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節,有假欲度,有國欲出的人們除了不情願地留在本地發呆,就哪裏都去不了,於是居然興起了露營大熱潮!
大年初二星期六,敝野客出城入山,下午到了半坡林內營地,極目所見,山下長灘已然星羅棋布蹲著逾百帳篷。估計多半都是坐了通稱「大飛」的無照載客快艇,到鄰灣涉水登岸,然後走上十來二十分鐘的林徑過來的。
疫魔作祟而而天公作美,春節假期的四天「長週末」天晴而溫暖,這遠郊灣區大致風平浪靜。據稱是唯一合法經營的「黃色船隊」,原該可以安全運營,把大批「度假客」送到鄰灣,可是要遵守政府頒佈的抗疫「限聚令」,因而宣佈停運云云。不過既有需求,自然不乏別的顏色艇家願意提供服務。於是載來了不少弄潮兒和露營客,加上全程或半程徒步走來的,此區的幾處「恣由營地」,略有一夜建村之概。
在長灘設營,旱季裏完全沒有澗水可供取用,只能到鄰灣購買瓶裝飲用水,或到那邊「指定營地」的公用廁所去打自來水。長灘北頭和那邊公廁的直線距離剛好就是一公里,腳程還得繞點彎,夠遠的!因此人們多半寧可擠在比較接近隔鄰「餐飲村灣」的南頭,以便往返。
次日大年初三星期天,一大早灘上露營客已然有增無已,遠看都覺得實在有點擠得慌。大抵人們就都愛熱鬧,因而並不介意那樣「濟濟一灘」。
畢竟這裏要比交通方便的小港古村濱海棄田「恣由營地」好多了,儘管星羅棋布,卻還不至於像那邊的櫛比鱗次,水洩不通,以至於夜裏鼾、屁之聲相聞。確實這邊的浪濤聲也頗夠大的,即使當下比較平靜,也足以掩蓋左鄰右帳白天的雜沓喧鬧,和徹夜的喁喁喋喋。
敝野客從前用過的所有臨灘草坪營地,這一天幾乎全都得到了「進駐」。至於我從未用過的沙灘,那幾乎是「嘉年華」的陣容了。
這是歷來未見的盛況。敝野客雖然設營坡林深處,慳享熱鬧,但也有一番盛事,就是觀賞春日楓林,這是樹冠正全面抽新芽,長嫩葉。十天前還是一片禿林,此來卻已五彩繽紛,在晨曦透照之中,顯得格外可愛,真是美不勝收;難免一個勁的仰頭賞看,不惜把脖子都幾乎給累壞了。
長灘上的帳篷儘管不少,但多半都屬「One-Night-Stand」;啊不是那個意思,是說的「帳篷們」天天都在「換班」,絕少整個長週末的三四天都屹立不動;有些還是夜半來,天明去;聯歡未了收篷,太匆匆,何幸朝無寒雨晚無風!
沒事我不能懶洋洋營中呆著,乃於下午離山蹓躂,從近處趕趕熱鬧則箇。首先到了灘北我月前才剛用過的「崖頂蕨原營地」。在崖邊往南望去,長灘一覽無遺。今天海面平靜,衝浪客暫時無用武之地;倒是寥寥可數的弄潮兒們有福了,因為風平浪靜的海灣全是他們的,這早晚一艘遊艇都還沒來。
我總愛觀察一下,並不弄潮的大多數人們都在沙上幹些什麼;卻原來一如既往,都並不幹啥,就在沙上自由自在地享受悠閒罷了。
有一營大概不願意在沙灘上跟大夥擠到一塊,選擇了「進駐」南來北往必經的淺狹坳地,駐守在「通衢」旁邊。這時側旁的小丘頂上仍然「閒置」。可我看這「趕營」仿似「趕廟會」的勢頭,無疑早晚還該會被「佔領」。
長灘以北不到一公里的小灣有大澗,那裏的主要臨灘台坪,今天擠得可是夠嗆。這些台坪都是人為改變地貌而成,本是水稻畦田,棄耕之後,由「解放」了的「牛奴」養護。近年「牛口」逐漸減少,樹苗有機可乘,林木增長迅速,空坪漸次「退草還林」,範圍於是越縮越小了。儘管有人偶爾砍去坪緣上的一些樹木,還是沒有自然之母還原野林的效率高、速度快。農耕時期種植在田埂上的十幾叢番石榴樹,多年前還能有秋收,如今卻已蕩然無存。敝野客總也禁不住要緬懷昔日樂享賞味之福。
山下的台坪太擠了吧,小小的山頭上於是也紮著一營,凹凸不平並且傾斜的石丘地上立著一頂攢尖小帳,一旁的小頂篷下坐著兩個年輕女郎,似在看海,享受悠閒。海裏錨著一艘小遊艇,和一條海警船。
一會我走下桃金娘和蕨叢覆蓋嚴密的山腰,赫然看見兩個黑膚女郎在灘緣的岩石上拍比基尼寫真。她們用的並非手機,看來是鄭重其事呢。被照的那位百般搔首弄姿,略有專業模特的風采。我看著看著,心想這岩石那麼硬而嶙峋,這女郎細皮嫩肉的,怎麼就能躺得下去、而若無其事?
