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之為物奇矣哉!其為產業大矣哉!
在今天多元複雜的社會,和音樂有關或沾邊的,有所謂音樂家,有所謂作曲家,有所謂演奏家,有所謂指揮家,有所謂琴師,有所謂音樂人,有所謂樂手,有所謂歌手,有所謂創作歌手,有所謂編曲人,有所謂填詞人,有所謂歌星,有所謂藝人,有所謂樂迷,有所謂歌迷……
另外,似乎也聽過「人氣最盛」的歌星之中有所謂天王、天后什麼的,此等叫法有些「僭越」,不妨去向「迷家」們細問一下,就知道原來離九天銀河之類尚遠,一時半會還扯不到一塊。而這種天后也多半並不在「天后寶誕」接受漁民信眾的膜拜。此中最讓人納悶的是,兩者竟然並無配偶關係!既如此,何妨增設天妃多位,以壯行(產業)色!
納悶之餘,讓我感到興趣的是,這些鳴於體育館而聲聞於天的王者、后妃們,都各自擁有為數可觀的「迷家」,而「迷家」們的經濟奉獻,常可由此間接轉為巨大的慈善力量,對政治腐敗、民生苦困的地區,造福尤其宏大。我等缺乏捐獻能力的人,可得欣然袖手旁觀,樂見其成。謹此向熱心慈善的諸天王、天后陛下們和慷慨的「迷家」們致最衷心的敬意!
我沒有經歷過這種「迷家」們尊奉「演藝人」為偶像或圖騰而予狂熱崇拜的人生階段,但卻並非無所著迷,迷起來也挺讓自己擔憂的。比如說,週末在野外的黑夜裏,聽柴可夫斯基的小提琴協奏曲和「憂傷小夜曲」,一時悲從中來,竟爾連聽三遍而不知所止,花了兩個多小時!這就是所謂著迷了。我琢磨,凡事,一旦著迷了往往不好。
這我可想到了,跟音樂沾邊的著迷者之中,又有所謂「音響發燒友」,這種「發燒友」固然也聽音樂,但焦點往往不在音樂本身,卻在音響器材的「美聲」之上。所用高檔設備自然價格不菲,功率放大器往往前、後二級分體且不用說了,甚至用上雙功放,分別處理高、低頻音訊;此外,還要就「趨膚效應」之類而以電纜的特殊設計和工藝,來謀取高頻音訊在揚聲器單體上再生時的絕對無失真。更要消弭高、低頻電波在導體裏傳輸時的「不同步」或「錯相」,一個倍音錯後了幾萬億分之一微秒,沒準這些「發燒友」都能聽辨出來,其「燒」當然「發」得厲害!我琢磨,那豈不所有器樂合奏和聲樂合唱都不能入耳了,甚至就連腦袋打個晃,都要因「多普勒效應」而聽出走調來了嗎?那還得了!我真該慶幸自己不是「發燒友」。
《論語․述而》記載: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照字面解讀,孔子喜愛韶樂之至於斯也,無疑是一位超級「發燒友」了。
我雖不發燒,卻愛聽音樂,寧可三月食無肉,不可三天聽無曲,但遠未至於聽到了盡善盡美的樂曲,而「三月不知肉味」。美妙的樂曲,倒能促進我的胃口,吃起肉來更甘美。但若肴饌不在眼前,絕妙的音樂卻又有抑制餓感的奇效。
美妙的樂曲,尤其是大型器樂曲,確實需要相當不錯的器材,方能把它的美妙樂音,忠實優美地「再生」出來。若拿音質不佳的設備,去聽個協奏曲什麼的,那可是肯定要讓耳朵受罪的。
我就受過了那樣的罪。音箱出來的音質不如理想,越聽下去越不是滋味。於是花倆錢買來新的,把原來的設備棄置一旁,可是聽著聽著,還是沒有達到最低要求。反覆改變組合,音箱都用上了複電纜的接法,多番細細鑑辨之後,還是無奈地確定了,這箱子除了功率夠大,愛丟失一些本有的音,而愣添本來沒有的,餘者再無是處。這當然是因為檔次偏低,貨價便宜的緣故。早該知道,這世上便宜的好貨絕無僅有,這一回我又沒走運,買不上了!
於是毅然把它棄置。有口碑的品牌貨太貴了,死心眼絕對不買,也實在不怎麼買得起!這一回膽子鍊大了,就去買來相當便宜的分頻器和喇叭單體,索性自行組裝,把廢棄已久,卻沒送去堆填區的破舊大音箱還搬出來,給它進行整體「器官移植」!
組裝好了,一聽之下,雖還不如理想,倒也差強人意,可以湊合聽著瞧了。沒準等到所有新器件和電纜都「燉熟」了,「釀醇」了之後,音質可得進一步改善。可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並不感覺出來有些什麼長進!
我的兩個耳朵長期接收不到心目中的理想妙音,漸漸有些不耐煩了。苦思之後,決定開腔再驗。這喇叭單體明明是丹麥製造的著名品牌(今天這品牌已由「丹麥製造」變成「丹麥設計」,產地中國卻不在單體上標明),分頻器是美國製造的OEM產品,都還是好好的,難道又掏錢全給換掉不成?
我這唱機和擴音機之間的訊號導線,也不過是用的百把塊錢的廉價產品,哪捨得再花錢去另購「器官」,不幹!看著看著,半晌出神之後,竟然若有所悟,對了,這音箱裏面的電纜大概不行,把它換掉看看!
於是把接線柱和分頻器之間、分頻器和各喇叭單體之間的導線,全都換成很便宜的7捻90芯x0.16mm鍍錫電纜。這可不是容易的,電纜要比接線柱的插頭還粗一些,原線也不便拆除,我的小小電烙鐵無法把它們焊接。還好想出了個巧法:我拿從前電傳所用的鍍錫細銅線把它們死死地捆紮在一起。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真沒想到,這一回胡猜亂試,竟然大有裨益!變換電纜之後,音色煥然一新,硬軟相融,剔透自然,聽來十分順耳。我那兩隻檔次不高的耳朵,要說它低音渾厚沉實,而高音清細溫潤,可以謂之「佳音」而有餘了。錄音時那些輕微的環境雜音,當然都無所遁形。固或還遠遠不能媲美高檔次的天價品,可我掏得出來的蠅頭金額,要有這樣的音質和大功率,肯定沒地方買去!於是躊躇滿志,一雙耳朵終於可以真的湊合聽上好一陣子了!
這一刻我正洋洋自得地聽著多伏夏克的《新世界》,卻在第三樂章清脆的三角鈴和致聾大合奏的聲壓之下,盤算何時給另外兩套廢置已久的音箱換「器官」,該換的二路還是三路分頻?
我摸一下腦門子,果然並未發燒,可以出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得睹英仙座流星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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