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1/13

欣然接鋒沐狂飆

逖野孤篷接冷鋒,狂飆竟夜夢難濃;
朝晴忽爾飄雲至,細雨澆林照自東。

疫魔賴著不走,又復一年無須考慮花錢到北方去過一點「真冬天」了。於是特別關注「天文台」的冷鋒南來預報。此地要能降溫十來度,就算湊合有點像冬天的樣子了。

得力於氣象衛星、超級電腦和全國的氣象站,這類預報當然鮮有不準。果爾一道不強不弱的冷鋒在「小雪」的那一天夜裏如期到來。敝野客哪敢怠慢,提前兩天就到了山裏恭候。出發日正值農曆十月十六。人生幾許月當頭!先翹首望過了明月,然後再從容給接「鋒」作準備不遲。

小林的楓香雖然還不怎麼很紅,畢竟有些「橙橙欲赤」了,又是展呈過渡期的五色斑斕圖景。

設營次日白天的天氣很好,還不忙於準備「接鋒」。得空由營地西面的塌坑爬上高坡,拜訪那裏的一小叢孤寂的楓香。那倒是紅得很可以了。幾年前這裏本有一大叢共好幾株,忽來延續數天的連番暴雨,導致嚴重滑坡,塌坑的長度幾達百米,大部分植株就那樣葬送在泥石流裏了。如今這倖存的一小叢就屹立在塌坑的頂端。也許位處高坡,毫無掩蔽,飽受強勁的寒風,因而較早變紅。

 

天文台預報說冷鋒夜裏到臨,傍晚就乖乖的把頂篷卸下,對摺以包裹帳篷,帳前並且安上門檻。預期吃風一側帳地之間的縫隙也加上擋板。《詩經》的所謂「塞向墐戶」,這就是了。
給老同學的「挖事噏」(粵字)閒聊發去了一首平仄拗甚的粵韻「古絕」,學舌柳宗元的《江雪》:
楓梢鳥飛絕,地裏蟲聲滅;
深山孤慼翁,莫盼南疆雪!

嗐!國家疆域實在太遼闊了,北方輕易降到零下30多度,可這南方海隅不但從不下雪,就連霜凍的機率也近乎零,敝野客因而不能不珍惜、這實際冷不到哪裏去的所謂冷鋒。

真冷了嗎?似乎也並不很那個,卻又不能說它不。那大北狂飆倒是颳得忒起勁,晚上一來就煞有介事,相當認真,刮到了天亮,帳中氣溫就從傍晚的大約20度降到了清晨的13度了。這跟天文台發布的讀數幾乎完全一致。

還下了一點小雨。當然老天爺也已大變臉,海面自然都只能追隨,陪著一色的灰暗。長灘和毗鄰的幾片草坪似乎都無人問津,看不到一頂帳篷。沒準這十餘平方公里的野地、這一天就只此深山裏的獨家一村了。

澗池附近的一窩野蜜蜂、都不積極出去採粉和打蜜了;但見巢門如前大開,小傢伙們緊緊地擁成一團,依舊窺不著巢脾,老半晌才飛進或飛出一兩隻。畢竟還是有熱愛勞動的積極分子,不甘於讓這一點點輕微的寒意給唬住,而冒風出外幹活。

很多昆蟲都敬畏這大北狂飆,已然銷聲匿跡。「小黑地蟻軍團」都「冬藏」去了。還有最可惡的蚊子似也暫時消失無蹤。僅僅一兩週前,這一切的蟲豸活動都還在如火如荼之中,幾乎天天都能看到地蜂拽著被牠蜇得癱瘓的蜘蛛。這些寄生蜂大抵和蚊子一樣,成蟲產卵之後生命終結,而讓卵期的子代越冬。

敝野客這次花五天四夜的寶貴時光、拜會過了這道讓大北狂飆斷斷續續地刮了超過36小時的冷鋒,次日就心滿意足地撤營回城。儘管沒能跌破 10 度,也算很可以了,畢竟它還叫個冷鋒,省下了好幾盤蚊香。呵呵呵!

