枉路。 到了校門前,向值班人員道明來意,就獲得允許,進入校園。 在偌大的標準運動場邊的樹下,我聽到的,並非國家教育部規定的普通話,這一班踢球的男學生肆無忌憚,啷啷上口,放聲大嚷,而聲遠益清的,赫然竟是含高密度髒字的廣州話! 其中頻度最高的,是女性外生殖器的土俗「賤」稱,當然一如常規,在前面綴加不同的形容詞,組成雙音節,以為哥們互相的稱呼。 看來呼者口潤,應者耳順;呼應之間,揚抑挫頓!

在沙面一座小教堂前,遇到兩位在廣州念醫科的外省大學生。我們就在宗教的話題上打開了話匣子。 隨後我談到了,從前到內地旅遊,包括廣州,我總要問路,也總能得到禮貌的回應,甚至友善的幫助。可是這次重臨,我竟不止一回遇到別過臉去不理我的的人! 他們於是都笑了,然後說,別過臉去不理睬,反正不能算是最壞的回應;有一次他們問路,對方不但不理睬,還特意從塑料袋裏,掏出報紙來把自己的臉給遮上呢! 我想,那樣不友善的態度,大概是要向對方表示極度的輕蔑,真可謂古今罕見、萬國難尋的社會怪現象! 這時我可意識到了,我和這兩位來自北方的大學生,所以都吃上這種「緘口翻眸別臉羹」,大概僅僅就是因為我們都說普通話的緣故! 那兩位外來的大學生當然沒學會說難度很高的廣州話,而我卻有一股傻勁,偏要堅持對廣州人不講廣府話,只好說,那叫活該,是自招的。 對此我雖然覺得莫名其妙,卻還是照舊說我的普通話。幸而往後再沒遇上那樣的異人了。

這經歷讓我深思:叫那人討厭的,究竟是說普通話的我呢,還是普通話這國家標準語本身? 我當然無法憑空想出答案。 但答案無論是什麼,這都可能是一種不好的社會徵兆。 最後我想到了一種可能:假如那人不會說國家標準語,卻生活在一個絕對不能承認自己不會說的地方,而他又並非啞巴,那他大抵只好作出那樣的反應了。

走進黃花崗烈士墓園,看到草地上有人放著音樂,成雙作對在跳貼面舞。 而烈士紀功坊後面,坐著一個老叟,他側歪著身子,十分舒坦,穿件背心,赤著腳,舞動著胳膊,和另一站著的老人在高談闊論,興致方濃,儼然把墓園的這一角,視為他家的院子了。

正看汪精衛所書烈士碑,對面樹林裏傳來嘹亮的粵劇練腔和管絃伴奏之聲,此起而彼落,煩擾不絕。看來今天這烈士墓園裏的訪客,都是為的消閒或交誼而來的!

這情景,讓我感慨不已。 咱們國家的老百姓缺乏教育,怎麼就一至於此,竟然都不懂得,就算這只是一處普通的墓地,再怎麼不在乎,再怎麼不敬,也不至於要在墓側唱大戲、放情歌、跳熱舞、發偉論哪!何況這是紀念革命先烈的墓園!

這時來了一位外國老先生。 他肅然起敬地站在那裏注目碑石,低聲跟女陪同說話,聽出來是美國口音。 那旦角女高音的歌聲,實在太騷擾我們這些真正的謁園者了,我不勝其煩,一時憋不住,就「裏通外國」起來,和那美國人交換了意見,比照了兩國類似場所的情況,批評了我國教育的缺失。 那位年輕的女陪同由始至終不發一言,大抵讓我給窘了。而她直接受益於國家教育系統的培育,如今在工作上又代表國家接待外國客人,大概不好在這種場合,對本國人民任何不文明的行為,表示個人意見。這該是國家對知識分子在政治方面的基本要求吧。 可我和那個外國人說的話,其實主要是說給這位會說英語的女陪同聽的,但願她聽後懂得多管閒事,向有關方面反映一點文明的意見。

晚上,北京路商業步行街上逛者如鯽,兩旁的商店都過度地照明,新建的高樓大廈林立,霓虹招牌亮得實在耀眼。這當然讓人無法想起三十年前,甚至二十年前黑燈瞎火的舊貌了。 讓我沒想到的是,從前每到廣州必來光顧的新華書店,竟還能在這樣一條商業步行街上繼續經營!

步行街北端的地下有一段「千年古道遺址」,由唐代至民國,層層壓疊。遺址上面覆蓋了鋼化玻璃,讓實物原地展示,行人在上面走著觀覽。 我仔細看了宋朝的磚石路面。

拐個彎,到了中山路,在「騎樓底」下,停放著一輛板車,車上赫然躺著一個看似患「水腦症」的小兒,腦袋很大,眼瞼半開半合,奄奄一息。猜想是被用作流動展品,賴以討錢。旁坐一個中年男子,悠閒地抽著煙,遊目路人,神態自若。 我看在眼裏,酸在心中。但願那個可憐的小孩是此人的親兒,而不是拐來或買來的生財工具。

2008/07/05

電郵致友人—隻雀揖佛

Old C.,

估唔到你個電腦系統噤鬼先進,都顯示唔出我地啲母語專用字!你塊手寫板噤鬼 hi-tech-ly smart, 都冇法子同尊手有效溝通!哈哈哈! 真係! 可見粵語神聖,粵音優越!

我嘅所謂「鴨食鴨骨」唔同你提出嘅異體詞組「鵝食鵝骨」。 鵝係平聲字,變調讀陰上,並冇衍生入聲(實際為入韻)問題。我嘅所謂「鴨食鴨骨」有所不同,「食鴨骨」三字包括全部三個塞音韻尾 -p, -t, -k, ngaapX seik9 ngaap8 gwat7;調性按音高順次為:入(韻)陰上,入(韻)陽去,入(韻)陰去,入(韻)陰平。 四字唔同調值。 傳統九聲並不包含第一個鴨字嘅口語變調。四字實際調值按「五度音高表示法」依次為35, 22, 33, 44(或55),按一般六聲表示法嘅調序為:2, 6, 3, 1.
鴨字收塞音韻尾 -p, 不除阻,係傳統所謂入聲字,口語變調後衍生出個新調為傳統「九聲說」所無,即係我杜撰嘅所謂「入(韻)陰上」,無形中口語粵音無端端變佐有「十聲」,不符合傳統音韻學「粵語有九聲」嘅權威講法。 正惟如是,我好想拜請音韻學家下達處置指令,祈求澄清,當代本地現行粵方言嘅語音系統,究竟係有九聲呢,還是十聲?我點敢擅作主張! 因為茲事體大。如果唔承認「十聲」,亦可以推翻「九聲」,因為上古雅言最多只可能有四聲!當代音韻學家一般都同意,四聲嘅陰陽,係中古時期由清濁對應演變而生。

在此再舉一例:「隻雀揖佛」。
呢句係跨時漢語,即係廣東話同古漢語兩溝。喺現代標準漢語就要話:這隻鳥向佛陀拱手為禮。
此鳥既懂揖佛,其所歸類,大概非「佛法僧目」莫屬嘞。 但係,直觀嘅睇法未必實啱。人間世,歷來就有不著僧袍嘅大慈悲者,亦有披上袈裟嘅壞人。 揖佛者未必遵行佛法,自命崇佛者行惡殺生,並不鮮見。 佛法僧目嘅釣魚郎正係一隻捕魚名雀(口語變調)。
唉,扯佐去邊? 其實只係想講,呢句短語按傳統九聲表示法係 8 -k, 8(變10) -k, 7 -p, 9 -t. 按六聲表示法就係 3, 2, 1, 6.
噉你話點為是?

