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2/28

小傢伙

我雖一介野客,恆常住處卻有三:敗舍、野營、市廬。顧名思義,市廬在鬧市大樓之上,多年以前經營業務時購置,現為個人工作小間,也是聞樂斗室。大樓「公契」雖則訂明純粹商用,但敝廬設一臥室,以作「違契」留宿之用,可幸歷來未遭業主法團干涉,有關部門也從不檢控。事實上,野客本人就是現任法團成員之一;而法團主席的三個單元,自大樓落成至今,一直用作住宅。

為了要給大妹看狗,週末前在市廬呆了好幾天。所看的狗共兩隻,都是 Pom, 標準體型的叫威威,特別小巧玲瓏的叫蘇菲,本是甥女的寵物,因無暇照顧,而威威愛吠,無法潛養家中,就留在了大妹那裏。每逢大妹外遊,而甥女若不便請假伺候,就只好送去「寵物酒店」了。這一回我沒事,就答應了給她們照管幾天。

Pom, 或暱稱 Pom Pom, Pomeranian (dog) 的俗稱,屬尖嘴犬 Spitz 的一支,此支原產德國東北角和波蘭西北部的 Pomerania 地區,故名。內地和台灣的簡縮音譯叫法是博美犬。本地粵語則叫松鼠狗。然而此犬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松鼠,反倒更像狐狸;而松鼠狗 (squirrel dog) 的叫法,在美國是指的專門訓練,用作捕獵松鼠的工作狗。這反映本地命名者的水平,不亞於把香港「美稱」為「東方蜘蛛」,其「高妙」可見一斑。

星期三晚上,兩隻小狗送過來了,附帶小床、墊褥、寒衣、尿布、狗糧、零食、牽帶、食器、止吠器、舊報紙等一應俱全。為怕威威頓時失控,甥女兩口子先走,大妹稍後離開。他們去後,過不了兩分鐘,果不其然,這威威就要找人了,一邊輕聲吠叫,一邊不斷示意讓我開門。聽到外面有任何響動,大概以為主人回來了,就望著大門吠起來,又拿爪子抓門,又往門縫裏使勁地嗅,大概想嗅出主人的氣味吧。我只好把牠抱起來,讓他趴在我的大腿上,給予安慰。

睡前甥女讓我把牠的小床放在大門前,我看試試無妨,於是照辦。蘇菲沒有睡床,就給牠在辦公桌底墊個窩好了。關燈之後沒多久,威威就下床徘徊,先是嗚咽了一會,接著就像狼一樣嗥叫起來,我跟牠說啥安慰的話都不管用。

狗的祖宗本是狼,威威因而懂得悲嗥。我以為牠嗥完了也就上床睡覺了,誰知沒完,嗥了半晌,索性竟又吠起來了。這可不得了,深宵時分,我不睡沒關係,吵著了隔鄰,那可大不好。

我想了又想,唯有把小床搬進臥室,並且側臥面向著牠,讓牠可以隨時看到我。睡到半夜,牠把我吵醒了,原來出去了,又在那裏吠門。我除了叫牠別吠,回來睡覺,別無他法。牠倒也聽話,馬上止吠回床;但難保天亮前外頭不會再有什麼響動,讓牠又去吠門,把我吵醒。儘管如此,我還是不忍給牠戴上止吠器。

幸而此後沒再「出事」,我能安睡到天明。清早,威威起床出去撒尿、喝水之後回來,見我醒著,過來把倆爪子攀在我的床沿上,訕訕的看著我;見我沒有表示,就拿一個爪子輕輕抓我的胳膊,大抵央我讓牠上床。我搖頭說:「唔上黎咖。瞓覺啦,返去瞓覺。」牠也就回到牠的小床去了。大家於是又睡一會懶覺。

起來之後,我把牠的小床搬到我的椅子側旁,挨著書架,讓牠從我的椅底進出。蘇菲的「臥鋪」則在床頭和牆壁之間的空隙。


這樣的安排並不圓滿。威威一旦離床,蘇菲就會上去,一會威威回來,如果蘇菲在床尾,牠就蜷伏在床頭,擋了蘇菲的「出路」;如果蘇菲佔了床頭的位置,堵住床口,牠就乾脆不上床了,但似乎並不生氣。

威威的 potty training 至今並未「達標」,非但不懂得進浴室去「方便」,地上為牠鋪的舊報紙有好幾處,卻總都要把尿撒在邊緣上!

