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一天去了「司馬台長城」,熱了身,沒熱腿,這一天要上「慕田峪長城」了!
嗐!五點鐘就醒來了。聽到了雞啼。橫是酒店隔街小學校園裏養的公雞吧。早醒倒也不是因為這不來北京就聽不到的雞啼,卻是因為那東方不紅則已,一紅「感」人!儘管閉上了完全遮光的雙層窗簾,戴上了黑眼罩,還是對這晨曦若有「內感」,不待手機的鬧鐘響喚,就很不情願地醒來了,真氣人!
去「慕田峪」比「司馬台」車程短多了,幾乎折半,速度不快的「大巴」8點半在東直門外發車,抵站下車時剛好10點。車上只管跟一位從山東濰坊過來的大姑娘聊個沒完,沿途景物竟沒照得一幀。我察言觀色,猜測濰坊姑娘是大學生竟沒猜對,說是「個人情況比較特殊」,還在高中,暫時休學,明年可能出國。大概這邊有親友或同學,相約上長城去玩吧。
下車地點不在「景區遊客中心」範圍之內,並且開過去大老遠,到了慕田峪村,這反倒很好,可得免走服務區內的商店街,也無須「擺渡車」給拉出一段路。
沿慕田峪路「自行」五分鐘就到了一處售票點,購票之後通過近處的檢票口,緩步逕上台階,沒走出三十分鐘就已身在長城上面了。那是索道和滑道上站所在的6號鏑樓。
極目所見,這「慕田峪長城」上的外國「好漢」可多呢。同車過來的就有好幾個洋客,坐在我右側的是一雙葡萄牙男女,下車後男的問我一個問題,我沒聽明白他的意思,正要問清楚,濰坊少女卻已代為回答:4 o’clock! 那是回程班車的發車時間。
我是走的「南登城步道」,到了城牆上的6號鏑樓,隨即走下一段陡台階,到了最低處的4號鏑樓「正關台」。這所謂「正關台」,原來就叫「慕田峪關」。顧名思義,「峪」乃山谷之意,北京的長城總築在山梁上,因此必不在山谷裏,因而有所謂八達嶺、金雞嶺、司馬台。若在較低處,無非越過隘口通道,然後復上山梁,比如說古北口、居庸關。「慕田峪長城」雖不在「峪」裏,但其「關防」設在慕田峪深處的隘口上,定名「慕田峪關」,因而城隨關名。「景區」在管理上把它編定為第4號鏑樓(也作敵樓),最東面的1號鏑樓以遠的城段封閉不開放。
穿過了「正關台」,復往上好攀一大段,走到頭,就到達又叫「大角樓」的1號鏑樓。從這裏西望,可以看到高處「慕田峪長城」西端的28號鏑樓。從那裏再過去就要接上嚴重毀壞的「箭扣野長城了」。
「慕田峪長城」的鏑樓比「司馬台」那邊的似乎要大好些,建築設計也比較講究些,也許這是得以保存比較完好的主要原因。
從1號鏑樓回望4號和遠處的6號鏑樓方向,可以清晰看到更遠的山坡上有一句標語:「忠于毛主席」。據說這是文革時期的產物,用大塊的淺色石頭嵌入山坡表面。不免勾出遐想:當年就全憑這麼一句「忠字咒」,多少「忠骨」和「反骨」因而冤死、慘死,或則夭折,或則英年早逝,或則不得善終,而長埋黃土,或烹屍分食,或灰飛煙滅!待會我且過去憑弔一番則箇。
在「大角樓」前停留的遊客可多了,看去幾乎全是老外。這其實並不稀奇,畢竟此日是星期一,並非雙休、假節日,內客理應少一些。
「大角樓」前極陡的一小段台階頂上這時坐著一排七八名遊客,大人小孩都是一色的金髮,不亦樂乎地拍家庭團體照呢。
我拿鏡頭瞄看最遠處的28號鏑樓,看不出些許有用的端倪。只知道那邊一直過去就是「箭扣野長城」,不過此來有關資料不足,而「仲春花事」為重,暫時無須考慮貿然過去冒險了。況且空置一晚付了宿費的酒店房間而通宵夜行,明天回去白日尋夢,這樣的安排不現實。
我走進這1號鏑樓裏,但見出路是封閉的,原來已然到了頭,難怪編定為1號。此時看到一位大爺在給一位洋胖子老先生講解國共恩仇,說到了毛澤東和蔣介石。從這位大爺的英語口音能聽出來,他多半是一位內客大爺,不過我還是跟大爺說了外語:So this is it? Hit the Wall and bounce back! Really can’t go further?
