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今年第二度野宿「林內楓下」營地。前次是在三月,其時滿林嫩綠。這一回入林,是要「迎賞」低溫之後初現的秋色。
楓香小林因今夏曾遭颱風,枝葉有些凋零,還沒紅透就已半禿了。有些樹梢似乎禁受不了狂飆的強暴,弄至物候錯亂,悖逆時令。這都多早晚了呢,竟還長出新葉來,不知道還願意不願意變色。
要住到這山林裏來頗不容易。這是坡林,不是李太白的「平林」;背了個大包子爬上來,可是略有丁點那個自虐的意味。不過林野畢竟幽美,雖然缺幢高樓空佇立,更無寒山傷心碧,要綴上一兩闋,以寫淡淡哀愁的話,其浪漫詩意當也不俗。可惜此來繁雜的粗活不少,連聞樂的時間都不足夠,一時就無暇於辭章了。
營地離小澗稍遠,打水須走陡坡蹊徑,往返共六百餘步。由於荒廢太久,九個月來沒有「介然用之」,此來須經一番「剪徑」,方得暢通;於是花去一個多鐘頭,拿園藝剪子強行操作,終於讓非常茂密的「茅塞頓開」。
蹊徑一旦弄通,打水就是樂趣了,同時也是敝野客保持「功力」的鍛鍊方式之一。練這「提水功」雖也不算很難,但有嚴格的最低要求,就是兩手各提溜澗水滿桶,上坡回到營地,在林叢中走過三百步陡峭、崎嶇而狹窄的「山徑之蹊」,漾溢的水不得超過5毫米,否則就算不合格!
老朽野客的功力雖算不淺,這卻還是並非每一次都能合格,於是偶爾要生徑旁小樹或腳下藤蔓的氣,可謂愚癡可笑,荒謬無理。
不知道那些澗蛙、林蟹、蠑螈之類,是否讓多番的洪水殺滅過量,還是學懂「自我約束」,讓野生行為變得「安分」了,似乎沒在小堰上挖洞搞破壞。儘管澗流比去週減弱不少,「三眼池」依然豐滿,營地的水資源達到了歷來最充裕的歲末狀態。小澗是我這坡上孤營的生命線,缺了它,這秋山之美就無從駐林觀賞了。
週日雖然大致天晴,卻略有霧霾,遠景甚是模糊,加之太陽和藍天老讓不厚不薄的灰雲障蔽,就算從近觀賞,這稍縱輒逝的楓林秋色,還是免不了要打個大折扣。
營地東面不遠處因五月暴雨造成的滑坡塌坑,至今還是赤裸裸、光禿禿的,只零星地長出了一些樹苗。不過塌坑卻成了遠眺海灣的一處觀景窗口,並且是近便的「採石區」。營地常需大小石頭充作各種用途,比如設置「廚台」、「桌子」和「擱板」。做這些「野營湊合家具」,用石頭墩子要比桃金娘樁子穩固許多,並且不受白蟻蛀蝕。但這處營地周圍甚缺石頭,以往要大老遠到小澗下面去搬上來,初夏的暴雨給幫了大忙,此後需要取用時可是方便多了。這是比較平緩的百步往返,小澗之蹊卻是十分陡峭的六百餘步。
也許素性頑固,物以類聚,我從來就對石頭有不可言喻的偏愛!搬石頭搬得渾身冒汗竟能產生莫大的樂趣。偶爾在一些熱門營地,看到人們坐在便攜椅上,對著由覆置的骯髒泡沫塑料箱子充當的桌子,懶洋洋地品嚐著包裝精美的零食,潛意識就會有點衝動,彷彿想要過去,非為蹭吃美味,卻是請纓幫忙到海邊去,撿兩三塊浪潮送來的木板,再搬幾塊大石頭,給取代「泡沫塑料湊合桌子」,只因這種廢物跟營地的自然環境格格不入!尚幸衝動從未付諸實行,否則徒然惹人譏笑。
近來人們漸多攜備非常輕便的露營專用新型折疊式桌子,往往還是成套的桌椅,泡沫塑料箱子大抵要漸漸回歸「存雨育蚊」的單一生態功能了。於我,只要營地的自然資源允許,還是樂意利用桃金娘枯枝、石頭、和撿來的木板,做出湊合桌子和廚台。
那些時髦露營客的新型折疊桌子,儘管檔次不低,設計為圖輕便,結構強度畢竟不高,我估計,用不上幾回多半就要毀壞,隨手扔棄。人們就是這樣高速消耗地球資源了!可我這裏有些木板,撿來好些年了,由於每次用後存放有方,雖受白蟻蛀蝕,卻未傷大體,依然硬實堪用。估計撿破爛這歸屬「原始採集本能」的活,一兩年內都不必幹了。
海灣上露營的有些人們也撿木板,但往往用來燒篝火,只為好玩、好看而排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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