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2/17

林野候春歸

「立春」剛過,「雨水」將至,小澗僅餘細細的涓流了。往年這時節,營地用水只能依賴竹筒導管,緩緩引注小桶之中,半天方得滿盈,而流水薄淺細弱,夾附雜質較多,尤其是蝦米屎。

去夏的連場特大暴雨,沖垮了野客汲水處的石堤,並且在澗床上刨出一個小池。略予施工之後,小池一分為二,前池便於快取,隨汲即用;後池則作輕舀,提回營地。如今旱季汲水方便多了,沐浴痛快,食用無憂;並且水體澄澈,水質優良;蝦米屎大抵無礙,唯嫌池底枯葉稍多,單寧酸未免有些濃度。


澗林裏盡是常綠樹,雖然冷天生機減緩,白天畢竟還要蒸騰一些水分,小澗源頭卻並不枯竭,仍舊源源不絕。

百步之上的陡坡楓林沒有澗水滋潤,地表都乾得不堪了,然而很奇怪,這楓香大抵為應立春之景,好些植株似乎迫不及待,竟已抽出嫩條,葉芽和花苞綻開,蜜蜂都忙著採粉,在高梢上穿插飛舞,嗡嗡不停,煞是熱鬧。


這豔陽之下也不過十來度的大白天裏,野客確實沒能感到絲毫的春意;就把這急躁的楓芽看在眼裏,空氣還是那樣的乾,山風還是那樣的寒,似乎都在顯示,春天還在那邊好玩,一時沒捨得過來呢。

楓香無疑是有點急躁,縱抽嫩條,只怕未可謂之應景。來時路過的荒村,棄舍前那棵小小的李樹也開花了。對此,野客可就不好說三道四了。桃李迎春,自然要開在春天到臨之前,不在乎濕度的高低,濁霾之濃淡。


多年前海灣小村的遺媼逝世之後,棄舍偶來一客,週末短住一兩天;此公網魚栽花,炊飯烹茶,以享寫意;舍前小圃裏的李樹,就是這位村客所植。不知怎的,如今村客久久不來了,小圃日漸荒蕪;可這李樹不怕孤寂,照舊興高采烈地開花。

然而這李花儘管開得燦爛,還是沒能予人些許盎然的春意。倒是小圃矮垣上一條正曬太陽的鬣蜥,告訴我這所謂冷天,反正已到強弩之末,就連牠這條涼血的四腳蛇,都已經出來蠢蠢欲動了呢。


春天既還沒到,山林深處的夜晚,理所當然就只能還是寒宵了。不過也不太寒,就那麼個10度罷了。

正要慶幸,營地這兩天的夜裏,並無赤麂過來吠鳴,擾我清夢,卻沒想到,深宵裏竟又來了林鼠,儘在我寢帳一側外面的枯葉堆上往來走動,大抵找吃食吧;拍地把牠嚇跑,一會卻又再來,幾乎持續到了清晨。不能怪牠呢,耗子可是溫血動物,而其身軀徑寸而已,體溫散失忒快,必須高速代謝,大量消耗食物,因而時刻都受飢寒交迫之苦;長夜越冷,越要冒寒出來覓食,否則就要活不下去了。

野客的臥墊挺舒適,睡袋裏也溫暖,儘管是寒夜,仍可單衣就寢,這時隔帳聽鼠,卻遐想到了遠古人類寒冬度夜之苦。咱這些遠古老祖宗就只有乾木、枯葉和獸皮了,寒宵裏,睡處旁邊非得生著一堆火,豈唯禁受煙燻,夜裏還要不斷起來添木柴!不過我此夜雖然飽食暖裹,也一樣難得酣睡,因為要受林鼠騷擾。

夜裏睡得不香,早上難免意欲添補半頓懶覺,可是不行,樹林裏偏又來了很大的響動;出帳察看究竟,卻是幾條母牛,看來瘦了一點,在穿越叢林吃樹葉呢。由於低地草枯,牠們要到山上來嚼綠葉。我看牛們沒有主子役使,固然自由自在,卻也有其壞處,就是旱季裏沒人管吃食。

不過,野牛要到山上來嚼樹葉湊合的時候,春天肯定就在趕緊回來的路上了。春來之前,可愛的吊鐘料已繁花似錦;可惜此坡偏缺這一優美樹種,要觀賞得到遠處爬上陡坡;而此日寒飆勁吹,略有霧霾,不利攝影,因而無意過去了。這禁風耐寒的吊鐘,當不希冀野客的欣賞和鼓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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