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歲庚子鼠年的中秋節、落在了陽曆十月一日,跟國慶節重疊了,中秋節的翌日是法定公眾假日,隨後一天碰巧又是星期六,不少人們於是享有一連四天的「長週末」。加之疫情之中許多人乾脆失去了工作,或者放著無期「疫假」,卻又不能到國內或國外去旅遊,於是興起了露營。
「限聚令」下,「漁護署」管轄的郊野公園「指定營地」全部封閉,於是讓不在郊野公園範圍內的「棄耕還草」半世紀的「農地」變得十分熱鬧。這些「農地」的地主是「新界原居民」,多半已在久久之前移民聯合王國、荷蘭等地,從不回來驅逐闖入的露營者。於是每逢週末、假日,像西貢赤徑那樣的風景區,它的幾塊澗口草坪就要建立「帳篷村」,往往「不留餘地」,擠個水洩不通,全坪爆滿。
赤徑既有風景優美的內灣小港,渡船碼頭與幾片澗口草坪相距咫尺之遙,有定期航班,且有俗稱「大飛」的無照載客快艇提供額外交通服務,因而成為人們的熱門營地。這樣幾天的「長週末」,「帳篷村」可是稠密得驚人,參差錯落儼然「寮屋區」,略可謂之「不忍卒睹」!
可是卻又同時可說「嘆為觀止」!儘管腳步匆促,前路迢迢,睹此情景,敝野客還是不得不稍作勾留,聊拍幾照!
拍著了的、不光是徑旁路燈之下「不留餘地」的帳篷,和篷間的「露營客群組」,還有本地特有的生態奇觀:「自然牛群組」。
這些「自然牛」本非這麼自然,乃是原居民農耕時期畜養的耕牛,棄耕後釋放入野而被動回歸自然。可牠們適應良好,自然存活、繁衍非常成功,也沒有野化出暴戾的性情,因而能夠成為本地郊野自然生態和景物理所當然的組成部分。
這牛嘛,不管自然存活、農家畜飼、還是牧場養殖,都得進食野草或稻草,如今營客們把草地全給佔據了,綠草給壓蔫了,牠們可就吃不上了。加之有些人們還會逗引牠們,施予人類食物,這可就糟透了;或能被誘導變成像灣仔營地那邊那樣的「賊牛」,學會「劫營」掠食,甚至探頭入帳,並且翻倒垃圾桶,舔嚼廢物堆裏的食屑廚餘,包括牛肉製品。
打從被人類馴化以來的一萬餘年間、都還是保持草食性的馴牛,突然竟爾賞味動物肉品,這必然就要生病!更嚴重的,或像大嶼山的年輕黃牛「必犁」那樣,嚼草似的囫圇吞下大量塑料袋,因而英年早逝!
這些自然黃牛歷來是草地的義務養護員,牠們吃草的時候把樹苗一併囫圇吞下,草地因而免於被樹木侵佔,這才可以持續充作露營客們很好的草茵營地;倘若沒有牠們,這些非「指定」營地亦將迅速「退草還林」,不宜紮營。
敝野客常用的坡上營地、因處山林深處,地上能長出的、不像赤徑低地的這些肥美的短草,但是也有獨行自由公牛上山來光顧,把稀疏的耐旱細草嚼光了,還就地棲息,拉屎撒尿,逼得我離營前非得用竹竿給所有入口設欄。不過有時也能無效,這重逾半噸而四足強勁的公牛、能從極陡的高坡上面「爆林」而下,闖進營地,予以輕度的蹂躪。
這一回慶幸牠沒來。中秋日入山,營地不曾被自由獨行公牛闖入,無須清理牛糞;天氣也非如所料的不好;晚上在楓香樹下賞看明媚的滿月,掛起燈籠,略有「假隱者」的節日氣氛,敝野客感到愜意了。好幾公里以外的赤徑「帳篷村」和「牛群組」的事,也就無庸多作無謂的雜想了。
山下長灘此夜來客不算少。這裏路途可謂遙遠,很多人們縱或想來都來不了。自從內地「驢友」絕跡,灘上所見,通常還以歐羅巴人為多。而歐羅巴人之中,又以法蘭西客為主。
人們到此多半只留一宿,是所謂兩天一夜;四天連續假期的安排,往往是第一天用來準備行裝和食物,第二天出來,第三天回去,第四天安然待在家裏休養生息。
中秋節翌日晚上我下山去轉悠,看到長灘是比較熱鬧了,但是沒見著一個燈籠,有的是那些閃爍的彩色LED燈串。有一歐羅巴營聚眾十餘人,燒起篝火,圍著火堆說笑,興高采烈。
鄰灣有村民經營的餐飲涼棚,當局也設置「指定營地」,現時雖在封閉令下,人們往往並不當回事,照樣在「指定」範圍內外漫灘紮營。不過此夜似乎要比長灘略有不如。兩處餐飲涼棚雖然燈火通明,棚緣上也掛了一些不亮的燈籠,但是棚中幾乎沒有座上客。沙灘上雖有好些帳篷,卻大致黑燈瞎火,了無節日氣氛。
回到長灘,月光之下,潮間帶上有不少沙蟹出洞覓食,牠們的視覺可敏銳呢,躲我跑得飛快,很難湊近照相,對於牠們,月夜跟白晝似乎沒有兩樣。
次日星期六,長灘上帳篷略有增加。風平浪靜的海灣卻只有幾艘遊艇。這好!大抵本地富人們開始願意保護環境,都懂得把遊艇賣掉了。
一條擅泳的比利時牧羊犬非常矯健,一個勁跟主人玩撿球遊戲,不斷下水叼球,閃電交付主人,樂此不疲,讓我駐足觀看,久久不願就走。此犬泳術高超,叼球快、準、穩!
