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老天爺續鬧彆扭,敝野客又復不得入山。於是遛犬。出門不多一會,雨又下起來了,雖然不很大,卻也不能拿它看沒有。小寶犬不宜淋雨,只好走那濱海高架步廊。
來到了中環三號碼頭前,歷久未得東延的步廊嘎然終止,廊端中央一處被一「所」小型「類窩棚」佔據;此前兩天已見此「窩」,猜已存在多時。此「窩」以紙板箱、尼龍布和別的雜物緊密堆疊、蓋搭而成,核心構件該還有鐵架手推車之類,只是「深藏不露」。此「窩」腌臢而凌亂,大害於觀瞻,遠不如一頂破舊的帳篷。
在這裏支起一頂簡單的帳篷,恐怕是要立刻被控告、拘捕的;可是堆疊大量雜物,包括鐵架手推車,和撿來的紙板箱,蓋搭成一所「類窩棚」,而晝夜宿於其內,卻能「箱」安無事。
這種雖無居所,卻也確實並非露宿的鬧市簡易度夜方式,我索性謂之「類窩棚露營」。
這時但見一位肥碩而鼓腹的男士正坐在「小窩口」前看報,無疑是這所「類窩棚」的主人了;看似悠然自得,略如過著閒逸的家居生活。
幾個婦女緊挨「類窩棚」一側圍坐著,談笑甚歡。猜是週末例假到此聚會、享受社交生活的印傭吧。她們佔得此「窩」側旁的彈丸之地,顯然感到滿意了。
於是想起夜來老朋友發給幾則「挖事噏WhatsApp」訊息。他對西貢灣仔南營地的一名稀奇的露營客稍有微詞,憋不住要跟我這個不相干的野客私下說三道四。此客在該處營地定點「打躉」,久駐不撤,盤踞美景一角,至今已達 800 餘天。
老朋友說,要是模仿的人多了,可就不太好了。我覺得這其實也沒什麼,先後以粵韻詩三首作為覆訊,以表不敢苟同,並且取笑老朋友自己不好好露營,卻去多管閒事。
此時隨興之所至,拿出手機,修改詩稿,以備登上敝「閣」,貽人「薄樂」,自得其趣,呵呵呵!
與友論灣仔營地
其一
靚帳久藏深,東涯未見臨;
不如攜法號,灣仔覓知音!
(註:老朋友喜吹圓號。圓號又叫法國號;據報該名久營不撤奇客的打發時間方法之一,正是聽音樂;
老朋友譏笑該名久營不撤奇客的露營方式是「殘帳馬拉松」。老朋友的幾頂帳篷皆非「殘帳」,並且歷久常新,因為使用機會極少,這麼些年來從未在長嘴住得一晚,卻又不願意到輕而易達的灣仔營地。)
其二
灣仔亦唔差,四鄰多校花;
純銅吹雅樂,秀美聚君家。
(註:據報灣仔營地使用者之中,不少為本地大學生。)
其三
灣仔頂呱呱,慵疲僱艇家;
清音多賞客,饕餮釣魚蝦。
(註:看來灣仔營地的常駐、久駐「營主」頗不少,並且假日裏遠足過客也絡繹不絕,該是理想的在營奏樂表演場所。)
今天工業製品豐盛,交通運輸發達,營地設施過度「完善」,露營所需帳篷、專用器物的設計與材質更已臻於盡善盡美;在某些所謂營地,使用高規格、高質量的天價帳篷露營,隨時往返鄰近市鎮去添補一切所需,比諸舊時的茅舍家居,無疑還要安全、舒適、方便不知幾許!那位奇客在灣仔營地長踞不撤的「露營」方式,我若杜撰叫法,謂之「安居樂營」,大抵雖不中,不遠矣。畢竟此公並非住在房舍裏,那樣子當然也就只好還叫露營吧。
一時戲謔詩改定,雨還在下個不停,不到下面去了。於是岔往「國金中心商場」。沒走出多遠,赫然見一「歐洋」老外,直挺挺地仰臥步廊中央一根梁柱側旁,看似睡覺,身旁擱著一把吉他。如此「陰天蔽日」之下,眾目睽睽,竟以步廊地面為寢席,走過的人們儘管冷漠,難免生起輕度的疑懼和不安。雨水已然潲得這位「歐洋」先生身軀周圍的地面都濕透了,可他似乎了無所覺,還在睡得死死的。竊忖若非嗑藥過量,也非醉酒未醒,當可謂之徹底露宿,或可美其名曰「終極簡樸露營」吧。
敝野客不免心中慨嘆:對酒狂歌,人生幾何!浪漫若此,不枉蹉跎!
回說灣仔營地的那位奇客,長佔佳景營位,經年不撤,雅興固然有些特殊,言行難免惹人非議;然而高架步廊上設置「類窩棚」尚且得以安然度良夜,悠哉踞中環,則那位奇客遠遠跑到西貢灣仔,卜居郊野一隅,又有何礙?
然而細心一想,倒也並不盡然。露營除非在房頂地磚之上為之,否則不宜長住。同一地塊不應紮營超過一週,或說最多也就旬日吧。這是因為營位所在的面積雖小,卻有或盛或弱的野地生態,尤其是植物,它們不懂得遷徙,帳篷和物件壓在上面,久之就難以存活。
長期露營固無不可,但是不宜「定居」一處,而應不時搬遷,並且要搬得遠一些;復用之前的空置期最好久一些,務使受壓、受傷的生態可有足夠的時間復原。
可憐這塊灣仔南營地長年使用過度,地表生態貧瘠;並且據報這位奇客且以釣魚為樂,帳底下倘有些小蟲、小草之類,要活得成活不成,大概就不在關心重點之列了吧。
沒有留言:
發佈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