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4/07

四月天

清明佳節年年有,可天朗氣清的明媚春光,卻往往繞道而去,愣是不給此地的清明節半點面子。

風和日麗的美景佳節可說難逢,敝客當然不肯錯過;週末於是又到了山上的野地楓林,餐風宿露幾天則箇。當然須搭帳篷,還把頂篷高高地支起,以便宿得其所,以求舒適愜意。倘若露水硬是要從樹冠上滴下來,也落不到此客的頭頂上。至於餐,儘管不至於真喝西北風,也並不怎麼樣了;反正產廢甚少,排碳極低,寒磣呢。


來時和父女三人的遠足小組同行了一大段。位居幼稚園高班的小女兒十分可愛,問我為什麼背這麼大的「書包」。我說我到山裏去上學,正唸的 K4, 比她的 K3 高一班,所以書包這麼大。她又問我這裏郊外有沒有精靈,讓我差點應答不上來。

這小姑娘戴一副超酷墨鏡,竟不受淡薄的霾氣所障,告訴我她看到蚺蛇尖上有一塊疙瘩。這我知道,那是足足 4 千米外的三角網測點,僅約 1.5 米高,直徑最多不過 50 厘米。我說那是一根樁子。太遠了,我可完全看不分明,你戴著墨鏡都能看見,你的眼睛真太厲害了!

慶幸此行遇上這麼個明眸銳目的小姑娘,否則或不太甘願接受自己垂垂老矣的殘酷現實,也不知道我這背囊原來是個書包。這無異提醒敝客,當要繼續學習,努力不懈。跟這父女三人遠足小組同行,不惟有所得益,抑且增添不少情趣!

儘管天氣暖和,我這楓下營地的林蔭也甚濃,但卻完全沒有蚊子,因而省下幾盤蚊香。黃斑黑蟬可是多得有些過了度,整天就是一片吵,把鳥鳴和山外長灘的浪濤聲都比下去了。此蟲不光知道嚷嚷,還懂得吸食樹汁,導致落葉,並且隨時撒尿。

晚上一條無毛的毛蟲爬到我的臥帳頂上歇息,大抵已經成熟,找上我這裏來化蛹了。這哪裏能行!我給牠拍過寫真之後,就強行移除,予以放逐到灌叢裏去了。


星期天上午霾氣稍重,遠景不佳,長灘上的遠足者和露營客兩皆寥寥,遊艇更是杳然不見一艘。這是自然的吧,水溫還低,距離比基尼泳裝的季節,畢竟尚有一些日子。


這就好!或是出於仇富情緒,敝客總覺得,海灣必得沒有那些高排碳的浮盪玩物,看去方得順眼。我一高興,便去鑽林,強訪營地東面的一片楓香叢。此叢尚在年輕階段,發育的速度卻相當快,但是陡坡上的土層略嫌薄弱,看來不利形成一片像樣的楓林。


楓叢上方的林木漸趨疏落,代之以茂盛的茅蕨、雜草和小灌叢,桃金娘尤其多,都正冒出小小的蓓蕾。此外還有不少石斑木 Rhaphiolepio indica, 或稱車輪梅,它的小花本地又叫春花,這時正開得燦爛,有一棵格外漂亮,綻開寬圓的花瓣,形態頗像白梅。


除了石斑木,還有很多韓信草,也都開著花;此草雖小,形態獨特的簇生小花卻很嬌嫩可愛,但要拍攝清晰殊屬不易,因為它的莖、葉都非常軟弱,稍受微風,就要抖個不停。


午後登山,又爬了一趟蚺蛇尖。從無路的陡坡出發,強行穿越非常茂密的蕨叢和灌叢,好容易切入山岡上的羊腸小徑。但見遊人可多了,往來絡繹不絕,有些特別陡峭崎嶇的段落可說有些擁擠。其中洋人和內地遊客尤其不少,也看到韓國人和南亞人,還有菲律賓和印尼女子的團組。


蚺蛇尖上有一叢野杜鵑,植株矮小,這時開著血紅的花,朵型偏小,卻很妖媚;豔陽之下,色澤紅得有些過甚,讓我的眼睛彷彿不勝久看。


俄頃下山來到長灘。但見沙上只蹲著幾個包子型禿帳,都是「洋營」,看似正在收拾。由於此灣沒有水源,不惜遠道而來、喜愛聽濤和觀浪的露營客,多半唯有捨此而改去鄰灣了;那邊設置「指定營地」和公用廁所,有餐飲和淋浴服務,並可租賃帳篷。不願或不堪負重的人們,僅須帶上錢包,就可以到那邊去「體驗露營」,同時享受跟市區一般的熱鬧。


我的營地雖然隱處楓林,傍晚出林爬到高坡上去,倒有日落西山的暮景可堪觀賞。這不是長年可以看到的。太陽偏南的日子,它要落到山峰和高岡後面去,還沒把天際染紅,就已溜不見了。


這季節,西山北坡是日落之所,東坡卻堪作午前賞看春楓的襯景。林外不遠處有一棵楓香獨株,多年來一直顯得矮小瘦弱,去夏更被颱風刮得枝殘葉缺,相當難看,可今春它的樹冠竟爾長得很不賴,枝繁葉茂,嬌嬈婆娑,參差錯落有致;其主調當然是蒼翠,但讓嫩紅在梢端上作點綴,頗顯幾分絢麗。


楓香當然也開花,但是沒有妖嬈的形態了,就那麼湊合一小團,連花瓣都懶怠長。雌雄異花而同株。這棵少株上的雄花這時節早已掉沒有了,就剩下寥寥的幾朵雌花;好像也不能叫個朵吧,乾脆謂之顆或粒,似乎更恰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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