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來解題:點水者喻其匆促。兩河者實只一河,也就是黃河。這裏是說的來到河南、河北,在其省會蜻蜓點水般落腳幾天,馬虎觀光一下之謂也。
我那是傍晚從杭州上火車,次日早上到達鄭州站。雖然坐的軟臥,列車卻是非常破舊,連車身上的油漆都剝落得很難看,大抵已在指日淘汰之列,因而乾脆不予補漆。
不過車廂裏倒還可以,廂門上放置行李的空間很大,足夠把我的一箱、一包、一袋全擱進去。
到了酒店,取得一家當地旅行社的資料單張,連忙打了電話,順利把名報了,次日馬上就可以去登封少林寺和洛陽龍門石窟。隨即出店,先到市內的「黃河風景名勝區」去走走。
這「黃河景區」的小山上有炎黃二帝頭像,據說用的太行山石建造。頭像的最高點距離地面100餘米,近看遠看都很壯觀。可惜天氣不佳,霧霾十分厚重,觀景拍照俱不宜!在五龍峰上的極目閣遠眺黃河,更是朦朧一片,沒有多大看頭了!
山下有一尊「黃河母親哺育像」,但此時正在維修,渾身貼上和泥上了看似石膏的東西,其下象徵黃河的池水都排乾了,大抵要把污濁空氣和雨水留在漢白玉表面的頑固烏斑清除吧。相比之下,山上的毛澤東青銅坐像倒能百污不染,但照下來卻是黑咕隆咚的;只有一雙手讓遊人給觸摸得金黃發亮,反差十分難看。
幸而我的焦點所在並非這些工藝景物,卻在咱這母親河的自然或半自然河岸。我非到河邊去抓抓河沙,沾沾河水,否則不會「死心」。須知黃河並非浪得虛名,據說它原來竟是世界上含沙量最高的河流!但儘管到了黃河邊,我還是有點遺憾,就是河水污染嚴重,我不好裝上一瓶,帶回酒店去燒開來沖咖啡。
拜謁和撫摸過了民族的母親河,回到市區已在晚上。晚餐是便宜的河南燴麵和豆腐,可惜兩皆不太合我胃口。但既來之,則吞之;到了鄭州,確實不得不嚐點地道河南風味。
吃過燴麵,隨去看看夜景。但大抵河南的經濟發展還沒讓省會富起來,因而一時還亮不出張燈大排碳的氣派。作為地標的二七塔附近正修地鐵口,把進入此塔的「主動力電纜」挖斷了,塔內因而停電而不能開放。我到塔前轉悠是在11月13日,貼在塔門外的有關公示發出的日期卻是11月7日;也就是說,斷電一週都還沒能接上。
次日大清早出發去登封少林寺,坐車大約兩個小時就到了。來到了登封,不禁要想起大唐武則天,正是這位女皇陛下當年在此「登嵩山,封中嶽」,賜改原來的縣名「嵩陽」為「登封」,今天乃有這個奇特的叫法。
景區的「嵩山少林」牌坊一望而知是新建的,內外兩側的坊柱上自然都少不了對聯,共有四副:
勝地有緣聽法雨 / 少林無處不雄風
百代衣鉢,賡承一花五葉 / 千秋山河,襟帶四水三城
香火千秋興寶刹 / 關河萬里拱神山
一葦渡長江,修持九載 / 兩山藏古寺,參拜十方
同團有維族母女二人,我不免要去打個交道。小姑娘十分開朗活潑,樂意給導遊當「旗手」。她告訴我很想念爺爺奶奶,但又要留在媽媽身邊,而媽媽卻在鄭州學習,所以現在不能回家。
在寺院範圍草草參觀了一下,也就出來了。反倒對周圍的環境更感興趣。只見在寺前繞過的一條大溪全然沒有流水,溪床長滿了雜草和小樹,估計乾涸已久;上游定必修築了蓄水池,把水流徹底截沒有了;只在滿溢洩洪的時候,方會灌注入溪。我看當局不管從哪個角度去考慮,都應儘速把溪流恢復過來。
還要讓我有些失望的是,中國的寺廟往往並不栽植楓樹(或曰槭),這偌大的少林也不例外,因而看不到紅葉!抑不知是這裏的氣候本來不宜楓樹生長,還是別有人為的生態環境因素,或是僧侶只重習武,不及其他?可幸這裏倒有幾棵零星的物候樹,也就是銀杏;我來得正巧,這時節才剛開始落葉,但見滿樹的金黃,頗可謂之美!
