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2/23

戀宿秋林


北方霧霾尚未南下,上週末天氣怡人,不免照例入山。冬至將近,但就本地的氣候和物候狀況而言,實際上還只能算是秋天。待到楓香小林紅盡之後,若還叫個秋天似乎就有點尷尬了,儘管本地天氣且會隨時「逆冬反夏」。

不多久大北風必將刮起來,楓林就要加速落葉,轉眼變得光禿禿的一片穹蒼,這是讓我能在本地感受歲末肅殺的僅有物候景象了。

我就愛這楓香紅葉。儘管它紅得不夠透徹,好歹總算懂得變紅;並且葉片的型態也甚美觀,不像一般的樹葉那樣,大致一式橢圓,終年墨綠,平凡得千篇一律。


不過除了觀賞之外,楓香於我的野外生活就沒有別的實際用處了,反倒不如野牡丹,可以充作擦洗食器的搌布,免卻洗滌劑對環境的污染。楓香葉可說中看不中用,因為它比不上野牡丹的可以充作去油脂百潔布,也不如白楸葉另有「特異功能」。

在我的野地生活上,如今白楸葉鮮可派上用場了,但卻總讓我勾起童年的回憶。這種葉片柔韌,底面略呈灰白,跟葉面截然相異,質感有點像軟紙,因而有其「不可告人」的用途。小時候到家附近去玩,身上不會帶著衛生紙,而腸胃不好,往往會有突如其來的需要,在芸芸萬綠叢中,白楸葉可說是最佳代用品,效用完全。我猜想,白楸樹分布區的古人,該也懂得這樣予以善用吧。


白楸的英語通名叫個 turn-in-the-wind, 因它被大風一吹,就會翻白。其實楓香葉和楓葉都是一樣的隨風猛擺,由於葉柄十分細長,而葉片單薄,遇風尤其擺動得厲害,因此有人認為,楓的得名和構字,正是因為它被風吹拂會有較大的擺動。不過我覺得這說法有些牽強。

營地周圍有不少白楸樹。我偏愛它婆娑的樹冠,不太濃密,也不算稀疏,樹下有充分的蔭涼,卻又不至遮天蔽日;它的枝榦堅韌,椏杈多近乎平伸,壯株和老株可讓敝野客輕易攀爬其上,坐觀遠景。

營地小林的一些楓香老株也可攀爬,這是因為早年讓大量的魚藤附身,被沉重地覆壓得無法正常地矗立指天。但是楓香樹就算長得並不挺拔難爬,也只宜遠觀而不宜褻玩,硬要爬上去爬下來的話,手上往往就要從這裏那裏沾得一點香脂。此物黏性甚大,使勁擦洗都洗不掉,野牡丹葉片固然不管用,肥皂也拿它沒辦法,只能花點時間讓它慢慢氧化了。

不過住在楓香樹下卻無須擔憂,它的樹脂不會無緣無故滴下來。掉到頂棚上的只有枯葉,但是極少會是紅的。帳篷上方是一棵壯株,今年的秋色表現可說很不錯了;儘管立於高處林緣,今夏的颱風對它的樹冠造成的破損並不嚴重,沒像一些弱株那樣,幾乎被刮個難堪的赤條條。


這時節住在「林內楓下」,隨時從近賞看紅葉,感覺的確很美妙,同時也讓營地生活整天忙個不了,時間過得飛快;日出日沒,真如白駒過隙。

來時路上一雙從深圳過來遠足的美眉問我,在營地都做些什麼?不會悶嗎?我隨手從背包的側袋取出一把園藝剪子和一小瓶漂白水,隨口說出了相關的兩樁小忙事的例子:就是「剪徑」以便通行,和拿漂白水去刷沾透了汗水的背包肩帶和背墊以免發臭。接著還有別的一大堆,包括爬到樹上或去滑坡塌坑觀景聽音樂,說明我的營地生活根本沒給安排發悶的時間;可我卻忘了把「賞楓」這樁讓我最忙的正題大事告訴她們。


我雖常備園藝剪,但這是野林營地,我當然沒有、也不該有實際的園藝操作。這畢竟是一片自然陡坡,泥土並不肥沃,今年遭過颱風還能有這樣的景緻,也就算很可以了。


有些弱株也許葉柄比較柔嫩,禁受不了暴虐的颱風,被褫得幾近光禿了。大抵「心有不甘」吧,到了這深秋時節,冬至都在眼前了,竟還長出青翠的新葉,跟滿林的赤、橙、慘綠相映成趣。


無獨有偶,兩百步下面「沉香營地」的那棵孤零零的南酸棗這時也正抽嫩葉。可它的老葉是自己落盡,而不是讓颱風刮光的。不知何故,這株美木今年結果甚是寥寥,隨後大概又讓颱風狠狠刮掉好些,加之野豕和豪豬今年在營地周圍出沒尤其頻仍,果熟時節我就至於一顆都嚐不上了!這唯有指望明年吧。


倒是小澗這條營地生命線從來沒叫我失望。這一次又去搬來好些大石頭,加固了澗池的一條小堰,舀這秋水淋浴起來痛快極了。


這條小澗可謂神龍既不見首,亦不見尾,上源隱匿叢莽深處,難以探溯,澗池以下的澗段穿過茂密陡峭的坡林,隨之淌入泥沼,大抵終被低地林帶和草木吸收殆盡,涓滴流不到海裏,因而長灘上露營的人們乾脆無緣見著澗流,有需要的話,只能到鄰灣的餐飲商戶去付費洗澡和購買飲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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