我到「餐飲村灣」當然不是去光顧那裏的「餐飲涼棚」,而是要看看那邊節日的「營區勝景」。大抵因為內地「驢友」過不來,儘管有點擠,卻還遠未至於爆滿。
以敝野客的標準看,這處營區確實擠得相當侷促,然而在這樣小的人均空間之中,人們的活動卻似乎還能各適其式,各得其樂。一個洋小妮子就在帳篷之間練功,似是瑜珈的螢火蟲式。不容易的呀。不過好像還以刨沙坑和瞪手機的簡易活動比較多。餘者就是啥都不幹、和看不出來在幹什麼了。
這處沙灘雖然狹小,長不過400米,但是沙面較寬、較平,此日就容下了好些大型帳篷,其中兩頂竟是高逾兩米、「三室一廳」、額定六員的充氣巨無霸。
此灣的岩基和周圍的山體、以及短岡協同形成的地貌比較獨特,山青水秀,大抵「風水」該是很優越吧,所以「原居民」先祖選擇在此建村。小溪出海前折彎,在沙灘上緣流過,環抱小村,形成一泓淺水的小潟湖。往日從灣村到沙灘如不欲涉水,可走簡陋的「獨木橋」。有時「獨木橋」也會「升級」而成「雙木橋」。不過目前出海口被大潮堆起的沙堰給堵了,小潟湖水位升高了好些,靠村的一小截橋面被淹,人們過橋可得涉水。
還好這是旱季,春雨未至,小溪流水細弱,不足以沖破沙堰,只能在原澗口的沙下滲透出海,沙堰上面可以通行,因此無須涉水過橋。
走到灣北,一路並無特殊情景,只見一鳶在天上翱翔。我想這可奇了怪了,沙上這麼多現代智人,此鳶哪能有獵物可逮!近看方知受騙,原來那是一個風箏。
次日大年初四,是長週末假期的最後一天;天氣依舊晴朗,楓林的「春色」越發濃郁了。偶爾或有航拍器飛來林梢上空,懸停半晌,莫可猜其意圖。楓香樹冠的嫩葉雖然還沒有長得豐滿茂密,卻已勉可充當屏障,隔斷無端飛來「電眼」的打擾。
翌日假期完結,灣區儘管尚未清場,但已大致回復空蕩,僅餘零星的「單帳戶」罷了。我營倒是不減熱鬧,除了山鳥穿林鳴唱,還有蜜蜂在楓香頂梢上採粉,整天嗡嗡之聲不絕。
不過此時楓香的盛花期已過,多半的嫩梢已把花事辦完,有些乾脆不曾開花,都一個勁地長著嫩葉了。新葉並非全都嫩紅,這可愛的嫩紅也很短暫,能夠及時觀賞、拍攝,很值得慶幸呢。
三天前我入山途中在此處稍息,見一洋青年在林邊徘徊,問他可是birdwatching? 答道 just camping, 我疑惑他只帶著一個小背包,內裏不像裝得進一頂帳篷,可怎麼露營?卻原來如此,他有的是吊床,當時在考慮適當的位置!前天再度經過時,見此營共有三員,其中兩人正躺吊床裏享受綠蔭,大概難免還有蚊子和蒼蠅。
去訪鈴花不容易呀。須得遠走他山,先溯流爬上一大段極陡而崎嶇的澗牀,再攀植被深度茂密的陡坡到高處。由於這是東坡,早來花樹背光;而其山陡峭,太陽溜得甚早,晚來卻又「午」陽西下;因而到此處賞「鈴」,必須把時間掌握好。但也有其優點,就是不必跟一群又一群的「打卡人員」搶位爭看,並冒「疫沫」風險。
大年初六下午出山回城,開拔前但見山下長灘仍有帳篷十餘頂,有些且是才剛來到的。海裏卻頗有好些衝浪客。
至此,今年我這「林內楓下」五天四夜春節之營圓滿結束。還盼元宵佳節可以又來張燈賞月。可是預報說天氣轉壞,料必要跟玉兔緣慳一面,於是也就不擬入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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