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11/16

淺略說愛

《禮記˙禮運》:何謂人情?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弗學而能。

是所謂「七情」。「弗學而能」者,就是今天的所謂「本能」。

這「七情」之中,「愛」這玩意的「結構」尤其複雜,是非常奇妙的心理活動和狀態。

實則它也就像一切別的心理動態,不外就是生理活動的構成或延伸部分,跟相關的生理活動如生存、繁殖、育幼本能分不開,同樣可以追溯到分子生物化學的微觀物質本源,遵循基本自然物理規律而運作。

簡而言之,它需要大腦或身體其他部分具備、適時製造或分泌一大堆相關的有機分子,如胺呀、肽呀什麼的、去啟動和發展。此中的過程須得視、聽、嗅、味、觸、意這所謂「六欲」的幾種知覺、其全部或部分運作其中,方可進行。

設若某人與眾不同,分泌不出來這些肽類激素、神經遞質(或稱神經傳導物質)什麼的,諸如苯乙胺、內啡肽、血清素、去甲腎上腺素、催產素、多巴胺、睾酮、雌酮、雌二醇這一大堆的其中的某些,那麼這人恐怕就不怎麼能真正地愛得像樣,並且無從感受愛和被愛的終極美妙了。

好比說,野獸與美女交往,野獸是十足的同志,對這多情、善良、聰慧、溫柔、勤勞、健康、性感、白皙、水潤、緊緻的美女完全無感,儘管親密相處多時,就是「激」不出「素」來,沒能分泌些許多巴胺,也就是無從甜蜜起來了;那麼這美女對野獸來說,只能是白搭。

美國某大學的研究人員做了實驗,在一隻公田鼠的「面前」,給一些母田鼠注射多巴胺,隨後讓她們在芸芸眾鼠之中選擇交配對象。這隻幸運的公鼠,於是在群雌粥粥之中,成為眾「雌」之的。如果注射多巴胺時不讓一隻特選的公鼠在場,就不會產生「異鼠同公」的效應。

在演化的檔次上,人類比田鼠大概「高」出好些,大腦神經網絡的運作比較複雜,多巴胺這單一神經遞質或不會產生這麼直截簡單的主導作用。好比說,有的人,有時候,儘管明明已為某異性、同性或「無須辨性」分泌了大量的多巴胺,卻因理性、無理性、或「病態亂性」思維的有效干涉,而導致決斷地「慧劍砍情」,或更另覓新歡。

愛的抽象意念和行為表現雖然源自物質,依循分子物理規律運作,卻是必須透過視、聽、嗅、味、觸、意這些知覺(或稱六欲),去順向充分配合發展,否則還是一個空洞的概念,缺乏實質內涵。設若看著扎眼,聽著硌耳,聞著噁心,舔著反胃,摸著作嘔,想著厭惡,而還要說的心中充滿著愛,那是騙人無疑了。不過現實世界裏確實充斥著騙人的假愛。難怪呀!因為這一方如果不拋出假愛,擁有資源如錢的對方往往不與談錢。不得已也。

至於對族群、社會、國家、民族乃至人類整體、大自然所有生命的無償、無我的「大愛」,可沒這麼本能地簡單了,這裏頭牽引力量強大的附加價值種類繁多,性質大異,諸如倫理、道德、尊嚴、榮耀、驕傲、義務、信仰、傳統等等;受到牽引,現實裏往往不得率性表達真情,因而假的「大愛」也就多了。

然而,「大愛」無論真假,不像母親愛子女、「直」獸愛美女那樣自然而然,而必須習得。

非直接來自本能,而需要習得的行為、意念、感情,往往很受理性、無理性和「病態亂性」思維的左右和塑造,甚至會有所謂「洗腦」的「曲、直陡變」異常現象。腦之能「洗」不能「洗」,可否「洗」之而使反愛為惡,或者反惡為愛,又要取決於施「洗」者和被「洗」者的智愚、善惡、強弱等等人的氣性和素質的對比。

歷史上、宗教上,聰明、邪惡、強大、齷齪的施「洗」者,往往能把愚昧、善良、弱小、潔淨的被「洗」者在短促的時間之內「洗」他一個髒兮兮,前後判若兩人。可是,邪惡、頑固、骯髒的被「洗」者,不管聰明還是愚昧,卻絕對不可能讓善良、乾淨的施「洗」者得其所哉;不信邪愣去「洗」他的話,非唯無望「洗乾淨」,抑且只能越「洗」越齷齪!

國家、民族之於本國的國民,或某些「次文化族群」的特殊國民,究是可愛不可愛、能愛不能愛、當愛不當愛、要愛不要愛,只要允許自由意志大致「存活」,就都要取決於這些國民個人習得的「大愛價值觀」。不幸由於歷史、政治、文化、宗教的種種原因,負面的價值觀一旦在「次文化族群」中形成、紮根,不接受現實的當權者就無能為力了;儘管芒刺在背,卻是難予拔除。試圖「洗腦」固然只能得到巨大的反效果,強制施以改變價值觀的教育內容亦將是徒然。

當這些國民把客觀「被歸屬」而主觀不認同的國家、民族或政權視為低等的、不文明的可鄙敵人,而其內心渾然另有高等的、文明的所愛、所屬,當權者還要強行試圖「改嫌歸愛」,就只能賺得百倍的憎惡,甚或加之以鄙夷和輕蔑了。

耶穌當年教人:「要愛你的仇敵」,今天本土虔信耶穌的教徒固多,聽祂的可有幾人?

愛,不管是本能性的、還是文化性的、又或是兩者摻和的,當它是真的時候,有時會傻得可笑!儘管傻,你可千萬別試圖去改變它,否則弄巧反拙,只能換來陡變,就是徹底變假!你喜歡假愛的話,固當別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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