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1/08
海涯度歲
闊別大浪嘴竟爾整整兩年了。於是今年非去不可。安排的「度歲觀日營期」稍長,首尾七天;除夕前一天出發,先在大浪嘴白泥頭北坡上的崖邊小原呆上三晚,然後在元旦後一天遷回敝野客的「林內楓下」營地,再做三晚野夢。
儘管我的出發日並非週末,可野徑上竟也頗有一些遠足者,甚至有從內地過來迷途亂闖的年輕男女,他們走運,讓我指點回到正軌。路過東灣台地草坪,但見已有一家四口在那裏安營。兩個小孩正在燒水沖巧克力喝。
我這七天的野營不算短,期間絕不補給,所需一切都得在出發時裝備齊全,加之在冷天,這背包自然就不會太輕了,剛好40公斤!從北潭坳背到大浪嘴,路程10公里,其中4公里屬十分崎嶇的山程,於我這體重只有63公斤的野客而言,不能犟嘴輕鬆了,然而倒還勝任愉快。
兩年前存放在小旱溝樹叢裏的幾塊木板和大塑料桶,竟都完好可用,此番自可不必忙於到石灘上去撿破爛了。那大白塑料桶原是海潮送來的工業洗衣粉容器,打從2009年勞動節撿來作打水和儲水之用,至今已歷5年8個月!儘管「合格」水源離我營地500多步之遙,而山徑崎嶇,打水卻是我的野趣之一;有這麼個大桶,往返一趟提溜20升,省事啊!
大浪嘴卵石灘上「漂來物料資源」豐富,潮水從內地送過來的廢物堆滿了卵石灘。大抵我有拾荒的惡癖,最愛去撿木板了,此物我不視為垃圾,要作灶台、桌子和板凳什麼的,都非得用上它。
不過這裏儘管「物料」充裕,還是有其重大的不足之處,就是只有北面俯瞰長嘴洲的小頂、和南面遠眺短嘴、和尚洲的小岡上,可以斷續收發微波信息,這讓我非得黑更半夜爬上去,才得跟城裏聯繫!還好這幾天月色明媚,於是順便觀賞。
我既比別人早來一天,這小半島整整1平方公里的海涯野地,於是得以獨據一夜。這不容易呀,香港可是每平方公里超過 6,000 的人口密度哇!
除夕早晨氣溫只有8度,不算暖和,可幸依然風平浪靜,霧霾淡薄,堪得悠然賞看這一年最後一天的日出。
晌午時分小原上來了一行六眾露營者,是個年輕團隊,三位姑娘仨小伙。我正驚訝他們何以竟能來得恁早,原來竟是雇了小船從黃石碼頭過來的,沒走半里路。我讚嘆這船家確有真本領,能在這裏的石灘靠岸!他們還沒選定營地,就忙著先向我打聽回程路徑了;因為都是第一次來的大浪嘴,路沒走過,而船家肯定無法答應來接他們回去。
他們隨即選定了我營東北高處的一塊小草坡。那裏景觀佳絕,和兩公里外的短嘴隔海相望。正在紮營時我去提醒他們,那處是個「風口」,北風吹來長驅直過,毫無遮擋;而這一帶的小氣候很難說,說變就變,天文台的預測沒有保證;並且其地在懸崖邊上,大夥不可玩得太瘋,比如不能捉迷藏;還有帳篷碼在緩坡上,晚上睡覺身體要慢慢往下滑。可他們認為那都不成問題,決意就此安營。
大浪嘴小半島的面積雖然只有大約一平方公里,可它地貌多變化,並不平凡,足堪細細玩味。我總要到處蹓躂,或爬坡上岡頂,或穿林溯幽澗,或攀崖下海邊。這時正值鴨腳木的盛花期,到處暗香撲鼻,隱隱略帶藥味,聞之或有益處!
