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2/29

霾境無聊

到了這濁霾厚重的季節,野外的景緻可謂無甚足觀了。

「平安夜」前大北風刮了兩整天,我那頂篷一直無法支起來。夜裏,這上弦之後的月光也真夠亮的,樹影在禿帳上沒命的亂㨪,叫我目眩;滿帳的霉斑更是難看死了。我的帳篷淺色透光,常賴頂篷敬避太陰和太陽。如今要在月夜的禿帳裏睡好,只有戴上眼罩了。

然而眼罩只能遮光,卻不能隔音。那一陣接一陣狂亂的樹濤,把山下傳來的海浪聲都比下去了;偶爾還聽得林裏有粗木被吹折,啪的一聲,怪清脆的。這些噪聲還是讓我睡不踏實。到底不能老醒著聽音樂,於是做了好些莫名其妙的夢。

不知何故,天亮之後,風聲雖則依然狂躁,聽著卻沒那麼讓人厭煩了,乃得補睡一兩小時的懶覺。

營地百步之外的楓林今歲遭了兩股強颱風,枯枝狼藉,紅葉疏落,不如去年好看了。


楓林北緣以上的陡坡,有好些零星的白楸,其中一棵長在涸澗旁邊的峭崖上,枝榦粗壯,可堪攀爬;穩坐其上,居高臨下遠觀海景,儘管濁霾厚重,並不十分難看。


白天爬這白楸爬得過癮,夜裏於是做了甚是無趣的異夢,夢曰:
爬樹活動受到法規限制,不可擅爬了;得先接受專業訓練,應試及格,取得執照,向有關當局申請獲得批准之後,會同最少一名持照參與者,配置齊全的認可裝備,實地把要爬的樹的生理和病理狀況、以及周遭地理、生態環境仔細考察一番,擬好計劃和應變措施,方可試爬;試爬沒有發現異常情況的話,就可以正式爬上去了。

醒來覺得可笑,春秋大夢、綺夢什麼的不去做它一個,卻做這等無稽蠢夢!

在這山林野地,儘管無處不是樹木,而我非持照專家,卻也知道絕大多數都不可爬;愣要擅爬而摔死的話,若不叫個活該,起碼算是自討沒趣了。好比說,我懂得,這楓香樹就愣爬不得,它主榦直,枝條輪生榦上,容易折斷,絕不堪爬。還有那牙香樹,也就是土沉香,也不好爬,因其枝條都不平展,爬上去無可立足處。不過這種樹所餘不多了,據一位村民說,在古村周圍,近年被「偷香賊」鋸掉,盜取「沉香膽」的,已達幾百株!

今年夏天,我這好事野客在營地周圍點播和移植了不少土沉香,可惜萌出或移植的幼苗幾乎全讓蟲子吃掉了,至今仍然存活的,只剩下寥寥幾棵,且都甚為羸弱。

可喜的是,營地上有三棵自然長出的土沉香幼株;兩棵比人高了。禁受了兩次颱風猛烈搖撼之後,其中一棵的所有嫩芽都立時停止了生長,並且迅速老化。前些時我還憂心它的主根受傷太嚴重,恐怕活不成了呢。中秋前後還看不到一點起色,可如今到了這楓紅的季節,低溫降到了8度,它反倒生意盎然起來,長出好些嫩葉,叫我這野客欣喜不已!


土沉香屬熱帶雨林樹種,竟能在低溫環境下生長,可見它的適應能力夠多麼強!然而,任憑適應能力再強,還是無以抵禦人類的砍伐!這種可愛的樹,只因能產稀罕而有炒賣價值的香料,早晚要被鋸伐殆盡!

這幾天海面風狂浪躁,灣裏沒來一艘遊艇。倒有一條帶舷外發動機的快艇,跟一條木舢舨,雙雙擱淺在沙灘上。看來非等風浪緩下來之後,物主才能找來救援。兩條都是小艇,並不太礙眼,可也不見得好看,但卻成了一處「景點」。不少走過長灘的遊人都站到艇旁,甚至爬到上面去拍照留念。退潮時,不住地有遊人跳到艇上去,前後左右的擺著萬變不離其宗的姿勢,照了又照,半天沒捨得離去。

就這麼一艘擱淺在灘上的普通小快艇,對這些人們竟就能有如許大的魔力!這些人們大老遠跑到這偏遠的海邊來,對所有眼睛能看到的自然物,似都並不發生多大的興趣,但卻愛煞這麼一艘小艇,真奇怪!

