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因到北京去了好一陣子,並且本地陰雨頻仍,不免違別「林內楓下」營地久之,整整齊齊恰恰正是兩個月。上週末終於負重歸山。雨後的山林野徑雖然不像風後那麼難走,額外多花力氣卻不能免;最後的一千米還得砍枯拽朽,拂網剪藤才得來到半坡。可幸澗池全然沒遭山洪沖毀,野豬也沒來拱堤,因而得保完好無缺;而營地入口的「竹柵」也原封不動,山牛烏汗不曾駕臨囓草拉屎,「林內楓下」的生態環境「令和」如舊。
呵呵呵!這並非因為賞過引種自日本的櫻花,就變得哈日。這日本國新天皇陛下的「新元号」說是出自日本古典《萬葉集》裏「梅花歌三十二首》的序文章句「初春令月,氣淑風和」。儘管時令早過初春,此日這深山野地確是「氣淑風和」。
謹抄錄【梅花歌卅二首之序】於此:
天平二年正月十三日,萃于帥老之宅,申宴會也。于時初春令月,氣淑風和;梅披鏡前之粉,蘭薰珮後之香。加以曙嶺移雲,松掛羅而傾蓋;夕岫結霧,鳥封縠而迷林。庭舞新蝶,空歸故雁,於是蓋天坐地,促膝飛觴;忘言一室之裏,開衿煙霞之外;淡然自放,快然自足。若非翰苑,何以攄情!詩紀落梅之篇,古今夫何異矣!宜賦園梅,聊成短詠。
這「梅花歌」是當時「大宰帥」在「大宰府」裏設的「梅花宴」、席間文士創作的詠梅詩歌。當然其時還沒有今天由sakura獨占花魁的「お花見」。
敝客這「林內楓下」地處亞熱帶,既無櫻,也無梅,楓林之楓也非雞爪楓或元寶楓,而是又名楓香的香楓。這時節小楓林的樹冠都長全了,非常茂密。不過還是不如往年。去年「瘋颱山竹」颳折了無數頂梢,造成了許多大片的空白,倒也並非不好,可讓林內多享一點斑駁的日照。
老同學賢科家取笑敝客歸山野營為「過家家」,這顯然並非讚賞我童心未泯,大抵譏諷鄙人幼稚可笑,思想志趣沒長成熟,人都老朽到這步田地了,還玩小女孩的蓋房、搬家、燒飯小遊戲,樂此不疲!可哀歟!
尚幸敝客到過了春日的北京,除看到了滿城的各種春花之外,還發現有些帶上或沒帶上小孩的年輕男女,到公園裏遊人較少的角落,悄悄擱頂帳篷「過家家」。
唯其「倣真度」跟敝客的可是差遠了。那不過就是借公園一角,把頂帳篷擱上半天,鑽進去爬出來一下,意思意思罷了,傍晚就得收篷撤離,回家吃飯睡覺。
這次旅程之中,在北京和天津,我所到過的公園或河邊綠地,雙休、假日似乎都有這種現象。儘管人們幾乎家家有汽車,去哪裏都方便,可是要找塊真正能過兩三天野外生活的營地,卻大抵不可能。
我們這小小的南海一隅之地真太不一樣了,有的是遠不挨村、近不見舍的「指定」或「指不定」郊野營地,讓人們能輕易身處真正的綠野之中,和自然之母相擁而睡。
入山途中必經小港棄村,但見其東鄙的「青年旅舍」三間樓房的其中之二又改了顏面,此前的亮紅竟爾換成了暗紅,跟周遭的墨綠形成的反差有所減弱,看去似乎稍微柔和了一些。
不過我還是納悶,中間的那棟為什麼不也髹個米黃或淡灰什麼的,偏要保持那點跟周圍形成強烈對比的刷白?
營地坡上的桃金娘已開到了盛花期的尾聲,顯得零落,不成景緻了。這種野花很美,就嫌每朵開不持久,只能燦爛一白天,隨即褪色凋落。若能像櫻花那樣,同時綻開一兩個星期,然後又同時凋落,那夠多麼壯觀!
敝野客雖是想得有些離奇,但也並非全無可能。所有園藝品種的花木都是人工培育出來的。
營地周圍時有常住猴群出沒,但是一般都不會進入楓林,大抵因為楓香的蒴果「路路通」不可吃。可是此日清早來了「猴氏」母子倆,在林內逗留久之,樹間跳躍發出陣陣沙沙之聲。稍後母猴坐在楓香樹上,嚼著一塊不知什麼,看似啃得津津有味,讓我悄悄地偷拍了幾張。母猴終於略有所覺,遠遠地透過枝葉間隙窺見了我的鏡頭,連忙攜兒逃去夭夭,沒有跟我開展口舌衝突,跟公猴裝腔作勢的表現大不一樣。
除了獼猴,週六傍晚才剛設營停當,林內還進來了一雙迷路的年輕男女,說是從山上下來的,衛星定位不管用了,鑽林攀崖花了兩三個小時,終於岔進了我的林徑,沿徑來到了我這「林內楓下」。我正要離營下坡打水時遇到了他們。原來是從深圳過來爬山的,即日往返。女的是四川人,竟爾穿一條短裙。可幸一雙細腿上看似沒有傷痕。一路走來,男的無疑必須充當開路先鋒,倒是明顯弄了一身髒兮兮的,也略有些許輕微的傷痕。他向我要一點飲水,可我其時還沒煮得開水,只有一瓶入山途中盛上的山泉水,他說不怕喝了生水要拉肚子,我就給他們的空瓶灌注了。隨領他們下坡出山,到蹲著寥寥幾頂老外帳篷的長灘上去,再給他們指明路向。我不敢教給他們走捷徑,就怕要再度走迷。
次日星期天一大早,「政府飛行服務隊」的直升飛機又來救人了,噪聲在我營地西面不遠處的山間響徹雲霄,老半天才得完事。
我琢磨,那雙年輕男女要沒遇上我,多半會一直爬到無徑可由的山坡高處,入黑之後不知所之,而再度硬著頭皮冒險鑽林,終至精疲力竭疲而致電求援,「飛行服務隊」因而能有多一次出勤的好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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