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人口

聽說今年10月，世界人口就要突破70億。

70億！這是個天文數字，倘地球上每人都拿一個厚約45毫米的廣式月餅疊起來，就能一直夠到月球的表面，讓嫦娥得嚐人間美食。

據一些學者的估計，世界人口在孔子的時代只有1個億，到了耶穌釘十字架那會，也不過就只有兩三個億罷了。這徘徊在2-3億之間的無情歲月維持了很久，這期間，戰爭、賊亂、瘟疫、天災連年，直到公元1000年，也就是中國的北宋真宗咸平年間，還不過就那麼3個億，約等於現今中國的人口大省廣東、山東和河南，再加上香港特區的總和。

到了1650年，我國才剛經歷了悲慘可怖的「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愛新覺羅氏奠定了皇清基業之後，世界人口增長到了5億。這時西方的奧圖曼帝國正跟法蘭西打仗，法蘭西又跟西班牙作戰，而西班牙也在跟葡萄牙打個不亦樂乎。

槍林彈雨之中又過了差不多200年，到了1830年，世界人口漂亮地翻了一番，為數大約10億。

到1930年再翻一番，達到了20億。這一番10個億的增長，需時不過100年。

隨後只過了30年，到了1960年，也就是「神藥」青霉素(盤尼西林)廣泛應用之後10餘年，全球人口就增至30億。1974年達到40億，只花14年；1988年是50億，2000年60億，到今年10月將增至70億。

也就是說，大約70,000年前印尼多峇火山噴發之後，所餘無幾的劫後殘存者，從絕滅的邊緣，努力繁衍到了公元1830年，才增長到了第一個10億。但近期激增的這10個億，需時只是短短的11年。

在「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的孔子的春秋時代末期，世界人口估計只有1個億，到了「非以役人，乃役於人」的耶穌跟盛產將軍、鬥士和帥哥的羅馬帝國打交道那會，也不過就有那麼2.5億罷了，還不及現在美國的3個億，如今赫然竟是70億！

中國辛亥革命以來的100年間就增加了52億，法國革命至今的200多年間，增加了超過60億。

愛熱鬧的人有福了！

可我這一介野地人福薄，不愛熱鬧，人們趨之若鶩的繁街鬧市，我卻總要躲開。聽聞這70億之數，我一則以喜，一則以悲。

所以悲，是人類必將無法消弭這麼個天文數字帶來的漸進式人為生態大災難。就算這70億之數能保持恆久不增，一旦今天未富起來的60億之中的一半都富了起來，而已富起來的10億之中又有一半更富幾倍，甚至九倍、十倍，那可怎麼得了！

可以想像，到那時候，肯定無可避免的是：幾十億的富人個個沉溺的豪奢生活方式，必然進一步直接、間接地對大地造成種種不可逆轉的徹底破壞。奢侈浪費，是所有富裕社會的慢性絕症，這可是想一想都要讓我的脖子後面起些雞皮疙瘩！

所以喜，是地球人口的飛速增長，和平、營養、衛生、醫療有以致之。現今地球人口雖眾，每天死於戰爭、饑饉和疾病者，卻比從前少得多，人的平均壽命成倍地延長。

目前地球上正在廝殺的戰場數量，也要比有史以來的任何時期都少，近日中東地區的局勢儘管不穩，多國仍有內戰，但規模都很小，每天死傷有限。

歷史上，戰亂帶來的死亡數字，可是能讓人重復地驚愕的。第二次世界大戰的6年間，每天被死神召去的，估計超過30,000人，平均每分鐘20多人；一戰跟我國唐朝的安史之亂相若，平均每天10,000多人；長達8年的日本軍國主義侵華戰爭，每天大約死去7,000人。

今天，就算是中東的以、巴這兩曹不共戴天，而誓死爭地的千載仇敵，由於強弱極度懸殊，相互之間只是偶爾發生一些零星的民族仇殺，似乎沒有多少真正戰爭的味道，乾脆打不起個仗來。

儘管如此，無處不在的死亡威脅卻足以喚起男人征戰殺敵的本能，這種來自擇優繁殖進化機制的本能，在日常生活中亢奮久了，就要成為心理常態，有如活在遠古毫無安全保障的部落裏，男人把上陣殺敵看作家常便飯，視死如歸，有若上了毒癮。而這殺敵之癮，是戒不掉的。當下兩曹互殺的癮頭還大，看來一直處於極度劣勢、人口只有大約400萬的巴人建國遙遙無期，而700多萬的希伯來民自1948年在巴勒斯坦復國以來，一直無法安居。天長地久，而神旨不明，其奈之何！