儘管身在冷天的野外,敝野客因不幸患有潔癖,幾乎每天都得沐浴。黃昏洗過澗水澡之後,渾身清爽舒暢,在小原上眺望這茫茫南海,而太陽早已西斜,不在面前耀目,這就是日中悠然聽音樂的好時段了。
黃昏那青年團隊離營去玩,說是到山上去照相,要看除夕日落;一去去了半天,入黑之後很久都還沒回營。我覺得納悶,琢磨就是跑去鹹田狠搓一頓都該已經回來了吧!於是趁那月光照得山野微亮,一邊聽著音樂,一邊順著主要徑路下坡去蹓彎,看看發沒發現他們的蹤影。誰知他們大夥沒有見著,卻找到其中兩位姑娘;原來她倆穿得不夠,山上太冷,唯有脫隊回營;到了低地,天已黑透,卻不認得路,又沒帶燈,月光不夠亮,不敢走了,寧可在一處荒坡上呆著,等同伴們回來。同伴久等不回,卻等著了我,於是領她們回營。後來她們送我一杯果凍,大抵表示謝意。
這兩天老天爺果然很老實,除夕夜並不賜刮額外的寒飆。元旦早晨日出的景象也相當不錯,儘管略嫌有些隱約;初日亮相時,跟海平面的距離僅有一個太陽的視角寬度,很難得了。
雖然天氣很好,由於今年元旦日跟週末隔了一天,來大浪嘴觀日出的露營者因而並不如我預期的多,寥寥二三十頂帳篷之中,恐怕還以從內地過來的團隊佔大部分吧。
元旦日傍晚,按照常態,所有營帳應已撤盡,但卻發現熱門臨海營區還有一頂帳篷。思忖時候不早,大概今天不走了,於是趁著到海邊和殘丘閒逛回來之便,過去打個交道。沒想到竟是兩位美眉。原來是下午才打鹹田營地過來的。她們本意除夕到來,可是因為時間晚了些,所以折去鹹田先住一夜,在那裏看過元旦日出之後,方才遷營到此。
此日是農曆十一月十一,月出很早,並且已經很亮,頗堪賞望。然而二位美眉卻似乎有點來得不太巧了,晚上刮起寒冷的東風,從海裏吹來,吹得帳篷嘩啦嘩啦響,讓她們一夜難以安睡。
敝野客的頂篷也無法堅持達旦,九點鐘睡下了,還是無法安心,得毅然爬起來,出帳把它撤了,摺疊之後用以包住老舊的帳篷,以備風勢萬一增強,可以起到加固的作用。我帳的設計比較耐風,頂篷撤下來之後,那寒飆就無以擾我清夢了。
元旦翌日風停了。午前二位美眉來我營地聊了半晌。下午大家都撤營。我們一道走了半程;她們回家,我遷營。和她們分道揚鑣之後,我折入幽山,到了「林內楓下」營地。
我最關心這小楓林了。但見除了林坡低處的幾棵老株,其餘植株上的紅葉大都落得近乎精光了,小林略顯肅殺的景象,可不要到小寒了嗎?堪云應景。
翌日又是一個大晴天。雖是週末,遠眺長灘,比較冷清了,只有短岡上紮了一營,水裏倒是總有一些衝浪客,還有一艘孤零的遊艇。沙灘上偶爾走過一些遠足小隊伍,總是來去匆匆。
我去爬山,順便嚼下了十幾顆餘甘子,以補帶來水果的不足。七天哪,連每天就一個的西柚都帶不上了,因為個子太大,沒法往背包裏塞,得改塞小一點的橙子!心理上好像覺得,攝入足量的維他命C, 精力格外充沛。
夜晚朗月高照,禿林和山影、疏星渾然成景,別有一番意趣。竟夜無風,山下遠處的海灣收斂了慣常的狂躁,讓這季節顯得含蓄的蟲聲聽來細緻分明。這究是蟲子們不畏寒,還是這天氣實在不冷?反正野客單衣安眠,睡袋裏躺得十分舒適愜意。
翌日上午藍天飄來了白雲,讓禿林的景緻變得格外悅目。我發覺,如果天上有適量的白雲,照相的色彩就特別鮮豔。可惜林裏紅葉所餘不多,浪費了白雲的一番心意。
不過白雲來訪也短暫,邈邈穹蒼轉瞬又回復一片空洞的蔚藍,太深邃,太虛無!還好小林淺狹,讓野客的陋帳不至顯得空虛。
季節不留情,蔚藍映襯下的紅葉確實並不怎麼樣了,僅餘小片小片的凌亂,已然失去早前的章法。於是又跑去鑽林爬坡,到澗谷對面的小岡上去回望小林。這不容易呀,非得爬到一棵鴨腳木上去,否則什麼都看不見!於是弄得滿手滿臉都是帶藥味的花蜜,黏乎乎的;蜜蜂則在耳畔嗡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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