《南史》記載沈約「撰《四聲譜》,以為在昔詞人,累千載而不悟,而獨得胸衿,窮其妙旨,自謂入神之作,高祖雅不好焉。帝問周舍曰:何謂四聲?舍曰:天子聖哲是也。然帝竟不遵用。」

現知最早提出「四聲」同埋有關詩律理論者,就係呢位南朝文學家沈約。 當時梁武帝蕭衍「竟不遵用」,因為佢老人家「雅不好焉」。 所謂雅者,大抵有「正統、高尚」之意,在中國嘅傳統觀念之中,從來首要條件就係必先要夠古,然後能雅;越古就越雅,不古則不雅。時興或者新生、新發展嘅事物,就一定雅唔出個乜樣;既然「不雅」,當然就即係俗囉。 由此可以大膽推想,沈約提出嘅所謂「四聲」,肯定係梁武帝聞所未聞,而要拒絕接受嘅新發展事物。佢大概根本唔願意承認沈約提出嘅所謂「四聲」嘅語音規律,認為通俗時髦不入流,冇乜價值都未定。

因此,喺「粵音九聲」提法確立已久嘅今日,話入聲非聲,或者話粵音只有六聲,有啲傳統音韻學權威會不以為然。既然一定要話有九聲,一定要排序為123456789, 噉個入聲口語變調已經生謳謳變佐出黎,實實在在有件噉野,係都唔畀地方佢企,似乎唔係幾通喎!
無可如何,九九歸一,我不妨撐大佢,話夠十聲,噉就足以包括呢個口語變調嘞。雖然將佢排喺第十,不合原來七八九聲以音高定調序。但係確實不能插入七八之間而作七˙五喎,只好謂之十。前人疏漏,不得已也。

漢語嘅發展,一如所有人類語言,語音係原生現象,屬第一性;字音只係次生,屬第二性。 現今世界上仲有好多原始部落未有文字,但一定唔會冇語言。唔通有權威專家會唔承認呢啲語言嘅所有語音成分咩?
已然存在嘅粵方言口語變調,係出乎原生語言現象,屬第一性,再權威嘅學者都唔可以為佐回歸「正統」,而不予承認。

語言係好複雜嘅社會現象,語音永遠喺度不停變異,不以人嘅意志為轉移。 聯合王國女王陛下本人嘅 Queen's accent, 就同五十年前有分別。 造成語音改變嘅力量,並非來自某啲個人;唔理你係地位崇高嘅女王、學者、教授、博士、語言學家、或者語音規範權威,除非加諸嚴刑峻法,仿效秦始皇,否則權威作用不大。語音漸變於無形,如水滴石穿,動力係來自全社會,來自成個語音系統嘅所有每日使用者,來自佢地嘅發音器官同大腦;來自所有政治階級,同埋所有社會階層。

你提到今日香港年輕人嘅語音毛病,我睇原因有好幾個,有個人語言能力嘅問題,包括先天因素;有父母教育水平同語音面貌嘅問題;有幼稚園同小學教師語音面貌或者語言能力嘅問題;有同儕互相模仿以求群組認同嘅問題。總之好複雜,唔怪得晒佢地,要怪就首先要怪社會,或者怪教育人員,怪教育當局。
如果有個年輕人話:dur nem of dur onlye ghem yis dur sem as dur blye decylah Jems Ken (the name of the online game is the same as the blind designer James Caine)!
你去搵精通RP嘅 Doctah Ho 或者搵個 native speaker 黎幫佢正音,九成唔會有乜成效! 呢個唔係認知嘅問題,多數係個人語言能力嘅問題,或者係由傳統缺乏反覆思考嘅學習過程所造成嘅缺陷學習模式所致。
Bad habits die hard, and bad rabbits bite card (pet owner's credit card), 一笑!

今日語音承傳嘅問題相當複雜,一如基因特質遺傳,我地個社會既然唔提倡公然宣揚優生學,既然唔鼓勵公開迷信物競天擇,不適者糞街,唔贊成明目張膽擇優遺傳,噉就要容忍會產生並保留較多有瑕疵嘅後代。 講野發音出問題嘅,只不過係其中一種而已。

而家教育系統班權威專家唔單只係要正音。正音本身唔係問題,好多其實唔多識音韻學嘅反對者都唔係話反對佢地正音,而係反對佢地要恢復古音呀!
你諗下,快捷,你一攷古韻,唔再讀得快節(現行本地粵方言箭字嘅中入聲,收-t), 要讀成漸嘅陽入聲,收-p, 葉韻),否則扣分!你話點搞! 如是者越攷越古,攷到古無陰陽,攷到古無上聲(黃季剛),攷到古無去聲(段玉裁),只有平入二聲,你話點算好? 呢個捷字,都唔知駛唔駛進一步讀成濁音 dzeeb!

古音可以攷,即使攷到女媧補天之時所用天上方音都冇問題,但其目的不應在於奉古音為正統啊。況且古韻書不多,難保冇錯,錯則無以校勘。你當然可以建議用古音,用者有獎,但係不能強行定作規範,在社會尚未普遍自然採用之前,視為單一標準呀!

我地嘅教育系統同內容雖然抄自聯合王國,但係偏頗落後,人民普遍素質未及西方水平,唯有迷信教授,迷信專家,迷信學歷,迷信銜頭;加上社會功利主義嚴重,漢語音韻學嚇死晒一般中文系生!你諗下,大學中文系畢業,好多未識分辨平仄,仲搞乜鬼野音韻學嗟!於是山中 no tiger, bobcat 做 leader, 有時 bobcats 會走火入魔,自以為正統,自定於一尊,居於高位,自把自為,無視異見者,噉就會催生社會問題,甚至搞到滿城風雨,幫社會和諧挖牆腳。噉,就牙煙喇!