午餐後去洛陽龍門石窟。來到了伊河畔,就想到了曹植《贈白馬王彪》裏的「伊洛廣且深,欲濟川無樑」。如今這裏架起了一座漂亮的「龍門大橋」,看似模仿趙州橋的力學結構,但有三孔,並且中孔跨度很大,也許要比趙州橋更扁平。核心結構所用建材當然並非石頭,而是鋼筋混凝土。只要灌漿前先襯墊一層薄薄的石板,外觀儼然就是一條石拱橋了。
走進景區,沒到石窟群之前,但見河邊的山坡上廣泛植林,跟我多年前所見的牛山濯濯很不一樣了。一大片草坪上安插了幾棵既非法籍,亦非梧桐的法國梧桐;大抵模仿日本園藝,樹冠都修整得圓滑。這時葉片黃綠相摻,和山林裏別的物候樹的幾種色彩相映襯,倒也好看。
來到了石窟群前,看到了大大小小無法數清的洞窟和佛像,讓我生起感慨。當年花那麼大財富、勞力和工藝,對諸佛表達崇拜的人們,如今大抵都擺脫了六道輪迴之苦,在西天極樂世界過得欣然慰然了吧。我這麼考慮:鑿成一個洞窟的工錢,能救濟多少眾生?而工匠必有傷亡,那又該算在誰人的業帳上?
給諸佛照了好些之後,感慨也完了,於是到了伊河的對岸,透過淡淡的霧霾,回望石窟群。我這缺乏佛性的空靈臭皮囊,在高妙的工藝層面以外,彷彿還看到一片千瘡百孔的破山坡!
隨去參觀龍門大橋附近香山寺裏的「蔣宋別墅」和「白居易墓園」。蔣介石當年到此「避壽」,並謀求「安內」之策,終至弄出一樁「西安事變」。
白居易晚年在龍門生活,看到「龍門潭之南有八節灘、九峭石,船筏過此,例及破傷;舟人檝師,推挽束縛,大寒之月,躶跣水中,饑凍有聲,聞於終夜」,乃「施財」讓「貧者出力」,「經營開鑿」,為往來舟楫除去險阻,作「開龍門八節石灘詩二首」,云:
「鐵鑿金鎚殷若雷,八灘九石劔稜摧。竹篙桂檝飛如箭,百筏千艘魚貫來。振錫導師憑眾力,揮金退傅施家財。他時相逐西方去,莫慮塵沙路不開。
「七十三翁旦暮身,誓開險路作通津。夜舟過此無傾覆,朝脛從今免苦辛。十里叱灘變河漢,八寒陰獄化陽春。我身雖歿心長在,闇施慈悲與後人。」
拜別詩人,這天的團程就算完了。車上告訴導遊想去雲台山,晚上旅行社打來電話,翌日大清早也就出發了。這所謂去雲台山,原來並不安排到山頂上,僅是遊覽「雲台山世界地質公園」的其中兩處小峽谷――紅石峽谷和潭瀑峽,然後參觀地質博物館而已。
紅石峽谷的上方修了水庫,億萬年來把岩石切割成峽谷的激流沒有了,如今剩下的,除了某些段落倖存一些細流和深潭,就僅有一大截旱谷罷了。儘管如此,峽谷裏確實尚有可觀。
潭瀑峽裏多潭,多瀑,故名。並有懸泉,是所謂「水簾洞」。此谷沒有上游,本身就是子房河的一個源頭。峽谷的盡處是一幢凹字形的絕壁,在此賞景,有個名堂叫「坐井觀天」。那巖壁實在太高了,兩隻眼睛看都看不過來。我沒有超廣角鏡頭,無法照得全景。
正是在這潭瀑峽裏,我算是看到了雲台山的紅葉。那僅是一棵獨樹,不知名目,恐怕也不能叫個紅葉吧,因為大致只有黃、橙二色。
次日到了開封,首先去的是「包公祠」。儘管當年包公曾在開封當府尹,但「包祠」遺址已然淹沒,可靠文獻亦且蕩然。因此,開封的「包公祠」跟安徽合肥的「包孝肅公祠」不一樣,人家那祠含有古蹟成份,這「祠」不過就是開封市旅遊局在1987年興建的一處「景點」罷了。
