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辛亥革命紀念日。
《易•革•彖辭》:「天地革而四時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革之時大矣哉!」
這是「革命」一詞的本原。是說的商湯伐桀,武王伐紂,變革天命,取無道君主之位而代之的意思。日本明治維新,從西方輸入大量新生詞彙,「天朝人」一向瞧不起的「倭人」居然懂得從《易經》借用這個「革命」詞組,來翻譯西文的 revolution, 音讀 かくめいkakumei.
湯武之後的二千多年,中國沒再發生「革命」,有的是《紅樓夢》第68回所說的「拚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之類的造反,或曰起義。然而十之九九不能成功!
1895年9月興中會的「廣州起義」失敗後,孫中山先生於 10月逃抵日本,據說他在神戶看到當地報紙上的一則新聞,條目是:「支那革命黨首領孫逸仙抵日」。孫先生對日本人發明的這「革命黨」的叫法感到愜意,於是就以革命黨人自居。此前他還以為要像湯武那樣做皇帝才叫革命,他要「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只是造反或者起義罷了。這,就是陳勝、吳廣、洪秀全的格調。
辛亥革命推翻了清帝,建立共和之後不過三年,孫先生因發動「二次革命」討伐袁世凱,失敗後流亡日本,組織「中華革命黨」,繼續革命。此後60年,直至1976年,「看到革命兩字就高興」的毛澤東撒手塵寰的時候,中國還在「永遠革命」,那就是可悲可怖、荒謬絕倫的「十年浩劫」,別稱「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
然而中國之大,愛鬧革命,篤信「時勢造英雄」,渴求自己的名字寫入史冊的人們可多了去了。這些人多半勇毅無所懼,甚或有好戰傾向,大抵也跟深諳「革命不是請客吃飯」而愛之成癖的毛澤東一樣,為了得遂一己的權欲或野心,並不怎麼在乎國破家亡,生靈塗炭。
有那樣的宏大志向的人們,生活在今天的香港,無用武之地固然矣,可以想象,確實憋悶得很哪!逢此辛亥革命紀念日,難免撫今追昔,羨慕一生從事革命、卻未成功而身先死的孫中山先生。先生的故鄉不但有一處北帝廟讓他去砸癡人發明的土偶,祖國又有一個腐敗的滿清皇朝讓他去「驅除韃虜」!
老同學任教的學院裏的學子要學唐朝醫家孫思邈:「上醫醫國,中醫醫人,下醫醫病」。孫中山先生棄醫從政搞革命,莫非也受這位同姓古代醫家的啟發?
可是我說,若這幾句話果是至理,且早在唐朝已經有人悟出來了,一直承傳到了今天,我們還會有這樣不堪的國,要讓這些溫室苗苗學子去醫嗎?我們還會有這樣那樣的病,要讓西洋醫藥來醫嗎?我只怕孫思邈的這幾句話,不過就是道家哲學的「行貨」罷了,或未至於廢,恐難謂之慧,學子們沒瞧出來,以為得了靈丹妙藥,湧出一腔熱血,就知道嚷嚷著要學著「醫國」去了!
孫中山先生學了西醫,給中國動了大手術,卻沒能把國醫好;魯迅先生棄當「下醫」,針筒換成了筆桿去「醫人」,可是時至今日,國人依然多有「頑」疾。我們這裏的學子們,抑不知能當個什麼醫?
今天在香港,倘若自以為深諳民主之道,自以為是智者、精英,又有孫中山先生的救國大志,恐怕就會天天祈求北京的一黨政權統治失效,弄出個天下大亂,於是有志的智者可以乘危亂而受天命,挾民主以革中華!
若據某些學者的分析,中國政權不義,社會不公,已經到了老百姓不能忍受的臨界點了,社會大亂可期,這些有志的精英們,大可拭目以待良機,何須洶洶拳拳,若將不及?
然而依我看,今天的中國,固不同於百年之前的大清,就是比對五六十年前「以階級鬥爭為綱」的共和國社會狀況,也有天壤之別。這是三十年來不鬧「革命」,一切向「錢」看的結果。今天的中國國民,還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實在不算太多。
然而這錢是掙了好些,可是人民整體素質仍然高不到哪裏。在這種人民素質不高的社會,動亂一旦發生,抱有阿Q的那種「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心態的人為數可是不少,教育不濟使然也;也就只需很小數量的這一類人,就能讓社會輕易倒退三十年!這將是國家民族的大劫難!
要避免劫難,只有不浮躁妄動,不輕言什麼革命,辛勤努力建設,先讓教育得以長足發展!
過些時日,那不曾革命,卻教給我們說「革命」,並且看著我們鬧革命的日本,或會像唐時那樣瞧得起我中華;到那時候,徹底的民主必得實現。
聊以此文紀念辛亥革命。
沒有留言:
發佈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