牠們的早餐在九點鐘。除了顆粒狗糧和湯渣豬肉,還有甥女特意帶來的薄片乾酪和棒狀的狗零食,並且摻入些許我自己食用的「野客雜炒」,內有雞肉、胡蘿蔔、青蘿蔔、土豆、紅薯、辣椒、洋蔥、蒜頭等等。此外,另添些許生洋白菜,切絲拌入。


給準備的時候,威威馬上就覺察了,儘管我沒去拿牠的專用鋼碗,牠就知道緊跟著我,靜靜地坐在那裏,仰頭注視。我瞅牠一眼,叫牠等一會,牠就抖抖尾巴。一會「開餐」,威威倒是吃得很斯文,不像蘇菲那樣狼吞虎嚥。

午後我要帶威威出去逛逛。蘇菲是前主人遺在寵物店的「棄嬰」,有殘疾,不能走遠,自然哪裏都去不了。但牠很乖,能獨處而不吠、不嗥、不嗚咽。

我換衣服時,這威威已經大抵猜到了要出去了,仔細在一旁盯著我看;我穿鞋的時候,牠顯然就肯定了要上街了,高興得走來走去,跟跳舞似的;一旦拿起牠那牽帶的胛套,連忙去跑了個圈回來在我跟前乖乖坐定了,主動抬起爪子讓我上套,興奮得渾身哆嗦;可我還沒套好,牠就把這個爪子放下,把另一個抬起來,真太滑稽了,讓我忍俊不禁。

一旦把牽帶扣上,簡直也就瘋了,馬上奔到門前,氣喘吁吁;門一開,不得了,竟想從鋼柵門的間隙鑽出去!

升降機門開了,牠卻遲疑起來,不敢進去。我只得自己先走進去,再把牠牽進來。大抵不習慣乘這麼慢的升降機吧,並且要走這麼多層,心裏不踏實,也就又吠了一兩聲。

到了街上,沒走上多遠,就一口氣拉了三泡屎。然後我們上山,走到了旭龢道,再走到了龍虎山。這小傢伙只愛走大路,牽牠到窄小的野徑上,就不大願意了。可對道邊的一切,都要沒命的嗅!

這麼一逛,足足逛了三個小時。回來給牠洗了腳,立馬就跑去拼命喝水,把碗喝乾了,隨即上床,沒多久就睡覺了。在山上我拿掌心給牠舀澗水,可牠就是不喝。

從白天到傍晚,每當隔鄰有人進出,或者清潔員來清理垃圾,牠聽到響動就豎起耳朵,伸長脖子,先是小吠一聲,無疑想要大吠。我連忙搖著頭說:「威威唔吠咖,唔吠,唔吠咖!」牠也就安靜下來了,可耳朵還豎起來,兩眼凝視,聚精會神地聽著。

這一天晚上我沒去搬移小床,以為牠已經在那裏呆了一白天,適應了,讓牠在原位過夜就好。可是到了深宵,我才剛睡著,也許隔鄰有人回家,而響動大了些,他又跑去吠門了,而且吠得很起勁,連蘇菲都去瞎摻和。我本以為蘇菲不會吠,原來錯了。

不得已,我只有給這威威戴上止吠器。看著牠那可憐兮兮的模樣,我實在不忍把功率調到最高,也許因此並不十分有效,夜裏牠還是要把我多吠醒一次。我能做的只是跟牠說:「威威唔吠,唔吠咖,乖!瞓覺喇,瞓覺!」

天亮之後就沒什麼問題了,我總能在牠「預吠」一聲之後,讓牠安靜。中午有人來給我交付一份文件,隔著鋼柵門,牠竟能不吭一聲。來人見牠們可愛,要讓我打開柵門逗玩一下。我說這可使不得,你一進來,牠定必吠得把你嚇死!

