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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3/31

貴陽蹓躂

五分一世紀之前我曾踏足貴陽。當年參團在深圳坐的飛機到貴陽,除了主要目的景點黃果樹瀑布,還到過了長嶺崗苗寨、香火岩峽谷、市內的甲秀樓、文昌閣、和黔靈山的弘福寺和麒麟洞。這此中的長嶺崗苗寨集體搞的旅遊事業,是以苗族風情為賣點,曾經有過好些年的紅火日子,可到了2008年底,竟就無以為繼,嘎然停業了。

當年如不參團飛天,而是坐的火車自由行,經由深圳、廣州、株州到貴陽,換車銜接倘能緊湊、而沒浪費太多時間在車站久候的話,也總得花上兩天兩夜!如今往來西九龍站的高鐵車程不過6個小時,而且無須花時間提前好些天專門上車站去碰運氣排隊買票,只消摁出手機上的「中國鐵路12306欸批批」,線上預購輒可。

去年四月我由重慶到貴陽,坐的是終到大理的高鐵和諧號G2849次,車程不過3小時。從貴陽北站走到網上預訂的酒店,步程也就20分鐘罷了,可我卻花了差不多1個小時。固然這是因為人生地不熟,我又有「被坑恐懼症」,堅決不打車,而手機安卓系統的谷歌和百度地圖都不能透過漫遊網卡來操作,並且那是迂迴曲線又曲線;但歸根究底,還是人太笨、方向感太弱之故!儘管途中問路時拍下了一位淑女手機給我打開的導行路線圖,我就是沒能看明白。

酒店的所在叫個「北大資源夢想城」,大得夢也似的!確實初來乍到無法頭一遭就能按圖索店、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終於到達酒店以後,也就變成老馬而識途了。貴陽北高鐵站和地鐵站是一體的樞紐。從高鐵站出來拐一拐走沒多遠就是地鐵口,自由行可是方便極了。正唯這麼方便,在貴陽期間,我竟沒有一天願意在天黑之前回到酒店,於是天天總看到裝飾燈光照亮的站樓門面。

貴陽是我這趟遊程的末站城市,乾脆沒有特定的目標景點,是純粹的隨機自由閒逛而已。

甫到「貴」境的第二天、坐了地鐵去逛公園,那是「觀山湖公園」。映入眼簾的第一項景物還是櫻花,都是花冠豐滿的粉色八重櫻。

來到了「天無三日晴、地無三里平」的貴州,難得趕上了大晴天。這「觀山湖公園」面積300多公頃,在貴陽市的中心區,是濕地水體和房地產小區的複合建設;湖水外圍高樓叢立,居住環境顯然不賴。但我覺得這公園雖大,卻有所欠缺,就是只那麼點櫻花,不成林片。

除了櫻花,可堪觀賞的,還有香港大概看不到的紅楓Acer palmatum, 也就是小雞爪槭。英語世界裏管牠叫日本楓Japanese maple, 其實此楓在中國也是原生種。這春日裏的紅楓它就是那樣的紅得不行,它那葉綠素都跑哪裏去了呢?!

我到網上查詢一番,方知這個品種的楓葉、其細胞膜上其實不缺葉綠素,反正足夠進行光合作用以造醣,只是它同時又有高濃度的花色素苷溶於細胞液裏,而此苷愣把葉綠素丟棄的綠色光給吸收了,而把紅光反射出來。可是奇怪了,先有葉綠素,而葉綠素吸收紅光;繼有花色苷,而花色苷吸收綠光;那豈不該是不紅也不綠了嗎?!這到底是咋回事了呢!?

又一個大晴天我到了另一處附連大片濕地水體的「閱山湖公園」。這是毗鄰「觀山湖公園」的人造濕地景觀,是「中鐵置業」「天造一半、我造一半」的房地產「配套公園」,也就是高端住宅和別墅、商業複合區。這「閱山湖」雖然只及「觀山湖」的一半大小,卻有它優勝之處,就是既可遛狗,也可露營。

經過一處林木葱鬱的草坡,我注意到了一個「家庭營」,不免好奇,於是前去打個招呼搭搭訕。這其實並非真正意義上的露營,只是從小區家裏過來搭個帳篷讓小姑娘意思意思一白天而已。可他們帶上的裝備並不馬虎,吃的東西就更講究了。

我推辭不過,蹭嚐了老奶奶做的地方特色小吃,和大人們聊了老半晌,可愛的小姑娘還來請我吃西瓜呢。這可是盛意拳拳,我無法敬辭不受!

