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6/09

臭盈香徑獨徘徊

還以為那五月茶今年並不「狂放」,原來只是時序未至而已。倏忽一週過去,「五月節」逼近,此「茶」勝似腐屍的無比惡臭,野客終於又得強制「品味」。入山時杲日高照,熱氣蒸騰,那奇臭也許大部分隨之「薰天」去了,因而聞著不至太濃烈。

出山時在日沒之後,徑上、林間的撲鼻臭氣於是分外充盈。而沉香老樹幾被盜砍殆盡,百年大勢已去,這昔日的「香徑」上,雖則餘芳裊裊依稀可聞,但惡臭卻早成了「主調」。這真叫人難堪!

世事看來就得如此,有好必有壞,有美必有醜,有善必有惡,有香必有臭……。

可幸營地周圍竟是例外,居然聞不到這可怕的五月茶,只會間或飄來某些毛蟲散發的一股異臭,其惡雖然較諸彼「茶」更烈七分,卻很短暫,一忽飄散,並不持續,未足以致人窒息或心臟猝死。

有一種毛蟲不會散發臭氣,但更可怕了,渾身覆裹著黑白兩種細毛,白毛甚長,茸茸然從脊背上豎起,其餘是較短的黑毛,黑於墨漆,甚是嚇人。此物今年繁殖興旺,林木之中所有較粗的樹榦上,幾乎都有牠的「據點」;大概不喜日照,日出之前在樹冠上吃飽了,然後爬下來「晝寢」。


這次所用高處林間營地,隱蔽樹叢之中,當然難免看到此族醜物;尚幸發現不多,一共只有幾條,用即製特長「筷子」夾起來,「移送」他處,也就可以安居。

這樣的毛蟲,其毛多半有毒,鳥類和爬蟲都不會捕食;而且牠看來並不專吃某種樹葉,連野漆樹上都能看到牠,難怪傲然一族獨大,此區方圓數十平方公里,到處都有牠的蹤跡!我雖好奇,以其實在太難看了,還是提不起勁去查究,羽化之後,牠到底要變出個什麼體面模樣。

野客害怕、嫌惡這毛蟲,其實是野客自身的問題;牠有自然之母賦予的「存在權」。我聯想到了社會上那些可怕、可惡的人們,這些人們往往有其社會功能,而社會也永遠不能擺脫他們。不過這無疑是荒謬的聯想。

營地的「灶台」緊挨的巨石有深邃裂縫,因而常見石龍子出沒,此「子」好奇而膽小,容易受驚躲藏或逃跑,難以照得美姿。這次用閃光燈匆匆為事,依然照得不滿意。


這一帶山野生態旺盛,不但有石龍子,還走運看到了一條翠青蛇。可惜沒來得及拿照相機。眼看牠無意逗留,連忙趨前蹲下,伸手便抓;可是太滑溜,到了手裏還是讓牠逃脫了。在此翠青蛇比較稀罕,遠不如青竹蛇隨處可見,但牠無毒而溫馴,堪云可愛。

端陽日是大晴天,當然要去游泳。 5點10分就讓知了們給叫醒了,太早了吧!不免賴「床」半晌,又聽了一點音樂,因而沒能提早下山。才不過 8 點,海灣已經開來了第一艘遊艇,是雙體動力帆船。這玩意價值不菲,排碳不少;它錨在灣中,我到灣北,距離約有300米,看去不至太礙眼。

海面風平浪靜,700米的長灘上只有七八頂帳篷,都集中在南頭,大抵便於到鄰灣去吃喝和沐浴吧。海裏只見二三游泳者,另有兩雙男女在淺水處泡著,其中一雙主體活動並非嬉水,而是擁抱接吻。

此灣偏遠,當然沒有龍舟競渡。趁此假日午前的寧靜,泡在還算清澈的海水裏,不禁悠然遐想,幸得未入非非。想及的是,韓國有所謂「江陵端午祭」,好些年前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申報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獲得了接納;而中國亦以端午節「申遺」,卻冊上無名。網上反映,很有一些中國人非常不滿,指斥人家文化掠奪,說是韓人「盜取」了中國的端午節。

「文化盜竊」?世界上哪有這等罪狀!這不是買賣有價的知識產權或註冊商標。確實韓人用了「端午」之名,這漢文化淵源固是不容否認,但其「祭」卻沒有多少漢俗成份。不過就算有了,上主也從未指定某文化專歸某民族獨享,人家採而納之、豐而富之、發而揚之,天經地義,咱這赫赫中華,感到榮幸尚且來不及,何竟惡言相向,憤而開罵!這些網民素質低下若此,國家蒙羞了!

2005年韓國以「端午祭」「申遺」成功之後,中國政府隨於翌年把「端午節」列入「國家文化遺產」名錄,2008年開始成為「國家法定節假日」,比香港定為「公眾假期」晚了48年。

小孩在端午節佩帶香包,以防蟲螫,以辟「穢邪」,這是漢族民間習俗;一半效用不大,一半迷信頗篤。記得小時候也曾繫過香包。母親口中沒有「端午節」或「端陽節」,從來只叫個「五月節」,年年過節都是自己「裹糉、烚糉」,並且燒香拜神,神龕前掛起一條木製龍舟模型,後來改用紙製,好像是香燭舖酬客贈品。但拜祭的是「歷代祖宗」和「滿天神佛」,包括觀音菩薩和「關聖帝君」;屈原大夫在粵地民間並不出名,似乎也未有像關羽那樣升格為「神」,大概不在受祭之列吧。

拜神少不了燒香,這香,正是香樹、香港之香的本原。如今香樹幾被盜砍殆盡,今年的五月節,林徑上差不多再聞不到土沉香的芬芳了,就只有五月茶的惡臭一味獨大。

可幸營地周圍似乎沒有五月茶。此前小花盛放了將近兩週的土沉香少株,雖然還在零星綻朵,餘香卻已淡薄;徘徊半晌,方始聞得一絲半縷。可它的果子卻長得很快,讓野客感到欣慰。於是給它立些存照。


端午日游泳,難得適逢午年的五月五日,索性游到了午時,方始回營,以為充分應景。

但是此來就是沒帶糉子,以「祭五臟廟」,故而若有所缺;另外沒按舊俗灑雄黃水袪「五毒」,不但不袪,還見過其中三毒:蛇、蟾蜍和壁虎,見過了卻又沒有照相,這都是遺憾。

至於出山時一路上的「氣息主流」,是五月茶的惡臭,而非屈子所愛蘭蕙的芬芳,一如本地社會氛圍,奇臭烘烘,斯屬最大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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