確實這威威並非省油的燈!下午我又帶他出去蹓達,升降機下到半道有人進來,牠可吠得兇了,再也不肯聽話,我一手按著牠的脊背,一手托著他的下巴,總算把牠控制住了。一會離了升降機,出了大樓門口,到了街上,牠可兇了去了,竟然一邊狂吠一邊追過去!我牽牠往西走,他卻要向東奔。這大抵就是甥女所說的「失控」了吧。還好牠只是一條小犬,若是大狗,那還得了!

一會帶牠到了附近設有雙重柵門的「狗公園」,進去之後,給甥女發送了即時照片。甥女說要小心,因牠會吠大狗。然而真奇怪,才剛進園時,馬上就過來幾條大狗,不住地嗅牠。可這小東西既不怕,也不躲,更不吠,卻又不跟牠們打交道,就好像完全沒瞧見似的,只管自己滿地上嗅著。我牽牠到公園一頭的樹籬旁邊坐下,讓牠看人家大狗追逐、玩耍、銜球,牠看著,似乎並不感到興趣,但也無意離開。

晚上我看牠的小床留在原位不妥,就怕鞭長莫及,半夜我被吠醒的時候,沒準已經吵著人家了,還是搬進臥室為好。反正我還是不忍給牠戴上止吠器。於是索性把牠的水碗都拿進來,放在小床邊,蘇菲的墊褥則在另一邊。房門就不打開了。這麼一來,牠最多把我吠醒,肯定不會吵著隔鄰。

誰知房門關上、燈滅之後沒多久,牠卻起來嗚咽,並且抓門,無疑是要出去。我說「唔出去喇,唔吠咖,瞓覺,瞓覺喇」!牠倒也聽話,馬上就回床。可不知怎的,蘇菲趁牠離床的時候,已經上去佔了床尾。我看既然威威沒有異議,就這樣子同床異夢吧。

誰知我剛睡著,又被吵醒了,這次不是吠聲,卻是「唬唬」發怒了。我開燈一看,蘇菲站在床尾,似乎是要下床而不得其門而「出」,威威睡在那裏,堵了床口,而蘇菲肯定不會跳欄,大抵要從威威身旁走出來,擠著了牠,惹牠不高興。

我說,嗐,蘇菲你就出來吧,這不是你的床!說著把蘇菲輕輕捧起來,誰知不慎讓蘇菲的屁股碰著了威威,牠頓時怒不可遏,把嘴猛然湊過去,作勢要咬,大吠了幾聲。我說你真夠兇的!罷了,看來這還是使不得,威威你還到外頭去吧。

於是把威威連床帶狗搬回原處。我說行了,止吠器照樣不帶,半夜你要吠門,我也只好認了!威威傻乎乎的看著我,沒有任何動作,似乎無可無不可,反正並不下地,行了。

至於蘇菲,我給牠在桌底的雜物堆旁另外墊了個窩,牠可是高高興興的睡了。這是第三個晚上。

一夜無事到天明。由於要讓威威進房時看得著我,沒戴上眼罩,清晨七點十分我就醒來了,只見蘇菲還在那裏蜷曲著那小得可憐的身軀,睡得香著呢。沒多久,外面有聲音了,無疑是威威在喝水。這傢伙,水喝得多,尿撒得也多!

我合上眼沒多久,就聽得爪子的步伐。張眼一看,只見牠緩步走到桌底蘇菲的「窩」前,低頭嗅了一會,小心翼翼地磨轉身軀,慢慢地趴下了,背部挨著蘇菲。蘇菲卻了無所覺,熟睡如故。我想:你這傢伙昨天晚上吠蘇菲吠得那麼兇,這時候不甘寂寞了,就過來跟人家睡一塊,臊不臊?那個小床豈不舒適多了!