這貴陽又是觀山,又是閱山的,看來人民是真愛山了,「金山銀山」一說深入民心無疑!我到貴陽當然不僅要看山,還得登山。一個陰天就爬上了二十年前也曾到過、卻沒爬過的「黔靈山」。此山雖然號稱「黔南第一山」,大抵就是一大片已經深度開發的城市公園。山裏名勝不少,卻不是那麼原始自然了;山徑都修得很好,安全易走;還有超短的一條索道到山上某處,讓我花了20塊錢坐了一趟單程略瞰遠景。那些喀斯特地貌的一座座小型山體,儘管不算巍峨,卻自有特色,看去倒也別緻!

貴州歷史上本有大熊貓,可此日我在黔靈山裏看到的,都非「本地寶」,而是轉轉來自國外和成都的「海歸」。其一叫「海浜」,2010年出生於日本和歌山「白濱野生動物園」,2017年回到成都;另一隻「海歸」「星寶」在西班牙馬德里動物園出生,也是2017年回到成都。2018年兩隻不同出生國的「海歸」國寶同被送到了貴陽黔靈山動物園。
(註:這裏「海浜」的「浜」沿用了日文漢字,按其原意實應轉寫為「滨」。「滨」、「浜」二字是本原字「濱」的中、日文各自的簡體。「浜」在中文裏有異於日文,不是「濱」的簡化,而是江蘇、上海一帶的地方字,普通話規範讀音為「邦」而非「濱」,意為小河溝。)

除了熊貓館,我的觀看重點還有水禽池。池裏的各種水鳥不少。我偏愛看那雙腳有蹼而能划水浮行有如蕩舟的雁形目鴨科水禽。一隻黑天鵝媽媽帶著灰白羽毛的幼雛、在混濁的池水上閒適優悠地游蕩著,這就讓我駐足觀看老半晌而不願離去。

時而有不受圈養的外來水禽從池面飛起,或飛越上空,彷彿對池裏不會飛而活動範圍受限的「羽蟲」同胞們、炫耀能享飛翔進出園區的自由。

除了動物園,這黔靈山裏還有「蔣介石與張學良會面處」,屬「貴陽市文物保護單位」,但是房舍破敗嚴重,圍封起來不開放了。此外另有「貴州省文物保護單位」的「麒麟洞」。這是一個喀斯特溶洞,洞內有狀似麒麟的鐘乳石,因而得名。張學良和楊虎城曾先後關押其內。

後來張學良被送到寶島去監禁和軟禁達40年之久。楊虎城則於1949年共和國成立前夕的9月6日、在重慶「中美特種技術合作所」的白公館後山松林坡上的「戴公祠」遭國民黨軍法處決,楊的19歲兒子和8歲女兒同時在此遇害。此「祠」原為戴笠專門給蔣介石修建的防空別墅,實際幾乎都是戴笠自己使用;1946年戴笠死於飛機失事之後,國民黨軍統局在此祭奠「戴公」,故有此稱。楊的秘書、中共地下黨員宋綺雲夫婦和8歲幼子則於同日稍後被殺於松林坡的戴笠警衛室裏。    

黔靈山裏似乎隨處可見猴子。這些自由猴子日常顯然慣於享用遊人施予或遺下的垃圾食物,其中一些因而學會了肆無忌憚,敢於愣從遊人手中強搶東西。

當然猢猻並不盡皆路霸,畢竟跟人類一樣,天生性善、性惡參半,儘管沒有道德予以節制,沒有教育予以催眠,沒有公檢法予以遏止,沒有監獄予以阻嚇,不少還是天生善良,自然表現得挺溫馴的,只會討要,絕不愣搶。向他們投施食物的遊人多半存心也並不壞,但所作大抵難算善業;這些猴子吃喝了大量人類的加工零食和飲料,於牠們的健康只能有害無益。