大爺回答了一個不是那麼肯定的no, 然後他不說別的,卻來問及我的照相機,隨之又問我來自哪裏? 我答說Hong Kong Special Administrative Region, 以免被誤認作「Hong Kong is not China分子」。大爺居然說:中國人點解唔講中國話?我說:冇乜所謂啦,求其溝通倒咪得囉。你啲廣東話掂唔掂嘅先?唔掂就不如繼續講英語喎!大爺說:麻麻哋嘅囉。我說:那你是不是精英?要不是精英,跟我一樣是普通人的話,咱就還說普通話得了!
大爺於是告訴我他從前在部隊裏服役,當年「中英談判」期間,他在深圳幹的是開車的活,曾經拉過港督尤德。大爺既提到尤德,我本要跟他聊聊,因為想到年輕時先父屢屢給我講起的「紫水晶號事件」,尤德當時在此艦上服役,曾跟解放軍談判。但是我沒時間了,得趕忙自拍「打卡」,然後過去「謁見」23號鏑樓那邊半個世紀以來一直「忠于毛主席」的那一大堆頑石。
「大角樓」裏接著來了一家三口,歐亞異族夫妻和混血兒子。美國丈夫年紀看去比中國妻子大許多,孩子卻大約只有八九歲,說英語和普通話。這男孩非常活潑好奇,見我坐在瞭望窗上把腿擱到外面去,扭過身子來自拍,提醒我摔下去會受傷?我說not just getting injured, but sure death! So you wouldn’t copy me, would you? 我的紅內線遙控不知何故失效,他請纓要來幫忙;他媽媽說他不會,讓他別搞砸了;我說沒事,不花錢買膠卷,讓他拍吧,反正照相機安在三角架上,不用拿起來。結果一連拍了好幾幀,幀幀都是模糊的。畢竟這不是手機,跟小孩的手搭不上配呢!
既已前無去路,當然唯有往回走。正好我下坡神速,再痛快不過了。沒幾分鐘就回到了4號鏑樓「正關台」。在之前的一段很陡的台階上,看到一個洋小妮子聚精會神地急步走上,跟顯然是她爸爸和妹妹的後面二人拉開了距離。小姑娘衣服上印著奇怪的語句:Glitter is my favourite colour. 猜是來自聯合王國的吧。可我琢磨:glitter isn’t a colour, is it?
雖然我很愛觀看使著千姿百態「登城」的各式各樣的人,尤其是小孩,但更多的時候還是欣賞景物。這時從城牆的垛口窺見崢嶸的山峰,立馬照它一個,然後卻竟生起爬上去打個卡的歪念。還好沒有愣幹,因而免於摔死。畢竟我也懂得學文明,守規矩。「不法」念頭無疾而終之後,卻看到一個洋女郎露背罩衫的肩帶上繡著:JUST DO IT!