2008/06/30

鴨食鴨骨

近年本地有所謂「粵語正音運動」,發源於大學,多年嚟得到教育系統嘅支持,喺大、中、小學粵音中文教學、粵語電台及電視廣播等方面漸漸紮根,造成影響。

同時又有所謂「廣府話救亡運動」,組織者激烈反對「粵語正音運動」,認為該「運動」係要「謀殺廣府話」。

上便篇題「鴨食鴨骨」,意思絕對唔係譏笑對壘雙方喺度鴨食鴨骨,係就索性用句廣府俗語:「狗咬狗骨」。 所以要話鴨食鴨骨,其實係從我地奇妙嘅粵語音韻現象,偶然聯想出嚟嘅一句廢話而已。

第一個鴨字,唔係「劏雞殺鴨」嗰個「鴨」,「劏雞殺鴨」個「鴨」讀「中入聲」,而家呢個「鴨」字係口語變調,音值同陰上聲相若。由於其調性未為專家承認,無以名之,姑且擅自叫佢做「入陰上」。

廣州音系一如其他現代漢語方言,承繼自古漢語。不過,可能因為過去一二千年嚟地緣阻隔,佢偏處嶺南,語音發展歷程同北方話好唔同,保留咗比較多嘅古漢語特徵。 廣州音系唔只聲調多,而且三種鼻韻尾同對應嘅三種塞音韻尾齊全。 北京音系已經失去存在於古漢語嘅雙唇鼻輔音韻尾 -m, 同埋三個塞音韻尾 -p, -t, -k, 即係話:北京音系失去咗「入聲」。

雖然係噉,並唔係話廣州音系一二千年嚟一成不變,保留完整嘅古音系統。 世界上冇一種語音系統可以保持百年不變,何況千年! 好似英語噉,明明係拼音文字,但係講英語嘅人就係唔理你點拼,話變就變。 譬如話:God bless this dog eat dog world, 明明係 gawd, dawg 嘛,但係有一類美國英語會講成 gahd, dahg. Dog 裏頭嘅開口圓唇低元音O, 已經變為展唇。 啲噤基本嘅表音符號,居然都可以夾硬改變!

不過即使係噉,現今啲英格蘭人就算心裏頭唔多順,甚至認為美國英語唔算係 Standard English, 但斷斷唔會話美國人讀錯音。

語音可以用權威強行規範,但係作用好有限;縱能規範於一時,不能規範於長遠;縱能規範少數乖乖考試精英,不能規範廣大曳曳人民群眾。

成個聯合王國嘅面積只有區區二十四萬平方公里,人口不過六千萬,自有 RP 以來,自有 BBC 以來,一直未有擺脫南腔北調嘅語言現實。 曾幾何時,語言專家以為可以用 RP 統一全國方言,後來明白無能為力。 雖然同係 English, 你有你講 Cockney, 佢有佢講 Scouse. 自從1970年代, BBC 甚至放棄再用 RP 標準考核廣播員。 今日嘅所謂 British Standard English, 喺好多英國語言學家心目中,已然並不要求任何一種指定口音,包括 RP, 亦即係話,口音 accent 同發音變異 pronunciation variant, 都唔應該係一種語言講得是否標準嘅衡量尺度。
但係我地個社會迷信考試,迷信發掘精英,迷信統一標準,迷信規範,連講野都唔例外。好啦,你夾硬規範,透過考試批佢一個U級,打上烙印,只會誘生反感,對於社會普遍語文水平嘅提升,非徒無益,而又害之。

人嘅語言面貌,一如容顏,總有美醜,一望而知,偏偏仲要喺佢個額頭上便刺青,標明等級,用意何在!?

世界上變體英語好多,譬如新加坡英語,如果引進RP標準,好多人唔知點樣開口講野!

世界上變體官話有兩種,譬如台灣國語,如果引進普通話標準,好多人唔知點樣開口講說話!

世界上變體廣州話有好幾種,譬如香港粵語,如果引進現今廣州標準,好多人唔知點樣開口發噏風!

好在中國國家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只製定普通話語音標準。廣州話被視為方言,似乎並冇加以「規範」,歷來未有官定標準。香港教育、考試當局似乎亦未從廣州地區引進權威語音專才。

如今有位居本地學術高地嘅專家,依據一部古韻書,即係《廣韻》,考核所有本地粵語字音,對認為錯誤而不能容忍者,予以重新訂正,編纂為字書,推行於教育及廣播系統。

反對者於是群起而攻之,號召為廣府話「救亡」。

我雖然並無譏笑對壘雙方「鴨食鴨骨」之意,但我講本地粵語從細講到大,從大講到老,如今竟然墜於五里霧中,不知何去何從。 一如唔知「鴨食鴨骨」嗰個變調之後,同陰上音值相等或者相若嘅第一個「鴨」字,應該如何處置;亦唔知亂讀會唔會顯示語文水平低落:

今人競勢,以才殺伐;勝者登台,敗者匿窟;豬噬豬頭,狗咬狗笏;牛食牛肉,鴨食鴨骨;惡言相詆,牙尖舌崛;難唔難睇?核唔核突?

本地教育系統嘅粵語音韻學專家要在全領域訂正粵音,所據韻書為宋朝陳彭年等人以《切韻》為依據,所「奉詔重修」嘅《(大宋重修)廣韻》。

喺呢度且不從精細處著眼,去質疑《廣韻》到底有冇條件作為訂正一種生謳謳嘅現行語音系統嘅標準,而係從大處隨便噏幾句。

我諗,如果《廣韻》足以作為現行本地粵方言字音嘅「宗祖」,佢冇乜野理由唔可以同時作為閩語、客語、贛語、湘語、吳語,甚至現行漢語標準語嘅共同宗祖,因為大概喺漢唐之世,就語音系統而言,南言北語當未至好似今日有噤大歧異。

如是者所有漢語方言各各返本還原,一一退歸古雅;能考則考,不能則擬;最終會喺漢唐,甚至周秦會合,至此各各大小方言必當相融為一,不亦美哉! 然而,茲事體大呀!

另外,粵語恐怕是必廢除陰陽之別,恢復全濁聲紐,方得盡善。 淨係呢樣就好鬼死有挑戰性啦!諗諗都過癮!

不過我又諗番轉頭,大概音韻學專家同教育系統都唔係要做到噤「激退」嘅,佢地絕對冇諗過要「謀殺廣府話」,只不過係深愛母語,並且迷上《廣韻》,又有啲妄自尊大,一一都過咗頭啫。

至於敵對一方,似乎只在感情用事,並未搵到敵人死穴,往往虛發其矢,徒勞無功。

計我話呢,廣府話點搞都唔會死嘅。承傳咗兩千年,歷盡滄桑,屹立不倒,邊會死得噤易呀!