這一天很走運,離開黔靈山的路上,我的鏡頭照到了道邊兩隻石羊用背部扛著的大塊花崗石板上、猴家三口在享受悠閒的天倫之樂,母猴坐在那裏全神貫注、給躺平的孩子捉蝨子,另一個小淘氣就在媽媽背後自個跟自個玩,一會掉下石板凳,爬回去又再掉下來。當猢猻幼崽就有這個好,再淘氣都摔不壞;人類小兒可嬌貴多了,不禁摔,容易壞,壞了大哭。

我所久違的活家禽,動物園裏卻沒有。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我卻在郊區路邊意外得見。那是一隻公雞領著幾隻母雞,在車道旁閒適自由地行走,一邊咯咯咯地嚷著。這景象我真的從未見過。小時候家裏也養雞,卻都是關在籠子裏的,如果粗放讓牠自由走動,恐怕難免失聯,掉進別人鍋裏的風險很高。

那天我不但在車道旁觀賞到了自由雞,還有一群自在鵝。我趨近給牠們拍照,這六個美鵝竟爾湊成一排,集體朝一個方向伸長脖子,鵝嘴一致貼近地面,並且大聲聒噪。我說諸位這是啥意思呢?我不懂鵝語。這是對我的鏡頭表示不滿嗎?還是要向我討食?可是抱歉了!我真的沒有帶備!

在貴陽街上蹓躂,不但能看到放養的雞、鵝,還能看到不少小孩。一天路過一溜花木園藝店,其中一間門前人行道邊的兩棵行道樹之間竟爾繫懸著一掛吊床,裏面兜著一個小女孩。我小時候家住鄉郊,大樹多了去了,要能睡上這樣的吊床,那簡直不異於身在天堂!哪怕就跟這一位一樣地掛在馬路邊,也不減浪漫情趣。

一天來到了「百花湖景區」。未經查找相關資料,不知此湖究有多大,竟爾貿然試圖在湖岸徒步繞行,結果浪費的一天,最終到了一彎水邊,赫然出現一處不知啥設施、把前路給擋了,繞來繞去繞了半天都繞不過去,卻竟又回到了景區入口的附近。比驢還少兩條腿的敝野客,於是只能敗興而罷,或可羨慕湖上高翔的蒼鷺、和有錢租用直升機的闊客。

原來此湖忒大,水域面積達11平方公里,島嶼108個,不坐遊船到遠岸的那些景點去,就只能在入口附近轉悠,乾脆無從真的遊覽。

敗興離開景區,回到了來時路過的「百花湖森林示範公園」,倒也好,湊合逛逛吧!公園看來不大,還似乎處於半荒廢狀態,沒遇上多少遊人,倒有倆小子在那裏爬樹。

這公園雖然不大,卻有一片濕地,其水體似是處於利用蘆葦的生態淨化過程之中。濕地繁花盛放,採花的都是西方蜜蜂Apis mellifera, 無疑並非野生、而是來自養蜂戶。

公園裏架設了空中廊道,設計上此物應從密林中穿行,如今卻似乎缺少了它的大樹。這到底是林木尚待栽種、還是植林已經失敗了呢?從設施已然老舊,加之毗鄰一帶的房舍都已空置的情況觀之,這公園很可能已經廢棄、而另有更大型的整體規劃等待啟動。這時空中廊道下的草墩子上蹲著一頂帳篷,可見這公園還有其實用性。

一天到了名勝「甲秀樓」。那樣的亭台樓閣畢竟看多了,並且二十年前也曾來過,沒有提起多大的興趣,倒是此樓名匾的故事別具意義。「甲秀樓」三字刻匾在文革中被拆除而散失,啥「科甲挺秀」嘛,「破四舊」留不得封建歷史遺物。劫後尋回「秀」、「樓」二字,「甲」字則參照以前的照片重刻。

「甲秀樓」側有一棵結滿果子的樹,似是櫻桃。超市裏和水果攤上的「車厘子」是見多了,長在樹上並且未熟的櫻桃我真還沒見過。這反倒引起我的注意了。這會子一查找,卻原來薔薇科、李屬的櫻桃裏有無數的栽培品種,主要分為中國櫻桃、歐洲甜櫻桃、歐洲酸櫻桃和毛櫻桃幾個大系。現今國內通用香港音譯cherries為「車厘子」的叫法,特指進口的果用栽培品種「歐洲甜櫻桃」,大概原產中國的「甜櫻桃」就還叫櫻桃吧。以前我總覺得的「車厘子」的叫法彆扭,就跟「殛靂子clutch」一樣莫名其妙,後來年紀大了,「耳順」了,就想通了,覺得這些個毫無水平可言的漢語音譯名稱、還都沒有中國原產的獼猴桃引種到了新西蘭之後、變成了「奇異果kiwifruit」那麼奇異!