旋即走過低處的「正關台」,一口氣爬到了6號鏑樓以上的高處,只見竟然「人煙稀少」,只有一個洋媽媽和兩個孩子在這裏停留。小男孩拿手機拍照,媽媽另有手機讓她注意,小女孩則坐在牆邊按摩腿腕子。我於是趨前逗她照了一個。
這娃娃大概走得腿腕子有點痠了吧,否則不會那樣子坐著自己按摩。然而她不但沒有鬧彆扭,還給我的鏡頭展露一張可愛的笑臉。hank you very much! Very nice little girl! 我說。
接著朝那7號鏑樓走去。登上了樓台,卻看到一個不守規矩的洋女子坐到牆頂上拍照,她那大高個子似乎讓城牆顯得窄小了好些。
一路上看到的小孩也真夠多的,尤以來自西方的佔去大多數,偶爾也有東洋的,個個走起來精神奕奕,顯得不亦樂乎,沒見一個鬧彆扭。
不過或不能把話說絕對了。孩子來爬長城未必一定就乖。一個看似日本小姑娘跪在垛口下面,從箭孔往牆外窺看,她媽媽站在一旁,似在小聲哄她起來,可她就是愣在那裏一動不動,像是著了魔似的。我想:小孩當然也能出些奇葩!
隨之又看到一個金髮娃娃讓媽媽背著下坡。從她的表情大略可以愣猜,似還對這「母愛號高貼特等座」並不完全滿意呢。
走不多久,看到一個年輕胖子靠牆坐在台階上,低頭「供奉」著手機。我想,現在的年輕人真幸福,走得不太想動了,就靠邊坐下來,拿手機對著一張臉,不必難為情地四顧茫然,讓別人看到無聊的表情。
不久走到了頹敗得所餘無幾的21號鏑樓,此樓經過加固,樓台跟下面的20號鏑樓一樣,充作了觀景台,並有一個售賣紀念品的小攤;台後依山一側保留了一堵帶券門的殘牆,券洞用磚塊封堵了,門側一大截和樓台四周都只重修成半腰高的矮垣,可以輕易翻越。封堵了的券洞外側正中釘附著一塊警示牌,大字標告「旅游景区 禁止穿行」,另附英文:”Scenic spots, travel ban”
這要翻回中文來可成了「景觀勝地,旅行禁令」了!真逗!呵呵呵!我看該是Paid Tourist Area! No Passage Without Valid Ticket 吧!
警示牌正對著一段斜度幾達1比1,高度略少於10米的台階,主體用巨石砌成,上鋪整齊的磚塊以作台階。這時但見兩個女孩子正戰戰兢兢地「摸著磚頭」從上面下來,老半晌,才輪著我過去攀登,奔向前路。
不一會走近了22號鏑樓的殘墉,但見一個獨行洋女子扶著廢棄的岔口小門的殘留木樁、蹣跚上行,舉步維艱,看似抽筋的樣子,但顯然還要堅持前進。
隨即到了23號鏑樓前的頹垣。這裏最接近「忠於毛主席」的那些頑石了,但是反倒看不全,清楚看到的只有「毛主」二字。
到達24號鏑樓前,一架提供「空中看長城」觀光服務的直升飛機當頭飛過。那是美國製造的 Robinson R44 Raven II 單引擎 4人機。這種小玩意不算太吵,偶爾飛來一架,倒也無傷大雅。
「忠於毛主席」的頑石叢過去一點,就是24號鏑樓,此樓以遠,也就都是廢墟了。今天到此已然盡興,那「箭扣長城」,只待他日再來吧。
於是眼前有路尚回頭,一直急步奔赴山下,就怕時間不太充裕,錯過了唯一的班車。大約兩點鐘離開高處的「箭扣野長城」開端,三點半就回到了景區檢票口。看望了戚繼光大將軍的仿雕像,跟一條村犬打過招呼,就去尋找那班車的停靠處。真沒想到它不在來時下車的慕田峪村,卻在大老遠的景區遊客中心,那是20多分鐘的快步腳程之外呢!
開車前不到十分鐘我才上的車,時間也真太緊了!只見上午同來的那雙葡萄牙男女已經就坐。男的正在那裏打著瞌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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