嗐!這霾境反正無聊,沒有美景可取了,不妨也摁一下快門,「立此存照」吧。

2012/12/22

聽力的疑惑

我這自己拙手組裝的「聯合國」三路音箱,還算湊合了,一年到頭,儘在「大鳴大放」,不疲不厭。我的聽覺系統可就更「勤勞」了,到了週末,離了大功率音箱,還得在野外禁受耳機的大功率輸出呢。

據說這樣的習慣對聽覺有害。我因而不得不有所警惕,對兩耳的健康忽然關注起來了。於是連忙到網上下載了一些聽力檢測軟件。一般這種軟件的高頻上限都不超過16,000赫,而我都能聽到。其中一個就叫 Ear Test 的能到20,000赫以上,但先要測試電腦的聲卡在這個頻率以上是否有效可靠。這個軟件測得我的高頻上限達到22,049赫!


這顯然是不對了,因為檢測聲卡時發出的20,000赫我已經完全聽不到,而其後測試過程中在18,000赫以上聽到的聲音,卻明顯比18,000赫要低,我聽到的,無疑只是聲卡製造的「噪音」罷了。

儘管如此,18,000赫以下倒是都能聽到的,算是不錯的「老耳」了。

這個軟件還有頻率敏度的測試,測得敝耳在 880 赫 (A5) 範圍的聽辨敏度達到 1 音分 (cent),這或是那麼些年來聞樂的「惡果」吧; 1 音分的敏度,也即是十二音階裏任何兩個相鄰的人工半音之間的對數平均值的百分之一;這就是說,對「跑調」的容忍度就很低了。難怪以十二平均律定絃的鋼琴,我總是聽不上癮,不太喜歡純粹的獨奏,確實它的半音都太「半」了些,跟兩種純律 (just intonation) 相差12音分以上!


但敝耳在 440 赫 (A4) 範圍的聽辨敏度就只有3 cents, 不太靈敏了。


在這一連串的測試過程之中,也許因為聽不到18,000 赫以上的高頻,曾過度調高功放的聲量,竟把其中一枚高音單體「燒」掉了。放音樂時高音就顯得不平衡,湊近一聽,原來右箱的單體啞巴了!卸下來拆開一看,果然是線圈熔斷了。這可是決無可能修復的損壞。臨時換上一對買來很久而沒有用過的,但音質正如所料的確不夠好。

這高音單體一點不能馬虎,儘管鋼琴到了C8也只是4,186赫,小提琴一般更無須拉到A7以上,比我那中高音分頻點還低幾百赫。但高頻泛音總得完整地放送出來,否則高音就不夠圓潤了,並且導致音箱整體音域失恆,一如音質不佳的唱片,讓我的笨耳朵不肯湊合。

於是唯有立馬跑去買來兩枚新的。雖說是新的,估計已是老店東囤存20多年的「珍藏」,連絲膜表面的反光塗層都脫落大半了。儘管嫌貴,卻別無選擇,畢竟有幾分那個 vintage 了嘛。型號比原來的檔次稍高,但卻無法說準一定能出「佳音」。回來趕緊安上,一聽之下,倒也不錯,整體平衡和音質似還比前略有改善。

當然我這音箱說到底還只是個「低挨歪」的玩意罷了,距完美不知幾許,本當雇車搬將出去,讓音響師傅把六枚單體的頻應曲線精測一下,分頻電路摩改幾番,把高檔電容、電阻反覆置換則箇。然而,這動輒得萬兒八千且不用說了,就怕倆「不入流」的破箱子叫人家老闆看在眼裏,臉上藏不住難堪的神情,讓咱寒磣哪!嗐!一時還只好湊合吧。

重遇訴多苦

由於並不特別愛聽鋼琴獨奏曲,莫扎特的作品,我架上的唱片不多。其中兩張都是飛利浦 1980年代的數碼錄音,音質可是不能跟近年的出品相比了,甚至比不上好些同期的 ADD,只能說是勉強聽得進去吧。

聽著聽著,倒對那位演奏家有些好奇,於是在網上查看了一下。原來這位日本裔的聯合王國女鋼琴家除了彈琴,竟還是「訴多苦」高手呢。

我這所謂「訴多苦」,數獨 (sudoku) 之謂也。當年日本人「哈漢」,從我國輸入漢字,要「音讀」入聲字時,得平白添上一個音節,就像今天外文音譯咱標準漢語一樣,真真彆扭死了!例如在 Mozart 後面多加一個「特」,特者公牛也,莫扎特,就是別把公牛捆起來!