貴州的少數民族不少,達到19之數,因此不能不到「貴州省民族博物館」去走一遭。館前廣場中央立著揮手的毛澤東石雕造像,館內是看不完的展品。除了我國少數民族方方面面的豐富內容,還有一項定名「人們」的攝影展覽讓我特別感到興趣,大師透過鏡頭展示世界各民族神韻各異的好些個體形象。我總彷彿覺得照片中人正要開口說話。

時候雖還早,預算也沒花完,北來卻已逾月,早晚還是得回家的吧。一天早上醒來,在床上拿起手機,打開「中國鐵路12306欸批批」,一瞬間就把車票給買了。

兩天後從貴陽回香港,坐的是始發昆明南、終到西九龍的G407次復興號高鐵,車程大約6個半小時。

坐在我前面的是一個七八歲的男孩。車開才一兩個小時之後他就耐不住了,一再重複問那帶著他的姑姑要到香港了沒有。他姑姑告訴他還早著呢,全程六個多小時。熬過了三四個小時之後,這小子乾脆飲泣起來了;看樣子挺傷心的呢,嚷著要下車,不去香港了。這位姑姑可是非常心平氣和,只是輕描淡寫地輕聲答理一兩句不痛不癢的,道是他媽媽的意思,當姑姑的也沒辦法;一邊站著折疊整理從包裏掏出來的衣物,不時游目四顧,就是不瞅他一眼。老半晌小孩飲泣夠了,彷彿提起了看風景的興趣。一時他扭過頭來看到了我,我就順便調侃一句:傷心完了嗎?就這樣居然聊開了。他告訴我他要去香港上學。我說:喔,好哇!後來匆匆急著下車時、他還沒忘了跟我說再見呢!看樣子是個乖孩子。

這一程高鐵上除了這個眼眶易於淚盈的小男孩,我的印象裏還有一位看似冷漠、但卻美目盼兮的乘務員,不過這我就沒有打上交道了,因為我不需要買吃的喝的。

在復興號上,才忽然想起,有一處很該去的、卻忘了去,那是「貴州省博物館」!嗐!

2019/05/18

野客過家家

近日因到北京去了好一陣子,並且本地陰雨頻仍,不免違別「林內楓下」營地久之,整整齊齊恰恰正是兩個月。上週末終於負重歸山。雨後的山林野徑雖然不像風後那麼難走,額外多花力氣卻不能免;最後的一千米還得砍枯拽朽,拂網剪藤才得來到半坡。可幸澗池全然沒遭山洪沖毀,野豬也沒來拱堤,因而得保完好無缺;而營地入口的「竹柵」也原封不動,山牛烏汗不曾駕臨囓草拉屎,「林內楓下」的生態環境「令和」如舊。


呵呵呵!這並非因為賞過引種自日本的櫻花,就變得哈日。這日本國新天皇陛下的「新元号」說是出自日本古典《萬葉集》裏「梅花歌三十二首》的序文章句「初春令月,氣淑風和」。儘管時令早過初春,此日這深山野地確是「氣淑風和」。

謹抄錄【梅花歌卅二首之序】於此:
天平二年正月十三日,萃于帥老之宅,申宴會也。于時初春令月,氣淑風和;梅披鏡前之粉,蘭薰珮後之香。加以曙嶺移雲,松掛羅而傾蓋;夕岫結霧,鳥封縠而迷林。庭舞新蝶,空歸故雁,於是蓋天坐地,促膝飛觴;忘言一室之裏,開衿煙霞之外;淡然自放,快然自足。若非翰苑,何以攄情!詩紀落梅之篇,古今夫何異矣!宜賦園梅,聊成短詠。

這「梅花歌」是當時「大宰帥」在「大宰府」裏設的「梅花宴」、席間文士創作的詠梅詩歌。當然其時還沒有今天由sakura獨占花魁的「お花見」。

敝客這「林內楓下」地處亞熱帶,既無櫻,也無梅,楓林之楓也非雞爪楓或元寶楓,而是又名楓香的香楓。這時節小楓林的樹冠都長全了,非常茂密。不過還是不如往年。去年「瘋颱山竹」颳折了無數頂梢,造成了許多大片的空白,倒也並非不好,可讓林內多享一點斑駁的日照。


老同學賢科家取笑敝客歸山野營為「過家家」,這顯然並非讚賞我童心未泯,大抵譏諷鄙人幼稚可笑,思想志趣沒長成熟,人都老朽到這步田地了,還玩小女孩的蓋房、搬家、燒飯小遊戲,樂此不疲!可哀歟!

