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7/31

兩般皆不毒

舊時社會不管在哪個階層,女性都要禁受男性「理所當然」的壓迫,在一些極端的情況下,除了上吊、抹頸、跳井、投河,其苦難往往無法解脫。不幸死了,還要「被」化成厲鬼,遺害鄉里,好讓那些邪僧惡道或捉或降,或度或殺;有法可施,有活可幹!

日本傳說就有那樣一個女子,因為「紅杏出牆」,她的男人利用毒蜘蛛把她殺害之後,冤魂跟蜘蛛合為一體,是為「女郎蜘蛛 jorō gumu」,又叫「絡新婦 rakushimpu (entwining bride)」。此「婦」可厲害了,白天能幻化成美女,迷惑男人,稍後露出本相,以蛛絲纏繞,掐去腦袋之後吃掉!

我們《西遊記》裏「盤絲洞」中的蜘蛛精身世似乎比較清白,妖怪的形體不由冤情鬱結而成,因而也沒那麼可怕,只對胖和尚特別感到興趣,並且懂得蒸了再吃,比較衛生!

野客從小就聽聞諸般妖怪的故事了,可是現在到山裏去,怎樣都躲不過這絡新婦,牠無所不在!

對了,這絡新婦的名稱就是從東洋傳說而來,在日本指的 Nephila clavata, 我們本地的是同屬的斑絡新婦 Nephila pilipes, 野客的主觀,覺得要比日本品種長得好看些。


這些日子往山裏去,幾乎每走一步,都得跟這絡新婦打交道。此「婦」無毒,不比「青竹蛇兒口」和「黃蜂尾後針」,可怕的僅是牠的「絡」,把人「絡」得一頭一臉,並且隨「絡」附送飛蟲死體,讓人噁心!


暴雨之後,野徑上無處不是泥濘,顧得上泥足免於深陷,就顧不了頭頂上的蛛網,手上的「蛛拂」根本應接不暇,胳膊都掄得痠了。這時一個非常「健美」的絡新婦爬到了我的帽頂上,再打臉上爬下來,讓我抓住了,連忙掏出相機,照了好幾個。

絡新婦不是毒蜘蛛,沒有毒,或者說得保險些:其毒液對人無害吧。但山林裏有毒的物種還是不少,這不,營地周邊就「新增」了兩窩小黃蜂,雖說是小黃蜂,毒性不強,含量不大,可蜇起來畢竟還是很疼的。


我去照牠時站得太近,動作太大,讓牠不滿,飛過來接連蜇了五下,四下在臉上,疼得眼淚直流!還好只過五分鐘就止痛消腫了,略不如蜜蜂。

既然五分鐘就好了,也就算不上什麼毒了,因而可以說,這絡新婦和小黃蜂,「兩般皆不毒」。

2013/07/25

野客憐香

近月降雨頻仍,並且常有暴雨,叫我的野客生活屢遭斷輟。前些時,正是在我沒能入山的那大約二十天的光景,營地上那棵土沉香少株的纍纍果實,悄然全數成熟之後,一一掉個精光了!

土沉香的果實熟透之後,果莢就會開裂,種子懸空,或被飛鳥叼走,或被大風刮落;果莢則漸漸乾枯捲曲,然後掉下來。

這棵沉香小樹今年首度開花結果的過程,我全都見證了;果熟蒂落的壓軸子戲,本擬絕不錯過,偏偏終於還是沒能趕上,實在不能不感到有些可惜!

可惜固然矣,卻慶幸還能看到僅餘的兩枚仍未掉落的果子!果莢都已開裂,其一更已乾枯;即將墜落的三顆種子,仍然吊掛空中,隨風㨪蕩。還好沒再晚來一兩天,否則絕對只有空空如也,就能看到滿地的果莢了。


通共只有三顆種子的冷清景象,雖然差強人意,但此樹今年首度開花結果,以至種子成熟的完整過程,野客畢竟算是見證了。


野客愛樹,而這棵小沉香更非比山裏的一般樹木,它賦予我的營地生活,以特殊而深邃的歷史文化上的意義。野客多年來常與共度晨昏,同歷風雨,情誼可謂不淺了。


去年在低地林徑上撿得好些被大風和颱風刮落的沉香果,在營地周圍點播了不少,可惜萌出的已然不多,至今健康存活的,就更是寥寥無幾了。

整整一年了。其中一株長得最好的,高度也就只有大約 10 厘米罷了,跟我同期播種在花盆裏,而沒有移植到山裏來的好幾株,差距非常大!這是因為幼苗根淺,要避免缺水,必得播在蔭蔽下;而蔭蔽裏日照不足,生長自然就緩慢了。本以為這一棵也活不成了,幸而近月來雨下的不少,它才得以長出幾片新葉。


