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4/25

露營三式

週末老天爺續鬧彆扭,敝野客又復不得入山。於是遛犬。出門不多一會,雨又下起來了,雖然不很大,卻也不能拿它看沒有。小寶犬不宜淋雨,只好走那濱海高架步廊。

來到了中環三號碼頭前,歷久未得東延的步廊嘎然終止,廊端中央一處被一「所」小型「類窩棚」佔據;此前兩天已見此「窩」,猜已存在多時。此「窩」以紙板箱、尼龍布和別的雜物緊密堆疊、蓋搭而成,核心構件該還有鐵架手推車之類,只是「深藏不露」。此「窩」腌臢而凌亂,大害於觀瞻,遠不如一頂破舊的帳篷。

在這裏支起一頂簡單的帳篷,恐怕是要立刻被控告、拘捕的;可是堆疊大量雜物,包括鐵架手推車,和撿來的紙板箱,蓋搭成一所「類窩棚」,而晝夜宿於其內,卻能「箱」安無事。

這種雖無居所,卻也確實並非露宿的鬧市簡易度夜方式,我索性謂之「類窩棚露營」。

這時但見一位肥碩而鼓腹的男士正坐在「小窩口」前看報,無疑是這所「類窩棚」的主人了;看似悠然自得,略如過著閒逸的家居生活。

幾個婦女緊挨「類窩棚」一側圍坐著,談笑甚歡。猜是週末例假到此聚會、享受社交生活的印傭吧。她們佔得此「窩」側旁的彈丸之地,顯然感到滿意了。

於是想起夜來老朋友發給幾則「挖事噏WhatsApp」訊息。他對西貢灣仔南營地的一名稀奇的露營客稍有微詞,憋不住要跟我這個不相干的野客私下說三道四。此客在該處營地定點「打躉」,久駐不撤,盤踞美景一角,至今已達 800 餘天。

老朋友說,要是模仿的人多了,可就不太好了。我覺得這其實也沒什麼,先後以粵韻詩三首作為覆訊,以表不敢苟同,並且取笑老朋友自己不好好露營,卻去多管閒事。

此時隨興之所至,拿出手機,修改詩稿,以備登上敝「閣」,貽人「薄樂」,自得其趣,呵呵呵!

與友論灣仔營地
其一
靚帳久藏深,東涯未見臨;
不如攜法號,灣仔覓知音!
(註:老朋友喜吹圓號。圓號又叫法國號;據報該名久營不撤奇客的打發時間方法之一,正是聽音樂;
老朋友譏笑該名久營不撤奇客的露營方式是「殘帳馬拉松」。老朋友的幾頂帳篷皆非「殘帳」,並且歷久常新,因為使用機會極少,這麼些年來從未在長嘴住得一晚,卻又不願意到輕而易達的灣仔營地。)

其二
灣仔亦唔差,四鄰多校花;
純銅吹雅樂,秀美聚君家。
(註:據報灣仔營地使用者之中,不少為本地大學生。)

其三
灣仔頂呱呱,慵疲僱艇家;
清音多賞客,饕餮釣魚蝦。
(註:看來灣仔營地的常駐、久駐「營主」頗不少,並且假日裏遠足過客也絡繹不絕,該是理想的在營奏樂表演場所。)

今天工業製品豐盛,交通運輸發達,營地設施過度「完善」,露營所需帳篷、專用器物的設計與材質更已臻於盡善盡美;在某些所謂營地,使用高規格、高質量的天價帳篷露營,隨時往返鄰近市鎮去添補一切所需,比諸舊時的茅舍家居,無疑還要安全、舒適、方便不知幾許!那位奇客在灣仔營地長踞不撤的「露營」方式,我若杜撰叫法,謂之「安居樂營」,大抵雖不中,不遠矣。畢竟此公並非住在房舍裏,那樣子當然也就只好還叫露營吧。

一時戲謔詩改定,雨還在下個不停,不到下面去了。於是岔往「國金中心商場」。沒走出多遠,赫然見一「歐洋」老外,直挺挺地仰臥步廊中央一根梁柱側旁,看似睡覺,身旁擱著一把吉他。如此「陰天蔽日」之下,眾目睽睽,竟以步廊地面為寢席,走過的人們儘管冷漠,難免生起輕度的疑懼和不安。雨水已然潲得這位「歐洋」先生身軀周圍的地面都濕透了,可他似乎了無所覺,還在睡得死死的。竊忖若非嗑藥過量,也非醉酒未醒,當可謂之徹底露宿,或可美其名曰「終極簡樸露營」吧。

敝野客不免心中慨嘆:對酒狂歌,人生幾何!浪漫若此,不枉蹉跎!

