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11/23

古都楓情

從小就愛杜牧的《山行》:
遠上寒山石徑斜,白雲生處有人家;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選擇十月底到北京,無非有意適時尋楓。難得抵京時天氣甚佳,沒有霧霾和風沙,於照相大吉利。然而,儘管時屆深秋,降溫卻未「到位」,對那「霜葉紅於二月花」的景緻,因而不懷奢望。

於是先到京西門頭溝外的妙峰山且住兩天,檢測運氣。琢磨遠郊山區氣溫較低,倘使有楓,想必先紅。

妙峰山算是京郊名山,當然不會無楓;非但真有,並且竟有「紅於二月花」的丹楓;但是規模太小,難成景緻。大抵此峰之妙,不在於楓。


尚幸兩條腿倒還有勁,山溝和山上我都大致走遍了。可惜此山沒有楓林,有的僅是零星的獨樹和楓叢;並且楓葉又以黃、橙居多,甚至依然蔥綠,而紅葉稀少。不知這是樹種使然,還是土壤酸度不對,抑或降溫、日照不足。聽本地人說,前幾天還刮過一場大北風,很多紅葉都被刮落了。我走進樹林裏看仔細了,落葉幾乎全是枯黃,紅的難得撿到幾片。


於是縮短逗留時間,提早入城。由於覓得酒店在城西的石景山區,省下不少花在交通上的時間,並且當天下午就到了西山八大處。既名為八大處,當然有八處之多,並且不小。我此來主要目的在尋楓,只要楓多而無須大;可惜諸處的楓樹都很疏落,有可觀紅葉的就更少了。


這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可不歷史名勝了嗎,何以從來就是不造楓林?倒是這山上的黃櫨,似乎多得有些大可不必!


這種也出紅葉的黃櫨,香山可就最多了,堪稱漫山遍野。所謂香山紅葉,原來就是以此黃櫨為主體。

次日我到香山,既不是週末,天氣也正轉壞,霧氣相當重,遠景模糊,可是遊人已然多得有些可怕。素知這香山是紅葉名所,這深秋時節,全國各地、全城各區的人們,就都要來賞紅葉了。到了週末週日,能有多麼擁擠,真是不可想象。

不過到來觀賞紅葉的人們,似乎絕大多數看到黃櫨也就滿足了。敝野客跟本地人聊了,然後自覺是個典型的例外,死心眼哪!一意另有所冀。當然也不好拒絕看這黃櫨,好歹算個紅葉嘛!可是心裏畢竟若有所失,一邊走著,一邊就拿手機打下了兩句詩:「香山紅葉盡黃櫨,霧蔽穹蒼客滿途」。還欠兩句,一時無心再續。


除了黃櫨,香山當然還有別的可堪觀賞的物候樹種,尤以銀杏為多,頗壯秋色。銀杏無論是樹形、葉貌、色調,無不變化多端,真是可愛極了。不過這種活化石也跟楓樹一樣,居然還有一些憨株,就是愣不變黃,到這深秋時節,綠葉依然滿掛枝頭,忒有犟勁!


當然大半還都比較乖巧,聽造化的話,按北風的指示變調,不忘身為物候樹的本分,給山林展呈鵝黃到金橙的秋色,煞是好看,也很體面!野客只能讚嘆不已!


也許香山的秋色太馳名了,逗引得一些不見經傳的雜樹也來攙和這冬前盛事,只是多半株型矮小,葉貌平凡,不撐大局,難登大雅。不過也無傷大雅。


反倒是我偏愛的丹楓,說難聽了,是有些許虛有其名了;或竟是尸位素餐,遠遠未能做好讓賞客嘆為觀止的報秋職分!敝野客偏激,認為這是有點不太爭氣了。


香山有間「勤政殿」,據資料,是乾隆皇帝來香山暫住的臨時朝堂,1860年被英法聯軍焚毀了,2003年復建完成。殿前兩棵高大的楓樹顯然也是重建時移植於此,樹上秋葉一橙一黃,相映成趣。不過我還是寧見兩棵都能紅透。許是此前刮過大風,高枝上的秋葉尤其顯得疏落,跟晦暗的天色映襯起來,我看著頗感難堪。