現時全球陸地總面積大約148,940,000平方公里，人均只有0.0213平方公里，也就是2.13公頃。這實在是太侷促了。難怪虔信同一位神的這兩曹死敵，為爭寸土，寧可兄弟鬩牆，天天浴血。

自以色列復國以來，儘管不斷爭鬥已逾60年，雙方人口不但不見減少，還在不斷增加。1948年以色列建國時人口大約120萬，這片新國土以外的巴勒斯坦地區人口大致相若。時至今日，這個面積只有20,000平方公里，但一半以上是沙漠的「神的選民」之國，人口770餘萬；巴勒斯坦地區雖然有所不如，卻也接近400萬。以色列這60年來增加的5.5倍人口之中，固然並非都是來自生育，而內含不少流落歐美多個世紀的復國移民；但巴勒斯坦地區的人口也大有增加，超過2倍，而同期世界人口增長只有大約1.7倍罷了。

由此可見，就連戰爭這種可怕的災難，都不一定能在沙漠地區有效地抑制人口的增長。耶和華應許了，祂的子民到哪裏都能昌盛繁衍，那「流奶與蜜之地」就更不用說了。

我對「流奶與蜜之地」從來並不嚮往，也覺得那裏離天國雖近，卻缺乏安全感，更怕人多，這個週末暫不過去看熱鬧了，還入我們這裏的山林，竊據地球陸地總面積1.5億分之一、而可幸並非沙漠的荒野，好靜靜地沉思一下：個人僅是這70億分之一罷了，也許更只是7萬年來活著和活過了的人口的幾十萬億分之一，該怎樣去理解一己的這個渺小？

也來一撼

日前北京故宮博物院展品被竊，北京市公安局迅速破案。博物院的人員到公安局致謝，並贈予錦旗，旗上一聯曰：
「撼祖國強盛，衛京都泰安。」

無疑這「捍衛」的「捍」是錯抓了一個同音別字了。

「撼」、「捍」二字絕不能通假，它們雖在現代漢語裏同音同調，但「撼」的古音韻尾為雙唇鼻音，而非舌尖鼻音，這在現今粵語裏保留完好。

報上於是圖文並茂，質疑何以堂堂故宮博物院，竟會弄出那麼一個高小學生都不該犯的錯誤！博物院的有關人員開頭還強辯用「撼」字「厚重」，沒有錯，後來大概禁不起報紙上、網上排山倒海的批評和揶揄，終於還是向公眾道歉了。

博物院解釋所以出錯，是因為時間緊迫，錦旗直接由訂做的地方送到公安局，沒經最後過目。

猜想這是真的。主事人員再沒水平，畢竟能夠弄出那麼一副「對聯」，字調的配置大致不錯，而左右也沒弄反，又怎麼會在那麼一個常用、常見的「捍」字上搞砸了呢？

再猜想，那可能是這些人員一個個都好吃懶作，趕著入局，忙中隨便打個電話到工廠去訂做錦旗，對方接電話的就在電腦上打字，「捍衛」二字不相連，漢語拼音輸入法的智能無效，於是就出了別字。而工場的質控人員水平確實很低，乾脆琢磨不透這副淺易的對聯的意思，就讓那個可憐的「撼」字「泰」然出廠，「安」然「入局」，「盛」裝上鏡，「強」顏招展，真是再無趣沒有了！

為什麼這些人員的語文水平能低得那樣，乃至於寥寥十個淺字之中竟能錯掉一個？須知這是一面容不下半個錯字的錦旗，而不是兩行不怕打滿叉叉的小學語文作業呀！

我不禁又猜想，祖國教育、京都教育有以致之。我不敢也來斗膽「一撼」祖國的教育當局，卻為這個無辜的「撼」字感到有點「遺憾」。

人性

古今中外的哲人一直都在探討人的本性。我華夏的孟夫子主張「性善」，荀子認為「性惡」。現今人們多慨嘆人性的本質是自私的、貪婪的，一切的外在表現都建立在利己、貪慾的基礎上。

大抵這些說法各各有其從現實觀察得來的依據，可惜都只能像兩邊腦半球都曾中風的瞎子，用局部麻痹的手在泥淖裏摸象，既無法摸得透徹，也摸不出個整體，並且只能用感性的言詞，牽強、粗略而片面地給別的瞎子概括地描述象的本相。

