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甥女寄養在大妹那裏的威威和蘇菲,又得託管於我的「市廬」。
沒事不免帶牠們出去遛達遛達。路走多了,就找個地方坐坐,好讓這威威休息一下。比如說這長椅吧,坐下來了,這傢伙就以為這是牠的地盤了,俄而倆大狗在椅前走過,相距總有一米,人家也沒來惹牠,這威威竟爾怒不可遏,立馬連聲狂吠,把人家轟走。這小傢伙實在霸道,人家是大狗,體型比牠大好幾倍,牠就是不怕,真的不知天高地厚!瞧牠那模樣,哪像這麼兇!
這威威從來不跟蘇菲玩耍,但卻樂意一塊坐著。當然,牠把蘇菲擠扁了那是白擠,蘇菲不吭一聲;反過來要是蘇菲無意地擠著了牠,那可不行,非狠狠「唬」牠兩聲,繼而大吠一通,叫蘇菲慌忙走開。可是奇怪,這傢伙儘管齜牙咧嘴,作勢要咬,卻從未真的咬下去。
下雨了,得在涼亭下避一會。我讓威威四下自由逛逛。也許因為還在掉點,亭外又濕漉漉的,風也挺涼,牠踱了倆小圈就回來,寧可不去了;蹦上矮石欄,擠進口袋裏,挨著蘇菲趴下歇息。可這傢伙不老實,牠得寸進尺,不多會就把蘇菲擠到我這邊來了;我若不出手干預,早把體重不足 4 磅的蘇菲完全擠出口袋,唯牠一犬獨佔。這可憐的蘇菲卻能逆來順受,照睡如儀。
一旦要起來繼程,讓威威下地,卻不樂意了,使勁硬蹬四爪,牢牢的撐著,不肯離開口袋。我說威威你別這樣吧,讓你留在口袋裏,你卻又不知好歹,硬是要「唬」蘇菲。蘇菲有一隻壞爪子,不能走遠,才讓牠呆口袋裏看街景,你這傢伙四腿健全,就該自己走路嘛!
這小東西其實不怕乏。儘管已經走了不少的路,牠還能一口氣爬上無盡的台階,把我落在大後頭!若非把牠喚住,一溜煙就能奔到頂上去,頭也不回。
到了一處休憩亭,我跟別人聊起來,稍微呆得久了些,這威威就不耐煩了,拿爪子往我大腿上抓,顯然讓我別再聊,牠要接著走。不得已,我到長凳坐下,把牠摟到大腿上,以便多聊一會。說著說著,那人走得略近了些,牠可不能容忍了,又遽然大吠一通,把人家嚇得連忙後退了幾步。
一些園地上有三合土或石板小徑,讓威威自由遛達,牠的膽子可就大了,能獨自走得遠遠的,不時回過頭來看看我,然後接著往前走,只是不愛走上草地,更不敢鑽進樹叢。一旦走到看不見我的地方,比如走下了台階,有時就會不懂得往回走,要讓我趕緊過去把牠叫回來,否則或會越走越遠,甚至要迷路走丟了。我想,這不能怪牠,確實這小傻瓜還沒參加過外展訓練班,甚至沒有上過一天的 K9 小學堂!
蘇菲在水泥或石板地上都不大願意走動,更不敢走上草坪。我把口袋高高掛起,給牠一番鼓勵,終於還是走出了幾步,甚至嚼下半根小草。甥女說蘇菲什麼都吃,看來這是真的。
如果不把口袋掛起,蘇菲就寧可畫地為牢,趴在口袋裏睡覺,或享受無聊了,半晌或會起來換個姿勢和方向,卻絕對不會走開。
威威四下「巡察」一番,過完了「嗅癮」之後,雖也會回來趴在口袋上,挨著蘇菲歇一會,但卻不一定呆得久。這小傢伙就有使不完的精力,讓我也不得不誇他「仂仔」。
威威的「嗅癮」深重,沒走上幾步總要停下來好嗅一番。大抵聞到了必須「處理」的氣味,就會在其上撒半泡或幾滴尿,以示「本狗爺到此一提腿」。這比此前本區著名雙足智人張奴奴和曾才才的做法,雖然少些文明含量,對景觀的破壞卻要小得多。真不明白我們這白威威狗爺何以能有那麼充裕的「膀胱儲備」,撒之不竭,而樂此不疲。
蘇菲沒有這種不雅的本能行為。牠的癖好和威威大異其趣,就是只喜歡舔人。可牠一直有嚴重的口臭,讓牠舔過了的皮膚,發臭難當!牠又總要舔自己的爪子和被毛,因而弄得渾身都臭不堪聞。我還疑心牠有嚴重的健康問題。甥女說正是因為這樣,她不想抱牠。
威威那是犬小脾氣大,對主人的保護本能特強,甥女因而最愛抱牠;蘇菲卻是犬小臭氣大,贏不到主人的溺愛了。
那天牠們過來,我把生洋白菜切成細絲,並加入紅豆泥,拌在飯食裏,讓牠們就算不樂意吃,都難以挑出來撂下。說也奇怪,第二天這蘇菲雖然沒有變成「香菲」,卻竟然不臭了。是否這生洋白菜有食療特效,還是額外摻入的紅豆泥,也對牠的腸胃起到了良好的作用,這就不得而知了。
