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1/06

野營秋趣

這是霜降和立冬之間的週末,按節令,天氣也該涼了。可這裏是亞熱帶的南方,又位處海隅,有偌大一個太平洋給調節,加之還有全球氣候暖化這回荒謬的事,就怕再涼,也涼不到哪裏去了吧。

星期六天黑之後,山裏降溫倒也迅速,甫抵營地就讀到了15攝氏度的氣溫,算是頗有些秋意了。此來沒盼著螢火蟲飛訪營地了,也許是風大了的緣故吧。不過入山時剛已天黑,倒看見不少在林木之間飛舞,彷彿挑燈相迎。

除了螢火蟲,讓我無法不流連於心的,要數那螞蟻和蚊子了。還好這兩個最討厭的傢伙,牠怕冷,這時候都懶怠露臉了。這就好得很,恕不相請喽!

夜裏風越發刮起來了,要把頂篷撤下,方得安睡。夜半雙腳覺得涼,起來看看溫度表,不過只是14度,多降了一度罷了。我不免有些納悶,這睡袋的適用環境溫度為10至20度,怎麼14度卻覺得涼了呢?納悶歸納悶,問題得予解決,長褲和襪子還是穿上了,腿腳於是感到暖和,湊合度過山中涼夜。

此夜山下長灘頗有幾處燈火。可以猜想,這些在沙灘上隨意擱頂禿帳的,多半缺乏經驗,由於來此腳程不短,通常不願負重,寧可忽視這驟來的低溫,而沒帶上比較厚重的睡袋和衣物。

這只有14度的夜晚,雖然僅是短短的幾小時,未必足以把人冷壞,可也八成並不讓人好過。保溫不足,一夜必難睡好,輾轉反側熬到天明,太陽一出,強光、炙熱並襲,那就更難受了。去弄潮消解心中不快吧,那海水卻又太涼了些,並且大浪。於是意興闌珊,沒等日上三竿,就趕緊收拾,儘量扔掉可以扔掉的東西,拖著疲憊的身軀,踏上沒勁的歸途。

星期天早上天空晴得十分透徹,竟無半朵雲彩。可惜藍天並不那麼蔚藍,因為略有薄薄的濁霾。以其並不厚重,不好還叫陰霾了,或可謂之「陽霾」吧。

據報導,內地有些有關領導斷然否定,香港的濁霾來自大陸的說法。這無疑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不過我看這倒也無所謂,反正不管是耶非耶,這空氣污染的問題積重難返,一時總也無法解決。唯望內地經濟發展勢頭持續,國家迅速富裕起來,屆時人民必將要求過上較高質量的生活,這烏煙瘴氣就不可能不予徹底處理了。十年之後,香港或可不再為此北霾南侵而無奈,澄碧的秋空或會重臨。

這時山野間的情況未至太壞,在這薄薄的「陽霾」籠罩之下,還是隱約呈現幾分可愛的秋色。營地附近一棵漆樹的葉子紅了一半,楓香的葉片有些也呈現了紅斑。

下午我到長灘上去,但見原有的零星帳篷早已撤光了。這兩天海灣浪大,當然也沒有遊艇的蹤影。集中在海灣南頭滑浪、衝浪的人也並不多。倒是略有一些看浪、嬉水的遠足者。

稍晚長灘北頭卻來了一小批說法語的露營者,包括幾個小孩和小小孩。他們在沙灘上支起了三個包子型帳篷,擠靠得很近。既是星期天,晚上大抵不會再有來客,整個海灘就歸他們獨享了。

這時我想起了,有一次在山徑上走著,正下坡,前面不遠也正走著幾個去露營的大人和小孩,猜想是個法國家庭。三個男孩背著小背包,另外抱著、拎著食物和飲水,落在了大後頭。他們一邊走著,卻突然唱起《馬賽進行曲》來了。一邊唱著,見我追近了,要越過他們,乾脆還跑起來了呢。只見一條比他們的腿更長更粗的麵包,就從大型塑料袋裏顛了出來,掉到了牛屎處處,或還有狗糞的徑路上。這小孩撿回麵包,接著走,也接著唱。沒多久又從袋子裏顛出一條,他又撿回去,若無其事的接著唱,可是跑得更快了,因為他的同伴已經走遠。我看在眼裏,心裏想,倘讓我吃這麵包,我絕不拿個巴掌拍一拍、擦一擦就往嘴裏送,必得先用大量澗水沖洗一番;若無澗水,或可代之以兩大瓶蒸餾水吧。

今天這近岸的浪頭不小,總有兩米吧,真不是鬧著玩的。沒有衝浪板,要徒手衝出這翻白浪頭淺水區是非常費勁的事。硬闖是不行的,連番被一兩米高、兩三百公斤墜落的浪頭迎面沖擊,除了嗆得難受,還有弄傷腰椎和遭溺的危險。為保安全,得用一點巧法,包括潛泳,迴避其鋒,用最少的勁、最短的時間,游到深水處。

一旦到了深水處,這高高的浪頭反倒沒那麼危險、沒那麼難對付了。但這海面畢竟波濤洶湧,總要出其不意打側面來一兩個小白浪,讓鼻腔進點水,叫人好擤。

我在深水處游著,但見那法語營的幾個大人和小孩都到水邊嬉水去了,玩到興高采烈處,就大呼小叫起來。也許並非興高采烈,只是嗆著了,喝了海水罷了。

一會我泳罷,上岸倒方便多了,只消順著浪頭,讓它把人搡回淺水處。當然這翻白浪頭並非棉花,它相當粗暴,搡起人來不遺餘力,我要注意浮水姿勢和角度,保持身軀平直,還得適時閉氣,避免口鼻灌進帶沙子的海水。

晚上帳裏的溫度跟前一天相若,是14.5度,可是夜裏竟然覺得有點熱,要把特意穿上的襪子和長褲脫掉,方才覺得比較舒適。這又讓我納悶了,可不這跟前一天晚上只差那麼0.5度了嗎,何以感覺上卻迥然大異?後來想通了,大抵是因為我夏天睡覺從來只用電扇,不用空調,半年下來身體就適應了熱天的室溫,晚上睡覺代謝作用相應減緩。可這時候它一下子從20多度降到了14度,代謝速率未能即時調節過來,產生熱量偏低,就感到涼了。可是過了清涼的一夜之後,白天又去「臥浪」,在冷水裏泡了超過一個小時,身體也就馬上作出了相應的微調,提高了代謝率,睡眠時產生比前多一些的熱量。

次日雖然起個大清早,但還是錯過了日出。晨光熹微之中,察覺了帳旁的點點秋意,原來那餘甘子的葉子,竟也紅起來了。雖然紅得並不怎麼樣,湊合罷了,畢竟這裏是亞熱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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