現今似乎再也找不到多少自以為有睿智的哲人，傻得會試圖去把個所謂的「人性」，簡潔地歸納到一兩個字詞之上。

人們的概念裏其實並不存在嚴謹定義的「人性」，此詞通常只有籠統、模糊的感性應用，比「民族性」猶有不如。這所謂人性，在一般和平、穩定的社會環境裏的表現，大致是中性的，其中固然有善良的成分，但也有壞成分，但壞成分往往會被抑制、隱藏，非到一些關鍵時刻，難得赤裸表現出來。

一般認為，「人性」大致又是自私、貪婪的，但也偶有利他、無私的表現，這些表現卻往往會被彰顯、放大。另外，在不同的家庭、社會、政治、文化環境的作用之下，往往又形成個體與個體之間、群體與群體之間的巨大差異，甚至天壤之別。

如果能從這所謂人性完全分離出跟社會規範和文化作用有關的成分，所餘的就只有動物性了，也許乾脆說獸性吧。

一旦到了獸性的層面，這就好說了。獸性它確實有善惡。比如說，我常有機會觀察的野外自由黃牛，牠那「牛性」大體是善的，因牠有點像佛門的僧侶，吃素而不殺生。又比如說，「貓性」卻是惡的，因為儘管有主人餵飼貓糧、貓魚和貓罐頭，牠偶爾還要去捕殺蟑螂和麻雀什麼的，似乎只是為了貪玩。

《孟子》引告子的話說：「食、色，性也」。俗話又說：「民以食為天」。從食慾這個本能成分的角度看去，還拿貓、牛作比較，人性似乎更近於貓性，而大異於牛性。因此，非得對籠統的人性裏分離出來的動物性成分強行予以歸納和「定性」，我寧可借用荀子的說法：「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人的善良表現，不是天生的，而是人為的，也就是各種教育的結果。

今天，吃飽了沒事，要去釣魚、打獵的城市人雖然不多，但是生活奢靡，耽溺享樂，飲食過度，間接導致額外排出碳氣和沼氣，因而加重傷害生態環境，幾乎等同直接殺生的人們，為數卻還真不少。未來地球生態的存亡，悉視這些富裕、奢靡的人們能不能改惡遷善。

至於「色慾」，這問題也很大！禽獸發情，四季有時；發起情來，也不會縱之無度！人類可不一樣了，所謂「飽暖思淫慾」，他獲得飽暖之後，天天都能發情；可是發情時卻受種種行為規範的限制，不得率性為之，往往長期處於壓抑狀態。不少人只因缺乏「資源」，乾脆可說沒有「發情權」，常年處於「苦悶」狀態。另有少數人「資源」過剩，可以天天無度發情，乃至「淫人妻女」。為了避免天下大亂，人類發明了婚姻法，發明了單一夫妻制，更發明了道德。但是婚姻制度和道德規範都無法杜絕「度外發情」和「苦悶發情」，於是有通姦、強姦等等現象。

禽獸不同於人，牠們沒有婚姻，也無所謂「姦」。好比說那街犬吧，公狗發情了，牠要「無媒苟合」，光天化日之下、通衢大街之上「合」之無妨，但是必得母狗欣然同意，方能成其好事。母狗要是不喜歡牠，或者心情不配合，走開就好。若公狗發情過急，走開還躲不過，坐下來堅決不理牠就完了。公狗儘管急得熱血沸騰，嘴角流涎，瞳孔擴大，雙目放光，就是只能擺尾瞪眼，左右折騰，終究無孔可入，無「技」可施。母狗要受不了牠的煩，只消吠牠幾聲，牠也就只好走開了。這公狗雖然進入人類文明已逾萬年，卻至今未從主人這裏習得強姦惡技，至於誘姦、輪姦什麼的，就更不用說了。

人有能想計謀的大腦，又有能練武力的四肢，儘管有法律、道德、信仰的制約，一旦發情過急，壓抑不下來，或者受藥物、酒精支配，他還是能有強行幹之的勇氣和能力！社會上強姦、誘姦、騙姦是以無日無之，偶爾還有輪姦。日常報刊上所見「姦聞」並不太多，也許只是因為被姦的女性大多不能克服羞恥之心，怯於挺身向執法機關舉報罷了。

前幾天，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總裁多米尼克‧斯特勞斯－卡恩以涉嫌性侵犯酒店女服務員，被紐約警方逮捕，拘留在監獄裏等候審訊，登上了國際大新聞的頭條。

這位曾任法國財政部長，並可能問鼎下屆總統的社會黨顯赫人物，倘若沒有對那位女服務員幹過任何形式的「人事」，缺乏有效的物質證據，單憑女服務員一面之詞，紐約警方恐怕不會輕率把他銬進監獄，至於不准保釋。這樁公案一旦出些什麼紕漏，那可是要給美國帶來國際政治風險的大笑話。