2008/06/26

野地上的浪漫

海天無垠,春來常一色。 問綿綿冷雨:莫非曾是,去歲幽谷,清流逝水?
蟋蟀振羽,鴟鴞夜啼,天水淅瀝,流溪淙淙。 猛醒覺,去子夜仍未遠。 思緒若泉湧,心有悸。
自別少年時,光陰非荏苒,而直是,白駒過隙。 或戲言,度年略如秒,分秒猶涓滴。 卻不若,清流逝水,去後復甘霖,依舊濡我鬢。 或更且,匯成浩海層雲,不復在天地間,蓋於彼穹蒼背面。
回溯心頭多所記,總都是,懨懨送遣,每一個,煙雨闌春。 或憶鶯燕纏綿話,或感蘭蕙繞繚意。 豈更有,不禁留戀處? 嗯哼,夢而已。

這算是一首詩吧,雖則夾文夾白,無韻無平仄;非夢非醉,乏哀乏閑愁。
這一組方塊字堆砌物,似詩還似非詩,隨意而成篇,篇名「庚午野營有感」,作於那個馬年的三月下旬有一日,也就是十八年前的耶穌復活節。
作這首詩的時候,我已然並不年輕。偶於假日疏離朋儕,偷閒自便,總不忘跋涉遠行,到荒郊野地去紮它一個營,衝大自然母親投她一個懷抱。
一瞬間十八年過去了。倒也沒想到,時至今天,我依舊樂此不疲。雖不復當年的多愁善感,並且戒絕無病呻吟,身心卻似乎依然勉可,尚無心悸腿軟的毛病,幹起這種負重犯險、跋涉遠行、餐風浴雨、禁寒受暑的苦事,仍感綽有餘裕,而興致無窮。

我這所謂負重遠行,雖然不能比擬精英們的任重道遠,也不像那些偉大的旅行家那樣,進踐瀚海,攀凌珠峰;不履非險,視死如歸;登榜排輩,名垂千古;但也絕非意義淺薄的悠閒散步,浪蕩徘徊。
要像大宋理學大師程灝那樣,「雲淡風清近午天,傍花隨柳過前川」,在柳下花旁、山前水側閒逛半日,「偶成」幾句,我就會覺得時間成本還是略微高了些,有點划不來,還以不逛為宜,寧可把時間拿去看那些值得一看的電視節目。
人們郊遊,一般都是偶一為之,相約三五朋儕,在既不太熱,又不太冷的假日,到近便的郊外去,在山徑上略走幾千米,傍晚之前擠車回到市區,上酒樓撮它一頓像樣的,超額補充半天的熱量消耗,然後帶著疲憊的身軀,回家享受冷氣去。

我的所謂負重遠行,雖然也跳不出遊山玩水的範疇,卻非為的排遣寂寞、打發空虛而偶一為之,而是一種較為嚴肅的常規生活方式。它不同於一般以聚會、消遣為主要目的的郊遊。簡略言之,背包較重,路程較長,難度較高;通常得長途跋涉,有時還要夜以繼日;並且得持之以恆,視為常規的身心鍛煉,不可一暴十寒,偶一為之。 如果重陽出去登那麼三百米的高,回來卻養尊處優一整年,這是不會對身心有多大裨益的。 還有,不得以一頓盛饌佳餚,作為「苦行」的自我獎勵,或者艱辛的補償,否則不但前功盡棄,還會體脂徒增。

我不喜歡那種匆匆疾走,快快早歸的一般遠足方式。因為那樣既無法悠然細賞大自然之美,也無從充分享受野外活動的樂趣。 我乾脆就愛在野外居停,賴著不走,搭頂帳篷,忍受風雨寒暑的考驗,細味野外晝夜的異趣。 這就是所謂野營了。
我總愛把遠足嵌入幾天的野營之中,比如天不亮離營去看日出,隨之攀援跋涉,「幽泉怪石,無遠弗屆」,傍晚回營。 有時甚至披星戴月而返,倘若路上看到螢火蟲什麼的,還會延誤歸時。

香港只是彈丸之地,全境土地總面積不到一千一百平方公里,郊野公園所佔雖有較大的百分比,實際不過四百餘平方公里。 而真正名副其實,人跡罕至的郊野,恐怕僅是其中的一小部分罷了。 然而由於區內地質較新,地貌多變,丘陵起伏,植被茂盛,形成很多優美的景觀。 由於地形變化多端,缺乏經驗的遠足者迷途,給拯救人員以出勤的機會,時有所聞。
打從少年時期愛上野營,一直未嘗中輟。雖然至今不知所謂「野外定向」為何物,卻僥倖從未真正迷途。但偶爾也會失諸一時浪漫,為了探索新境,尋覓驚喜,而誤落歧途。
就有那麼一次,因為背負重荷,接連翻過幾個從未翻越的山峰,誤了時辰,下山時早已天黑。 由於山徑荒蕪難辨,誤循牛蹊,終至深陷叢林涸澗之中,迷失方向。
這叢林可夠大的,它似乎無意跟我開玩笑、耍幽默;想必怪我無禮,不拜其神,竟鐵了心腸要讓我好受。 它沒有縱容魑魅魍魎出來作祟,算是饒恕我的輕挑冒犯了。 此林藤莽糾纏,荊棘叢生;崎嶇陡峭,亂石如雲;蔽不見天,密不透風。 雖則其時明月當空,嬋娟千里可得共,林中卻僅如星光一點,無從窺其全豹。 到了這種困境,我只能彎腰匍匐,無法直立行進。 好半夜,弄得精疲力竭,竟爾仍然不知身在何方。 正要氣餒癱瘓之際,竟得重拾蹊徑。於是以為得見天日,脫險遷夷。 判定方向之後,高高興興地邁開腿腳,撥荊擋棘,勇往直前。 然而,跋涉老半宵,才又發覺,這前方到站,未得下車! 那原來竟是一條死胡同,導我於一座荒墳之前。 這墳前敞地,雖則平坦,奈何畢竟是墳,豈宜居停! 於是冷笑半聲,剽竊了《西廂》曲詞,盜改一字,悲歎一句:月近長安遠! 還請大都王實甫包涵包涵。
幸而當時我沒真索性憤然向那月宮奔它一程,否則不堪設想。須知地月距離不近,三十萬公里呀!
其時雖則氣餒沮喪,我當然不會輕言放棄,也愧於自認倒楣。雖然背負重荷,還是勉力走到荒墳後面去,希望尋得出路。 此時突然傳來一聲吼叫,嚇得連忙倒退三舍。 那是什麼呀? 倒也沒什麼,野豬而已。 驚魂甫定,不禁喝罵幾句:我說你是什麼東西!野豬罷了。嚇唬我!儘管吼!我怕你,給你當孫子,從今爾後,不吃豬肉! 吼!吼!你還嚷不嚷?
這時叢莽深處發出唰唰連聲。 牠不但沒再吼叫示警,大抵已經帶上孩子,溜之大吉了。 料牠知道自己身為野豕,決不宜跟野人周旋,或更恥與為伍。為了潔身自愛,不得已而果斷迴避,立馬攜眷遷移。 我於是繼續在這冷冷清清的野地上尋尋覓覓,弄得沮喪加劇,氣餒已甚,真有點悽悽慘慘戚戚。 到了這地步,哪裏還有前途呢! 於是沉吟兩句:眼前無路欲回頭,錯誤難追萬事休! 這無謂的吟詠,在這橫生的歧路荒墳枝節上,顯然非關宏旨,毫無裨益! 累得都快要垮了,還有這閒情逸致! 這是對無情的大自然母親的大不敬也!
遽然頓悟,於是在墳旁坐定,把一包冰糖從背包裏掏出來。 好在帶得倒還不少,吃它兩塊,該不會對明天綠豆沙的最適甜度,有明顯的影響吧。
以冰糖聊作點補,略微補充血糖之後,只得往回走。 到了岔口,改弦易轍,不久就發現一片大草坪。 這草坪雖隱處小小山塢之中,四面為林木所蔽,倒也開闊。 時近秋末,草都黃了。 坪側有山泉,汲水近便。 於是決定今宵就此停駐。 連忙安營設灶,沐浴涮衣,打水生火,烹羹煮飯。 此夜月明星稀,鳥鵲不飛。 夜空裏似乎只有蝙蝠,無聲無息地交錯飛翔,卻並不賞臉到我帳前來,幫忙吃掉可惡的蚊子。
飯後血糖提升,精神振奮起來,卻想到一道不解的疑難:常常走在岔路上,一方是正途,一方是歧途,何以往往首先選擇歧途,以致枉走一遭!
第二天起個大清早,在帳篷左側的樹叢後面,赫然發現一座老墳! 這座墳塋不比昨天晚上打擾過的那一座,顯然並未全荒,還殘存重陽掃墓的冥鏹。 此墳不荒,我心裏也就恬然不慌了。 我想,我這「營」地,沒準就是「塋」裏的這位山村先民親手開墾、耕種的稻田。 可以想見,這些田地不但讓這位先民自給自足了一輩子,還讓他子孫繁衍,百世昌盛呢。 由於這位先民昔日的勞苦,我今天得以在此紮營一宵,安度良夜。 想到這裏,心裏不唯不慌,竟油然泛起一股暖烘烘的感覺了。 我當然知禮。 於是在墳前鞠了躬,以示感激,並為擅闖竊用而心中致歉。 接著打開地圖,坪前坪後走了幾圈,總算弄個明白,夜來究竟營紮何所,身臥何方。 這時詩興頓生,於是拿出紙筆,寫下了這幾句:
野 營
暇日城居無意趣,身輕負重入郊歧。
山危道遠蒼穹近,水急風高綠壑卑。
夜踐荒墳驚野豕,晨興陋幕俟黃鸝。
開圖遍察方知處,愛看炊煙卻未飢。

