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老同學百忙之中居然能偷閒遠足,指定要登紅花嶺賞鈴花,當即義不容辭,欣然與俱,到山上去走一回。於是那天上午在沙頭角「邊境禁區」前的擔水坑下車起步,逛它一圈之後傍晚下山,在禾坑大朗坐車回城。
既登紅花嶺,「礦洞」總得順便一巡。但見封洞工程已經全部完竣,其中兩處的封閉柵欄設置了帶釕銱和屈戌的活條,上了掛鎖,可讓有關人員卸除,進入岩洞。
山徑上的吊鐘花雖也不少,但只集中在礦洞至紅花嶺的一段山徑上,花簇都比較稀散,並且多半色澤較為淺淡,株形大多高瘦,枝椏疏落,欠缺美態,往往把花一個勁開到觀賞不著的高處。
儘管沿徑鈴花綻開,且已盛放,卻在灌叢深處,周圍毫無景觀。若就遠足爬山來說,這主題還算成調,至於賞花作為副題,則只能說是差強人意了。
翌日天氣保持不賴,我老馬不喜停蹄,又得入山,此番主調在賞紅葉。途中內地來客總要問我為何要背那麼多,我又想出了一個新的口實:嗐!人年紀越來越大,包袱自然就越來越多了嘛!
對答如流之餘,還暗地吟得五言絕詩一首,發與老同學以供佐茶噴飯:
昨踐鈴花嶺,今歸野豕山;
林深霾氣薄,負重履輕閒。
入山前,輕輕鬆鬆走到了必經的古村,氣氛遽驟有變了,但見村長的餐飲涼棚下坐著的不僅是遠足客,還有好些個警察。村長說又來了「非法入境者」。
此時「擱淺」在長灘上的一艘快艇,應當就是「非法入境者」闖境所用的「大飛」。後來海警向幾個跳進快艇照相留念的可疑人員呼叫、喝令馬上離艇、原地站住等候盤查時,稱這艘快艇為舢舨。此艇配備兩台 225 馬力的大型舷外推進器,合起來就是 450 馬力了,當是正宗的所謂「大飛」。看來此艇並非像病鯨那樣的「擱淺」,而是開足了馬力強行衝上沙灘的。
海警是否逮到偷渡客不得而知,可此來前後三天,視野所及的海灣水域二十四小時總有三艘海警船和好些武裝快艇不斷巡邏游弋,不時呼叫經過的船艇緩速靠近接受檢查。
敝客明知擱淺的快艇「有案」,儘管好奇,察看拍照時並不走得太近,以免無辜遭疑,被喝令停步受查。營地夜晚的照明也須自我約束,不得使用兩盞很亮的熒燈了,就怕燈光乍洩,招致特遣直升機飛來懸停探照半宿,平白浪費資源,徒勞排碳,並且擾及敝客和山中禽獸,這於彼此都無益。這就只好將就亮起另外兩盞非常暗弱的小熒燈了,並且肯定光線全然受到屏蔽,一點一滴不得漏出樹叢。一旦聽得遠處直升飛機的噪聲,還得連忙關燈,暫時摸黑半晌,靜候直升飛機去遠。
不過白天到鄰灣去爬澗上坡賞吊鐘花、走過沙灘時、所見的一架小型直升機,倒沒那麼可怕了。那是一位電影明星開來的,它停在溪口的沙堤上,看去萌得可以,大略不似飛近營地上空的時候那麼可厭,也不像對氣候暖化能有多大的負面貢獻。要不它畢竟排碳不輕,噪聲太重,夜晚做夢時我或考慮也去網購一兩架來翱翔則箇!呵呵呵!我說,咋就不能像汽車那樣改用電池呢?竊忖須待電池科技有突破性的飛躍。
去賞吊鐘花真不容易。月前讓那「瘋颱山竹」撼倒、颳折的樹木、藤蔓把石澗堵得幾乎無法攀溯。帶備的園藝剪派上用場了。好容易剪得手掌和手指都累了,才到了陡坡高處的「鈴花區」。至此難免想起當年和洋村民約翰和珂麗雅夫婦同來的情景。他們倆可比我更能硬闖呢,爬坡鑽叢非常勇毅,摧荊剪棘絕不留情,弄得皮破血流而不當回事。如今夫妻倆都因傷患而很久沒來古村了,租住了十幾年的村舍長期空置。