尚幸敝客到過了春日的北京,除看到了滿城的各種春花之外,還發現有些帶上或沒帶上小孩的年輕男女,到公園裏遊人較少的角落,悄悄擱頂帳篷「過家家」。

唯其「倣真度」跟敝客的可是差遠了。那不過就是借公園一角,把頂帳篷擱上半天,鑽進去爬出來一下,意思意思罷了,傍晚就得收篷撤離,回家吃飯睡覺。


這次旅程之中,在北京和天津,我所到過的公園或河邊綠地,雙休、假日似乎都有這種現象。儘管人們幾乎家家有汽車,去哪裏都方便,可是要找塊真正能過兩三天野外生活的營地,卻大抵不可能。

我們這小小的南海一隅之地真太不一樣了,有的是遠不挨村、近不見舍的「指定」或「指不定」郊野營地,讓人們能輕易身處真正的綠野之中,和自然之母相擁而睡。


入山途中必經小港棄村,但見其東鄙的「青年旅舍」三間樓房的其中之二又改了顏面,此前的亮紅竟爾換成了暗紅,跟周遭的墨綠形成的反差有所減弱,看去似乎稍微柔和了一些。


不過我還是納悶,中間的那棟為什麼不也髹個米黃或淡灰什麼的,偏要保持那點跟周圍形成強烈對比的刷白?


營地坡上的桃金娘已開到了盛花期的尾聲,顯得零落,不成景緻了。這種野花很美,就嫌每朵開不持久,只能燦爛一白天,隨即褪色凋落。若能像櫻花那樣,同時綻開一兩個星期,然後又同時凋落,那夠多麼壯觀!


敝野客雖是想得有些離奇,但也並非全無可能。所有園藝品種的花木都是人工培育出來的。

營地周圍時有常住猴群出沒,但是一般都不會進入楓林,大抵因為楓香的蒴果「路路通」不可吃。可是此日清早來了「猴氏」母子倆,在林內逗留久之,樹間跳躍發出陣陣沙沙之聲。稍後母猴坐在楓香樹上,嚼著一塊不知什麼,看似啃得津津有味,讓我悄悄地偷拍了幾張。母猴終於略有所覺,遠遠地透過枝葉間隙窺見了我的鏡頭,連忙攜兒逃去夭夭,沒有跟我開展口舌衝突,跟公猴裝腔作勢的表現大不一樣。


除了獼猴,週六傍晚才剛設營停當,林內還進來了一雙迷路的年輕男女,說是從山上下來的,衛星定位不管用了,鑽林攀崖花了兩三個小時,終於岔進了我的林徑,沿徑來到了我這「林內楓下」。我正要離營下坡打水時遇到了他們。原來是從深圳過來爬山的,即日往返。女的是四川人,竟爾穿一條短裙。可幸一雙細腿上看似沒有傷痕。一路走來,男的無疑必須充當開路先鋒,倒是明顯弄了一身髒兮兮的,也略有些許輕微的傷痕。他向我要一點飲水,可我其時還沒煮得開水,只有一瓶入山途中盛上的山泉水,他說不怕喝了生水要拉肚子,我就給他們的空瓶灌注了。隨領他們下坡出山,到蹲著寥寥幾頂老外帳篷的長灘上去,再給他們指明路向。我不敢教給他們走捷徑,就怕要再度走迷。

次日星期天一大早,「政府飛行服務隊」的直升飛機又來救人了,噪聲在我營地西面不遠處的山間響徹雲霄,老半天才得完事。

我琢磨,那雙年輕男女要沒遇上我,多半會一直爬到無徑可由的山坡高處,入黑之後不知所之,而再度硬著頭皮冒險鑽林,終至精疲力竭疲而致電求援,「飛行服務隊」因而能有多一次出勤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