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天滿城裏的人們都放假,老天爺卻沒有閒著,天天給野地澆水,澆得人們大都不到野外來了。於我,這倒也有好處,雨天讓不少整裝待發的人們臨時改變主意,裹足居家,這麼一來,野地於是得以保持本有的清靜。
來時極目所見整片岡巒環抱的谷地,就只我一營了,此夜因而得以獨享這整整一平方公里的山野。
儘管我營紮在山谷深處的半坡之上,遠離熱門營區,人跡不至,幾百米外的這片臨海營地縱或徹夜喧囂,也絲毫吵不著我,可我還是有點過度的孤僻,帳旁悠然仰望,總樂意看到山岡上沒有絡繹不絕的遠足客。
天氣預報說這一連幾天都有雨。原來非但有雨,有兩天夜裏還索性鳴雷打閃了呢,只是預報天氣的天文台沒有料到罷了,大概有點失察了。說的星期一能見太陽,這倒是一點不錯。可太陽露臉之前,先來徹夜沒完沒了的淅淅瀝瀝,到了黎明前後,再瀉下兩個小時的暴雨,好不嚇人。
暴雨產生了山洪,讓山澗出現平常不可得見的「白水」,頗有觀賞價值。駐足澗邊的巖石上,凝視洶湧澎湃的滾滾激流,竟能叫人出神。
素日早起沐浴的「惡習」,這一天不能貫徹了,不是因為洪流湍急,而是澗水渾濁,予我不潔的感覺。
素日早起沐浴的「惡習」,這一天不能貫徹了,不是因為洪流湍急,而是澗水渾濁,予我不潔的感覺。
進出灣區谷地的跨澗徑段已被激流所淹,這時要在這裏強行涉度,不慎落水的話,就有可能被沖到沙灘和台坪之間狹長的潟湖裏去了。潟湖的水位已然暴漲不少,積年的沉澱全都翻出來了,黑糊糊的,難看極了,流出的髒水把海面污染了一大片。
我這半坡營地的位置堪云優越,能夠禁受暴雨,一般不會淹水。此次雨勢最大的那個時刻,我雖被雨聲吵醒,卻能在帳中躺得十分舒坦,只管泰然聽音樂。
這一天,在這片野地上跟我共「享」這場暴雨的,就只有臨灘台坪東角的一營十眾了。他們營中頗有幾位是我多年前在此認識的,難得此次不期而遇,白天一同爬山遠足,晚上在他們營地聊天,樂也融融。諸君子還是要請我喝杯紅酒,可我卻照舊冥頑敬謝,斯屬美中不足。
美中不足並不只此,還有約好了的友人都來不了。不過這樣的連天陰雨,友人不來倒也並非不好,我因而不必擔憂他們帶來單薄的裝備,不足以應付老天爺的惡劣脾氣,或者不小心在這險陡的營地上出點意外。
友人本要坐的渡船,以節省一段山徑腳程。我得離營走一個多小時到荒村的碼頭去接人。雖然友人終於不來,我還是按時遛達到了碼頭。但見渡船送來的乘客僅有寥寥幾人,全背的小包子,當是遠足者。
隨之多走兩三公里,到一處要向當局申建21幢「小型屋宇」的荒村去做了「好奇考察」。午後回到碼頭,霏霏霪雨之中,另一艘渡船送來了一群家庭露營者。這一行長幼共九眾,全都穿上塑料雨衣,幾個大人除了背上有包子,還各各拽著滿載物品的購物小車,顯然不會走遠了,就在荒村附近的棄田上紮營吧。大人們看似都是一臉的無奈,當是惡劣天氣所致,可是一個小姑娘卻顯得開心活潑,主動跟我打招呼,展現一張可愛的笑臉。
渡船開走之後,小碼頭又復空空如也。這時棧橋上卻有一條黃狗,想是荒村教堂看守人所養。此犬在那裏淋著小雨,瞇縫著眼,無聊地伸了一下懶腰。
煙雨溟濛之中,碼頭附近倒是另有一番景致。可我打著雨傘觀景,而褲腿和鞋幫都濕透了,絲毫並不感到自在或寫意。
煙雨溟濛之中,碼頭附近倒是另有一番景致。可我打著雨傘觀景,而褲腿和鞋幫都濕透了,絲毫並不感到自在或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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