從來只愛文字,對數字遊戲不大感到興趣,主觀覺得枯燥乏味;數獨這玩意,好些年前發生過一丁點興趣吧,玩了一陣子,也就丟下了。不能不放棄呀!我的脾氣倔,一旦開始了,絕不半途而廢,儘管花上幾天幾夜的時間,非把它弄出來不甘心;但實在缺那天資,拿著鉛筆和橡皮在紙上寫來寫去,擦來擦去,終究沒甚長進,大腦的影像處理和邏輯推理系統都無從「免費升級」,全然練不出半點「下盲棋」的能耐,徒然浪費時間、精神、燈火和紙筆,覺得忒划不來!於是寧可歎一聲算了吧,天生我才無此用,只好還去玩別的!

這一回在網上重遇「訴多苦」,即興弄了幾「盤」,感覺很好,不像那個年代得使紙筆和橡皮,只消拿鼠標「剋力苦」 (click) 一下,鍵盤上再那麼輕鬆一摁就得了,倒也方便,挺好玩的。於是做完了一題,又做一題;旋即由「易」入「難」,再到了「很難」的等級。不難的,我倒不感興趣了。有的網站要「誘人深入」參加比賽,有的網站提供「腦力」和記憶訓練,許是收費的吧。可我,參加競技固然絕無條件,腦力訓練恐也太晚了些。得,這我沒事就上個網,解解難題,或可延緩腦筋生銹。

有個網站管這「很難」的數獨題叫個evil puzzles. 我想呀,你儘管 evil, 我可不樂意線上現玩,讓你把我的蝸牛速度記錄在案,貽笑大方!既有 MS Excel 可用,進退也挺方便的。於是把「難題」抄到 Excel 上,也就「離線作業」了。


可這難題有時果真不易,弄著弄著,往往就會感到前路茫茫,耐性全然被挫!幾番碰壁之後,以為快要進港登岸了,卻原來還是錯走了航道,找不到碼頭,不由得心裏發急!

這玩意的數學機制巧妙,專門折騰像我這樣的笨人,倘若設置不對,開頭絕對看不出來,往往走到了中段,甚至末尾的最後幾步,才知道此路不通,前功盡棄!於是改弦更張,又走出七八十步!倘若「重數」再度出現,亦復無計可施,還得回頭再試,不破此題,誓不罷休!反正並非跟對手在線比拼,沒人譏我生肖屬蝸牛。


看來要快速破解數獨難題,必當有些訣竅,可我哪有工夫還學那個!我就擅長閉門造車,獨自想轍!無非多花點時間罷了。不說時間就是金錢了嗎?該花費的時候,還是不宜太摳,硬是當個「守時奴」不好。於是苦心孤詣,不走捷徑,只消乖乖的重新「設置」,腳踏實地,老老實實再走一趟。

這番不圖急進了,選定的只是兩個相連的數格,僅有三個可能的數字、六種排列情況,打算按序一一設置,匆匆試走;咱腦筋既然遲鈍,所謂匆匆,當然還是走得不快,若是要到兩數組合的最末第六種才能走通,那可非得焚膏繼晷,通宵不眠!

然而再也沒有退路了,這什麼 evil 的,我非把它完成!人家花那麼大精力開發軟件,免費出題讓我去玩,我抄了來卻無力完成,未免太寒磣了吧。

可幸這次竟然走運了!我一邊搖頭擺腦聽著莫扎特,設置的第一個組合很快就嘎然止步,沒騙我走上大半才又碰壁,叫我折返;第二個試行的組合竟就是對的,於是順利一走到頭,沒再功虧一簣。這顯然是運氣使然,並非腦筋的品質達標!不管怎麼樣,反正算是成功了!