一會蘇菲睡醒,出窩撒尿,這威威竟把整窩全佔去了,大模大樣睡在當中。我恍然大悟,原來這傢伙過來並非因為寂寞,卻是看中了這破桌底下蘇菲的窩,覺得這裏好,就把小床都給放棄了。

蘇菲無「窩」可歸,我只得把小床的一層墊褥拿進房,給牠在桌屜前面鋪墊。蘇菲一點都不介意,又高高興興地接納「安置」,並在墊上先跳幾圈「無曲圓舞」,以示開心,然後蜷伏睡下。晚一些威威起來,我就把小床上餘下的棉褥都拿去給牠鋪上。往後的幾個鐘頭,威威彷彿完全忘了牠的小床。


中午大妹來接牠們回家,打開了違章乘坐公交車專用的「寵物袋」,威威正如所料,一躍而進。可是奇怪了,立馬牠竟又蹦了出來,以奇異的步伐跑進房去,趴在牠只睡過幾個小時「新窩」前面。大妹拿起牽帶的胛套,讓牠過來,牠竟左躲右閃,無疑不想就走。

大妹對威威說:得喇,以後每個禮拜就過來住五日啦!我說:仲得了!

2013/02/23

和諧春運

這春運,當然不是說的本區市民在大年初三,也即是我大漢古陰陽家「赤口」大凶之日,為了人際「和諧」而不去拜年、串門,代之以「飲早茶」,然後到郊外去略走一會,傍晚匆匆回城大搓一頓的所謂「新春行大運」。

這是說的我國春節前後40天,返回戶籍地或原居地過年的流動打工人員,和省際旅遊度假的城市人口,一窩蜂往來進出全國各省市的擁擠現象,和應對此一世界特有現象的超大強度陸空公共交通運營。

據國家發改委的預測,2013年的春運規模,將超逾34億人次。

內地自有所謂「春運」以來,我從未親身進去體驗這一世界最大規模短期人口往復流動的「奇觀」。看到有關今年春運的一些信息,卻勾起了「豐富多彩」的回憶。

「改革開放」初期,直到 1989 年天安門事件前夕,約有10年的光景,我總在每年春節到內地去「自由行」,短則兩星期,長則三週。那時候無所謂春運,但一年到頭幾乎天天都一樣的擠,春節期間尤甚!在一些幹線上坐長途火車可不是玩的,那經歷堪說可怕極了,那個擠,今天的「春運」絕對不能比擬!畢竟中國的發展,確實已經走了那麼幾大步了。

有一次,在售票廳裏擠了半天,售票員提醒時間太緊,恐怕趕不上,我還是堅決把即班車票買了,飛奔過了檢票口,跑到了站台,眼看列車正要起動,連忙下死勁一躍登上了近車尾的一節車廂,站穩之後定睛一看,只見裏面黑壓壓的已經擠得死死的,真是所謂水洩不通!好容易鑽了半晌,非唯寸步難移,就站著都無法維持「重心自主」;一會被人擠得左傾,一會又往右側歪。向列車員打聽列車長辦公席,說是在5車。毫不猶疑,連忙「出發」,帶著沉重的行李,大小各一,就要擠過去,要碰碰運氣,改簽軟臥票。一「路」上讓人借光,都說遠著呢,人多得那樣,哪能擠得過去,不如耐心呆著,等它靠站,到站台上走過去吧。我想下一站上車的人沒準更多,等我在站台上走了過去,空鋪位都讓剛上車的給簽完了!於是接著使勁擠,不時還得把大包子舉到頭頂上,說上好幾聲對不起,聽進兩三句埋怨和嘲諷,也讓有些好心的給幫一把,才能走出幾步。也不知道擠了多少時候,列車靠個小站,連忙下車,著地就跑。沒跑上半分鐘,車又開了,連忙上車,再接再厲往前擠,終於在前方大站停車前的幾分鐘,擠到了列車長身旁。她看過證件,讓我等著,開車之後給辦手續。那是大冷天,朦朧的車窗外淨是雪景,車廂裏沒有暖氣,可擠出滿頭大汗之外,渾身都濕透了!

