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末傍晚入山時穿過密林,樹上的猴群又有過激反應,立馬驚呼騰躍,躥枝越椏,倉皇逃逸,無端弄得樹冠沙沙價響,滿林一番擾攘,驚起零星飛鳥。
無疑這是一群多疑的主,對人類有甚大的恐懼,顯然不信我這野客僅是走過林徑,而無歹惡意圖。
殿後的那隻雄性頭猴,竟爾並不逕直溜之大吉,還要耍點花樣呢。牠在高枝上遽然止步,穩佔一處「制空點」,轉身向我瞪眼齜牙,鼓腮怒吼,然後還躍下兩三步,衝我作勢進攻,像是煞有介事,似要把我嚇跑。
得了吧,這位爺真是!我這好歹算個明眼智人,還能看您不透?
就知道此公不過強演一折孬戲,明知不能把我嚇著,不過是要讓雌猴們欣賞欣賞怹的英雄氣魄罷了,哪能玩真格的!
我說呀,這位爺敢下來咬我一口,我識英雄重英雄,請怹營地上去撮一頓!不過先此聲明,沒有好東西了,除了低檔罐頭,這季節嘛,就只有黃牙果、山棯、番石榴之類罷了。實在有點慚愧!
我想這位爺好歹算是個當領導的,雖然終於還是隨大家夥逃之夭夭,沒有真的下來挑戰,難免顯得有點窩囊,可怹畢竟已盡力裝腔作勢一番,對那一妻數妾,算是有所交待了。看來,當個頭猴不外如是,並無太高的難度!
相比之下,在我們智人社會上當頭人的,可要艱難得多了。
隔片汪洋,前些年有一位當得不錯的,卻非但享不上跟這位爺一般的一妻數妾之福,到頭來只為體液沾在一個胖妞封存不洗的裙子上,平白竟被召去審問一番,可說有點沒勁!
我們這裏,目下有一位――嗯,我也說不清算是當得怎麼樣,還是並不怎麼樣的,雖然自覺已經「做好呢份工」,雖然虔奉天主,規行矩步,不逗胖妞,雖給族群派發幾百億元的「還富金」,還是天天如坐針氈,常挨臭罵。
在無數大山之外,前不久更有一位當得很不行的,殺人無數,惡貫滿盈,卻又戀棧不去,竟不懂得在寰球霸權之下,委曲求「存」,最終不但賠掉了不肖的兒子,自己還落個問吊的下場,好不悲慘!
然而就是再沒勁,再挨罵,再悲慘,總有那麼些自以為精英者愛當頭人,並且競逐激烈。
當頭人有什麼好?當然好哇!在從前還是民智未開,民不聊生的世代,頭人就像頭猴一樣,能享一妻數妾,給他養出百子千孫。這一妻數妾之福,可是寫在了基因圖譜裏頭的本能快事。
頭猴之為頭猴,主要依賴個體武力,鎮壓群雄蠢蠢,獨擁群雌粥粥。可是歲月無情,一旦老弱,打不過年輕力壯的挑戰者,不但眼前一妻數妾得立馬免約轉手,盡歸新的頭猴所有,倘無餘勇,寧可戰死當前,就要被逐離群,老死孤寂之中。
頭人可是依賴頭腦,並不較量個體匹夫愚勇、肢體暴力,得懂得運用武器、軍隊、聯盟、兵法。近世更通行形形色色的競選妙法,只憑一張巧嘴、一副德性,往往不流一滴鮮血,就可贏得無比尊貴的頭人專座。
好比說,海峽那邊那位現繫縲絏的前任頭人,據說那一年的那一天,只是借助了一顆神奇的子彈,連幾滴血都沒有流過,就換來了多撈好些個億的幾年任期。
不過這位頭人他奇怪,他只有一位殘疾的老妻而無妾,也不豢養禁忌寵物,家族並不很大,子孫也不太多,何須貪婪至此,聚斂那麼些個億?如今只能在牢裏期盼著,黨中出個不跟他「切割」的女頭人,贏得明年選戰,再來把他特赦。可這畢竟有些風險吧。
以下談到的一位主,他的遭際倒是比較容易從靈長類動物本能的角度去理解。
前不久,有條件問鼎世界第一浪漫盛邦下屆頭人專座、其時掌管寰宇錢莊的那位爺,真沒想到,放著大好前途而不知道謹慎,竟一頭栽倒在一個酒店房間服務員的一張原來並不怎麼可靠的嘴巴上,讓無所忌憚、鐵面無情的世界警察追到了機艙裏,把他銬進了大牢,在裏邊呆了好些日子!雖則最終不予起訴,開釋回邦,但已身敗名裂,並且恢復不了寰宇錢莊的尊貴頭人專座。
這位爺歷來聲名「顯赫」,可說頗有一般頭猴的風範,急色而孟浪,可惜活在人群之中,無法像頭猴那樣,隨時隨地任意享受孟浪的浪漫。此番回邦,沒準還得因此前浪漫昏了頭而幹過的孟浪行徑,而遭到指控呢。
倘是頭猴,死則死矣,絕無這等麻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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