一面聽著莫扎特,卻想到了人類文明的這兩樣無中生有的概念,也就是數字和音階,兩者原來有著絕對的關係。

絃振產生的泛音,跟基音同時傳入人耳,聽覺就會感到和諧;基音跟這些聽來和諧的泛音的頻率之間存在著數學的關係,也就是簡單的整數比:頻率數值兩倍是一個八度;二分之三倍就是純五度;三分之四倍就是純四度;三分之五是大六度;四分之五是大三度;五分之八是小六度;五分之六是小三度。

不知何故,也許受到分子力學的制約,人的聽感跟這絃振的物理現象掛了個自然之鉤,於是音樂必得先有音階,先有和聲。倘若任何一個頻率,就比如說 A4 (440 Hz) 吧,它跟 Bb4 (466 Hz),或者 B4 (494 Hz),甚至 A4 和 Bb4 之間的 452 Hz 都能和諧,聽來都跟純四度和純五度一樣的「醇」,那麼一切聲音就都可以是音樂,世上就無所謂噪音,並且人人都是作曲家、演奏家了!那是多麼「和諧」的好世界!造物說聲成,那也就成了,可祂不,非讓人自己去搞,弄得滿世界都是噪音!

2012/12/15

相得益彰

越來越不願意走進鬧市,遑說流連。受不了那種摩肩接踵的擁擠和高強度的噪音固然不用說了,而每一口吸進肺裏的空氣,都污濁不堪,這尤其可怕!

可東西用久了總要壞,壞了就得買,於是不得已而又到了鬧市。難受哇!那簡直就是所謂烏煙瘴氣了。有害無害、害大害小先別琢磨,可吸進去那感覺就是不妙,顯然攝入不少有害粒子,其中一部分可是再也不隨呼氣排出了,它要在臟腑深處潛藏、積累,年深日久,就有可能緩緩發揮惡毒影響。

這鬧市呀,豈唯汽車排廢氣,還有行人吐毒煙呢!

時在中午,極目所見,滿街上都是吸煙者,有的疾走狠噴幾團,有的駐足狂抽一根,有的談笑隨吐兩口,但見一陣接一陣帶惡臭的毒煙,在濁霾之中脫穎而出,彷彿從所有方位當頭迎面罩將過來!左閃右避固然無甚效果,短時閉氣也不管用,硬是被迫連番吸入其臭莫名的「二手煙」,唯感噁心而已。

冷眼看這情勢,真太糟透了;這滿街抽煙似已成為時尚,無疑一天比一天惡劣了。並且到處可見「煙視媚行」的年輕女子,嗚呼何其多也!

吸煙對身體、臟腑、器官有大害,這是一般常識,童叟文盲皆曉,毋庸置疑了,難道這些女子都不知道愛惜自己的身體、乃至生命,也不怕得病受苦?

或謂現今都市人們生活緊張、枯燥、煩惱,點煙釋出的尼古丁對大腦神經有鬆弛、安慰的作用。但是女性一般不如男性「勇敢」,不會為了這片刻舒緩、些許安慰,而視死如歸,飲鴆止渴!

竊以為未必。君不見,婦女死於美膚注射、擴乳手術、瘦身毒藥的新聞時有所聞,不完美的嬌軀到了偽、劣醫者的手裏,弄得更糟的不知幾許,但樂意「為悅己者」冒大風險的,依舊前仆後繼,慷慨掏錢,踴躍「獻身」,把有關產業供養得欣欣向榮。斯足以說明女性的大無畏精神絕對不亞於男性。過往女性吸煙的比例較少,不過是男性中心社會的審美偏見導致的不正常現象罷了。

但吸煙大異於擴乳手術,不會帶來照鏡自憐和男伴歡賞的深層次樂趣,要點燃確知致癌的煙捲,而能安然無懼,欣然上癮,我猜想,必須具備可靠的生理和病理支援,諸如常規食用天價神效漢藥什麼的,和各種高科技營養補充劑;並且參加了不可思議的「排毒」療程之類,體內毒素能指日清除。

若同時購買了保費高昂的壽險,條款訂明允許吸煙,保障涵蓋「危疾」的大手術和長期住院,那就再無後顧之憂,可以放心地吸了。這我胡亂猜想罷了,興許這種有毒的保險尚待開發。

此日在鬧市僅是短暫逗留,吸入的烏煙瘴氣畢竟有限,大抵不會對身體構成很大傷害。然而眼看這早已濁霾籠罩、充滿烏煙瘴氣的鬧市,卻又得到無數「嗜毒情深」的吸煙者施毒贈慶,而女性積極參與其中,其勢日益壯大,不免略有感觸,而稱道幾句:廢氣毒煙,相得益彰,繁華都會的景緻也!