隨後十二月初的野營雖逢「大雪節」,卻反倒沒來個冷鋒應應景,但是營地的楓香樹冠卻越見其轉紅了。今年楓林雖然經歷了「獅子山」和「圓規」兩股颱風的吹襲,尚幸沒遭到很大的蹂躪,除了楓梢全被颳得精禿、和季候性自然落葉之外,樹冠可說大致完好,一旦紅起來倒也頗堪觀賞。

敝野客就愛紅葉這獨特的物候。那大北狂飆彷彿知我心意,給我刮下不少,作為報我接「鋒」的回禮。於是撿來好些擱在「廚台」上,點綴點綴這物換星移又一秋。不過紅葉一旦掉落,在乾燥的日子、一整天內漸次失水褪色,最後乾枯轉呈棕褐,跟一般落葉沒有兩樣了。

在我樂賞紅葉之際,老同學卻到金山郊野公園去欣然看豬。賢公無事逛逍遙,給我發來親拍的幾隻近日在城裏鬧得聲名大噪、勇於襲擊路人的「東方之豬」。老同學不惜耗費好些手機數據呢,謝了。我無以為報,答以一副法聯,略寫營地生活之實:
何事怕溪涼,洗澡歸營唔濕袖;
冇緣知道遠,談心搵客有臊豬。
註I    道:主耶穌說,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
註II 談心:研討《般若波羅蜜多心經》。
註III 臊豬:山裏多豪豬和野豬,二者雖然俱為「東方之豬」,卻沒長個「香肛」,全身臊臭,尤以野豬為甚。

高坡上的楓香孤叢雖不成林,卻也枝繁葉茂,這季節紅得特別耀目。也許野豬、豪豬和赤麂都常在樹叢周圍出沒和歇息,同時拉屎撒尿,因而土裏富含氮、磷二素,使樹冠長得甚為健康而婆娑。

營完開拔,從這全然沒有污染的原始野地走出山林,一下子就回到了不潔的低地。此後六七公里的腳程,幾乎每一步都能看到或多或少的垃圾。到了小港古村附近、公廁側旁的廢物投棄點,只見所有的大型垃圾桶都已爆滿,桶蓋形同虛設,廢物從桶頂上壘起。一條年輕的公牛佔據著海邊狹窄的堤徑,把包裹垃圾的塑料袋翻了滿地。幸而牠懂得咬住袋壁,使勁甩破,然後噬取裏頭或散落徑上的「食料」,不像名聞香江的大嶼黃牛「必犁」那樣愚蠢、把塑料袋都囫圇吞將下去,終至英年早逝,得壽只有八歲。

這些日子露營的人們長時間佔用了這一帶所有的草坪,剝奪了牛群到來吃草的「牛權」,還以牛不該吃的「垃圾食物」來毒害牠們,這罪過真是比牛還大!

竊忖,這些人們若有來生,或不必這麼不幸續做中國人或新界牛,而可以輪迴轉世到世界人口最多的那個超級民主大國去、做一條奉天神意旨而任隨攫食、人人須得敬拜的「聖牛」!

呵呵呵!說笑罷了,請別較真!

敝野客野居的這處野山沒有聖牛,卻有野山牛。牠們名副其實堪稱野,不像那些已受人類文明洗禮的「熱門營地牛」那樣懂得賞味人類的「垃圾食物」,到缺草的山上來就只要老老實實啃樹葉。前幾年守山的那一位是「烏哩卒卒汗」,如今似乎已經退役了,由兩條比「烏哩卒卒汗」還要烏黑、而頭頂沒有一塊猩紅大斑的瘤牛換了崗。

這牛兄弟倆跟以前的「烏汗」一樣,真牛極了,把我的下三階營地全給睡遍了,也都施放了「牛量」的牛糞有機肥。二位牛爺都聰明著呢,當然懂得走我的專用山徑;往往清晨上山,黃昏或天黑之後下來。牠們打我這「林內楓下」高階營地的西口走過時,總要駐足半晌,大抵覷我虛實,彷彿有意進來看看。可敝野客就是一個勁的孤僻,並不好客,全營期閉關,謝絕參觀!拔營離山時三處出入口也都必予上欄,防止牠們進來倒嚼、打盹、發呆、睡覺、撒尿、拉屎。反正林地光照不足,難以形成草坪,牛糞裏的草籽起不到多大實際作用。

為免山牛蹂躪、污染營地,我不時要到海灣去扛上山來一些又粗又長而沉重的竹篙,以替代讓白蟻給蛀蝕得千瘡百孔的舊欄杆。山徑陡斜而迂迴,兩側大樹和灌叢茂密,扛著竹篙拐彎非常困難,大冷天裏都能弄得汗流浹背!這活幹來可不輕鬆呢。或該吃點罐頭牛肉,以增益些許牛勁吧。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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