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4/04

坂上褓母

這一天又去爬山,到了高坡上,鑽進一處小小的楓樹叢裏,悠然納涼觀景。

這一楓叢只有三棵楓香,都很矮,卻是這高坡上最高的樹了,主榦倒也粗壯,枝葉都長得婆娑茂盛,並且還結了好些果子。

霾氣厚重之故,遠景不堪觀賞了。但是濃蔭之中,居高臨下,畢竟讓人胸襟豁然,心曠神怡。

一會從楓香叢的另一邊鑽出去,卻聽得不遠處有母牛呼喚孩子的連聲哞叫。於是走過去,一邊也學牠哞了幾聲。

牛不跟別牛開玩笑,也不嘲笑他牛,我這麼哞著,牠一點都不生氣,大抵還把我認作友善的人。果然這母牛完全沒有害怕或敵對的反應,只是定睛看著我,像是有些狐疑。這時卻從我身邊不遠處的桃金娘樹叢後面,突然跑出來了一條小牛犢,一邊回頭看我,一邊朝母牛的方向一蹦一跳的奔了過去。

顯然這是母子倆了。小牛犢很小,大概出生只有幾天吧,臍帶都還沒有完全脫落,樣子傻乎乎的,可愛極了。

我並不遵照有關當局的有關「勸諭」:「保持距離,不要接觸」,反倒要走近這母子倆。我躡手躡足的挪得非常慢,十分小心,生怕一步不穩要出溜,沒把自己摔壞,反倒嚇得牠們逃跑,失足滾下這非常陡峭的高坡。

我挪到牠們旁邊坐下了,把手遞過去,點著頭,讓好奇的牛犢子過來聞一聞。小牛果然走過來了,母牛沒有阻止。可牠只是稍微聞了聞,也就不感興趣了。確實我喝牛奶不多,身上大概沒有牛奶味;而我雖屬草包,可這小牛犢卻仍未斷奶,還不會吃草呢。

牛犢跟在媽媽身旁,左聞聞,右嗅嗅,一會把一根嫩草嚼上半天,嚼得很笨拙,牙齒該還沒長好吧。

過沒多久,這小牛犢好像沒勁了,轉頭撂下母親,擺擺尾巴,朝先前牠鑽出來的桃金娘樹叢走了過去。原來牠累了,要回到那裏去躺下休息。

桃金娘樹叢下面的草很雜亂,但長得很長,牛犢的身軀幾乎完全隱沒在草叢裏。那叢桃金娘在一邊給充作欄杆,防止不小心滾下陡坡,並且可以遮蔭。小牛的這個雜草窩,看去倒還舒適和安全。

我靜靜地走到牠的右前方坐下,坐得很近。開頭牠對我這莫名其妙的野客,似還有些懷疑,不時伸長脖子,睜大眼睛打量我。過了一會,看我沒有不老實的動作,大抵也就放了心,自顧學嚼草葉子。漸漸眼皮耷拉著,睡意甚濃了。可我畢竟坐得太近了,讓牠媽媽不安心。母牛過來用大鼻子輕輕的在小牛的鼻端上輕觸兩下,並且使勁呼了兩股大氣,顯然是要叫孩子起來,不要在這個奇怪的不速之客眼前睡覺。

可這孩子不聽話,一點沒有要起來的意思。看來那裏是牠的「嬰兒床」,躺得安樂,不願意上別處去了。母牛沒有辦法,再次打量我,似乎也相信此客並無不良的企圖,勉強放心了,於是獨自走開,到他處吃草去了。

母牛去後,我自覺當起了臨時褓母。這時要從哪裏鑽出一條大蟒蛇,這牛犢的安全,無疑就是我的責任了。儘管這高坡上少有蟒蛇出沒。我想,這裏本來野客都絕無僅有,可不今天就來了我這一個了。我真拿眼睛去掃了一下,看到了可用的石頭,因為萬一真的來了一條蟒蛇,我絕不能拿照相機去砸牠。

牛犢再嚼了一會草葉子,終於還是嚼不出個意味來,也就安然入睡了。小牛犢牠奇怪,雖然睡著了,耳朵卻會扭動和顫抖,弄走討厭的蒼蠅。

這時牛媽媽已經走到坡脊的另一面,連個影子都瞧不見了。我看這母牛,模樣很年輕,也很健康,因而有這本領把孩子帶到這陡坡上來。

小牛這恬然一睡,竟爾超過了半個小時,一直到母牛回來,非要把牠喚醒。至此,我這半小時的褓母也就算完成任務了,可以下山回營。

走時小牛對我還是有點好奇,看似很想過來再聞一聞,恐怕也有跟我這只有兩條腿的怪客交個朋友的意思吧。可這母牛顯然知道野地險惡,野人叵測,難免有些戒心,幾番拿鼻氣去「喝止」小牛。

別過這母子倆,我也就下坡回營了。我只有兩條腿,下這陡坡不如牛的四蹄利索了。可我卻有一項末技,能爬到樹上去,給我那比牛犢的亂草窩舒適些許的楓林營地照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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