2008/06/18

「做鬼也幸福」!?

山東有個作家協會,叫山東省作家協會。
據網上報道,山東省作協在六月六日舉辦了一個名為「詩衷歌慟魯川情」的朗誦會,有百餘名作家和詩人參加。山東省作協副主席王兆山親自上場,朗誦了自己的新作《「江城子」˙廢墟下的自述》,扮演「一位廢墟中的地震遇難者,冥冥之中感知了地震之後地面上發生的一切」,而發出「感慨」。王大作家的表演,大抵情真意切,讓在座的詩人們都很感動,因而獲得了熱烈的掌聲。

在這位王副主席親自上場朗誦的同一天,這首「詞」發表在《齊魯晚報》的副刊上。

第二天,網上的反應並不正面,有人認為這位王「詩人作家副主席」「不顧遇難者親人的現實痛苦和感受」,發表「詭異的價值觀」,「張揚奴性」,有的甚至管此人叫個「亡靈派詩人」。

有一位同屬山東作協的作家李鍾琴,在網上讀到王某的「詩作」後,更羞與為伍,即時宣佈退出山東作協!
李鍾琴在他的個人網誌上說:「今日上網,讀到了山東省作家協會副主席王兆山發表在齊魯晚報上的兩首「詞」,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服了服了,真是沒有最無恥,只有更無恥。……。王作家這兩首「詞」的內容令人作嘔,我也懶得評論了。他煞有介事地冠上詞牌,卻不合詞律,韻腳平仄混押不說,什麽「峰塌須臾河毀驟」、「紅旗爍,軍歌越」,簡直文理不通!寫出這種玩藝的人也配叫「作家」?
我感到臉紅的是,我是山東省作協會員。而這個代表鬼寫頌詞的王兆山,竟是山東省作協副主席!在這種不學無術的人領導之下,與這種恬不知恥的人爲伍,真是恥辱!我宣佈自即日起退出山東省作協!」

光看李鍾琴先生的舉措,光看網上對王某「詩作」的反應,我感到中國文壇終究還是有希望的。
然而,像王某這樣的「人才」,竟能當個作家協會的副主席;像這樣的「作品」,竟能發表在《齊魯晚報》的副刊上,就又讓我感到:嗐!嗚呼哀哉!在有效的意識形態控制下,中國文壇大概就只能多多產出這一類的詩渣文滓了!

古齊魯之地,今天屬山東,也就是王大作家的居地。咱華夏古代教育家、思想家、政治家孔子正是魯人。

孔子沒當過詩人,沒給後世留下自己的詩作,他只編輯了一部古詩集,就叫《詩》,後世稱為《詩經》。這位王大作家但凡讀過一首《詩經》裏的詩,大抵生不出那樣能叫人鬼共噁心的「詩意」!

孔子沒上過大學中文系,可他竟然給後世留下了一大本言行錄――《論語》。這位王大作家如果在上中文系的時候稍微讀過一點《論語》,大抵做不出那樣能叫人鬼共噁心的諂媚!

孔子沒趕上華夏偉大的社會主義革命時期,他沒有讀上毛主席詩詞的幸福。 王大作家上過大學中文系,是絕不可能沒有讀過的吧。既然讀過了,竟然還能寫出那樣格律不存、文理不通的「詞」,並且還妄掛詞牌,誦之於齊魯之地,聞之於蜀山廢墟,那就難免要讓國家高等教育蒙點羞,讓孔子在天之靈搖頭嘆息了。

至於蜀山冤魂,多半還沒受過國家高等教育,很多都是小孩,別說讀不懂那「詞」中媚意,就連表面的字義,也未必能弄明白呢。
我擅作主張,為他們說一聲「呸」!
看在孔子和為奧運而提升的國格分上,姑且不吐唾沫。

中文不通沒事,看奧運,光看,光歡呼得了,不必放狗屁。

嗐!我雖讀過倆詩,有時還是溫柔敦厚不起來了。 嗐!嗐!