今天,不少「農民工」都坐上了高速鐵路列車「和諧號」,往返家鄉和打工的暫居地,再擠,大抵不比當年我曾經歷的那個苦。或該在這些日子也過去擠一下,感受感受這高速發展之中的「和諧」「春運新氣象」。

「和諧號」,實為動力分散高速軌道客車組(動車組)的「愛稱」,每一節車廂都有動力。先進的核心技術由法國、日本、德國和瑞典的軌道車輛製造廠「購入」,或稱轉移、引進,然後逐漸摻入自主研發成分,「國產化率」漸次提高,據說現今達到七成左右,而產能很大,產量驚人。

據網上資料,現時共有大約 900 列 CRH「和諧號」,即共約 10,000 節這類車廂,在高速鐵路上運行。

其中由西門子直接或間接製造的 Velaro 高速動力車組,在西班牙運行的只有 26 列,俄羅斯 16 列,德國 17 列(最先進的 Velaro D),中國卻已有 300 列,並且還在迅速增加!

在中國運行的這種德國技術的所謂城際特快列車(ICE, Inter-City Express),在西門子內部的型號稱為Velaro CN,在中國則叫CRH3,包括整車從德國輸入的西門子原型和在中國製造的變體。

除了德國技術轉移的 CRH3, 「和諧號」高鐵列車尚有瑞典龐巴迪的 CRH1, 日本川崎重工的 CRH2 和法國阿爾斯通的 CRH5.

中國高速鐵路的發展方興未艾,傳統的火車漸漸被取代,然而有關的西方先進技術都非常昂貴,高鐵票價因而一點都不相宜,對於工資水平只及西方勞工的十分之一的中國「農民工」,在這「春運」期間,傳統火車票肯定不好買的情況下,要回鄉過年,唯有被迫「躐等」,「僭乘」富裕的西方勞工才坐得起的高鐵,而票款的負擔很吃力,就不難想象了。

有那麼一天,再無所謂農民工,而一般勞工都輕易坐得起高鐵,不再一邊坐著一邊埋怨,中國也就再無所謂春運,讓一些無聊的人拿去比作非洲動物大遷徙了。

但願那一天快些到臨。

2013/02/22

年節春色

今年春節的天氣大致很好,儘管有一天晚上下了徹夜的小雨,旋又放晴了。很奇怪,我總覺得,春節風和日麗,反倒讓「過年氣氛」打了折扣。

天朗氣清的春節,我這野客當然認為最宜在野外度過了,並且照例安排一兩天的下午,離營爬上寸步難移的陡坡,觀賞吊鐘花。可是此花並非每年都能盛放,今歲山上的「花況」就乏善足陳了,很多植株都只長出了葉芽,而沒有花蕾,真奇怪。

往年開花甚盛的山坡,今春卻全然不成氣候了。好容易爬了上去,就是沒能帶回來一幀像樣的照片!

然而,過兩天專門去爬山,卻在一處幾乎完全沒有吊鐘的峭崖上,讓我無意發現了那麼一棵,矮矮的,打崖頂的岩隙裏生長起來。本該是一小叢,但旁邊的似已枯死,只剩這棵了。可它一枝獨秀,生意盎然。它那樹冠很小,就那麼十來個花苞,但全都綻放了,開得格外豔麗。


觀過花,回來賞賞葉。營地百步以外的那片小楓林,去年禁受兩次強颱風,秋天紅葉的景緻不如過去幾年了;但如今滿林的植株,幾乎都已抽出新葉和嫩條,景象煥然。在藍天白雲之下,走進林裏觀賞,真是美不勝收。












2013/02/02

死不了

那個年代的哲學大師尼采讓他的瘋子說:「上帝已經死了!」此公胡謅鬧著玩罷了,若論真格的,這句瘋言瘋語恐怕沒有寓意以外的任何含義了。

據我非常淺陋的所知,尼采的瘋子口中的上帝,從來就不曾在人所知道的天地間客觀地「活」著過;既沒「活」過,又焉能有死?

