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0/30

野營秋夜

週末沒到十點就出門。大廈管理員照例表達慣常的好奇。我說笑:今天得趕緊上路,不能誤了「佔中」大事!

管理員儘管領會我說笑,還是有點納悶。我接著說:不過我這並非佔的「中環」,卻是「中南海」,為的脅迫中央政府,務使將來「壹老闆」等民主英雄之徒當選特區首長,可以順利獲得任命。管理員很給面子,竟爾不以為荒誕,居然笑逐顏開。

原以為可以早些到達營地,不必摸黑搭帳篷。可是入山途中,一路上跟好奇、友善的人們,和隨同遠足的一些可愛的小狗打了交道,終究還是早不了,到了山上還得接近五點鐘,太陽剛要下去了。

來到敝野客的專用澗池前面,先要稍作停留,為的擦身更衣。三隻小野豬大抵正在澗畔刨土找吃食,讓我給嚇着了,立馬閃電奔逃,反過來嚇了我一跳。我一看那小小一池秋水,已然略給攪渾了!沒轍呀,就這池水可用了,這時汗流浹背,其味不香;身還得擦,臉仍須洗!所幸者,小豬並未落水泡浴,僅在小池上方的半枯澗段拱土,把水弄得渾濁罷了。

一個小時之後,六點鐘,我這紮寨安營的程序還沒忙完,那螢火蟲們就從三面的茂林裏飛出來了,數量之多,歷來未見。牠們在我的營地和周圍穿插迴飛,更有一些乾脆打頂篷底下飛越,讓我目不暇給,嘆為觀止,好玩極了。

第二天晚上我可有閒空了,並且準備就緒,拿著笨重的照相機恭候。此蟲是橙螢,跟別種不一樣,出沒準時而短暫,六點鐘天沒黑透就飛出來「張燈」,其光不閃爍,相當亮;可是到了六點三刻,就都幾乎蹤影杳然了。我在窄小的營地範圍摸黑追來追去,脖子差點沒扭壞了,照了不下三十張;可惜大都照得很模糊,勉強可堪保留的,僅只三張而已;其中一張照著了正面,另一張照到側面。有一隻顯然讓我的閃光燈給閃迷了,落到我的帳篷上,讓我可以復用自動測距從容照之。


晚上的營地是個鳴蟲的世界。有個噪蟲在我帳後林邊長鳴不止,真夠吵的。不禁想起了重陽節朋友參營三天,我讓他使用百步下面的沉香營地。第二天晚上他告我聽見電鑽聲;他說一喊我,那聲音就停了。我取笑他,他還要堅持那是真的,肯定沒有聽錯!我讓他氣得幾乎立馬倒斃當場!第三天他回家。晚上我給他發 WhatsApp 說:「如果今晚都仲聽到電鑽聲,就要盡快去睇精神科喇!」

我猜這時我聽到的延續不斷的蟲鳴,八成就是朋友的所謂「電鑽聲」了,大抵當時距離比較遠,他聽不分明,就疑心生起暗鬼來!至於他那天晚上能否睡好,我沒問他,因為並不好奇。

朋友是重陽節當天來的參營,考慮他剩餘精力並不十分充沛,下午我們只爬到營地後面的高坡上去,聊算登高應景,意思意思罷了,順便摘了好些餘甘子和山棯。

翌日中午下山到處蹓躂。那天雖然不是本地假期,卻在「十一黃金週」內,因而來自內地的「驢友」隨處可見。鄰灣沙灘上的「正規營地」尤其受歡迎,因而也最熱鬧。而其中外國人和看似外籍的東方人也很不少。


那是三週前的景象了。此來暫無擁有神耳、可把鳴蟲聽成「電鑽」的營友作伴,因而無須去熱鬧的海濱營地蹓躂,壓軸子戲也就是這「螢舞」一項了。

可這賞螢頗有一點講究,就是必得身心休閒,意暢情舒;不宜把觀螢活動綴加在遠足的末尾,至於要在筋疲力竭,渾身汗臭,熱切盼著回城大撮一頓的心情之下為之。傍晚才專門出城,匆匆到野外去觀看,似是比較可取,但一般又不方便,並且沒啥情趣。

最理想的方式,當然是在螢火蟲的棲息地露營,就地觀賞,或從營地到不太遠的「螢區」去訪之。然而這在一般的情況下,卻肯定完全不可行。螢火蟲對棲息地的生態環境要求非常高,一般營地附近的「水土」,都達不到牠的要求。