2012/12/08

新台在望

本地第三家免費電視台看來早晚得誕生,儘管至今啟播無期。

現存兩家敵對電視台都反對政府增發牌照,說香港容納不下第三家免費電視台。而其中一家的表態尤其荒謬地激烈,竟然著令一眾員工傾巢而出,在政府總部大樓外面借題發揮,「反對濫發牌照」,並予現場直播,以祈博取市民同情,企圖迫使政府屈服。可是效果顯然不彰,贏來的是不少市民的支持――支持政府「發牌」!

如此水平的電視台經營者真是!吾不欲觀之矣!

有人揣測北京對某些誓必「攞牌」的新經營者不放心,怕他們還沒弄懂「和諧」的真義,一旦把持大氣電波,或會難於駕馭,牌照因而遲遲發不出來,把其餘兩家申請者都帶累了。

不管怎麼樣,我看這幾家新的電視台早晚還得誕生。這個在管治上危機重重的政府,不好再失信於民了,儘管要拖延,不大可能拖到2015年底兩家現存免費電視台的營運牌照屆滿,也不可能拖垮那個「魔王」的銀庫庫存,使之卻步。

我儘管沒多少時間看電視,但也知道現存的兩個敵對免費粵語頻道,為了營利或少賠些錢,只好迎合一般本地家庭觀眾的品味,自家製作,或從內地和韓國買入的,幾乎淨是那些婆婆媽媽、黑金愛花連續劇,此外就是粗鄙不堪、胡鬧之甚、高效「致愚」的所謂綜藝節目了。不少的人們也許不幸上癮,都是慣性觀看,照單全收,它播什麼他看什麼。我不相信,增加類同的頻道,能對節目質量起到促進的作用。

還不就有那些跟觀眾品味對口的「人才」嗎,還不就是那些慣性的觀眾「米飯班主」嗎,加入新的競爭者,經營之道不可能有變,依然是要迎合絕大多數家庭觀眾的定型口味。這所謂質量的提高,不外促使裝潢追求更奢靡、內容流於更婆媽,讓慣性觀看的人們看得懂、看得過癮,而足以嘻嘻哈哈、輕輕鬆鬆地把寶貴的家居時間打發掉罷了。

此外若冀望有「深層次」的改進,恐怕還得先求諸教育,而教育嘛,可不是這等本地免費商營電視台的業務範圍,更不是這些大老闆們的志趣!不黑而多金的大老闆們,一樣的愛花呀!據說電視台可是養花的好園圃。

個人對本地的新舊電視台一概不寄厚望,它要多開一個英語頻道,這敢情好。英語頻道不必自家強行製作多少「致愚」的節目,只消從西方購買現貨就好。多了頻道,買來的節目必然也多些,因而多了選擇,那些以不存在於本地的領域和事物為題材的節目、紀錄片什麼的,尤其值得觀看。而這不花錢,當然好。因此之故,我還是樂見這幾家新電視台早日誕生。

可愛的乖小孩

偶看「又吐不」(YouTube也,以其「官方」無漢譯,竊擬,幸莫以為噁心),花上好些時間,值得看而想要看的,往往沒能找著,反倒被動地看到很多無聊的片段,縱或未至於要吐,卻難免有點不耐煩,並因平白浪費了時間而感到不值得。這時間可寶貴呀,它就是個體生命的本身,用以觀看噁心爛片,是再愚蠢不過的事了!當然,看了要吐與否,不同的眼睛,還是搭配不同的口。

且說這吐的經驗,在我的記憶裏已經很依稀了,大抵歷來知道注意衛生和健康,而在一些無法即時離開的噁心場合,又懂得兩肺閉氣、雙目「散焦」,讓官能有效避免高強度負面刺激。若看幾段「又吐不」爛片,而可無須患病、不必吸入惡臭,就能狠狠吐上一口,我想倒也未嘗不好。

「又吐不」上噁心爛片雖多,我卻絕不願意為了刻意誘發嘔吐,而花時間去看上哪怕僅是幾秒;寧可看些有趣的、使人愉悅的,甚至能發人深省的。這在「時間即生命」的前提下,較為有意義。

這不,才就看了好些展示兒童行為,透露兒童心理的短片,很有意思。近年網上有所謂YouTube Challenge, 美國廣播公司一個深宵節目主持人是始作俑者,專門煞費苦心,想出一些唆使父母作弄孩子的題目,讓他們拍下短片,上載到「又吐不」網站,散播到世界很多角落,包括咱偉大中華人民共和國防火長城以外的小香港。去年十一月,此君出了這麼一道題:「我告訴我的孩子我吃光了他們的萬聖節糖果」。

萬聖節是美國少年兒童的大節日,他們挨家逐戶討來的糖果可是私有財產,父母竟然偷偷吃個精光,一顆不剩,這叫孩子們哪能心平氣和!