倘若這棵小可憐有幸不給蟲子吃掉,不讓野豬刨翻,不被野牛踩死,恐怕也得好些年之後,方能開花結果,給月前死在「盜木賊」鋸下的母株及其同種,延續自然使命。

2013/07/24

我的臨時戰略伙伴

外甥女的兩隻寵物犬威威和蘇菲偶爾來我「市廬」暫住,我總要帶牠們出去,在「維多利亞」城區內外遛達。那些往常我絕不會去轉悠的地方,因倆小寶之故,月來還真逛了好些。當然,逛逛而已,無意妄圖「佔領」!


走路對身體絕對有益,日常多走,是防禦、抵抗機體上大小敵害的保健戰略。遛狗不但可以多走路,並且讓人心情愉快,這肯定是「維護健康的戰略行為」之一。白犬威威愛走路,天天走上好幾個鐘頭都不膩,堪稱我的「臨時戰略伙伴」。


威威起得早,但不會把我弄醒,我沒起床,牠從不打擾,儘管通常牠都睡在我的床底下。


可是只要讓牠看到我睜開了眼睛,就必定訕訕的過來,把倆爪子攀到床沿上,討我回應。若只撫摸幾下,往往不能打發牠,唯有起來給牠擦臉,再跟牠玩一會。他最喜歡我張嘴作勢咬牠鬧著玩,懂得假裝害怕別過臉去;我稍停,牠就拿爪子抓我,要接著玩,起碼得好幾分鐘才過癮。

威威從不咬人,只愛吠。我去超市,往返半小時,若不忍心給牠繫上止吠器,牠就要一直吠到我回來。叫他過來給他戴,牠就乖乖的坐定,兩耳往後傾,一邊使勁擺著尾巴,聽任繫上。我往往不忍心,欲戴又止,對牠說:算了,你吠個夠吧,反正喉嚨是你的,吠啞巴了活該,別怨我得了!


這傢伙似乎從未把喉嚨吠啞巴過,卻總能把人嚇一跳。那天在山上的盧吉道,一個洋小妮問我可不可以 pet 牠們,我說 this tiny cutie’s okay, but this white little guy’s very rough, 很不友善,別碰牠。小姑娘摸過了蘇菲,還是抵受不住威威那張俊臉的誘惑,把手伸過來。說時遲,那時快,這白威威照例一撲上前,大吠一通,牙齒肯定已經碰到了小姑娘的手。我說沒事,牠要嚇唬你罷了,不會咬的。說著趕忙蹲下,把牠摟住,捂嘴,照例罵了兩句。


瞧這威威的兇樣,確實只有我敢肯定,牠絕對不咬。牠吠的時候,連我大妹都從來不敢拿手去捂牠的嘴。小姑娘的媽媽本來已經把載著個娃娃的嬰兒車推過去了,聽到吠聲,立刻退了回來,輕描淡寫的責怪了小姑娘幾句,說我已經跟她說清楚了這個不能碰,她偏不聽,要咬了,就該自己負責。這位媽媽受驚而生氣了。我聽出她的話有弦外之音。我哪能不明白:萬一真的咬了,能怪年紀這麼輕的小姑娘嗎?我沒把狗牽牢,責任還不全在我!