野客當夜在營地上欣逢「螢光盛會」,心滿意足,躊躇滿志,很早就入帳聞樂,以為慶祝。翌日詩興又生,於是用王維《山居秋暝》之韻,得五律一首:

野營秋夜

山林朝雨潤,天氣晚來秋。
稚豕驚奔疾,晶螢漫舞柔;
居蛩歌美雅,躁浪妒清幽。
月黑群巒邈,風消濁世愁。

註:「居蛩者」,說的住在穴中的蟋蟀也,相當於人類社會的「宅男」;牠若有幸得居「豪宅」,大抵不缺「佳人」垂青。「歌美雅」者,為了贏得美麗優雅的雌蛩來交尾,而高唱「前奏曲」之謂也。當然這僅是野客「詩意」的附會,並無任何自然生態的根據。

詩成連忙發予老同學,以祈垂和。老同學來詩不入律,表達了對時局的憂慮。野客於是又得一首以答贈:

山中方數日,豈可謂千秋!
野客求辛苦,科家享自由。
城危君莫救,世亂我無謀。
假日多吟詠,何堪枉應酬!

2014/10/23

問嬰

從網上看到一則新聞,報道一位23歲的母親,帶了兩個月大的嬰兒,到旺角參與佔據街道的集會,爭取「真普選」。

這讓我不禁悲從中來,慨嘆香港民智未開,竟至於此!

我略有一些疑問,本要向那位年輕的母親請教,可是就怕她也像她信仰的、領導佔據街道運動的大學生領袖們那樣聰敏乖巧,口齒伶俐,強詞奪理,把我嗆個半死,唯有退而求其次,轉向這位母親的懷抱,逕問嬰兒!

娃娃,我問你:你知道你媽媽和她信仰的「佔據運動」領袖們的那所謂「真普選」,根本就是一個假命題嗎?還是明知故「提」,另有圖謀?

娃娃,我問你:假如你媽媽和她信仰的「佔據運動」領袖們,真的爭取到了所謂的「真普選」,並且選出了「壹老闆」為行政長官,而北京拒絕任命,你怎麼辦?你隨媽媽去佔據天安門廣場,讓北京乖乖就範?

娃娃,我問你:假如有了你媽媽他們的所謂「真普選」,又選出了「壹老闆」為行政長官,而北京竟然乖乖的任命了,但「壹老闆」他老人家老實、憨癡、死心眼,為了良心、天主、民主理念,和14億同胞的福祉,要以香港為「真民主」發祥地,推動中國政權結束一黨專政,揚棄中國式假民主,號召香港市民參加「和平革命」,鼓吹全體赴京,佔據天安門廣場,向中央政府提出訴求,你媽媽跟隨她信仰的「民主英雄」們都去了,那時候你已經三歲了,會走路、說話了,你去不去?

娃娃,我問你:假如透過你媽媽他們的所謂「真普選」,居然還是選出了梁振英;可是你媽媽他們認為,沒有「真民主」、缺乏認受性的中央政府利用掌握任命權,實際威懾操控香港人心,左右選票的投向,因而選舉結果並不反映港人真實意願,而應視作無效;要先去把中央政府變化為「真民主」政體,解放任命權,然後重選,那你怎麼看?又如果乾脆鼓吹香港獨立,不讓實施一黨專政「假民主」的中國政府來任命行政長官,那你又怎麼看?

娃娃,我問你:你吃母乳長了智慧了沒有?由於香港是中國的一處特別行政區,你媽媽所信仰的佔據運動領袖們的所謂「真普選」,還是無論如何「真」不起來,只能是個假命題!他們都是些精英學生、大學教授、神父、牧師,心裏並不糊塗,肯定都是清楚的,何以不說真話,要欺騙你媽媽?還是原來並非欺騙,你媽媽和你都是知道的,不管「真」得起來,「真」不起來,都無所謂,反正目的只要攪成亂局,隨之發展成為革命,造就時代「民主英雄」,哪怕是要一雄功成萬蠱哭,也在所不惜?

2014/10/22

民智未開

在國情、港情的現實之下,容許「公民提名」的2017年行政長官普選,北京是絕不可能答應了。這,任何一個懂得並能夠理性思維的成熟香港人都能夠理解。

在國家由共產黨專政,而香港實行自由資本主義這樣世界上史無前例的「一國兩制」的大前提之下,囿於當前的中港政治、社會現況和複雜矛盾的中港關係、還有複雜多變的國際形勢,在現階段要在香港特別行政區行政長官的普選納入「公民提名」,導致有可能選出一個不能跟北京溝通,甚至被拒絕任命的行政長官,無疑是社會發展的大冒險,倘若居然成事,大抵只能是香港災難之源,並必然直接、間接給全國人民帶來不可想象的禍殃!