這倆小傢伙屬溫帶北地犬種,有兩層被毛,底層且是極細而濃密的絨毛,能耐寒,因而特別怕熱。蘇菲儘管走不了幾步的路,也曬不上多大一會的太陽,已然要伸出舌頭來喘氣散熱了。威威走的路不少,讓牠歇息,也總要起來到處多番「巡察」,那根舌頭當然不免伸得老長。
蘇菲還另有奇行,就算不出來曬太陽,也有喘氣的時候,那是肚子餓了。我在廚間忙活,廚具、食器一旦發出些微聲響,絕對逃不過牠的小耳朵,馬上就從窩裏跑出來,在那裏「呼嚇呼嚇」的喘著大氣,一邊重復地跳著牠的「圓舞」。我笑牠,牠就越發「呼嚇呼嚇」得起勁了,並且加速多跳幾圈,以示肚子太餓,迫不及待。
威威肚子餓了也著急,可牠只會乖乖地坐在冰箱旁邊,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有時憋不住,就會輕輕的發兩聲「哼哼」,以為催促。
威威的聽覺尤其靈敏,往往是牠首先發覺我在弄飯,隨後蘇菲才跟了過來。有時我從冰箱取出雞蛋薄餅什麼的,試圖瞞過牠們,偷偷享用;儘管摁開了排氣扇,以免飄送氣味,並且百般小心翼翼,避免發出聲響,可是總也不成功,就連最輕微的咀嚼牠都能聽見。結果總要跟這倆饞嘴小鬼分享我那有限的甜點資源。
我耍威威,讓牠聽鳥鳴的錄音。牠側歪著腦袋,把兩隻耳朵加倍豎起,聚精會神地聽著,那神情跟滑稽的鳥唱正好配合完美,天衣無縫。
樓上的鄰居拿來一隻毛茸茸的玩具狗,隔著鐵柵門試圖逗牠玩。我說你可以省著點吧,這白威威牠犬小志趣高,對小兒科玩具一概不屑一顧,不信你就試試。果不其然,她拿個假狗不管怎麼㨪,這威威只是坐在那裏,遠遠的,就是不挪窩。終於為了照顧這鄰居的自尊,我叫了牠好幾聲,這才慢條斯理地走過來了,把隻假狗稍微聞了聞,也就掉頭回去了。
豈唯假狗,威威對真狗,以及一切動物都不感興趣。到了郊野,且別說不會下地啄人的飛鳥了,有一次看到一條大蛇,八成是眼鏡王蛇,本地謂之「過山烏」,此蛇長逾兩米,在我們眼前竄過,可這小傻瓜卻彷彿視而不見,不當個事,丁點都不害怕,乾脆也不吠一聲。
甥女說威威十分害怕打雷。一次外面下大雨,我沒聽見雷聲,牠可是躲到我的床底下去了,再怎麼叫牠,都不肯出來。
那天離開「松林廢堡」沒多久,雨又下起來了,於是在半山的小亭避雨。倆小傢伙和我擠在鐵網長椅上,不一會真打起雷來了,卻似乎一點都不怕。不但不怕,隨後還敢冒雨登山呢。
我說威威,天氣不好,咱們該下山回去了,這是上山的路,遠著呢,繞個大圈子回去得老半天!你看你的毛都濕了,連蘇菲頭上都潲了雨點。霧氣又大,山上沒啥好看的;就連所有的氣味,都讓雨水沖洗掉了,你那鼻子也沒啥可聞,懂吧?
這威威哪裏聽我的!一臉的傻乎乎。反正就是不願意往下走,死了心眼要向上,一條牽帶都讓牠繃得緊緊的,看似非常堅決。這可是牠從未走過的路,真奇怪!
我說也罷了,不忍掃你雅興,是你自個要走的!反正我的字典裏也缺個累字,你有四條腿,既比我多兩條,要累壞了可別抱怨!
這一去,經由克頓道和盧吉道到了山頂纜車站,經舊山頂道到中環,然後回我「市廬」。一路上儘在下雨,威威的外層被毛幾乎都濕透了,甩了三次水,可是甩不掉沾在肚皮上的沙泥。
走著走著,遇到一雙愛狗的西方遊客。女的要給我們照相。可巧那位女士竟也叫個蘇菲,跟我口袋裏的這位同名,她可高興極了!原來蘇菲除了呆在口袋裏探頭看雨景,還能給人意外的驚喜。
威威卻往往給人意外的尷尬。前次出去蹓早,威威在一所法語國際小學校門前,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給人行道上的一大班小朋友表演拉屎,差點沒引起騷動,叫我在好些個小美人面前寒磣,真丟人!
雨天外出回來,當然不能不洗澡了。洗過澡,我沒有電吹風,只有大毛巾可用。這威威倒也真有辦法,懂得使勁在毛巾上不住打滾,直至把毛弄乾,差點沒滾下桌子。
那天蘇菲只是頭上潲了一點雨水,不必洗澡,早在牠的專用旮旯裏睡著了。原來牠睡前撒過尿。這泡尿,沒準已經憋了最少 6 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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