回說灣仔營地的那位奇客,長佔佳景營位,經年不撤,雅興固然有些特殊,言行難免惹人非議;然而高架步廊上設置「類窩棚」尚且得以安然度良夜,悠哉踞中環,則那位奇客遠遠跑到西貢灣仔,卜居郊野一隅,又有何礙?

然而細心一想,倒也並不盡然。露營除非在房頂地磚之上為之,否則不宜長住。同一地塊不應紮營超過一週,或說最多也就旬日吧。這是因為營位所在的面積雖小,卻有或盛或弱的野地生態,尤其是植物,它們不懂得遷徙,帳篷和物件壓在上面,久之就難以存活。

長期露營固無不可,但是不宜「定居」一處,而應不時搬遷,並且要搬得遠一些;復用之前的空置期最好久一些,務使受壓、受傷的生態可有足夠的時間復原。

可憐這塊灣仔南營地長年使用過度,地表生態貧瘠;並且據報這位奇客且以釣魚為樂,帳底下倘有些小蟲、小草之類,要活得成活不成,大概就不在關心重點之列了吧。

2016/04/15

慳免一身剮

根據「非本土」漢諺,想把皇帝拉下馬,先得捨得一身剮!

啥呀!?要把皇帝拉下馬?玩命啊?

No way!鬧著玩而落個凌遲處死的下場,這風險忒大,划得來嗎?!除非這幹的是值得終極犧牲、名垂千古的大業,諸如要替天行道,把個昏君狗皇帝取而代之!一旦功成身未死,那淑妃美嬪、千臣萬僕、錦衣玉食、金殿華輦,全歸朕躬一人所有,這麼些,就是綺夢裏順便做它兩三秒,簡直都能美死!

於是值得冒那最慘酷的死法而孤注一擲,失敗的機率儘管趨於100%,九成九九九必死無疑,而禁受的酷刑卻是很不痛快的血淋淋千刀萬剮,沒有比這更可慄可怖、可悲可恥的了!要如所料落到那步田地,大略不像砍頭、槍斃那樣豪邁爽快,估計絕對慷慨不起來,只是滿佈神經末梢的一身皮肉既然錯跟了腦袋,至此也就只得認了!還不僅只這一己的一身皮肉、器官呢,相殉的何止千萬!還包括無辜的親族。

然而男兒之勇出於優品基因,這類基因卻是最最無畏、最最冷漠的,哪怕是再再慘酷、再再持久的死法,往往不足以羈絆那麼一股極強烈的動物繁衍原始本能衝動。且看看那些山魈、海象之類,僅為交配而有必死之志,還未想及宮室、財產什麼的呢。

嘿,用得著岔到禽獸那邊去嗎?還說咱人類自家吧。既為萬物之靈,豈容兇暴禽獸專美!

都知道咱們曾有那麼一位大汗成吉思吧?這位蒙古大汗的小小Y染色體如今在5%o全球男性人口的細胞核內有效運作!肯定直到永遠,阿們!有大志欲變天者,大抵難免肅然起敬,呼歎那麼一句:大丈夫當如是!隨即悲憤莫名,怨恨蒼天不予時也!今天這世界為何不再亂一些?

成吉思大汗能把他的Y染色體這樣巨量地遺傳於千秋之後,其人的超凡勇武和統領集團的能耐固是「成就」的基礎,而人類男性自遠古遺傳下來的「殺敵奪產佔眷」本能衝動,卻是建構那基礎必需的不竭能源。

具有優品基因這是內因。還有作為關鍵的外因不可或缺:古之時,人類生境酷苦,部落之間時刻爭奪生活資源和女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天天如是;要活下去,就得戰勝敵人,讓該死的去死,肯降的來降,願從的准從,可愛的施愛!

這也就是咱南方漢族何以父系多半都屬「漢型」的Y,而來自母系的 mtDNA 裏卻有那麼多不同的「非漢型」的原因。

然而,歷史無以復古,用本土口頭禪言之:「今時唔同往日」,昏君狗皇帝已然絕滅。本土偏處南海一隅,山高京畿遠,這會子有的僅只是並不怎麼樣的行政長官什麼的,向他扔幾根香蕉或倆雞蛋,卻竟連牢都沒得坐,更甭說要活生生掀翻臉皮,血淋淋割掉那話兒了!世上最撿便宜的事,大抵莫過於此時在這本土閉門造戰車,蠢蠢欲動了!

實在也太難怪了呀!在這麼個處境之下,有大志者們一個個都實在太寂寞、太無聊了耶!沒有狗皇帝來置諸死地,揭竿起義從何說起!?身後的千秋功罪打哪評說!?想到人家台獨領袖又要當總統了,不禁仰天長嘯:本土何辜!