然而,堅決要在2017年實行「公民提名真普選」的政客、學者和學生,他們可管不著那麼多,他們出去佔據了好些通衢大道,癱瘓交通,窒礙民生,要脅特區政府和中央答允要求,謂之「公民抗命」。

前些天,一個隸屬某黨的「抗命公民」,在群情洶湧的佔據馬路行動之中,被警察逮捕了,隨即帶到牆角暗處,拳打腳踢,懲以私刑;可是把風不牢,整個過程讓電視台記者給攝入了鏡頭,證據確鑿,有關人員實在無法抵賴,警方也無從護短。當局說是已把涉事人員調離相關崗位,並且正作調查。好幾天過去了,什麼都查清楚了吧,卻竟依然悄無消息。

據說此前那位「抗命公民」向警察潑了一些液體,惹得這一小撮紀律人員惱火,乃有暴行。

竊想:若此民潑液是實情,卻非施用苦肉計,則吃此毫無必要的眼前虧,其愚可謂無以復加!倘若竟然不幸死於一個失控警察的一下錯手,何其無謂乃爾!若然,則必將引發大暴亂,造成更多毫無意義的傷亡。

而那幾個警察身為執法人員,在此非常狀況之下,竟然有此愚蠢暴行,可說罪不可恕,情無可原!

我有這麼一個印象,有些學者、政客總愛誇讚香港人,道是素質很高,甚有理性,因而完全有條件享受完全的民主,香港不會因為實施徹底的西方式民主而產生禍亂,讓北京不要害怕,云云。

然而依我看,在那樣的非常狀況下,香港有那樣的公民,有那樣的警察,竟然演出那樣一則讓人瞠目結舌的國際頭條,儘管只是單一事件,足可大略窺見港人素質的一斑了。高不到哪裏去了吧。

我看在眼裏,實在不忍卒睹。恕我一時衝動,無法自制,斷言這就足以說明香港現實:民智未開!

當然,素質不高,也並非就不能實施民主,世界上民智未開而實施「真普選」的國家有的是呢。但是幾乎可以肯定,素質不高而缺乏獨立思考能力,意識形態必然易被野心政客「誘拐」,致使簡單地兩極分化,各自入夥或認同水火不相容的敵對社群,最終投入盲目的鬥爭和內耗,讓社會永無寧日,而野心家們得以從中漁利,這才叫怵目驚心!

現今本地的政治生態正有如此發展傾向。社會上形成了所謂「愛國愛港」和「反共抗中」兩大陣營,而後者視前者的政黨為北京在香港的代理,從而仇之敵之,輕之蔑之。聽說有些家庭和友情都因此已遭到深度「撕裂」。

昨天幾位特區官員和香港專上學生聯會代表們「對話」。這幾位佔據馬路的主要領導者批評北京政權,質疑「人大」的認受性,又叫官員不要扼殺香港人的未來,不要做扼殺香港民主的千古罪人,要把8.31人大決議頂回去,做民主的英雄,更且乾脆要求修改基本法。

從他們這一切的言論、態度和舉措,可以簡單地看得出來,這些年輕人的思想和政治價值觀裏,根本否定共產黨的合法性、認受性和可信性!那麼,在這樣極端偏激的主觀認知、政治悲情和價值判斷的前提下,他們要向特區政府和北京中央政權的所謂爭取「真普選」,豈不純屬虛妄,是個假命題,或竟是聲東擊西?

既然認定北京政權沒有認受性,那麼就算今天應允他們給予「公民提名」的「真普選」了,難道他們就可以相信共產黨了嗎?難道他們就可以滿意了嗎?難道他們就願意從一個沒有認受性的政權,欣然接受全國人民都不得享受的民主制度的施予,而讓香港獨善其身了嗎?

如果他們接受了,滿意了,以他們的那套民主思想的簡單邏輯而論之,那無疑是自相矛盾,是大不義了!因此,他們還是要到馬路上去「佔據」這裏那裏,進一步要求北京變化政體的。

既然否定了中央政權的合法性、可信性、認受性、正義性,就算它答應給予「超真普選」,也斷然不能接受,除非同時馬上取消「一黨專政」,演變成為在這些單純理想主義的香港年輕人眼裏有認受性的「真民主政體」,從而認定它的權力授予為正義、合法,「義相授受」,方可欣然接納。

也就是說,就算香港實施「公民提名真普選」,如果中國現政權還是依然故我,在全國範圍照舊一黨專政,這些年輕人嘛,按照他們的理念和邏輯,還是要採取一切手段去變化它的,否則香港縱然爭得「公民提名真普選」,選出的行政長官要在世界上得到承認,還得由北京那個沒有認受性的政權任命,這麼一來,在這些單純理想主義者的眼中,該算還是沒有真正的認受性了吧?