威威不但不喜歡陌生人,也不喜歡所有的狗,包括跟她朝夕相處了兩年的小蘇菲,乾脆不跟所有「㹴獒同胞」打交道,尤其不能容忍熱情的同類。

那一天在「松林廢堡」的大草坪上,一條柴犬從女主人那裏走了過來,嗅過蘇菲之後又嗅威威,從尾嗅到頭,威威受不了,自然只有吠,要把對方轟走。可這柴犬卻有超凡的耐性,非但沒有回吠,也不走開,並且接著使勁嗅。我猜想:這沒準竟是一條 gay dog, 就喜歡威威的氣味!威威忍無可忍,暴吠如雷,嘴巴顯然碰到了對方。這可就讓那條本來非常溫順的柴犬光火了,於是雙方「吵」了起來。幸而柴犬的女主人早已跑了過來,予以控制,我也及時把威威摟住,一場狗架於是沒有打成。

又有一天由於天氣不穩定,不好走遠,只能逛街了,順便也到中區警署對面那又小又髒的狗公園去蹓蹓吧。


白犬威威來過好些次之後,顯然有點膩了,這一天隨便逛了一下,觀看了「警犬巡禮」,撒了幾泡「臊臊」,又在一撮小草叢旁邊拉下了兩根小紅薯似的「臭臭」之後,就回來拿爪子抓我,示意要出去了。我說熱呀,樹蔭下稍坐一會吧。牠趴下去沒多久,還是起來自個再去蹓彎,在水泥地上打三位洋女士坐著的長椅前面走過。一條叫波比的約克㹴不高興了,從椅底鑽了出來,要轟威威。這豆大的小傢伙一邊吠,一邊朝威威衝了過去。威威當然不退縮,立穩腳跟,回過頭去還牠一通吠斥,並且憤然進逼。那不自量力的獵鼠㹴連忙鑽進樹籬裏去,汪汪之聲不止。威威懶怠理牠,回來了。那小東西大抵又害怕又生氣,還在那裏吠著,女主人喚牠都不肯出來,逗得大家都笑了。一會女主人和她的兩個朋友要走了,抱著那隻小波比繞過來跟我說話,我讓她保持距離,以免倆小傢伙又要吵架。

另一次在山頂花園的綠草谷,幾個小孩蹦蹦跳跳走進谷裏,一條在女主人身邊的卷毛犬立即趨前吠迎。這從來最不合群的白威威不知怎的,竟然箭矢似的飛奔過去,猜是好奇,要看看那邊發生什麼事吧。


那條遠看活像一大塊巧克力、截去了尾巴的卷毛犬立馬變更焦點,止吠跑向威威。


威威如常不感興趣,轉身迴避。可這塊巨型巧克力並不識趣,還要追上去以鼻息相待;威威顯然不樂意了,於是大吠。巧克力巨塊老羞成怒,報以連串汪汪,於是二犬互吠起來,亂作一團。那位女主人連忙過去,予以節制。我也出去把威威叫了回來。

威威對「㹴獒同胞」和陌生人一概不感興趣,這反倒有其好處,就是走起路來不易分神。一旦遠離車道,就可以解除牽帶,讓牠自主走動。牠有時隨行,有時伴行,有時領行,領行時又懂得頻頻回望,走遠了就停步等我;因撒尿或嗅尿而落後了,也懂得快步追上。這都是近幾個月來隨我到山上去學會的。


然而威威總也學不會「待人接物」之道,牠就是愛吠,這我至今無能為力。比如說,我們坐在長椅上,有人在三米之外駐足看牠,牠都不能容忍,堅決要把人家吠走!

大妹家的大廈「公契」明文規定,不可養狗。由於有此威威一犬,大妹甚少讓朋友來家,因為家裏有陌生人,牠一定就要吠個不停,難免擾及鄰居。


昨天一個朋友上她家,威威從未見過這位女士,可是奇怪了,對方一來就受到威威的歡迎,讓她摸,要她抱,竟沒吠她一聲!這在我管帶之下,連小女孩都吠過不知多少的惡犬,真讓人摸不著頭腦!

這威威雖然愛吠,卻從不吠我外甥女,也就是牠的「媽媽」,只除了吠迎和吠送。此外不管什麼人,一概都在可吠之列,包括我大妹,也就是至今跟牠相處時日最久,目前天天照顧牠的人!

有一天,「媽媽」回「姥姥」家吃晚飯,我也去了。「媽媽」抱著牠坐在沙發上,「爸爸」在旁故意瞪著牠,惹牠生氣,於是吠起來了。我要讓牠別吠,捂牠的嘴,牠哪裏肯就範!轉而吠我。「姥姥」站在旁邊斜眼瞅牠,牠照樣嚴吠不貸。我把手指塞進牠的嘴巴,牠就拼命掙脫,吠得更兇了。「媽媽」於是把牠撂在地上,四個爪子一著地,牠就立馬停吠,抖一下「身子毛」,輕輕鬆鬆地走開了。我叫牠過來,牠就回來了,傻呵呵的擺著尾巴,若無其事!