附:王副主席頌「詞」二首:

「江城子」˙廢墟下的自述 
一位廢墟中的地震遇難者,冥冥之中感知了地震之後地面上發生的一切,遂發出如是感慨——

天災難避死何訴,主席喚,總理呼,党疼國愛,聲聲入廢墟。  
十三億人共一哭,縱做鬼,也幸福。  
銀鷹戰車救雛犢,左軍叔,右警姑,民族大愛,親歷死也足。  
只盼墳前有屏幕,看奧運,同歡呼。


「釵頭鳳」˙川之吟
  
山青秀,水碧透,峰塌須臾河毀驟。 城飛歌,鄉飄樂,樓崩靈折,村消屯破。 禍。禍。禍。   國殤憂,八方吼,令發京城動九州。 紅旗爍,軍歌越,救川舉國,不棄一個。 魄!魄!魄!

(原載6月6日《齊魯晚報》「青未了」副刊。作者王兆山是山東作協副主席及《山東文學》主編。)

2008/06/15

On the Canadian Government's Apology

A few days ago the Canadian Prime Minister Stephen Harper delivered an apology in the House of Commons.
"The treatment of children in Indian residential schools is a sad chapter in our history." Harper said.
"Two primary objectives of the residential schools system were to remove and isolate children from the influence of their homes, families, traditions and cultures, and to assimilate them into the dominant culture."
"These objectives were based on the assumption aboriginal cultures and spiritual beliefs were inferior and unequal. Indeed, some sought, as it was infamously said, 'to kill the Indian in the child.' Today, we recognize that this policy of assimilation was wrong, has caused great harm, and has no place in our country."
"The government now recognizes that the consequences of the Indian residential schools policy were profoundly negative and that this policy has had a lasting and damaging impact on aboriginal culture, heritage and language."
"The Government of Canada now recognizes that it was wrong to forcibly remove children from their homes and we apologize for having done this."
"We now recognize that it was wrong to separate children from rich and vibrant cultures and traditions that it created a void in many lives and communities and we apologize for having done this."

Now the Prime Minister of Canada has done one right thing on behalf of the Government that, back then in the nation's earlier time, represented only the population of European descent.
I wonder if the Prime Minister and his Government can really profoundly recognize the real wrong their predecessors committed.
Even if the Canadian aboriginal cultures and traditions were not 'rich and vibrant', and even if it did not 'create a void in many lives and communities', still it was very wrong to forcibly separate children from their homes, not to mention many of these children died through neglect, as well as mental, physical and sexual abuse, in church-run residential schools.
Even if it was a correct assumption that 'aboriginal cultures and spiritual beliefs were inferior and unequal', such policy of assimilation was still profoundly wrong, and it should still not have any place in any country in this world.

How could churches collaborate with a cruel government to commit such evil doings? What were these churches?
They were the churches created by Western cultures to worship God, the only God shared by the Jews, the Muslims, and the Christians.
They were the Anglican, Catholic, Presbyterian and United churches.
At the beginning there were no such churches. A few Jews of Judaism believed that Jesus the Christ was the Son of God, and at the same time that He was a priest, a prophet, and also a king, king of the Jews and king of the angels. They followed His teachings.
Unfortunately Christ was betrayed by his own people the Jews and crucified by the Romans. During his short adult life he recruited twelve disciples. Four of them each wrote a Gospel as a narrative of His deeds and teachings. The Four Gospels together with some other Books mostly written by Paul were collected into the New Testament during the early centuries of Christianity, long after His death and resurrection.
Later still, under the powerful influence of the converted Roman Emperor Constantine I the number of believers of Christ grew quite so dramatically. For the first time in history monotheism thrived in this great empire. The believers called themselves Christians. And they called their church catholic, which literally means 'universal' in Greek from which the word was derived. The New Testament, on which their belief in Christ was based, was actually translated from Greek scripts and it was also called the Greek Testament, while the Old Testament was also known as the Hebrew Testament.
In a still later century some believers of Christ separated from this huge and powerful 'universal' church with the Pope as ruler. They began to found their own churches to worship Christ and God. They were the Protestants. The Protestants were so liberal that they established many branches of churches with different names.
Churches in the broad sense are not only the places for worshiping God, they are also the accommodation and schools for the servants of God. With the help of the Bible they are supposed to do all good in the name of God, in order to glorify Him.

Now the Anglican, Catholic, Presbyterian and United churches collaborated with the Government as 'joint ventures' to commit something so wrong that the Government had in this later century to apologize to the former students and all the aboriginal people. They committed the wrong doings in the name of education, and also in the name of God.

The Canadian Indian residential school system under the compulsory assimilation policy was one of the evilest series of ideas humans were capable to invent, though still no match for the Australian Constitution that include the Aborigines in the category of fauna!
The Australian Government similarly once forcibly moved mixed-blood aboriginal children from their families. For that the Australian Prime Minister delivered a formal apology to their Aborigines last year.

Thanks to some people who really know how to think, to reason, to reflect, to learn and to rectify, all this is literally history now, a sad chapter though.
It is so sad that the Canadian Government is able to recognize that their predecessors were wrong only after their mission 'to kill the Indian in the child' has been so successfully accomplished, and after the aboriginal cultures have been almost wiped out.
Yet the contemporary Canadian aboriginal peoples could still be called lucky, so lucky that they have survived to tell their stories and accept the apology, so that they may shed their burden with dignity, go on with their life, and collect fragments of their damaged cultures to enrich their future.

For so many reasons, justifiable or not, many governments are yet to have the courage and capability to apologize for what they have done wrong. They keep on doing wrong things, and they never want to address the wrongdoings their predecessors committed.

Like it or not, believe it or not, this is human nature.
Unless a country is fully developed to possess a just social system and well balanced universal higher education provided for the whole population, ordinary people or even the members of the elite can hardly be wise enough to do things right and good, because they simply do not believe they need to, and they do not really know how to think, to reason, to doubt, to reflect, and to learn after all.

They might have been highly educated in an elitism system, they might believe in Jehovah, Christ, Allah, Buddha, Vishnu, or Confucius, they might even be very kindhearted, when they do wrong, as a powerful authority in particular, they just do it really wrong.