因此,儘管他們嘴裏不能說,也不敢說,個別成員甚至不知道存在這樣的道理、這樣的邏輯、這樣的隱藏使命,今天採取這樣不義的手段,長時間佔據主要道路,利用香港老百姓的福祉作為賭注,打起「公民抗命」的黃旗,那其實都只是「項莊舞劍,志在沛公」;「民主英雄」們的最終目標,並不在於爭取獨善其身的香港民主,而是要變化北京不民主的政體。

僅憑那樣在跟官員對話中表現出來的小聰明,和清晰的思路、伶俐的口齒,無疑能夠煽動好些缺乏宏觀認識、沒有獨立思考能力的無知群眾和年輕學生,投身上陣,聽任支配和擺佈;然而若要癡想變化北京政權,這些幼稚狂妄的舉措、言論,只能是非徒無益,而又害之了!

美國有兩個人物,一個叫基辛格,一個叫尼克松 (在香港叫尼克遜,台灣叫尼克森),正是他們腦袋裏醞釀出那樣的睿智,表面不再敵視當年非常落後的北京政權,於是能給中國社會帶來非常巨大的正面變化。這些愚不可及的青年「民主英雄」們,和他們背後的中、老年「總策劃師」們,大抵沒有聽說過了吧?

依我看,作為香港大學生的領袖,而表現得如許膚淺、狹隘和狂妄,只能說明一種現象:香港教育不行,民智未開!

大學生領袖固是如此,讓好些大學生們瞧不起的特區領袖可又怎麼樣了呢?

正在這樣嚴峻的政治僵局之中和社會動亂的邊緣之上,特別行政區首長梁振英對the International New York Times, the Wall Street Journal & the Financial Times 的記者說:
“If it’s entirely a numbers game and numeric representation, then obviously you’d be talking to the half of the people in Hong Kong who earn less than US$1,800 a month.”

他又在接受香港亞洲電視國際台訪問時說:
”There is obviously participation by people, organisations from outside of Hong Kong, in politics in Hong Kong, over a long time. This is not the only time when they do it, and this is not an exception either.”

敝野客抄錄行政長官的這兩段話語,無非也是意圖說明,長官也就這般水平!我說香港民智未開,大抵錯不到哪裏去了!

對西方傳媒說的一段,可說憑空臆測,並且非常「政治不正確」!無疑是要給那些單純理想主義的學生英雄火上澆油,贈予他們批評、敵視自己的又一罪狀。長官何至愚蠢乃爾!

至於對本地電視台說,有關「香港政治明顯有境外人物和組織的參與」的那番話,竊以為,那是誰都知道的平常現實,無庸長官贅言,說了等於白說。境外誰個背負西方大愛民主反共使命、而又有很多美元的那些政府和民間組織、個人,不是天天跟香港的有志者緊密聯繫,交換情報,同時躍躍欲試 let the tail wag the dog, 伺機攪出有效的亂局,冀能以星星之火,燎其中原,好消滅這條世上僅有的「大紅龍」。

但那樣的話出自長官的苦口,只能鼓勵「有志者」,卻嚇不退「無知者」,於解決問題亦復非徒無益,而又害之。就算真把證據披露出來,大抵無補於事。長官顯然是有些不智了!

讓人啼笑皆非的是,有個12歲時就非常勇敢,從廣州泅水到香港,只唸過小學,卻 very street smart, 白手興家成了巨富、現今跟美、台政界人物有交往的「一老闆」連忙跳了出來,叫這位 very book smart的行政長官拿出證據,好讓大夥一起去對付魔鬼!

嗐!那魔鬼呀,可是大夥隨便對付得了的嗎? Very street smart 的巨富尚且不智若此,月入不到1,800美元的幾百萬小市民的智慧可想而知!

香港民智未開,確矣。

2014/10/10

革命

今天是辛亥革命紀念日。

《易•革•彖辭》:「天地革而四時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革之時大矣哉!」

這是「革命」一詞的本原。是說的商湯伐桀,武王伐紂,變革天命,取無道君主之位而代之的意思。日本明治維新,從西方輸入大量新生詞彙,「天朝人」一向瞧不起的「倭人」居然懂得從《易經》借用這個「革命」詞組,來翻譯西文的 revolution, 音讀 かくめいkakumei.

