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街斜對過正有拆樓工程。這棟樓房低矮,房頂比敝處樓層低,而我的窗戶隔音差,距離又近,一白天震耳欲聾的風鑽噪聲不絕,真要受不了了。
把音樂音量調到了「致聾」水平以上,聽個 Holst 的《行星》,或是柴可夫斯基的 Francesca da Rimini 什麼的,也只能治標,強行以樂音掩蓋噪音。
我的音箱音質並不怎麼樣,離「發燒友級」甚遠,確實也只有在音量非常大,不但震耳,並且撼心的時候,方能以假亂真,逼近那些全交響 ffff 樂段的「盡善盡美」!在極高音量之中,這所謂高保真之中摻雜了些什麼贅音,又丟失了些什麼原音,一雙耳朵就算鞠躬盡瘁,聾而後已,大抵也沒有餘力去過分計較了。
可不我本來就不要聽那 MP3, 現如今不也湊合上了嗎?激光唱盤一個多月前壞了,暫時得用電腦放音樂。而我那僅是低檔母板的內建聲卡,又不能直接輸出數碼音訊,反正不知比外插的高檔卡要遜多少檔次,於是索性先去把要聽的唱片都 rip 成了 MP3 檔案,然後再放,好減低光盤的使用頻度。儘管聽著好像又差一個層次,在沒有選擇和比較的情況下,倒也未至不能入耳。
聽著聽著,就接到代理商維修部的電話了,說是唱盤修好,過去交付現金,機器就可以取回,並提醒已經搬遷,在新址辦公,並且不接受千元大鈔。
一個月零三天以前送過去旺角,很方便,下車走不多遠就到了。如今要去尖沙嘴東部的東緣,不管坐巴士、地鐵,還是渡船,都要兩頭不著邊,頗有一番好走。
機器既非要取回,索性也把入室的拆樓噪聲迴避半天,就順便出去走它一圈吧。
人們的日常生活環節之中有所謂「逛街」,敝野客一向無此雅趣,乃至如今每到一處商業區,往往跟個鄉巴佬入城似的,店面、場面、街面固然一概面目全非,不可辨認,並且有時乾脆找不著北!也好,此日就趁便出去逛逛那維多利亞港中心區兩岸的中心帶,看看變成了個什麼樣子。
於是索性順便挑戰一雙指日報廢的舊鞋。全程不坐車,就憑的兩條腿;過海不能泅水,不得已,得花兩塊錢去乘「天星小輪」;若坐的下層,還可節省五毛錢,又能跟維港的海面保持最小距離。
於是吃下一片雞蛋薄餅,喝上一杯咖啡,然後出門。先去「香港公園」。
跟內地和國外一些大城市的公園相比,這以「香港」為名的公園真是小得不能再小了,而周遭圍攏著摩天大樓,尤其讓本野客感到難堪!我乾脆不必視為「公園」,就當個街面而逛之得了。
大抵因為不是假日,遊人似以遊客居多。公園裏總算看到了香港以其得名的土沉香,但只有兩棵,植株還小,其一正在開花。
讓我較感興趣的,是那一處「尤德觀鳥園」,這實際是個巨型鳥籠,頂網架得老高,和地面的最大距離達到30米;籠內修了曲折的架空棧橋,讓遊人觀起鳥來,眼前不必隔著障礙視線和大煞風景的鐵絲網。這裏的鳥們都已習慣遊人「出沒」,因而多不怕人,可以近距離觀賞。只是「鳥口」不過數百,並且幾乎全屬馬來品種。
從「香港公園」出來,信步走到了「添馬公園」。這是我頭一遭從這個角度看到了「門常開,地常綠,天復藍,民永繫」的立法會大樓和政府總部。此前也嘗多次走近,但總是遛著小寶狗,不讓過來。這曾經備受某些黨派批評的選址,我看確實不錯,堂堂特區政府,再怎麼開源節流,也不能搬到山旮旯裏去辦公嘛。不過我想,腦滿腸肥的官們在這裏上班,本該是美滋滋的,也忒有面子,但天天挨罵,望著這僅此一隅的「地常綠」,縱使「天復藍」了,怕也少有閒情逸致去賞覽吧。至於所謂「民永繫」,太累了吧!
沿海濱長廊到了中環碼頭,花兩塊錢登上了一艘「天星小輪」,要比坐地鐵省下超過十大元!野客坐在船上,不像幾位西方和內地遊客那樣,對海港景物感到興趣,卻遐想到了韓國的「世越號海難」:那300多名乘客,其中多是年少的高中學生,就那樣讓一股惡毒的人禍,葬送在無情的大海裏了。想象到了那無辜「殉船」的過程,是多麼可怕和痛苦,我也就想不下去了!
由於兩岸多次的填海造地,維多利亞海港的這一帶,如今已經變成一條狹窄的水道,船行不過十分鐘,就已到了彼岸的尖沙嘴。正如預期,無處不是說普通話的遊客。
既已逛過「香港公園」,似乎不能不去「九龍公園」也走一圈。於是也就去了。穿過摩肩接踵的繁華市街,竟然碰上一個看似來自東南亞基因庫的年輕人,手拿一些傳單,衝我耳畔小聲傳達信息:body massage.
到了「九龍公園」,勾起了一點零碎回憶,心中竟爾略感靦腆。用過了園內的公廁,大致感到滿意之後,就要到一處樹下的亭中坐坐,好感受片刻無聊,同時細思一下,何以人皆「悔其少作」;誰知到了亭前,但見那裏早已分坐著有閒者二三,石椅上還散擱著幾個包子和一堆衣物;一邊又躺著一位大爺,看似「露宿者」,上身只穿破爛的背心,此時顯然好夢正酣。
這當然不是野客能坐的地方了。但是情景卻有啟發作用,讓我啟動思考,產生一句疑問:「露宿者」想必有其社會功能,都有哪些呢?可是公園實在太小,沒能想得透徹就繞到了別處;接著草草轉悠一下,也就出園了。
於是逕往尖沙嘴東部。從未到過的地址並不難找。走進了大樓的電梯,不免又生聯想:這棟大樓所屬集團的前女老闆,據說因為身體壞到了頭,藥石罔效,要讓一位玩票風水大師給她施法續命……
電梯很快,沒時間往奇聞異事的深處想,就已到了此樓的最高層;該找的門一找就著,進去坐下稍等一會,我的唱盤就送出來了;給過錢,簽過字,收過單,卻說沒有塑料袋,只能用氣泡墊子裹起來,並且不會綁,得我自己動手。
這沒什麼,反正我就愛自己動手。綁好機器,拎著倒還輕鬆,似跟來時沒有兩樣。不就那麼點集成電路了嘛。下樓出門,拐彎到了街角,不得了!人行道上擠得水洩不通,黑壓壓的好幾堆人,都說不很標準的普通話。我小心翼翼在人群之中穿插而過,幾番讓急躁的一些個從後面擠著了,還給拎著東西的手背擦上一點汗,有些許噁心。
經由長長的地下通道,從地鐵尖東站走到了尖沙嘴站,鑽出來再走不多遠,就到了碼頭。也不用等,就上了船。和來時一樣,船上多是遊客;和來時又不一樣,艙裏的油漆氣味濃烈多了,臭得直嗆鼻子。
下船沿海濱徒步回到敝處,時近七點;啥事不管就要先去淋個浴。至於吃飯,也該是時候了,肚子好像有點餓,但得先聽點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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