這傢伙很聰明,上次在我這裏暫住,完了大妹來接回去,在樓下給我打電話,牠本來安安靜靜地趴在那裏,設定的專用鈴聲一響,不得了啦,立馬跳了起來,瘋也似的跑到大門前面,吠著蹦著,鬧個不停,一直到大妹進了屋!


我說威威:你用得著那樣討人嫌嗎?你看蘇菲多乖,從來不吠一聲,「姥姥」難道就撂下牠不管了?

我這「臨時戰略伙伴」雖然聰明,這些話要聽懂,估計尚須時日。罷了,還給戴上止吠器,關進挎包式攜籠裏,好去坐的士回家。

2013/07/12

原罪

一神教有所謂原罪,說的人人生而有罪,只因有個夏娃那樣的「原母」,誤聽魔蛇的話,違犯了神的規條,嚐了禁果。

不聽神的話,罪大惡極了,其罰則就是死亡。但此罪雖大,要贖之原來一點都不難,虔信輒可;信了神,贖了罪,待到寵召之日,飄然升上了天堂,照樣可以長生不死,優哉悠哉。

這所謂「原罪」的說法雖然淺易,我愚頑之甚而不理解,總要疑心此中或有謬誤。我想,自有文明以來,人類對天地萬物的無度侵害,才該謂之「原罪」。

人,也就是近幾十萬年以來的所謂智人 Homo sapiens, 一生下來,或多或少,或輕或重,彷彿註定就要對自然生態有所破壞。無他,只因人的大腦是神腦的仿製品,這看來相當愚昧的人,卻又聰明得敢於違逆神的旨意!

說到人的大腦,這樣複雜的有機組織,以及它的運作,比如說信與不信之類,我當然寧採進化論的深奧解析,而不取一神教的淺易說法。

老朋友的腦部最近發現一顆瘤狀物,經過磁力共振造影,專科診斷並非惡性。朋友信教,除了謝過醫生,那自然更要銘感神的恩典了。

然而「神的恩典」,還得透過磁力共振造影的先進設備,和現代臨床醫療技術的診斷,方得確認。而那磁力共振造影和專科診斷的經濟成本,卻相當高昂。

老朋友顯然並非百分之百信靠神,單憑祈禱未能戰勝疑惑,因而需要現代醫學和醫療科技的幫助,方得安心。過程之中,一小筆貨幣輾轉易了手,衍生了些許經濟效益,包括大夫的酬金、醫療器材製造廠和藥廠,以及它們的營銷商的利潤,還有「營業代表」的佣金等等,這些金錢的最終歸宿,都是轉化為碳排放。

就那麼一小筆腦部檢查的開支,沒準正是某一架公司飛機購入價的十萬分之一、某一艘私家遊艇的萬分之二,或者某一輛轎車的千分之三,也就是說,毫無疑問要直接、間接產生碳酸氣,或釋出別的微量有害物質,或參與對地球生態造成永久性破壞。

朋友並非富翁,生活也不奢華,感謝神賜恩典之餘,並未大撮一頓,慶祝一番。倘是暴發大款,或要筵開最少乙席,一家子把那「鮑蔘翅肚」什麼的吃個落花流水,得空再捎一筆到什麼山去給什麼爺「還願」,也說不定!

只要有那麼一筆,不管大小,花了,固然產生二氧化碳;不花,存進銀行,讓人家貸了出去,照樣兌成碳排放,甚至排得更有效率,遺害更大!

我只懂得這樣理解:機體生命活動產生的少量二氧化碳,必然要排出去,一如別的動物,這是天經地義的,非唯無害於自然,更是生態循環和平衡的必要成分。一旦超出此量,像所有文明人類的活動所產生的絕大部分排放,都要積累而成禍害。

今天已發展、且是過度發展地區的城市人,由基本的吃喝拉撒睡,以及一般的玩樂消費、生老病死、結婚育兒,乃至別墅閒居、遊艇出海、笙歌盛宴、環遊世界,甚至誘釣金龜、包養小妾,這一切的文明活動形式,其直接、間接的排碳和破壞,都一概在不同程度上超逾自然的個體應有份額!

