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由於日照不足,營地東面陡坡上的小楓林,前一週末還展呈不出這時節它該有的物候色彩。叨承了老天爺延續一個星期充沛的陽光之後,竟還依然故我,未見預期的斑斕。反倒是我營地的「營口」附近,長在雜木叢間的好些散株,卻已有了喜人的色彩變化。
可惜這個春日還要刮著點北風,不免又給帶來了些許薄霾,天空雖也晴朗得很,卻不像前週的那樣一片深邃的蔚藍了,更不見飄來半朵紗巾一般的白雲,看去確實有點單調。
營地附近這些弱勢的散株,年前本來都讓那陰險的魚藤瘋狂地纏繞,覆壓得幾乎要永違天日,而至於奄奄一息了;讓我非法干預之後,如今卻都長得茁壯茂盛,吐出可愛的嫩紅。我這野客看在眼裏,心中不禁欣然。於是去仔細地數了半晌,共得16株,不少呢。
最接近我營的一株,離我帳篷不到兩米,現在滿樹上還附著乾枯已久,卻賴著不肯掉落的魚藤。它那一柱擎天的頂梢,去年春天也曾長出不少新葉,讓我以為它已絕處逢生,前景光明,誰知沒能熬到秋後,終於還是整枝枯萎了。今春雖然低處還是抽出了不少嫩條,卻都弱質纖纖的,恐怕難以為繼;沒準老榦已經病入膏肓,走上了枯死之路,早晚要為白蟻的繁衍,作出無私的奉獻。
這楓林營地的周圍雖有十幾棵楓香,卻都是雜樹叢中的散株,不能跟百步之外的坡上楓林相比。於此仲春三月,除了在樹下仰頭近看頂梢的嫩紅迎風搖曳,大體難得可觀的景致。不過,無須遠離營地而能有此少許看頭,算是很不錯了。
年前,用此營地之初,這裏本是一處魚藤世界。正是魚藤長久以來的無度蔓生,以至於遮天蔽日,叫這小片林地長不出一棵樹,又或是原有的樹都受魚藤之害而死光了,才讓我這野客有此可乘之機,得以竊用這塊好營地。
楓樹比較嬌氣,不善「鬥爭」,無以應對「惡勢力」,一旦讓魚藤纏上了,得不到足夠的日照,也就只有漸漸枯死。但對於很多別的喬木,魚藤卻構不成大害,比如鴨腳木。這種頑強的樹就算渾身纏滿了魚藤,還是能夠茁壯生長,傲然「出頭」,開花結果,泰然跟這邪惡的魚藤共存共榮,或可謂之「樹中河蟹」。
這讓我聯想到了人類世界,有些文明族群善於跟惡勢力和諧共存。好比說咱這漢民族正是其中佼佼者。大漢文化特有的一些傳統內容,和落後的社會狀況,似有大利於滋生和孕育黑社會。而這黑社會又甚有神通,毫不遜色於人家意大利「格調」高得多的黑手黨,早已播散到世界各地,扎根異域,欣欣向榮。在鄉土運營的「江湖社團」,生命力就更不得了,即便在共產黨專政下休眠多年,讓人們以為早已絕滅的黑種子,近年竟都紛紛萌發,於今長得茁壯繁茂,竟至於連黨的鐵腕政策,都無法把它們根除。
我國幅員最大、人口最多的直轄市――重慶,近年就因黑社會發展蓬勃,跋扈猖狂,讓「讀毛主席的書、聽毛主席的話、照毛主席的指示辦事、做毛主席的好戰士」的「不再無產」革命者看不下去了,於是毅然粉墨登場,上演了名為「唱紅打黑」的首創劇。可惜不知何故,此戲的生角未得徹底「唱、念、做、打」、渾身解數一番,竟就匆匆退場落幕了。
喲,扯得太遠了!我讚歎楓香的物候「美色」,有點像歌頌它的秋赤而春緋,類乎「唱紅」;年來多番干預魚藤「黑勢力」的猖狂蔓生,遮天蔽日,自以為儼然略有「打黑英雄」的形跡。於此不妨僭冒名牌,借彼「唱紅打黑」的口號以自勉一番,或能給我這艱苦的野地生活,添加些許額外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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