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福建造成嚴重破壞的強颱風「鯰魚(拉丁拼音Megi, 是韓國提供的名稱,台灣音譯為梅姬)」,是今年全球最強烈的熱帶氣旋,中心風速達到每小時260公里,和2005年潮淹New Orleans的颶風Katrina的風速相若,也是本世紀這十年來最猛烈的颱風。它在西北太平洋形成後,行蹤飄忽,多番轉向,時而停滯,時而加速。可幸最終它不但沒在香港登陸,乾脆並不接近香港,讓我這野地人鬆卻一口大氣。
倘這尾超級「鯰魚」真的衝香港游了過來,整體破壞會有多嚴重,或難估計;但是可以輕易想象的是,脆弱的香港郊野,定必遭到慘不忍睹的蹂躪。暴風雨過後,漫山遍野只能是滿目瘡痍,被摧殘的植被要完全復元,恐怕非得好幾年的時間。
這可怕的「鯰魚」是沒來了,但星期六午前的天氣預報更新卻說,星期天和星期一頗要下些雨。我猜這預測多半會不準確,沒把它放在心上,照樣出城入山不誤。果然讓我走運猜中了,老天爺非但一個點沒給掉落,乾脆還徹底放晴呢。
時值霜降,夜空還算清澈,月色明媚,但估計夜裏多半會起風,也就不搭頂篷了。 但見月光把禿帳照得晶亮,看著可愛,於是趁其時風靜,用了ISO 800的感光速度,F/8的光圈,和30秒的快門,照得不可常有的營地月下情景。
今年的中秋節天氣不佳,這重陽之後的皓月清秋,算是完美的補償了。深宵山裏氣溫降到了18度,露水和秋意一般的重。
遠眺海灣,在朦朧月色之中風平浪靜,傳來細弱的濤聲,聽著饒有韻味,但卻空蕩蕩的看不到一點燈火。大抵此夜這好幾平方公里的野地,又讓我獨享了。無疑那尾「鯰魚」和天氣預報都「功不可沒」,原本要出來的人們,想必都臨時把活動取消或改期了。另外前週末是重陽節,不必掃墓,而喜歡露營的人們,多半都趁這節假盡興了。粵諺有所謂「一節淡三墟」,這就是了。人們都愛「節日氣氛」,喜歡湊熱鬧,就連到郊外來露營,都充分體現這種群性,不離不棄。
重陽節晚上我在蚺蛇尖上所見,確實幾個海灣都有不少野營燈火,就連平時少人問津的蚺蛇灣,都不必寂寞虛度佳節。
我雖並非厭惡熱鬧,卻更愛惜清靜,尤其在野營而身處山林的時候。這種野地上開放式的清靜,跟在家裏關上門窗,形成隔音空間,把大部分環境噪聲擋在外面,而獲得的人工清靜不一樣;這是自然的清靜,清靜之中卻又生機勃勃,生意盎然。
像有些露營者那樣,聯群結隊大老遠跑到郊外來,互為興趣對象,哄鬧一番回城去,這於我是不可想象的野地生活風格。我要「盡意」享受這恬靜幽美的大自然,要靜靜地欣賞讚嘆這奇妙的萬象生機,這些野地上的一切才是興趣的焦點,它們才是主角。
也許因為我抱持這股傻勁,我常可獲得自然之母的獎勵。星期天晚上,月出之前,夜幕之下,矮樹叢中聽得有些響動,我當然不要錯過任何機會了,連忙去拿照相機,迅速把閃光燈安上,躡手躡腳地挪了過去。心裏想,這番莫非會是一口野豬?此物神出鬼沒,嗅覺靈敏,卻對愛吃豬肉的人類絕對不信任;像我這麼友善的野地人,牠都不敢靠近。要給牠立個存照,比幹什麼都難。
我哈著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拿照相機對準了響動的方位,就等牠探出頭來,好出其不意給牠照一個。我等著等著,沒多久,牠果真探出頭來了。可是這一片黑糊糊之中,我看到的竟是兩隻短角,卻非獠牙。哪裏是個野豬,原來只是一條牛!這讓我不禁有些失望。
失望之後,就去煮飯。真沒想到,離我那「叢間野廚」不遠處,此時竟飛出一隻螢火蟲。牠飛到我跟前,一眨巴就迂迴地飛過去了。過了一會,卻又飛過一隻。隨後又來一隻。這可讓我喜出望外了。此前這小東西只能在我打水的小澗附近看到,卻從來沒有飛到營地上來過。沒想到此番竟敢闖我野人的「暫領地」。我猜牠是個橙螢,因牠發的光並不閃爍;可還得逮來一隻,驗明正身,方能確定。可是牠在陡坡上飛得又快又飄忽,我哪能逮著!沒準還要摔死,只得罷了。
於是把燈關了,一邊靜靜地觀看。可是再也看不到了。大抵這也跟海裏游過的魚,和天空飛過的鳥一樣,是一撥一撥的。也許這就算完了,下一場演出,須待明年。
正感意猶未盡,卻又無可如何之際,只見忽地從眼前不遠的草叢裏竟又飛出一隻,冒失地飛越灶台,正面衝我而來。我畢竟是個訓練有素的野地人,說時遲,那時快,稍舉胳膊,手到擒來。所謂「嚴拿白撞」,這就是了。逮捕時間是:晚上六時四十分。
亮燈一看,果然是個橙螢。不過這一位好像性子比較倔,我要把牠翻個仰八叉,好照牠的發光器,牠既不就範,也懶得裝死,一個勁就要逃跑。我把牠放在馬札上,不停地攔牠,數度把牠掀翻,牠也許累了,才終於願意乖乖地裝死了。可這一裝,竟裝了個兩三分鐘,讓我感到納悶,莫非真把牠給急死了?心裏正有些忐忑,牠卻出其不意,來個大翻身,隨即飛了起來,首先飛到一根枯枝上,爬到末端再飛走。這就讓我照到了牠振翅起飛的一剎那。我可高興極了,僅此一幀,已然可謂不枉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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