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2/29

霾境無聊

到了這濁霾厚重的季節,野外的景緻可謂無甚足觀了。

「平安夜」前大北風刮了兩整天,我那頂篷一直無法支起來。夜裏,這上弦之後的月光也真夠亮的,樹影在禿帳上沒命的亂㨪,叫我目眩;滿帳的霉斑更是難看死了。我的帳篷淺色透光,常賴頂篷敬避太陰和太陽。如今要在月夜的禿帳裏睡好,只有戴上眼罩了。

然而眼罩只能遮光,卻不能隔音。那一陣接一陣狂亂的樹濤,把山下傳來的海浪聲都比下去了;偶爾還聽得林裏有粗木被吹折,啪的一聲,怪清脆的。這些噪聲還是讓我睡不踏實。到底不能老醒著聽音樂,於是做了好些莫名其妙的夢。

不知何故,天亮之後,風聲雖則依然狂躁,聽著卻沒那麼讓人厭煩了,乃得補睡一兩小時的懶覺。

營地百步之外的楓林今歲遭了兩股強颱風,枯枝狼藉,紅葉疏落,不如去年好看了。


楓林北緣以上的陡坡,有好些零星的白楸,其中一棵長在涸澗旁邊的峭崖上,枝榦粗壯,可堪攀爬;穩坐其上,居高臨下遠觀海景,儘管濁霾厚重,並不十分難看。


白天爬這白楸爬得過癮,夜裏於是做了甚是無趣的異夢,夢曰:
爬樹活動受到法規限制,不可擅爬了;得先接受專業訓練,應試及格,取得執照,向有關當局申請獲得批准之後,會同最少一名持照參與者,配置齊全的認可裝備,實地把要爬的樹的生理和病理狀況、以及周遭地理、生態環境仔細考察一番,擬好計劃和應變措施,方可試爬;試爬沒有發現異常情況的話,就可以正式爬上去了。

醒來覺得可笑,春秋大夢、綺夢什麼的不去做它一個,卻做這等無稽蠢夢!

在這山林野地,儘管無處不是樹木,而我非持照專家,卻也知道絕大多數都不可爬;愣要擅爬而摔死的話,若不叫個活該,起碼算是自討沒趣了。好比說,我懂得,這楓香樹就愣爬不得,它主榦直,枝條輪生榦上,容易折斷,絕不堪爬。還有那牙香樹,也就是土沉香,也不好爬,因其枝條都不平展,爬上去無可立足處。不過這種樹所餘不多了,據一位村民說,在古村周圍,近年被「偷香賊」鋸掉,盜取「沉香膽」的,已達幾百株!

今年夏天,我這好事野客在營地周圍點播和移植了不少土沉香,可惜萌出或移植的幼苗幾乎全讓蟲子吃掉了,至今仍然存活的,只剩下寥寥幾棵,且都甚為羸弱。

可喜的是,營地上有三棵自然長出的土沉香幼株;兩棵比人高了。禁受了兩次颱風猛烈搖撼之後,其中一棵的所有嫩芽都立時停止了生長,並且迅速老化。前些時我還憂心它的主根受傷太嚴重,恐怕活不成了呢。中秋前後還看不到一點起色,可如今到了這楓紅的季節,低溫降到了8度,它反倒生意盎然起來,長出好些嫩葉,叫我這野客欣喜不已!


土沉香屬熱帶雨林樹種,竟能在低溫環境下生長,可見它的適應能力夠多麼強!然而,任憑適應能力再強,還是無以抵禦人類的砍伐!這種可愛的樹,只因能產稀罕而有炒賣價值的香料,早晚要被鋸伐殆盡!

這幾天海面風狂浪躁,灣裏沒來一艘遊艇。倒有一條帶舷外發動機的快艇,跟一條木舢舨,雙雙擱淺在沙灘上。看來非等風浪緩下來之後,物主才能找來救援。兩條都是小艇,並不太礙眼,可也不見得好看,但卻成了一處「景點」。不少走過長灘的遊人都站到艇旁,甚至爬到上面去拍照留念。退潮時,不住地有遊人跳到艇上去,前後左右的擺著萬變不離其宗的姿勢,照了又照,半天沒捨得離去。

就這麼一艘擱淺在灘上的普通小快艇,對這些人們竟就能有如許大的魔力!這些人們大老遠跑到這偏遠的海邊來,對所有眼睛能看到的自然物,似都並不發生多大的興趣,但卻愛煞這麼一艘小艇,真奇怪!

嗐!這霾境反正無聊,沒有美景可取了,不妨也摁一下快門,「立此存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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