2008/06/12

野營聽鳥

從小就對飛鳥著迷,看著牠們自由地騰飛、翱翔,心裏就感到不可思議,因而生起說不出的羨慕。 稍長會爬樹了,就去偷拐雛鳥做寵物。 當然,那時並不認為,這其實是一種生態罪行;也不可能知道,這罪行有個似乎毫不相干的善良來源,就是對生命的喜愛。 這叫出於善,而止於惡。
因善而行惡的那段少年歲月,養得最多的要算是鳩鳥了,也就是珠頸斑鳩。 因為牠愛在低矮粗壯的樹杈上築巢,易於徒手攀爬。 把剛長出羽毛的雛鳥取下來,拿個破盤子放些碎布湊合做個窩,再拿塊布,剪個小孔,把些玉米什麼的包在裏頭,讓牠從小孔吃食。當然也會餵牠吃蝗蟲或者蚱蜢。小鳩鳥吃得多,也長得快。 總打算一旦養大了,就還牠自由,放牠飛走。然而每每不能如願。有時羽翼未豐就突然死了,顯然是因為餵哺不夠專業,導致營養不良而生病;有時無緣無故地失蹤了,多半是被貓叼走;有時被蛇咬死,睜著眼睛無法挽救。總而言之,都是些失敗的經歷。也就是一次又一次地糟蹋無辜的生命,罪孽不為不深重!
除了鳩鳥,別的鳥也嘗試養過,比如麻雀。 不過麻雀的雛鳥性子倔透了,只有母鳥能叫牠開口吃食,你把大米、草籽,或者蟲子什麼的,強行塞進牠的嘴裏,牠就是愣在那裏,歪著脖子不肯咽下去,寧可活活餓死。 牠不吃食,自然就無法養活,只好放回巢裏。
到了十八歲,有一天,我霍然有所覺悟,認定從巢裏偷拐雛鳥做寵物,是不道德、不慈悲的惡行,於是毅然把這種人類小孩的最原始嗜好,和射鳥、釣魚、抓螃蟹一併戒掉。

愛鳥,不必在家裏養活,乾脆跑到大自然去,用兩隻眼睛仔細看。 這種愛好叫觀鳥,聽說現今是一種非常專業的嗜好,除了先得珍藏一櫃子的鳥類圖集,和一副高檔望遠鏡,往往還需一套非常昂貴的攝影器材。這一切都備好了,再去加入一個觀鳥會當初級會員,這就算是入門了。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學習分辨各種鳥類,耗時非少;一個像樣的大口徑遠攝鏡頭,其價齊天!
我只配做省錢、省時的事。我不觀鳥,聽鳥去得了。我尤其愛在野營時,順便在營地悠然聽之。 這,雖因不花一分錢而缺少九分高雅,於我卻是十足的賞心樂事。

自然之大,唱得好聽的鳴禽固然很多,比如黃鶯,牠的歌聲名不虛傳,可在此地牠是過境候鳥,非常罕見,秋季從內地飛遷到南亞和東南亞去越冬,過境時短暫停息的範圍狹小。
本地常可聽到的,只能是些嗓音稍次的留鳥了,比如高髻冠。此鳥正名紅耳鵯,歌聲簡潔單調,倒也清脆婉轉。 白頭翁雖然歌不成調,總比麻雀稍為悅耳。 別的常見鳥類,如相思鳥,鳴聲細碎而嬌弱,隔個樹叢就聽不見了。除非養在籠子裏,否則不會讓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鳥鳴,一如別的事物,優美的畢竟只能是少數,一般都是平平無奇罷了。 不過,儘管平平無奇,比如烏鴉的「啊啊」,或者喜鵲「喳喳」,或者上面說過的珠頸斑鳩的「古姑顧――顧」,畢竟是自然之歌,聽來還是能夠叫人感到愉快的;不比有些稱為創作的孬詞劣曲,入耳似見奇醜,聽來如聞腐臭。 不過,有時也會遇上一些叫人討厭的鳴禽,牠白天也叫,夜裏也叫,你要在大自然母親的懷抱裏睡個寧貼,牠卻偏要叫個通宵達旦,讓你徹夜難眠。 其中最可惡的,大抵要數那四聲杜鵑了。

杜鵑何許鳥也? 明朝李時珍《本草綱目˙禽部》說:「杜鵑,出蜀中。今南方亦有之。狀如雀鷂,而色慘黑,赤口有小冠。春暮即鳴,夜啼達旦,鳴必向北,至夏尤甚,晝夜不止,其聲哀切。田家候之,以興農事。惟食蟲蠹。不能為巢,居他巢生子。冬月藏蟄。」
李時珍這位漢藥專家,觀鳥可謂到家了,連牠「鳴必向北」竟都觀察出來了!這豈能不是胡說八道了嗎! 李氏的表述也顯然並不客觀,說什麼「慘黑」,說什麼「哀切」,無疑都是出於個人的多愁善感。這,多半是受到有關杜鵑的神話傳說的影響。另外,李時珍也不知道杜鵑是候鳥,冬天要南遷,竟然以為牠「藏蟄」起來。 他說杜鵑「居他巢生子」,顯然不知道牠把卵產在一些雀形目的鳥類的巢裏,讓體型比牠小得多的巢主給牠孵卵哺雛。
按照今天列在鵑形目的鳥類,超過一半懂得幹這種「巢寄生」的行徑。
這奇特而可怕的「巢寄生」,我是從自然紀錄片上看到了,方始確信為真實。 在遠攝鏡頭的大特寫之下,那才剛出殼的大杜鵑雛鳥,一身光溜溜,五體軟綿綿,還沒開眼,就懂得顫巍巍地渾身使勁,把養母的親生雛,和未孵出的卵,逐一用背部推越巢緣,讓牠墜死於地,自己於是成為養母的獨生雛。 這糊塗的養母只知道忙碌終日,拼命去覓食,以餵哺這「無飽期」的「黃口」,過不了多久,這天才殺手就長得比母鳥還肥大好幾倍了!
關於杜鵑,清朝文字學家嚴可均輯《全上古三代秦漢三國六朝文》中的西漢揚雄《蜀王本紀》,記載了這樣的傳說:
「時蜀民稀少。後有一男子名曰杜宇,從天墮止朱提;一女子名利,從江源井中出,爲杜宇妻。乃自立爲蜀王,號曰望帝,治汶山下邑曰郫。化民往往復出。望帝積百餘歲。荊有一人名鱉靈,其屍亡去,荊人求之不得。鱉靈屍隨江水上至郫,遂活,與望帝相見。望帝以鱉靈爲相。時玉山出水,若堯時洪水。望帝不能治,使鱉靈決玉山,民得安處。鱉靈治水去後,望帝與其妻通,慚愧,自以德薄,不如鱉靈。乃委國授之而去,如堯之禪舜。鱉靈即位,號曰開明帝。帝生盧保,亦號開明。望帝去時子規鳴,故蜀人悲子規鳴而思望帝。望帝,杜宇也。」
這裏面說的汶山,也就是岷山,正是一個月前發生大地震的汶川山區。汶、岷二字在古漢語裏同音,一如在今天的粵語裏。 郫,今為郫縣,在成都和都江堰市之間,離震中汶川直線距離只有七十多千米,在五一二大地震中受災較為輕微。
南宋葉紹翁《四朝聞見錄》說:「思歸樂鳥,狀如鳩而慘色,三月則鳴。其音云:不如歸去。」
這該就是說的四聲杜鵑了。
可我聽牠啼聲的音調,卻更像廣東話的「執好包袱」,有的略有變調,又像「一世安樂」,或者「返佐祖國」。 李時珍說牠「夜啼達旦」,「晝夜不止」,這可是一點不錯了。 有一次牠在晚上九點二十一分開始叫,雖然叫得讓我很厭煩,終於還是睡著了。然後牠又把我叫醒了,看看時間,那才兩點多! 一直到了三四點,牠終於叫夠了,我於是可以再入夢鄉。
鳴禽之中,除了以上所說的四聲杜鵑,還有一些會把燈火通明的城市夜晚誤作白天,而在樓房旁邊的樹上夜啼。 但在家裏睡覺,可以關上窗戶,以屏噪音,騷擾不至太大。