很多法國人認定此君無辜被誣，相信背後隱藏政治陰謀。我看，就算真的「無辜」，這「無辜」恐怕也是出於處理「人性」不慎，落入圈套，至被套牢。這位常住酒店、見慣美女、鬧過「緋聞」的總裁，就算最終被判無罪，恐怕並不那麼清白。倘這真的是個圈套，此君過往比較負面的「人性」表現，或許有以致之。

有時候，人們真該認同荀子的說法：「人之性惡」，有以自警，亦可以防人，尤其在一些特殊的情況下。

今年2月11日，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時事節目「60分鐘」的女記者Lara Logan, 晚上在埃及開羅一處廣場採訪民眾慶祝穆巴拉克總統下台時，就是因為對人性裏頭的邪惡成分忘卻警惕，疏於防範，幾乎招致殺身橫禍。

Logan雖然最終得到一群埃及婦女、幾個見義勇為的男人和大約20個軍人的解救，幸免於難，卻已飽受超過200個男性暴民的襲擊和凌辱。他們不斷地打她，捏她，並且施加性侵犯。這些本來看似善良的群眾，一下子竟都變成了淫虐的暴民，比戰場上的敵軍更可怕，一個個向她伸出無情的魔爪。

Logan最近在「60分鐘」節目上，壓抑而平靜地親口講述了當時的遭遇。她身上的所有衣物全被撕掉，無數暴民的魔爪爭相從前面和後面把她「強姦」了大半個小時。當時她以為自己是活不成了。

Logan禁受的這場可怕的夢魘，和它的後遺症，地球上所有的母獸都不會經歷，這是人類女性專有的不幸。

現今在某些保存著古舊文化、宗教傳統，而女權薄弱的國度，婦女受到性侵犯，依然被視為莫大的恥辱，比死還要可怕！受害者一般得不到同情，甚至被丈夫、親人唾棄，認為咎由自取，給家人、親戚蒙羞，死不足惜。有些受害者乾脆自我了斷，好給家人和親戚洗刷因此蒙受的恥辱。

大可無須Logan經歷的印證，就能憑空想象出來，生活在那種國度而得不到有效的男性保護的婦女，只能對性侵犯逆來順受，非唯苦不堪言，並且苦不能言。

除非兩性關係和相關的價值觀能有戲劇性的徹底改變，男女趨向平等，而男性的「性資源」得到「均富」，否則無法改變這種具有深度「人性」基礎的醜惡現實。Logan現身說法，希望喚起世人注意活在那些國度的婦女蒙受的苦難，無疑只是徒然枉然。此後女記者要去類似的地方採訪，只能倍加警惕，嚴謹防範。

小牛大觀

勞動節沒去怎麼勞動，卻又去觀牛，也就是觀察這些先祖從役牛解放出來，在本地郊外自由繁衍了幾十代，而打從「解放」以來就不必勞動的自主黃牛。我尤其喜歡觀察小黃牛。

一個路過的遠足者看到我在給一頭牛犢照相，竟發表意見說：「大可以抱起來就走！」他說普通話，大抵從內地過來遠足。

我想，在內地生活的人們，其中或有那麼一小部分，看到無主牛群在野地上自由吃草，會覺得詫異、可惜，隨之心生這麼一個源於攝食本能的念頭：何不把小牛變成一塊一塊鮮嫩的牛排，就地生火，隨烤即噉？

可我說，牛犢子看似軟弱，四條腿細細的，走起來還好像有些顫巍巍，可牠的力氣肯定不小！這些饞涎流到了下巴尖上的食肉智人，要真去徒手逮牠，恐怕並不那麼容易得逞，除非練就了餓虎擒羊之技，另蓄飢狗搶食之勢。縱或施展詭計，出其不意，攻其無備，把牠抓到手，也保不住要被堅硬的蹄子踢個骨折皮開。

這些解放了的黃牛雖有逃避食肉饞敵的天生本領，性情卻很溫馴，從不攻擊人，並安於以草和樹葉為常食，不必盜吃人們村裏的好東西。牠因而得以自由自在地在香港的郊外成群地存活。

這當然不能把話說死了，偶爾總得出個例外。多年前的一次野營中，離營遠足時，我的一包大米就被一條不肖的飢牛偷吃了。牠竟一股腦連個塑料袋都吞進瘤胃裏去了，大概不是滋味，結果又吐了出來，弄得草地上滿是混了胃液的米粒，讓我噁心半天之餘，幾乎還要禁受缺糧之苦，好不狼狽！