過去兩千年來,世界人口增加了幾十倍,地球上所有的平原、盆地、河谷俱已全被人類「佔領」,並且過度開發。整體超排無量,與日俱增,莫可中和;全面破壞徹底,與時並進,不能修復!

因此之故,時至今日,人類之於生之養之的自然之母,幾乎可說人人有罪。也許又可以這樣說吧:人類背負集體原罪!若父債無須子償,赤貧者或可得免。

當然,具體說來,罪還是該有輕重之分的。簡而言之,生活方式越是奢靡,其罪越重;擁有資財越多,其罪也越大。就算是守財奴,摳搜著不花一個子,存進銀行裏,資金也要在金融機制裏被人調動,參與運轉,發揮經濟功能,照樣促進排放和破壞。

節儉的人儘管天天「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大抵不能脫罪,除非把錢放在床底下!冤哪!

還有更冤的呢。要是自己沒捨得花,身後由兒女繼承,兒女儘管早已富起來,多半還是會拿去花了,並且放量豪奢,痛快地兌成額外的碳排放!這麼一來,就是人過去了,在天之靈似還間接有罪!

2013/07/02

旱澇保用

那天在山裏看到了所謂「超級月亮」。不怎麼樣了,儘管彷彿比往常滿月略大一點,並且較為明亮,可是天氣實在不佳,漫天盡是烏雲,自西徂東,急漂不絕;那無助的嬋娟,只能間歇在雲隙之中,短暫亮出皎潔的美顏。野客廁身濕漉漉的茅蕨叢中,賞不出什麼味道來了。


老天爺也許不滿這小小的月亮妄自尊大,憋了一夜,翌晨終於大發脾氣,弄得天上雷電交作,山中暴雨滂沱,並且其勢迅猛,大逾傾盆。營地所在的山區,從來降雨就特別多,此番更非鬧著玩的耶!

這於野客,或非壞事,可謂百載難逢!這樣不多見的強降雨,正好考驗野客獨力應付的「野能」,也見證了這片山林營地,暴雨之下果然並不淹水。雖然防水塗料失效已久,這多年老帳的「寢室地板」竟能保持乾爽!

夏天能耐烈日和暴雨,而冷季可避大北風,並且水源終歲不枯,營地因而全年可居,野客姑且謂之「旱澇保用」。

那天暴雨下個不停,營中存水用罄,本要冒雨犯險,下坡打取,但澗水料已十分渾濁,不宜取用了。於是乾脆把塑料小桶放置頂篷之外,盛接雨水,以供食用。

暴雨下得非常狂放,沒到一小時,高度 15 厘米的小桶就已滿盈。照此推算,我這僅只大約 20 平方米的小小一片營地,這一小時之內,降水足有 3 立方米,也就是 3 公噸了! 僅是頂篷叨承天公的恩澤,已在 2 噸左右。 而方圓 1 平方公里的整片山野,澆水要達到 150,000 噸之譜! 自然之母的豪量和威力,能不叫人敬畏! 這時山洪在長灘中部早已沖出了一道沙溝,把濁水灌注入海。而隔海遠山也出現了不常見的景觀,一條曲折奔流的禿澗,從高逾百米的半山傾瀉而下,由岩壁掉落海面,儼然瀑布,有人謂之「龍落水」。


待雨勢稍緩,不免離營下坡,要去看看澗谷裏山洪奔瀉、水花迸濺的盛況。 200 多步的陡徑上水流急湍,本來厚厚的落葉和枯枝多半已被沖掉,露出泥土,甚不好走。


戰戰兢兢來到澗谷,但見旱季時的涓涓細流,如今暴漲何止百倍,洶湧澎湃,儼然大溪,蔚然壯觀!


滾滾激流之中,慶幸昨天安上的竹筒引水管居然巋然不動,只是已被砂石堵塞,不復出水。於是連忙把它撤了,照舊收好。


小澗變成這樣的激流,我歷來未見,此次得以見證,算是開眼界了。


這山區範圍不大,而岩體結實,生態旺盛,植被茂密,水土保留絕好,野客乃可在雨中留連澗谷,泰然觀賞,而無懼暴洪遽至,把個傻瓜沖到大海裏去。倘使在大山之下、長河之濱、廣原之上,遭逢這樣的暴雨,逃災以外,恐怕別無可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