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年輕男女走到樹下，也止步休息。這是一位美女，她要喝水搧風，跟我打了招呼，我們於是聊起來了。這位身段非常苗條的美女要來掂量我的背包，但是沒能挪得動。隨後她竟然要把一直吹著的小電扇送給我。這真太慷慨了些！可我不能接受。確實我也沒有這樣的需要。不過看來我該是夠可憐的吧，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要吃這種苦頭，難免激發人家好女孩的同情心咯！呵呵呵！我告訴她上次在這裏上坡，一位韓國美女竟拿小電扇給我搧了好一段路子的風呢。
下坡到了古村村長經營的小餐肆，美女還要請我喝些什麼。我的行程裏沒有寫進這項福氣，當然只能謝絕了。也不能跟美女多聊，否則村長非來請我喝杯豆漿什麼的，讓我的苦行功敗垂成；這可是葷僧破戒，非同小可！於是匆匆告別，過沼穿林，入山上坡。
營地四周的林木和灌叢近來長得特別快，已然可謂遮天蔽日。這倒有個好處，就是白天不致曝曬太烈，夜晚散熱也較快。但是也有缺點，就是擋了海景。
可這一天哪，且別說觀景了，夜裏還要下暴雨呢！莫非由於美女的好意我不領情，太那個了些，老天爺認為那是矯情，要讓喝罰酒了！罰酒無味從天降，橫是天女們的仙露浴湯吧。真不得了耶，凌晨兩點多被雷聲震醒，方知大雨早在嘩啦嘩啦的下著。隨後雷電越來越頻密，閃得最起勁的時候，估計每分鐘要超過一百次。偶爾且來一下大閃，照得帳內彷如白晝，久久才是一響沉重的霹靂；好在離地高遠，未至震耳欲聾，不過已然相當嚇人！
這之前，還以為一夜天晴呢，晚飯後見過了陰曆十八的癟月，並給賢友們去了四句：
坂上無風雨，黃昏不下山；
須留粗命在，乃可續愚頑。
沒想到得意得太早，幾個鐘頭之後的半夜，竟爾就變天了。大雨下起來，覺也不能睡，讓我不免有些許沮喪，於是即時又發去一首絕句：
夜半起風雷，心房欲迸開；
三千青電閃，照映傾盆來！
尚幸敝野客素來懂得未雨綢繆，營地和帳篷都做好了嚴謹的防雨和排水措施，儘管滂沱不息，方興未艾，我的心裏依然安穩。頂著雷電和雨聲，聽了大約半小時的音樂，也就重進夢鄉了：岌岌孤篷卜筮遲，管它巽震與坎離！
也許雷電漸漸消退，竟能一睡到天明，沒聽得鳥噪蟬鳴就醒了，卻原來更不得了耶，那雨非但沒有停，抑且越發下得狂暴了！拉開紗幔探頭一看，大事不妙耶！篷廳一半已然淹水。再往外看，帳前帳後都是逕流汩汩！幸而朝坡上一側長滿小草的排雨溝作用還沒全失，只讓小量逕流淌到了臥帳底下，而帳底墊著的尼龍和塑料共有五層，帳內因而完全沒有滲水，仍得保持乾爽。人家總愛問我為什麼背包那麼沉，這是我從不提及的重要因素之一，就是必須多帶裝備，方可未雨綢繆。
在這樣的天氣狀況之下，天文台的預警可說沒有多大用處了！我無法猜透這暴雨隨後還要不要進一步增強，於是連忙赤膊出帳，把帳篷三側的排雨溝都刨深擴寬；冷雨澆身就當是淋浴吧，反正我有早起洗冷水澡的習慣，絕對不會淋壞。
賢友都來詩揶揄，不免還得順其關懷的雅意，鄭重答和則箇：
野命一絲懸，綢繆免陷淵；
雖疑天欲塌，帳內尚安然。
膽顫篷無震，滂沱澆不進；
狂雷暴雨聲，礪志尤堅韌！
雨勢稍緩之後，我到坡下150步的澗池去察看狀況，但見流量不如估計的大，可見茂盛的山林植被起到了巨大的作用，讓水土保持良好。由於其一支源的上方因五月下旬的暴雨發生滑坡，這時的澗水比從前洪流更大的時候還要混濁了，最少得過半天方可汲用。這時正好趁機淘挖一下，拿沉積的沙石堵固池邊和壩基，讓池水保持較大的深度。
漸漸雨過天轉晴。到了晚上，估計老天爺不再施罰，心中泰然，甚而可謂有點愜意，於是難免要就賢友再三的揶揄，以反唇相譏作回敬：
虛軒四望眾山巍，日照詩壇月透扉；
莫任諸賢酬和久，風雷雨雹急須歸！
傍晚我這「雙目池」的流水回復澄清，可美了；沐浴起來實在痛快，於是花了好長的時間，久之不能完事！
賢友哪裏受得了我的反唇相譏，當然來「噏」頑抗，勸誡不要玩丟「爛命一條」！於是唯有酬之曰：
堅孤野客兮！未知歸！
勇猛科家兮！戀幄幃！
膽正命平兮！邊道爛？
豪廳倒立兮！太英威！
科家賢友隨引《易經》，訓以「盈不可久」。我無可奈何承認友優我劣，遂答之曰：
野客未盈，科家已精；
翠林無益，帷幄有成！
無幾何蘚叟賢友又料我已經「成身散」，誡我切勿「自作繭」，以免「悔恨為時晚」。唯有答曰：
野客抽思唔剝繭，
居林住帳無丹散；
狂雷暴雨有啲驚，
若再滂沱添一晚！
可幸沒有占得震卦，可以無須耽擱，如期在黃昏撤營了。山途遙遠，踽踽而行，路上又發一絕：
此夜冇風雷，離山過古垓；
崎途二十里，摸黑入城來！
科家賢友大抵正在吃晚飯，無暇為詩，竟從《易》裏抄引幾句，以圖竭其所能訓誡敝野客，可謂仁至義盡，只是說的有點嚇唬人：「潛龍勿用，見龍在田，飛龍在天，亢龍有悔」。
野客見此太玄古經裏的「四條巨龍」，或潛或顯，難免奮而益亢，豈敢怠慢，連忙倉倉皇皇恭敬回覆，庶幾可以免於有悔焉：
野客唔通易，無能居隱僻；
飛龍謂巨蛇，有悔疑蝨螫！
回城翌日再去一絕，進一步答謝二位賢友訓誡的美意：
雨暴雷狂尚賦詩，
天晴日朗浴清池；
山棯漸熟聊堪啖，
友逸憑軒冷笑癡！
沒有留言:
發佈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