蠢牛試圖吞吃塑料包裝物，時有所見，但總是狠嚼一番之後吐出，猜想是要「榨取」此中丁點殘留的人間美食。

缺德的郊遊者或露營者遺下的廢物堆，因而往往成為牛群翻拱的寶藏。懷孕而需要攝取大量蛋白質的母牛，翻起垃圾堆來尤其積極。一旦牠吃下腐敗了的殘留食物，特別是罐頭听裏的動物脂肪和肉，就有可能生病，甚至因而賠上重逾半噸的一大條牛命。

勞動節那天，經過一處常被用作營地的灘畔草坪，但見幾堆廢物和泥沙，散布在兩個土坑的周圍，無疑是被牛群刨出來了。必是一週前的復活節假期，這裏來了好些缺德的露營者，這夥人顯然懶怠把垃圾包裹好，再拿到附近的大型廢物槽去丟棄，索性在帳旁就地刨坑，隨手把垃圾扔下去，走時草草掩埋了事。牛的嗅覺敏銳，牠聞到氣味，就全給刨出來了。大快朵頤了不，不得而知。

黃牛固然不是十分聰明的動物，是以有此愚行，刨出不但沒有什麼好吃，並且可能致病的垃圾。沒想到竟也有現代智人愚蠢若此，以為匆匆挖坑草草埋，就可了卻一番髒事！

過野地生活，除了這一番集體髒事，還有更髒的另一番個人髒事必須辦好。然而辦髒事不辦好，是本地一般露營者的通病。偶爾有穢人乾脆就在主要徑路旁邊大辦一樁，辦出個拆爛污，事後一走了之。雖然野外到處都有落葉、枯枝和石頭，但是這些穢人並不懂得用以覆蓋穢物，似乎旨在刻意褻瀆他人的眼鼻、玷污別人的鞋履！莫非要跟缺乏教養的浪牛看齊，隨地拉、到處撒，以體現穢人的自由？猜想這些露營者白天貪嘴好吃，夜晚卻得匆匆操辦髒事，但又怕黑懼鬼，於是迫不擇地。

牛們雖無教養，到處採食，隨地拉屎，可牠吃的草並不羶腥，不會惹人垂涎欲滴；拉的屎也無惡臭，不至叫人掩鼻屏息。牠吃草吃得很斯文，就是在野草枯黃而稀少的冬天，牠也絕對不學那餓狗搶食。常可看到年輕的公牛拿角互相牴觸鬧著玩，卻從未見過牠們為爭吃而打架。不管肥瘦、飢飽，牠那食相總能保持優雅。

然而一旦沾染了些許人類文明，嗜上了人類廢物堆裏的殘羹餿醢，牠那食相就變得難看了，拉出來的稀也要臭氣薰天。

年前有一次觀牛，不意照到了罕見而讓人噁心的情景：一條牛犢吃奶，不懂得站在適當的位置，適逢牠媽拉肚子，嘩啦啦的，小牛的腦袋就給澆個正著。牠著了急，不知道怎麼辦，在草坪上往復跑了幾趟，跑得直喘氣，就是無法甩掉媽媽的穢物。我在一旁看著感到又好笑，又難受！

牛犢總是一副憨模樣，十分可愛。牠雖然不太怕人，並且對人有些好奇，卻又時刻懷著高度的警惕，懂得跟這種「知面不知心」的食肉動物保持安全距離，以免遭到捕捉，揭皮拆骨烤了吃。

那天我耗盡了所有的耐性，終於在草坪上，跟一條還沒斷奶，卻又已經吃草的小牛靠得很近。牠大概吃飽了，趴在草地上打盹，大伙一邊吃草，一邊走遠了，牠卻好像沒有留意。忽見一條才剛長出一點頭角，毛色很深的「牛小伙子」從一邊走了過來，拿個大鼻子在小牛犢的肚皮上接連使勁拱了兩下。小牛連忙起來，傻呵呵的立在那裏，只甩著尾巴，似乎並不想走。那「牛小伙子」又再狠狠地在牠屁股側旁拱了一下，拱得牠那小小的身軀一㨪一側歪，像要摔跤的樣子。牛犢這才踢動四蹄，甩著尾巴，隨「牛小伙子」走過去歸隊。

我看牠們走遠了，一邊笑著，一邊讚嘆：這「牛小伙子」真懂事！看來是「條」好哥哥。有這麼一「條」哥哥的看顧，初生的牛娃讓蟒蛇「抱起來」就地吞吃的機會就小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