有特強「殺敵奪產佔眷」的古典本能,且自命勇武、無畏,自信有能耐可變天者,於今何其憋悶也;也就是恨不生逢大亂世,偏落得英雄無用武之地。這「請客吃飯」的「維穩」太平時代,真個是一片死寂,萬般無奈,可泣而不足歌!

不過有些個「本能」極度亢進、「大志」充血暴筋、一心以為鴻鵠將至、而天賦大狡黠者,在雄激素的異常作用下,大抵「起義浪漫情緒」終究難以長久按捺,總要心存僥倖而蠢蠢欲動。猜想從他們的角度,必然看到一線「上應天命」的曙光:彼可取而代也!

沒有條件就嘗試創造條件唄。出師殺敵必先有個道理。沒準什麼時候,對方的愛國激情憋不住了,居然冒出一倆精忠衛國的魯莽兵丁,雙方打將起來,如願弄出人命,「不是請客吃飯」的好戲於是可得理直氣壯揭開序幕。只要攪出一灘血染的大亂局,料必屆時要金主有金主,要死士有死士,要「師爺」有「師爺」,要友邦有友邦,要戰伙有戰伙;反正要什麼有什麼,你且說什麼唄!這個美呀,信是要比綺夢還過癮若干倍!當然這要跟海洛因相比的話,不免還有偌大的距離。

退一萬步想,就算最後不幸攪不成個啥花樣,徒然演砸幾齣大鬧劇,讓未失理性的世人笑話,反正保單不用明文打就,絕對莫須成仁就是。苟能弄出一窪血染的渾水,沒準順手一摸,抓住一兩條美人魚,說聲拜拜一塊上飛機,到友邦入夥現成的民主老字號去呢!畢竟大小還算是個英雄嘛,到那邊無往而不受歡迎!本土語話事解,你都米話唔盞鬼!

至於那些個誤以為真的要建軍、立國、選總統的黨徒們,要糊里糊塗不慎在渾水裏淹壞了,療養時暫離前方,或可偷閒先去跟魯迅不朽的阿Q交換些許革命經驗。

2016/04/06

愚人過節

今年「愚人節」前,敝野客沒有愚到了家,居然懂得花倆錢買來了不播 DSD 的索尼「入門級」高解析 Hi-Resolution 數碼「隨身聽」,和一副說是 Hi-Res compatible 的罩封式可折疊耳機。

儘管未經所謂的 burn-in, 這倆新品搭配起來音色已然不賴,音域頗能澎湃,絕對比我那舊檔子 CD Walkman 優勝許多。此後「在野」,大抵不必那麼渴想回城聞樂了,即便大音箱前坐定要比戴著耳機舒適寫意許多。於是這「愚人節」彷彿過得真有點節日氣氛似的,「愛樂」情緒高漲,延續好些天,快快樂樂過了清明。

有人認為高解析音響 Hi-Res Audio 只是少數壟斷集團市場技倆的產物,實際聽感上跟 CD 相比無甚優勝!敝野客既缺「神器」予以驗證,也只好將信將疑。索尼和飛利浦搞的那套 DSD direct stream digital 反正太昂貴,我沒有產生興趣的條件,也就乾脆把它聽沒有算了。

可這小巧的「隨身聽」不播 DSD, 卻竟敢於叫個 Hi-Res Audio!既然不貴,還是得買,因為我的野營背包確實有些許「瘦身」的需要。裁去便攜小唱機和十來塊唱片,或有助於緩解有些巴士車長對我的超大背包的不歡迎情緒,也未可知。

這數碼播放器的「音樂設定」有一項「DSEE HX」, Digital Sound Enhancement Engine, 譯作「數碼音訊提升器」吧,說是能「將原始壓縮或 CD 品質音訊升級為具有高解析音樂的品質」。

我的這些音頻檔的解析度都只是 CD 的 16bit/44.1KHz, 正合用了,於是寧可多耗一點電能,把它開啟;聽起來倒覺得這不是騙老實人的,不老實的或作別論。我想,眾耳靈靈,索尼不至於要在天下「音家」耳前弄虛作假吧?!

至此聽了30年,凡六易其器的 CD Walkman 可以光榮退役了。這枚新一代播放器體積小得很,但插上一塊 micro SD 卡,卻可存儲大量唱片;我毫不猶豫就匆匆抄進了超過一百張。120 張 CD 連塑料套,那是 1,800 克的重量,1,400 立方厘米的體積呢;要連塑料盒子的話,竟是 14,000 克,22,000 立方厘米!而我這「新器」含唱片,只有 66 克,41 立方厘米!

