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1/16

米飯

自視有能力的人,瞧不起主觀認為不如己者,罵他一點用處都沒有,有個非常輕蔑的字眼,曰「飯桶」。 也就是說,一個再無能,再無是處的人,他都能吃米飯,還吃得「海量汪涵」。

咱這漢語辭海浩瀚,又有近義成語曰「酒囊飯袋」。 此詞雅馴多了。 囊、袋者,包子也。這個「包子」不光盛飯,還能裝酒,看似格調略高,倘若裝的竟是天價的上國優區古窖名釀,且能以「海量」裝之,被罵者大可不必引以為恥。

一般的酒,其核心成分除了水,便是酒精。酒精沒有營養價值,只能提供熱量,且有速效,無須消化,即時代謝,直接吸收,隨飲即熱。但它能致頑癮,毒害肝臟,灼傷消化系統,迷惑大腦,使人神智不清,甚至錯亂發狂。

至於米飯,它以大米蒸煮而成,除了能給飯餐提供熱量,附帶的營養也並不高。但它一般口感良好,味道甘美。

現今城市人只知道吃米飯,多半不知道這大米的所從來。原來從稻穀到精米,要經過多重的加工程序,去掉營養含量最豐富的皮層和胚芽,而剩下幾乎只有澱粉和蛋白的胚乳體。

稻子屬禾本科植物,子實為穎果,外面有帶芒刺的外殼,就叫穎。礱米程序把穎殼去掉,剩下帶皮層和胚芽的種子,這就是糙米。糙米再經過三四道的碾米程序,去掉皮層,同時也除去胚芽,剩下雪白的胚乳體,就是大米。而其中去掉的皮層和胚芽,卻是稻實最富營養的部分。

現今越來越多的人們,為了攝取寶貴的營養,寧棄精米,改吃烹煮較為費時,而又沒那麼好吃的糙米。

大米雖然營養不高,食用起來卻很方便,它易於水解,無須長時間烹煮。 把大米放進電飯鍋裏,注水,摁一下開關,大約半小時之後就能吃了。這時只要瓷碗一個,竹筷兩根,小菜半盤,就能吃得朵頤大快,心花怒放。當然,這得有兩個前提,就是必先肚子餓了,而小菜亦甚可口。

烹煮大米飯需時短,耗熱少,排碳自然也就低了。 但是大米來自稻子,而水稻田的人工生態系統產生大量甲烷,這卻是要比二氧化碳厲害得多的溫室氣體。現今人們吃飯,大可不必惦記著「粒粒皆辛苦」的原始農作經營,卻當想及碳排放貽害大氣的問題。 倘若地球升溫不能遏止,終要毀於一旦,縱然此生拼得錦衣玉食,子孫昌盛,一切還將徒然。

大米,這是粵地以外的用語,本地沒有這個叫法,就叫一個「米」字。而精米就叫白米。 大米煮成的米飯,粵語又省掉一個米字,就只叫個「飯」。人們說吃飯,往往非得吃下一頓米飯不算數。這就是說,吃了一大碗麵條,或者一個巨型漢堡,都飽得直撐著了,還只能說是「沒吃過飯」。 由此可見米飯作為主食的「壟斷」地位。

偶爾聽聞有些人說,只有米飯,才能吃飽,此外不管是麵條、麵包、餃子、薄餅,還是別的什麼,都不能解餓。 猜想這只是一種虛幻的感覺,倘若這些人們的尊胃,真的只會把水解後的大米澱粉快速轉化為醣,卻冷淡對待麥麵澱粉,這就該是消化系統的病變了。我看世上雜癘雖多,該還沒有這麼奇怪的病吧。

我對大米雖有偏好,可幸沒有非米飯不可飽的限制,不管吃的什麼,只要能轉化為熱能,都能吃飽,米飯只是其一。

我愛吃米飯,猜想是從小吃習慣了的緣故。小時候大抵因為缺乏營養,飯量特大,冷天偶有一頓吃下四五大碗米飯的壯舉,足堪自嘲為「飯桶」。如今雖然不復當年之勇,卻似乎只屬理性制約,而非胃口真有實際的衰減。倘使佳餚盈桌,高朋滿座,一時忘卻節制的話,倒還是挺能吃的,三四大碗當不成問題,尤其在冷天消耗大量體能之後。因此,為免增肥,聚餐飲宴之類,還以戒絕為宜。

淪為一介野人,野營時我在野地上翻山越野,每天野炊也不過兩頓,一頓大約吃上大米2-3兩吧。一天5兩,約當190克,含熱量675千卡。

大米作為野外生活的口糧,它有個很大的好處,就是便於打包和攜帶,這是因為它顆粒小,含水分少。 要在野外吃上好幾天,一千克就夠了,而所佔背包空間不多,哪個旮旯都能塞進去,不像麵包或麵條那樣難於歸置。

吃著大米飯,還讓我想到了華夏幾千年的稻作歷史和文化,感到和祖宗的距離縮短了。 不過,距離最短的,該說是舌頭和鼻腔黏膜跟米飯之間吧。這些年來,吃飯,我就只知道吃泰國香米,不作他想。偶爾跟親朋在外吃飯,而食肆所用不是香米,我就會有不是味道的感覺。 這香米它奇怪,跟別的大米很不一樣,就有那麼一股暗香,此香雖然裊弱,卻能叫人吃著過癮,吃後上癮。

泰國是個佛教國家。不知是否也跟漢土佛家一樣,有所謂「戒五葷」,主張不吃、少吃帶強烈氣味、能促進食慾的蔬菜?香米作為主食,其香雖則淡薄,畢竟能增進胃口。而泰國得天獨厚,盛產香米。莫非該國僧俗深諳此中道理,乃把香米儘量出口,以免產生太多肥僧? 說笑罷了。佛門僧俗海量汪涵,當不會見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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