繼而到了「鐵塔」。此塔原名「開寶寺琉璃塔」,卻是一座真品古蹟。這是北宋時代留下來的古塔,歷經多次地震和日軍砲火而屹立不倒。
此塔給我印象最深刻了。這不是因為它古老、漂亮,卻是因為我的一次遭遇。很久以前我第一次來到了開封,看到此塔就要登臨,結果好容易擠了上去又擠下來,錢包卻讓扒手給扒掉了,失去信用卡和不少錢。那時候登塔不用買票,因而裏面擠滿了人,而樓梯很窄,實際只容一人通過。現在門票不便宜,願意花錢爬樓梯的人不多,加上時屬淡季,完全不必擠了。於是從容到塔上遠眺一番。
看來這古塔內部對遊人的吸引力不足,因而「票房」收入不多,窗洞的鐵條全然並不講究,竟是一般建築用的鋼筋;堅韌安全固然矣,但是風格上很不合適。
「開封鐵塔」並非鋼鐵之身,卻是磚頭,外飾堅實的琉璃瓦,主調赭紅色,看似鐵鏽,因而得此俗名。
登過「鐵塔」,就到一處叫「清明上河園」的新開發大型「景區」,據說是參照「清明上河圖」設計出來的。
逛完了「清明上河園」,這一天的團程就要結束了,於是回到鄭州。次日上午坐了T14次特快列車到石家莊,大約八點半開的車,午前抵達。建成使用還不到一年的石家莊新站可大呢,大得跟雲台山的峽谷一樣讓我的鏡頭為難。
到酒店安頓停當之後,逕往正定縣隆興寺。此寺俗稱大佛寺,因為裏面有一尊銅鑄的菩薩。但是車程不短,來得比較晚,連尊「大佛」都沒見著就天晚了。出來在左近嚐了一碗莜麥麵條。正如好些地方風味,並不怎麼好吃;大冷天裏,唯能填飽肚子罷了。
由於講求觀光機動性,不受吃飯的牽制,往往求其腸胃飽足於超市;麵包和方便麵之類,於是在我的五道廟裏大行其是。不過逛超市卻甚是無聊,因為它大呀,逛上一圈固然要把我悶死,從品種過多的貨架上選取本來就不感興趣的食品,就更累人了。但是這也並非全無好處,我因而找到了丟失多時的「悶」字和「累」字。
超市既然那麼大,在其上的商場當然不會小,並且新穎美觀。如果實在無聊,可以索性到一旁坐下發呆。可我總是傍晚回店之前去買東西,沒有多大閒情逸致去轉悠了。
這些現代化大型商場都在鬧市,當然只能是拆遷改建的產物。加上河北全省第一條地鐵線正在施工,這時到處可見拆樓工地;兩三年後配合地鐵通車,也許就能變成一叢又一叢的摩天大樓了。
來石家莊當然不是為的要看拆樓工地,這裏確實也有好些名勝古蹟值得遊覽一番,只是認識太淺,沒有對它們產生足夠的興趣,只除了離城不遠的趙州橋。
趙州橋本名安濟橋,是一條石拱橋,故又俗稱大石橋。它橫跨在趙縣的洨河上,單孔,跨度37.5米,扁平率只有0.38, 是世界上現存最古老的同類拱橋。
走過了趙州橋,我心滿意足,可以離開石家莊,從河北到東北了。車票早已買好,次日早上坐高鐵上北京,換乘下午的動車,晚上到達長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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