這時節這山區的吊鐘還沒進入盛花期,多半的植株還是滿樹骨朵,而綻放的不多,這就是最宜攝影的好時機了。只是植株稀疏而分散,灌叢藤蔓又極為茂密,要從這一株走向另一株可得花上老半晌的工夫,費很大的勁。
這鈴花特喜生長在表土淺薄的岩坡上,彷彿坡地越貧瘠、越陡峭,它就越能長得茁壯剛勁,株形出落得越優美,而花簇也越繁茂。
營地大抵土質不合,沒有鈴花,唯有紅葉。今歲的楓林秋色跟往年大不一樣了,那是因為全林老葉被「山竹」褫個精光,新葉長出以來只有短短的四個月,日照又不很充沛,儲醣因而不足,至今磨蹭著轉紅。有些葉簇彷彿還在夏初留連,乾脆全然一色綠透,倒也罕見。
那幾天大氣霧霾不薄,有時甚至相當厚重,遠景看著有些難受。尚幸太陽不吝賜照,還是把一片楓林透射得五彩斑斕,聊堪觀賞。
早上清風拂林,帳前總算零星地掉下一些單片的紅葉,助應秋景。這倒好,既有紅葉可撿,又不至「落紅成陣,風飄萬點正愁人」。
若用微觀的角度和目光去賞看這楓林的秋赤,倒也勉可謂之豔麗。有些葉片還在嫩葉的形態,卻已徹底轉紅。由於長出很晚,躲過蟲蝕和黴菌感染,多半的葉片都能保持大致完好,色彩遍布整葉。
不過大體言之,這片高坡小林至今秋色未濃。那無疑是「瘋颱山竹」作的業,非關氣候暖化。可一條大肥裸身毛毛蟲居然還沒化蛹越冬,這早晚仍在樹枝上爬來爬去,猶豫躊躇,從容不迫,無疑就是天氣實在太暖和的明證了。這時節還能看到毛蟲在涼風中活動,敝野客記憶所及,應是歷年所未見。
營地的坡林生態旺盛,可不僅有毛毛蟲,這時節居然還有蚊子呢,幸而不多,點過半盤蚊香就沒再來滋擾了。
飛蛾也來輕蔑這一時還冷不下來的冷季,到我晾曬的襪子下面停駐,不知道牠想怎麼著。此蛾要非羽化太晚,以為冷季尚未降臨,仍有交尾的機會,就是羽化太早,誤認冷天已經過去,要迎來一個早春。嗐,這傻吧,不能全怪牠,這是人類造的孽!
入冬與否,終究這是旱季,此地的野生動物全不冬眠,天天都要覓食填肚皮。這不,今年夏初首度開花的一棵土沉香少株,就讓一頭不知啥餓獸給咬斷了,似乎只啃掉了一小截,不太好吃吧。此株是我六年前所植,種子來自山下一棵被「盜木賊」砍下的老樹。這棵小沉香曾被牛糞覆蓋,又曾被蹂躪折彎,都讓我救活過來,沒想長到了兩米高,終於還是逃不過餓獸的一口鋸齒般的利牙。
雖去中秋已遠,急景凋年都到眼前了,但這冷天就是還涼而不冷。天上懸停著的,仍算一輪秋月吧。再過幾天就要癟了,趕上夜空晴朗,且賞它片刻,再去尋夢不遲。
據我所知,姮蛾的這所謂「廣寒宮」,今「夜」飽受烈日的無情曝曬,溫度可以達到 200 攝氏度,「寒」乎哉?不寒固矣!
據我所又知,這時在月亮的背面,中國的「嫦娥二號月表巡視器」正在「休眠」。「廣寒宮」是白天的時候,那邊就是長達 328 小時的漫漫寒夜,那裏將近兩千萬平方千米的月表,溫度可降至攝氏零下 200 度呢,那才真叫「廣寒」!
敝客猜想,姮蛾跟現代人間的所有城市人沒有兩樣,肯定怕熱,多半這邊白天就搬到那邊去,那邊白天又遷回這邊來。那「廣寒宮」原來就是一座「嗜寒」的「移徙宮殿」,從來屹立在「月夜」裏,只見地球,不見太陽。因此,我大漢民族從來不曾看見過姮蛾、玉兔、蟾蜍什麼的,因為新月時固然一團漆黑,啥都看不見,滿月時卻又都到背面去「避暑」了。說那些陰影是什麼什麼,可知全屬胡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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