幾個小孩的遊戲比較省力,就是合力在那裏挖掘沙壕。其中只有唯一的小女孩對我感到興趣,主動出壕和我打交道,並且欣然讓我拍照。
別過小姑娘,半晌到了矮岡上。由於蹊徑上順便剪去不少漫生的枝條,走不快。回頭眺望長灘和兩座海拔分別為469米和298米的山丘,這構圖就是美,總也看不膩。於是有詩:
少住此山中,林深幽僻處。
臨灘漫步怡,童稚堪相語。
離開長灘,翻過矮岡,其南面就是餐飲鄰灣。可我非來光顧,僅只蹓躂。此日它也當然並不冷清。「指定營地」所在的南部確實沒有幾頂帳篷,但離「指外」較遠、方便到餐棚用膳的北頭卻是星羅棋布,敝野客看去那是受不了的擠!除了潮波淘著的水邊,滿灘盡是雜遝的腳印,再無一寸是平沙,靠近餐飲涼棚的內灘一帶、更是廣布廢物。
這些垃圾之中,主要都是大潮和風浪送上沙灘的,但也有的是遊人扔下的,就是沒人願意清理一下。橫豎不到水裏游泳,何不過來稍微勞動勞動,而寧可終日懶洋洋地在帳前呆坐或躺臥!
一個戴著充氣浮袖的小孩可自由了,在大人的遠程監察下,恣意跑來跑去,往返水沙之間,讓我看在眼裏都感受其樂!不禁想起了小時候家住山村,偶爾隨母親去附近的海灘「摸蜆」(掏蛤蠣、蚶子什麼的),儘管在嚴密監察之下,總要突破限制,強享恣由。一次犟不理會喝止,愣去抓取別人釣來扔棄的「泥鯭」(褐籃子魚),被牠有毒的魚鰭扎得哇哇大哭。不過哭過了也就哭過了,過些天又拿手指頭去石縫裏拈黃蜂,然後又大哭幾十秒!
有一條不知啥狗拖著細長的牽繩,也像小孩那樣跑來跑去,並且到處亂嗅。看來是主動掙脫節制的「甩繩馬騮」。
牠到處亂竄亂嗅,一點並不慌張,肯定不是要找回主人,而是要尋覓母犬。果真讓牠給找到了,可是不走運呢,人家並不跟牠兩情相悅。
看來主人也可能找不著牠,而捨牠離去,早已回家了。那就不妨嚐嚐當流浪狗的滋味吧,這是「恣由」的代價!喝過了西北風,和吃飽了苦頭之後,要免於捱餓,就只有試圖加入村狗的群組了。不過要被村中「唐狗」接納,恐怕還要先受好些委屈呢!呵呵呵!
小小一處海灣,原來也容得下很大的帳篷呢。有一群組的其中一頂大得跟小房子似的,高逾兩米。可想而知其配套的豪華裝備定必不少!我雖好奇,卻無意過去打擾訪問。
黃昏從餐飲鄰灣的沙灘回去整片郊野的長灘,得走架在潟湖上的獨木橋。這早晚過橋的人可多呢。有的迫不及待要去用餐,也有些吃過了返回沙灘,於是擁堵在中間。我一時不擬上橋去擠一塊,樂得稍等一會,順便悠然欣賞性感女郎的美姿。
等了半晌,我正擬上橋,一個洋小孩卻捷足先登。此孩在橋上往復來回走過不知多少遍了,摔水裏弄得半身濕透了,還是樂此不疲。
一會回到長灘,那幾個小孩的沙壕工程還沒有完呢。小姑娘正在一旁給一枝豎立的竹竿加固沙墩基座,她用小掌的基部予以夯實。杆頂綁著兩小塊紅布。那大概是海潮漂來的漁人鰓網或沉籠的定位旗。然後她指著旗杆、一臉嚴肅地跟我說話,我聽不太分明,好像有一句是 "I put up this!" 我也非常認真的對她說:"Yeah? How lovely! Very well done!" 回想我像她那樣小的時候,還沒有能搞「建設工程」的創造力。要到十歲以上才挖了一個小山洞,十六歲才住進了自己蓋的一所小木屋。
翌日星期天的下午,長灘的露營客陸續都撤走了,卻換上了許多只玩半天的弄潮兒。這些人們來去匆匆,多半都只在淺水裏泡著,意思意思罷了。可如果是全程徒步過來的話,也就算是很可以了,因為往返程得走6公里,不宜把兩條腿都游痠了。 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