湯武之後的二千多年,中國沒再發生「革命」,有的是《紅樓夢》第68回所說的「拚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之類的造反,或曰起義。然而十之九九不能成功!

1895年9月興中會的「廣州起義」失敗後,孫中山先生於 10月逃抵日本,據說他在神戶看到當地報紙上的一則新聞,條目是:「支那革命黨首領孫逸仙抵日」。孫先生對日本人發明的這「革命黨」的叫法感到愜意,於是就以革命黨人自居。此前他還以為要像湯武那樣做皇帝才叫革命,他要「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只是造反或者起義罷了。這,就是陳勝、吳廣、洪秀全的格調。

辛亥革命推翻了清帝,建立共和之後不過三年,孫先生因發動「二次革命」討伐袁世凱,失敗後流亡日本,組織「中華革命黨」,繼續革命。此後60年,直至1976年,「看到革命兩字就高興」的毛澤東撒手塵寰的時候,中國還在「永遠革命」,那就是可悲可怖、荒謬絕倫的「十年浩劫」,別稱「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

然而中國之大,愛鬧革命,篤信「時勢造英雄」,渴求自己的名字寫入史冊的人們可多了去了。這些人多半勇毅無所懼,甚或有好戰傾向,大抵也跟深諳「革命不是請客吃飯」而愛之成癖的毛澤東一樣,為了得遂一己的權欲或野心,並不怎麼在乎國破家亡,生靈塗炭。

有那樣的宏大志向的人們,生活在今天的香港,無用武之地固然矣,可以想象,確實憋悶得很哪!逢此辛亥革命紀念日,難免撫今追昔,羨慕一生從事革命、卻未成功而身先死的孫中山先生。先生的故鄉不但有一處北帝廟讓他去砸癡人發明的土偶,祖國又有一個腐敗的滿清皇朝讓他去「驅除韃虜」!

老同學任教的學院裏的學子要學唐朝醫家孫思邈:「上醫醫國,中醫醫人,下醫醫病」。孫中山先生棄醫從政搞革命,莫非也受這位同姓古代醫家的啟發?

可是我說,若這幾句話果是至理,且早在唐朝已經有人悟出來了,一直承傳到了今天,我們還會有這樣不堪的國,要讓這些溫室苗苗學子去醫嗎?我們還會有這樣那樣的病,要讓西洋醫藥來醫嗎?我只怕孫思邈的這幾句話,不過就是道家哲學的「行貨」罷了,或未至於廢,恐難謂之慧,學子們沒瞧出來,以為得了靈丹妙藥,湧出一腔熱血,就知道嚷嚷著要學著「醫國」去了!

孫中山先生學了西醫,給中國動了大手術,卻沒能把國醫好;魯迅先生棄當「下醫」,針筒換成了筆桿去「醫人」,可是時至今日,國人依然多有「頑」疾。我們這裏的學子們,抑不知能當個什麼醫?

今天在香港,倘若自以為深諳民主之道,自以為是智者、精英,又有孫中山先生的救國大志,恐怕就會天天祈求北京的一黨政權統治失效,弄出個天下大亂,於是有志的智者可以乘危亂而受天命,挾民主以革中華!

若據某些學者的分析,中國政權不義,社會不公,已經到了老百姓不能忍受的臨界點了,社會大亂可期,這些有志的精英們,大可拭目以待良機,何須洶洶拳拳,若將不及?

然而依我看,今天的中國,固不同於百年之前的大清,就是比對五六十年前「以階級鬥爭為綱」的共和國社會狀況,也有天壤之別。這是三十年來不鬧「革命」,一切向「錢」看的結果。今天的中國國民,還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實在不算太多。

然而這錢是掙了好些,可是人民整體素質仍然高不到哪裏。在這種人民素質不高的社會,動亂一旦發生,抱有阿Q的那種「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心態的人為數可是不少,教育不濟使然也;也就只需很小數量的這一類人,就能讓社會輕易倒退三十年!這將是國家民族的大劫難!

要避免劫難,只有不浮躁妄動,不輕言什麼革命,辛勤努力建設,先讓教育得以長足發展!

過些時日,那不曾革命,卻教給我們說「革命」,並且看著我們鬧革命的日本,或會像唐時那樣瞧得起我中華;到那時候,徹底的民主必得實現。

聊以此文紀念辛亥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