不久之前,還真擔心 CD「隨身聽」要被 MP3 播放器、或者手機軟件的音樂功能什麼的取代,指日走上停產絕滅的末路,設若一時還不能富起來的話,就得被迫接受高壓縮、大大「有損」的 MP3 音樂檔了。這固然不至於要比從前的78轉黑膠唱片更不堪賞聽,但終究不太理想!

沒想到彈指之間,時移世易,CD「隨身聽」還沒完全從市面退場,高解析度的「方便音樂」就已唾手可得;這小巧玲瓏的數碼「隨身聽」,竟爾發展飛速,愛樂消費者的前景轉瞬變得遠大光明。對音質的苛求如果並不盲目追隨「神器發燒友」們,硬要仿效攀上天音殿堂的話,目下要買一台音質甚佳的播放器和一副美聲耳機,大抵不必傾家蕩產。

買來新器之前,我的電腦裏頭已有不少 wave 檔,是用 EAC (Exact Audio Copy) 從唱片上「聶 」rip 進去的,直接複製到隨身聽就可以了。這些 Linear PCM 檔本來只供電腦軟件播放器 foobar2000 之用。由於我總要讓「迴旋混響器」 convolver 搭配「真空管脈衝檔」tube impulse files 模擬真空管壓縮器 tube compressor 的某些味道,聽著十分陶醉,於是把比較愛聽的唱片「聶」了逾百片。

Rip 這英語字詞真不好翻譯,比那簡縮短語 R.I.P. 更難許多!敝野客竊議,以其跟耳朵的賞聽有關,就湊合用這「聶」字的粵音[nip]權予音譯吧。《康熙字典》「聶」字條:……音躡……附耳小語也。……又攝也。……又音讘,亦私語也。……又……薄切肉也。這不,非但有攝取之義,竟還有切片的意思呢。英語詞 rip 雖然並不指「切」,卻有撕、掰、扯、剝等相近的詞義。

我還這樣想象:Foobar「躡手躡足」,跑進唱片裏,「攝」取裏頭的音頻數碼,這過程好比跟光盤「附耳小語」,套取訊息。我這第三者對著屏幕寫文章,在數碼音頻檔建立完成、再經硬件、軟件播放之前,無法聽到任何聲息。

Wave 檔大小等同 CD, 轉成 flac 檔可把體積縮小超過一半,雖屬壓縮,但據說其音頻訊息完全不會丟失,音質跟 wave 檔是一樣的;使用 flac 檔,要比 wave 檔多存一倍以上的樂曲。也許我的器材檔次尚未到位,wave 和 flac 兩者在音質上的差異,敝耳確實還沒聽得出來。

現在我乾脆選擇使用 foobar 把未「聶」的唱片直接「聶」成 flac 檔,但是先得下載 foobar 的 Free Encoder Pack, 安裝裏面的 flac 編碼器。就 flac 檔而言,若用 EAC 來「聶」,相信要麻煩得多,我參考網上的一些解說,多次嘗試都沒能「聶」成功。

運用 foobar 建立 flac 檔可就非常方便了。我選取壓縮最小的層級 L0, 檔案體積也只是原唱片的一半以下,平均值比 L5 和 L8 僅大 1 - 2%, 「聶」的過程反倒多省一點時間。

在「聶」下來之前本可把聲軌的 metadata 從網上的 free database 抓取,省卻許多工夫。不過我寧可不抓了,索性自己抄打,因為不知何故,讓 foobar 抓來的內容往往亂七八糟,一塌糊塗,全無用處,軌序也能變得跟唱片不一致,終究得修改整理一番,否則它就會顛三倒四,樂章排序錯亂。

Foobar更會傻得把分屬不同樂曲而板速相同的樂章視為同一個檔案,詢問是否要取代,還是略過;這時只能選擇略過,容後另開資料夾,把 foobar 認作相同的樂章一一「聶」到不同的資料夾裏去,人手處理之後再歸併到一塊。

Foobar 雖然在抓取雜亂的 metadata 上有點那個 damn fool! 可它「聶」CD 卻有一個絕對的優點,就是一邊「聶」著,同時可以一邊還播別的曲子,兩者並行不悖。還有一點,它又可以讓 convolver 按照選取的仿真空管脈衝樣本順便「處理」 CDDA 的音色,「暖化」「聶」得的 flac 檔。這就等於在播放器上增加這種它本來沒有的功能了。

Foobar 又可以把現成的 wave 檔轉成 flac 檔,也可以同時讓 convolver 處理音色,轉換過程是幾百倍的神速,只消七八秒鐘就能完成整張唱片的檔式轉換。

週末出去踏青時,拿新器材聽了用貝多芬的18世紀小提琴拉奏的第七和第四奏鳴曲,忒過癮哪!他老人家在天之靈,看到我們這時代的愛樂者,可以這樣聽他的音樂,想必無限欣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