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8/28

久違南酸棗


幾年前,發覺營地東南角附近的陡坡下面,常有豪豬和野豬出沒的灌叢裏冒出一棵小樹;它迅速長高,不多久就鶴立雞群,傲然挺拔,枝葉婆娑而樹冠優美。可是很不幸,隨即讓一棵邪物纏上了。那是魚藤。

小樹雖然迅速長成壯株,魚藤卻長得更快,恣意糾纏攀緣,細條從樹冠頂上探出,強奪日照,亢奮地長得越來越茂盛!這魚藤真是個邪種,粗壯的蔓條在整棵受害株上縱橫交錯,打這裏探上去,從那邊鑽過來,無孔不入,亂七八糟,並拿受害株用作飛橋,將魔爪往坡上的林木延伸。可憐這棵無助的美樹漸漸被這惡物悶得枝葉疏落,奄奄一息,生機消頹。

到了去年九月,眼看好好的一棵美樹,早晚就要死在這惡毒的魚藤魔爪之下,於是毅然採取了非常手段,予以理性干預。敝野客堅決插手,這棵該死的邪種當然無以招架,儘管它有無數魔爪,在我的利器之下,瞬間全部斷離,嘎然終止了對美樹和周遭林木的加害。

野客雖然怒不可遏,但卻不為已甚;這棵碩大的邪種儘管惡貫滿盈,除了魔爪沒了,本身並未遭受極刑;那一大叢不僵的樹頭和根柢,仍舊蹲在灌木、茅蕨叢中,不斷抽出新條,探頭探腦,圖其再伸魔爪,悶殺別的無辜。

到了冷天,魚藤魔爪雖已枯死多時,歸還所有強搶的日照,美樹卻非但沒有長出新葉,反倒讓老葉漸次掉光,最後竟爾成了一棵禿樹!當時我想,我的拯救委實來得太晚了,至此只能懊悔沒有早些出手。可是到了今年晚春,卻赫然發現它重新長出嫩葉來了。這原來是棵落葉樹。

美樹不但長了新葉,還開了花,結了果。到了上週末,也就是給它除去魚藤大約一年之後,我在樹下第一次看到了掉落的成熟果子,才恍然知道了,這原來竟是一棵從小就認識的老朋友:南酸棗Choerospondias axillaris. 此樹的果子英語通名叫個Nepali hog plum, 可知也產於尼泊爾,大抵是野豬愛好的食物。


南酸棗屬漆樹科落葉大喬木,在本地並不太稀罕,是原生樹種,但在我的市區生活環境裏,卻已久違數十載了!

小時候我家所在的山村附近的大路兩旁,就有很多非常高大的南酸棗樹,果熟掉落地上。母親教給我們,這果子叫個「五眼果」,可以吃。於是每年果熟時節都去撿。儘管並不覺得真那麼好吃,入口有點怪味,而果肉不多,黏乎乎的,口感不是很好,還相當酸;既不香,也不夠甜。不過於我們這些窮家孩子,在某些營養成分的攝取上,肯定能有一點補助。據一些有關研究,它的維生素C含量就非常高。《本草綱目》還說能「安益五臟,輕身延年」呢,信耶?我琢磨,或須每年吃上好幾公斤,方才得見功效吧。可是酸倒牙呀!

這「五眼果」獨特的味道儘管久違,可是一想起來就彷如才剛吃過,尤其忘不了它的怪味和那個酸。然而真奇怪,我這一回在山林營地所得的收穫,卻並不十分酸,雖然也不大夠甜,吃著還算可以,比記憶裏的感覺要好一些。於是一口氣就吃下了二十多顆,居然有些飽了,同時又想起了逝去多年的母親!


此果儘管沒有仙果的美味,卻也並非凡品,它有一層堅厚的果皮,熟了掉下來,在潮濕的林地上擱著,憑你蟲子、真菌、細菌多了去,它就是不容易腐爛。我撿到的三四十顆,顆顆完好能吃,地上竟然連一個爛掉了的都看不到!

南酸棗只有單一的大型果核,十分堅硬,底端有五個小凹眼,因而又有五眼果之名。種子萌發時胚根就打這五個眼綻出。


除了五眼果,這時節,營地周圍還有吃不完的山棯;不必遠離帳篷,就能吃個半飽。不過這種野果樹沒有以前那麼多了,五六月開花時節也再沒有從前住在花叢中的美妙感覺;桃金娘灌叢被各種大小喬木漸次取代,尤以白楸為多。喬木堪擋烈日,讓炎夏的營地白天不至太熱,晚上且能涼快。


時維處暑,營地的晚上可謂清涼,睡覺還得蓋上被單。睡前到處走走,驚起了好些蜻蜓,在我的額燈前沒命地亂飛,撞到了我的臉上。兩隻無墊蜂睡在一條乾枯了的藤蔓上,前後兩個晚上都一樣,只是換了位置。無墊蜂睡覺時用顎部夾住枝條,以固定身體,就這樣一覺睡到大天明,無須輾轉反側,十分有趣。


從城裏過來的野客不唯並非無墊,且有厚墊,墊上另有褥子;可睡覺的本領卻差遠了。十點鐘才去歇息,夜裏三點就醒了,覺得涼;原來被單讓兩腿夾住,並非蓋在身上,真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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