聽了父母的主動「坦白」,反應儘管不盡相同,大抵可以概括為幾類:有的立馬癱臥在地,嚎啕大哭,其聲淒厲;有的十分生氣,甚至開罵、拽東西、打人;有的目露凶光,咬牙切齒,指著父母,責問為什麼要那樣做;也有的年齡稍長,頭腦比較冷靜,將信將疑,甚至堅決不相信,認定那是惡作劇,要去把糖果找出來。

但有少數小孩,卻乖得讓人驚訝和感動!

一個三四歲的小姑娘Emma聽見爸爸說,媽媽已經把她的糖果吃個精光,臉色馬上就不好看了,似乎是想哭的樣子,可她終於沒有哭,看似勉強憋住了。爸爸問她是不是感到難受,她沒直接回應,卻一再強調那沒關係,說糖果讓媽媽吃光了不要緊。爸爸問她要不要讓媽媽給她補買一些,她說,媽媽會給她買一些來過復活節。爸爸說要是媽媽又再吃光了可怎麼辦。這小姑娘卻說,媽媽再吃光她的糖果也不要緊,她再要那樣做也沒關係。

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叫Jake, 和六七歲的哥哥C.J.坐在沙發上,他還嘬大拇指,算出二加二等於五。哥哥小聲糾正他,說等於四才對,但稱讚他算得很接近了!他算數雖然不怎麼樣,可是很聰明,不相信媽媽真把糖果吃光,認為她又在耍他們,他不必觀察哥哥的動向,逕自跳下沙發就去找。但稍微找了一下就放棄了,信了。不過他倒真乖,能把脾氣控制住,儘管十分不高興,先後總共就哭鬧了那麼幾秒鐘罷了。他學哥哥的口吻,允許媽媽下次感恩節只吃一顆他們討來的糖果!可他要追問媽媽為什麼這次把糖果都吃光!但聽到媽媽說那些「花生醬小杯」特好吃,所以停不了口,這小小子終於還是憋不住了,把拇指從嘴裏拔出來,大聲罵了一句:「嗬――!你這鬼祟媽 (you sneaky mom)!」

一個叫Madeline的小姑娘也只有三四歲,卻非常懂事,她一臉狐疑、聚精會神地聽媽媽向她「坦白:「媽咪今天肚子實在很餓――我真的不想讓你難受――但我吃光了你的糖果。」小姑娘聽了,正要蹙眉,卻隨媽媽噗哧地先笑了一個,馬上臉色驟變,按捺不住,差點沒哭出來了,怪可憐的。她平靜而嚴肅地表明感受:「媽咪,但那讓我真難受。」接著拿手指擦了幾個眼淚。問她生不生媽媽的氣,她一再搖著頭,十分肯定地說不生媽媽的氣,只是難受罷了。

這小姑娘沒顧得上自己難受,反倒關心著這個讓她難受的媽媽,她知道一口氣吃那麼些糖果對身體不好:「你該吃――你該吃――你該吃――」可她大抵一時想不出該讓這個飢不擇食的媽媽改吃些什麼才合適,「但那會讓你頭疼的,真的會頭疼。」媽媽說並沒有頭疼,她就提醒媽媽:「你該喝些水。」隨即她卻說,到了下一個萬聖節,她就不會很難受了,不過她得把糖果收好,讓媽媽不能再偷吃,「咱們分吃我的糖果」。她笑著再強調,下次萬聖節要跟媽媽分享她的糖果,隨即從包子裏掏出該是幼稚園裏發給的圖冊來讓媽媽看,要把話題轉移,一邊搖著頭,回應反覆試探她的媽媽:「不,我不生你的氣。」

這幾段短片,讓我看上了好幾遍。三歲的小姑娘就這麼懂事、會說話,實在十分罕見;加上她的表情又是那麼自然、天真而豐富,真太可愛了!

可我卻有點憋悶,這些父母把孩子養活到三四歲了,看來親子關係都很密切,哪能不知道小小子、小閨女能有多乖!怎麼就忍心去糊弄、試探、考驗他們,叫他們難受一場?莫非這些父母都是兒童心理學家,拿自己的兒女作臨床實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