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黃斑黑蟬又「唔~知!唔~唔~知!唔~唔~唔~知」的叫起來了,儘管還是有些零星,畢竟驚蟄交節才一週,算是應景了。撒尿倒不少呢,站在楓香樹下可是不會錯過的。幸而聞不到有啥氣味。
我這15平方米的頂篷勉強足以對付蟬尿。毛蟲不撒尿,只拉屎!落了一頂篷,顆粒夠大的,蟲體定當不小。還好不算非常十分太多,頂篷上面的樹冠、估計就那麼兩三條、或者四五條吧。
反正在頂篷的保護傘下一切安然,並無異樣。這時節,該還在樹冠上瘋狂吃食,不會無緣無故爬下來嚇唬我吧。
然而,一天晚上,有一條就下來了。我鑽進臥帳躺下之後,聽到帳頂傳來一些異常的響動,間歇地發出嚓嚓的聲音。這我有經驗。心想壞了,沒準又有一條大蜈蚣上帳頂蹓躂來了!於是用手指彈擊天花,立馬嚇跑了一隻不大不小的飛蛾,可那嚓嚓之聲並沒有停止。確實飛蛾也製造不出那樣的響動。
不多久,這不速之客就露臉了,原來是一條碩大的毛毛蟲。牠從臥帳帳頂爬下蚊幔,停在了蚊幔的頂端。驟眼一看,這家伙眞的有點嚇人,夠肥大粗壯的呢,全體青綠泛黃,只有稀疏的刺毛,大抵有毒能蜇人。連忙拿個寬口塑料瓶,把牠給裝進去了。還得略微使點勁才行呢,那五對彷如吸盤的僞足可謂強而有力,磁鐵似的黏附在蚊幔上!
第二天清早,只見牠在瓶蓋的鋁箔上吐了好些黃綠色的絲,猜想該屬野蠶的一種吧。瞧那絲,無疑可作紡織用途。
於是拿一張紙來給牠造了一個「絲織間」。過了一夜,果然眞的結成了一枚黃色的繭。
原來楓香葉也像桑葉一樣,可以讓野蠶製成絲綢。桑樹的聚合果穗桑葚可以吃,而楓香的蒴果路路通則可入藥。但是二者又很不一樣,楓香廣泛存活於本地野林,桑樹卻是再無野生的了。小時候家住的山村到處都有桑樹,我是吃著桑葚、養著蠶長大的,卻從未見過楓香;如今桑樹難得一見,楓香卻成了老朋友,可幸不必吃上它的路路通。
楓香葉片比一般常綠樹的葉子纖薄許多,並且此時都是新抽的嫩葉,林冠有很高的透光度,營地顯得相當亮堂。也許正是由於這樣,那種能唱多段簡短調子的奇鳥大抵覺得身在明處不安全,總也不進林內表演,只會在林緣的濃密樹叢中獻唱。這一天的這一隻只有一節重複的老調調:阿婆鍾意豬腳!Chew it! Chew it! 阿婆鍾意豬腳!Chew it! Chew it!
在楓林外面看那嫩綠的楓梢,特別可愛。這可得及時觀賞,當知好景不常,幾個月後風季來臨,沒準又讓狂暴的颱風給刮成滿林禿梢,只堪憑弔了。
這時節絕大部分的嫩葉都呈青綠,半個月前的嫩紅基本都消失無蹤了。唯有最大、最婆娑的那棵老株的一些枝椏上、還能看到零星的一點點暖色。
這楓香嘛,獨樹不成景緻,必須組聚成林片,然後它的四季物候變化才顯得特別醉人。我就總愛仰望樹冠,此時那個亮綠的色調堪謂養眼。可惜大氣不夠澄澈,天空於是不那麼蔚藍,我沒有相應的濾鏡,攝影反差太大,作為襯底的效果不很理想了。
不能苛求了。能趕上這物候的時序窗口就已很好。到了春分,此地的氣候實際已進入了夏天,這「春楓」的婷婷姿色就要展示完畢,葉片顯老了,風雨來襲了,蟲子和菌類也來蝕,須待來年祈求天公也像今年這樣不鬧彆扭了。
敝野客認為,楓香物候跟櫻花物候大略可以相提並論,兩者的變化都是爆發性而短促的。然而櫻花每年只能綻放十來天,楓香卻有秋、春二季共逾兩個月的觀賞期。
在此南方亞熱帶,楓香是少數的落葉樹,紅葉落盡之後的禿林是不可多見的物候景象。此地沒有氣候學定義上的冬天,也就是連續五天平均氣溫10度或以下;這楓林歲末年始的一片光禿,算是哄著敝野客得嚐「仿冬物候」的肅殺景象了。可是一轉眼,又復廁身滿林綠蔭之中。
我就愛這楓林,不管春夏秋冬,無論早晚、晝夜,總能展呈獨特的物候之美。
這片楓林自打除惡務盡,魚藤大致無復為患之後,這些年可謂欣欣向榮。在這山裏,除了楓香,最能吸引我的關注的,還有土沉香,都帶個香字!香港嘛,呵呵呵!
可是土沉香卻不能像楓香這樣自成林片,都只是零散的獨樹,在雜木林中物競天擇,適則存活。前些年「盜木賊」幾乎把所有區內的土沉香老株和壯株都砍伐淨盡,僅餘一些少株和幼株。敝野客當年撿得不少種子、在營地周圍點播,定植了好些幼株,至今卻沒有一棵能長成壯株,都先後在首度開花之前或之後遭到了蟲子或豪豬的「毒噬」。
僅存的其中一株長到比人高,眼看今年初夏就要首度開花了,誰知還是逃不過叢林的厄運,讓豪豬給囓死了。豪豬並不把整棵少株嚼掉,僅僅啃去樹頭上的一小截,樹皮牠似乎也不感興趣。這存活了好些年的沉香少株就這樣橫死了!
2021/03/26
驚蟄囈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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