這位無處不在的上帝,祂從來就只「活」在人們的心中──實為大腦,包括知道和不知道祂的存在、相信與不信祂的人;只要人類一天還有一個不死光,只要他的大腦還在正常操作,不管此人相信還是不信,上帝儘管願意,恐怕無法主動撒手塵寰。

這位上帝可不是招之則來,揮之則去的;你信祂,祂就以你的上帝而存在;賞你,保佑你。你不信祂,祂也要以被你否認的上帝而存在;既不賞你,也懶得保佑你。只要你的大腦一天還沒死,還有思維能力,那裏頭就必然存在著這樣那樣有形無形的上帝,哪怕再隱約飄忽,再捉摸不定!

尼采的瘋子只說了「上帝已死」那樣的廢話,沒能,或沒敢根本否定上帝的存在。死了,降解了,發臭了;若那是人,死體成了蟲子和微生物的食物,不過百日,大致歸於塵土、水體和大氣。但那可是上帝,恐怕得全知全能的祂本身才知道,這發臭、降解之後,是否還得以另一形式在這裏那裏接著存在下去!

由此可見,尼采的瘋子果然是個瘋子,上帝死了沒死,還不都一樣!他大清早打著燈籠平白嚷嚷做什麼?嚷了豈不白嚷!

君不見,尼采死了這麼些年,他的瘋子自然也早歸塵土、水體和大氣了,於今,在這連霍金教授這樣的人物、都不必像牛頓那樣依賴上帝的年代,上帝卻依然以最少三種稱謂而安然在人間存在:阿多奈(主)、耶和華(雅赫維)、安拉(真主)。

自從加利略發現地球竟爾繞著太陽運轉,達爾文又認定人類和猩猩原有共同祖宗,而此祖卻非阿當,此後過了這麼些年,今天,這位創造人類和萬物、反過來讓太陽繞著大地轉、雖有多種稱謂而實為一體的上主,咱這地球上真正自由、自主地崇拜祂的人們,卻比過去任何時候都要多。

理論天體物理學家霍金教授也許因為學術成就卓越,有點躊躇滿志,驕傲了,前兩年竟爾出言不遜,拾尼采之牙慧,說什麼「哲學已死」,因它沒能跟上科學的步伐,云云!

哲學,當然包含宗教哲學;這西方的宗教哲學,往往是關於天地間這「唯一的」上帝的。若說這一大系的哲學都已經死了,上帝豈不徬徨!

這位曠世傳奇人物霍金教授,21歲就罹患運動神經絕症,醫生預期他只能活到23歲,可他竟然無須求諸「已死的上帝」,儘管全身癱瘓,口不能言,卻已活過了70高齡,並且一直大有作為,學術成就非凡。

這可不是偶然的,此公除了有異常的意志、無比的生命力、曠世的天才和深邃的志趣之外,現代高科技快速發展出來的實際成果,尤其起到了絕對關鍵的作用。倘若沒有他的那套電腦、語音合成器和相關軟件,還有特製的輪椅,讓他可以來去自如、研究、講課、寫作、收發電郵、過社交生活、會見名人政客、在電視節目上客串演出,等等,可以想象,他的每一天都必然非常難過,遑說要過得那麼充實而愉快了。

這位霍金教授顯然「毋需上帝」而能好好過著那樣不尋常的生活,上帝是否如尼采的瘋子所說的已死、降解、發臭,於他也就無關緊要了。

既連上帝都不在乎,胸襟大了去了,那就大可不必說些「哲學已死」那樣狹隘的話,去觸怒確實不太長進的當代哲學家們了吧。

儘管我對哲學家們從不敬佩,好比說那位尼采大師吧,我就覺得他愛說廢話,可我認為,畢竟近代科學就是從哲學的基礎上發展出來的,霍金教授的學術頭銜,不也就是所謂「哲學博士」了嗎?

假以時日,這所謂哲學,或要跟科學并軌,或要徹底「科學化」,必當像當年的青年霍金那樣,險死還生。到時候,或能繞過臭名昭著的優生主義,徹底探索一下,該不該讓大智如霍金教授那樣的人物,給人類多貢獻一些絕頂聰明的後代,好準備將來放棄不宜居住的地球,移居別的星體,接受比地球人 更有智慧的生命形式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