野外的鳴禽,絕大多數不會夜啼,擾人清夢,而是黎明始唱,白日大吵。 吵,一般是為了互相溝通;唱,就是為了求偶了。
有一種大嗓門的,牠那求偶之歌唱得很逗,猜想也屬鵑形目,而其調調變化多端,時時新鮮,鳥鳥不同,有時似乎在說:「好吧,好吧,親嘴!」
有時牠唱得比較累贅:「久之久之,實在苦哇苦哇!」也許埋怨親嘴太久,累了。
有時又像是本地粵語唱詞,而且比較簡潔:「逢人唧?傻嘎!」說的似乎是不羈雌雄之間的輕薄狎昵行為。
又有時牠沒準偷看粵語配音「格格連續劇」看多了,竟在那裏唱上老半天:「格格嫁幾嫁啝!羞家呵! 格格嫁幾嫁啝!羞家呵!」
呵你個頭咩! 我從沒看過那些格格連續劇,不知道可有哪位前清格格,曾經改嫁幾次。儘管有,畢竟是人家皇族格格的隱私。而且合則結之,不合則離,那是天經地義的事。值當你這傻鳥躲在樹叢深處,說三道四!
然而牠唱得實在太逗了!而且確有板眼:「格格嫁幾嫁啝!羞家呵! 格格嫁幾嫁啝!羞家呵!」 聽著聽著,我也就禁不住傻笑起來了。
還有一種不知名的大嗓門,我寧可管牠叫噪鳥,或竟就是噪鵑? 此鳥嗓門特大,嗓音粗糙,唱詞也缺乏詩意。牠往往在黃昏前唱得特別起勁,也清晰明白,甚有板眼。 可牠唱來唱去不外一句廣東話:「人地發達啦! 人地發達啦!」
我想:嗐,人家發大財,讓他發去,用得著你這呆鳥在那裏白忙活,扯大嗓門瞎宣傳!你吃飽了蟲子撐的?!

黃昏過後,山野陡然入黑。幸運的話,營地方圓一千米沒有夜啼的子規,那麼四下就只有熱鬧、和諧的蟲聲了。 蟲聲之中,偶爾也會伴隨一種絕不打擾睡眠的鳥鳴。
這鳴聲大抵來自一種貓頭鷹,也許就是領角鴞,牠的叫聲不像一般鳥鳴,卻像短淺的女子嗚咽。 有些迷信而膽小的露營者聽見了,也許就會聯想到野鬼夜泣,因而感到毛骨悚然,難以安心入眠了。 可我總盼著聽到這夜貓子短促微弱的鳴叫,以為營地黑夜意景的點綴,覺得特別可愛。

Black and White

In the English language, people say 'black and white' and never reversely 'white and black', black always comes in front of white. The antonyms are in exactly the same order in Chinese.
Black is not a colour as there is simply no light in it, while white could be the mixture of all colours in the visible spectrum picked up by the stupid human eye.
Yet black is perceived by the human brain as something and white as nothing at all. So black seems to be dominant and white has to be recessive. No wonder some Americans are still wondering whether their current presidential candidate from the Democrats is 'black enough'.
As for determining a person's race, white has to be absolute in order to be pure, while black is allowed to have different tones. A genetic composition of 99.22% white is not really white, while 0.78% black could be enough to be black. One always can see black people in America with rather pale skin.
If Barack Obama does win the next presidency, the Americans and the world would like to say he is the first black president in U.S. history.
They say Barack Obama is black.
His skin definitely looks dark. Yet he is certainly not black.
Calling Barack Obama black according to his rather dark skin is literally incorrect, especially he had a white mother as a matter of fact. Saying it in a less traditional and convenient racial sense, he is at least half white. In such sense, to some African Americans, he can no doubt never be 'black enough'. Yet he is still a black man after all.
To be a male and to pass onto his children his genuine African family name, Barack Obama has copied his Kenyan father's Y chromosome, which has nothing to do with his skin colour. He thus inherited more genes from his white mother than his black father, as it counts far more genes in the X chromosome than in the Y one. The Y chromosome contains less than a hundred working genes, while the X chromosome has more than a thousand. Since Barack Obama has received the X chromosome from his white mother, so he should be considered a little bit white more than he is black.
In this great Western democracy, many nationals still hold a blind faith in a certain sort of racial purity. In this country where anthropology, genetics, genomics are widely and vigorously studied, some of the black population still have to dream for something Martin Luther King once did.
If you are 100% black, you are, of course, recognized as a black. If only one of your great grand parents was black, you are still black even though you actually are made up of 87.5% of white genetic stuff. It seems that the name of white hardly tolerates a few black genes.
Barack Obama was born to his white mother, who was an anthropologist by training, and who must have known very well what human races are all about.
Now no contemporary anthropologists would dispute on the fossil and genetic evidence that suggests humans originated in Africa. One of those cradles is Kenya, the homeland of Barack Obama's father.
Far away from this cradle of human evolution, a man and a woman genetically some 100,000 years apart met on a Pacific island, and they gave birth to a child. Now this child is running for president to lead not only that powerful part of the New World, but many parts of the Old World as well. The Americans, mainly white though, should give this black man a chance to create history for America, even just for the sake of creating.
Are the Americans ready for a black president yet? I think absolutely not. But, as they are not ready now, they will never be in the future, not after one presidential term, not after ten terms.
Barack Obama must have known that more than 12% of the population is black, and he also knows that many of the American blacks 'are still locked in this notion that if you appeal to white folks then there must be something wrong'. (Obama's own words) But if he does NOT appeal to the whites, then things could be even more wrong for him. So, how could he possibly balance himself in such a fully democratic country in which racism is considered absolutely wrong, yet existing just everywhere in many blacks' and whites' daily life.
Be it that he is elected, this 100% self-confident Barack Obama will surely not be able to sit as comfortably in the Oval Office, as his immediate predecessor is doing, or the previous romantic one did. He will have to manoeuvre one of the hardest leader-ships the States has ever sailed, simply because he is still recognizably black. And his being considered not black enough will only add to his difficulties that he should have anticipated and enjoy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