次日到了更遠一點的百望山森林公園。一進園門,立即就有秋色可觀了,但那不是楓,卻是銀杏、和我不認識的不知什麼;並且天氣越發轉壞,霧霾濃重,這秋色儘管可觀,卻未足以賞心悅目。


也許因為這百望山到底還是北京的山,紅葉仍以黃櫨一種獨大。開頭看著有點失望,只因我偏愛丹楓;這黃櫨儘管能紅,而且可以紅得叫人目眩,但卻沒有楓葉多變而別緻的形狀,就那樣滾圓不是滾圓的跟一把小葵扇似的!後來看多了,覺得也還湊合,於是不妨也照它幾張,以證深秋時節爬過了北京的山。這不容易呀,特意坐了足足24小時、接近2,500公里的火車過來的呀!


山上走了半天,居然喜出望外!這森林公園,原來真有一處楓林。儘管並未層林盡染,畢竟參差略有幾點紅,餘者多半僅是轉了橙,其次或黃或綠,但是點綴得還算五彩繽紛。


我感到奇怪,氣溫雖沒降到冰點,還不曾見霜,但晚上低溫畢竟只有幾度,這些楓,不明明就是楓了嗎?何以竟還愣在那裏一個勁的綠,對這浩渺的秋候無動於衷?!就是拒不轉紅,終須還得一步走向枯黃,無人賞識,平白讓北風刮落!

我說,黃楓啊黃楓,你就別犟了吧,約略變點赤、橙又何難!漫山給它落個滿地紅,讓那些文明素質太低的人們,連撿都撿不過來,就不必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愣撼你哥們ㄦ的細榦,傷及根柢,或者攀到你姐們ㄦ身上,強摘亂掐了!那豈不是好?!


尚幸黃者自黃,綠者自綠,願意紅起來的,還是欣然紅了;雖跟我的理想深度有距離,湊合吧,堪足攝入鏡頭就好。


既然滿目緋紅無可強求,狹隘的眼角反倒容得下那些橙的、黃的,於是悠然欣賞滿林的濫竽充數。只是對那些青的、綠的,還不免略有微詞:太叫人失望了吧!

半天走到一處山窩,得見一棵非常高大的元寶楓。此株很觸目,可惜葉落泰半,也不十分的紅。我偏離主徑,鑽進楓林,好容易看到一些通紅不發紫的、像雞爪卻大抵又非雞爪楓的不知什麼楓。大抵都是近年栽植的少株。林裏光照非常弱,且不住吹拂著微風,可說全然無法攝得滿意的照片。幸好敝野客就愛在樹林裏逗留,尤其是楓林,並且有的是時間,不忙於下山,也帶上了額燈。


下山回到公園大門天還沒黑,遇上一位看似駐園的管理人員,不慎又攀上話題了,主要是三十年都談不了的歷史大題目,什麼義和團哪,八國聯軍哪,康、梁啊,帝制呀,共和呀,不著邊際了!還有就是首都市民和來京外地人的素質為何老提不高?五千年文明的古國國民為什麼至今沒趕上、甚至沒追近世界先進水平?就這麼個小題目就足夠談上三宿!

我哪有三宿可資耗用!聊到天黑透了,園外的燈火全亮了,對方大概肚子餓了,我也覺著有點寒意了,於是欣然話別,各歸其所。

隨後一天下雨。難得在北京遇雨。客在街上曰:其髒如斯夫!

山上不好去了。去看了釣魚台一帶的銀杏行道樹列,又逛了玉淵潭公園,再到西單的繁華大街上冒著冷雨走了兩個地鐵站的距離。

這雖是一個難堪的雨天,收穫倒也不少:
一是撿到了剛從樹上掉落的新鮮銀杏共八顆;
二是有幸用上了跟釣魚台國賓館僅咫尺之遙的「不衛生公共衛生間」,此「間」窄小原始,便後淨手無水,蹲廁隔間無門!在一個叫白堆子的老舊小區邊緣,該是附近小型食肆人員的唯一方便之所。這想想都可怕!我進去了馬上就退出來了,因為太臭,唯有接著憋下去。
三是花兩塊錢買著了一小瓶黏合劑,回來把一雙破鞋真的修好了,不再怕鞋邊滲透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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