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客特意在深秋時節,到北京去尋楓、賞楓,收穫差強人意了。儘管所感「楓」情,所見「楓」景,所賞「楓」味,多半跟個人不奢的的冀望,有或大或小的距離;但這本來就是意料中事,沒有贅言要多說了。
我想,但凡愛這丹楓物候的人們,不管到什麼地方,只要見著了這種優美的秋葉泛紅,必能感受此中盎然妙趣,乃至有點迷醉。
天氣轉壞,旅程縮短,回來整理照得相片,比對這楓葉的多種型態,卻衍生另一種樂趣了,那是要刨根究柢,試圖探究這十來天到處發瘋亂躥,到底都看到、照到了些什麼楓。
這麼一刨,可不得了啦!樂趣固然不小,但卻竟爾刨到了死衚衕裏去了!
原來此行在北京所見的,多半我不肯定是什麼楓!毅然瞎猜,大抵只有兩種,就是元寶楓和雞爪楓。這元寶楓Acer truncutum莫非有著多樣的葉形,有些或比雞爪楓更像雞爪子?或竟另有奇楓突出,該叫個鷹爪楓?我幾乎搜遍有關的網頁,終究一腦茫然!
雞爪楓分類學的名稱是 Acer palmatum, palmatum 是說的它的單葉狀似手掌,因此漢語又有通名叫個掌葉楓,但內地的正式對應漢名卻要叫雞爪槭,對了,不叫楓,叫槭。
這雞爪槭在北京不多見,此次只在動物園裏勉強照到了一叢較為像樣的。當時天色晦暝已甚,並且有風,加之襯景不良,因而效果很差;還想妄圖照它兩幀特寫,寒風之中,連三腳架都支好了,用上了ISO640的感光速度,還是沒能照好。莫非要看這東西,還真非得上日本去?!
我在山裏卻能照得更像掌狀的楓葉,可是它也可能還是一種元寶楓。元寶楓的分類學對應漢名叫平基槭,但這些槭葉的葉基卻又多半都不是平的。元寶楓多不像元寶,平基槭葉基多不平,定名註冊的植物分類學家看似讓這些「槭楓」們給耍了,不知道要瘋不瘋?!
野客看到紅葉而叫不出樹名,或者亂叫而叫錯了,雖則有點苦惱,幸尚未至於瘋。作為門外漢,實在莫須強求於己。況且,於今就連兩岸學者,對古文學如唐詩裏的楓,究竟是指楓香還是「槭楓」?還是古人歷來就把楓香和「槭楓」模糊混稱?這個大難題至今爭論不休,莫衷一是。
早年國人不知生物分類學、甚至所有自然科學為何物,日本學者先走幾大步,他們認為楓香liquidamber才是真正的楓。由於楓香不是日本原產物種,而從漢土引進,也許始於唐代,所以楓香的盆景就叫個「唐楓」。至於不是楓香的楓,也就是acer, 聰明的日本學者借漢字另取新名,謂之「槭」。中國植物學界沿襲這種叫法,儘管日本其後廢棄「槭」字,內地至今沒有改變的跡象;倒是曾被日本統治的台灣,卻頗有一些學者不滿現狀,要求把「槭屬」正名為「楓屬」,主張所有楓樹不許再叫「槭」,楓香也不能再叫楓。
此外,更有學者認為,根據分子生物學的新近研究結果,acer不該自成一科Aceraceae, 而應併入無患子科Sapindaceae, 那些結翅果的「槭屬」,就該搬到無患子科的下面,同時把漢名也「改正」,叫「楓屬」。
敝野客仔細想來,以簡單邏輯推論,故事應該是這樣的:初之時,古人的所謂楓,應該就是「槭」跟楓香的混稱,或合稱,這是因為二者的葉形有些相似,並且秋天都展現紅葉。
猜想古人也必然知道兩者是兩種不同的「楓」,從果實的型態就可以輕易分辨。這一點,古人絕不可能觀察不出來。由於其中一種「楓」的樹脂有藥效,並帶芳香,作為藥材就叫「楓香」了。再往後把藥名乾脆變成了植株的本名,就像沉香、降真香一樣。
它叫楓香而不叫香楓,從漢語語法構詞規律的角度看就再清楚不過了,這楓字放在前頭,必然就是定語,這也就是說的這種來自於「楓」的「香」,而不是說的帶香氣或香味的「楓」。既然這「香」來自於「楓」,那麼這產香的當然就只能是「楓」了,只是在古人的概念裏,「楓」有兩類,一類出香,一類不出香;不出香的是楓,出香的也還是楓。
由此可見,認為楓香不是楓,不能再叫楓,「槭楓」才是楓,才有資格叫做楓,這種偏激的說法是完全沒有道理的。至於是不是把楓香還叫楓香,不隨意叫楓,而把「槭楓」還叫楓,不再叫做「槭」,我覺得這的確比較好,楓香既然早有了楓香的名稱,並且蠻好聽的,大抵沒有必要硬跟「槭楓」爭那俗人眼裏的名位!
敝野客主觀認為,從觀賞的角度看,「槭楓」的葉片確實要比楓香的造型優美些,紅起來的色澤也似乎略有優勝。
這次難得在百望山看到有些構形比較「平凡」的楓葉,不知屬於元寶楓還是五角楓 Acer pictum, 或是別的什麼楓,儘管構形「平凡」,主觀認為,還是要比楓香的葉片好看那麼一丁點。
除了這麼幾片,敝野客在北京所見,盡皆是構形複雜,非常優美別緻的楓葉,太好看了!可說讓人看得眼花繚亂,目瞪口呆!呦,這是太誇張了些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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