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21

八日養於林

敝野客今年的「勞動節野營」非比尋常,而有特殊的三重意義,唯有上閣誌之。第一重意義當然就是過節。我這是出來名副其實地勞動的,不像一般露營者那樣享受懶散的悠閒。

我的這頂現用的、還沒捨得扔棄的國產帳篷,購置於2009年,於當年的勞動節啟用,迄今經歷了整整11週年的風雨寒暑。這要紀念這頂殘帳入野11週年就是第二重意義。

五一勞動節的當天晚上,剛好也正是這頂帳篷讓我在野外度過的第800個夜晚,算日子那是1137天。這包括了好些炎熱的夏夜,和一個僅有1度的鳳凰頂上的寒宵。這800之數所以落在了五月一日、並不是十分刻意的安排,實際有相當程度的巧合性。天氣預報居然能配合、讓我如期出發,那是意料之外的事。

這一回是勞動節前的星期天入山,節後的星期天出山,首尾八日,第六日是勞動節,正好就是帳篷使用的第800個夜晚。這是今年勞動節於敝客的第三重意義。

4月26日星期天戴著口罩出的門,第八天也戴著這個口罩回到敝市廬。備用的兩個則原封未動。

敝野客在山的首兩天,來營祝賀的「野主」不少,立得存照的就有怪蜂、毛蟲、金龜子和野蜜蜂等。排名無分善惡、不認貴賤。最可幸的是,蚊子不多,而深褐小火蟻乾脆未見蹤影,省下不少蚊香和蟻餌。
牠們這些「山主」可都來早了,還有好些天才是我的「野帳紀念日」呢!沒準預知屆時要下雨,因而提前到臨「攞景贈慶」?

隨後入林的就有比蚊子和蒼蠅都更不老實的邪惡傢伙了,其一是吸血巨蠅。此蠅來者不善,非常可惡,吸血也就罷了,卻要狠狠地叮你一陣劇痛;彷彿自認勇武,嘲笑敝客投鼠忌器,懼怕腿掌兩散架,不敢毅然反擊!吸血已然可怕,這種巨蠅飛行時還發出巨大的振翅聲,非常可怖,聽著心理受壓極大;並且轟走一百次都必然飛回來,不嚐血腥不罷休!於是不免忍痛幾秒,小心瞄準,然後使勁重擊,給牠一記霹靂神掌,遣回無間阿鼻地獄,讓牠跟那些意識毒癌已入膏肓、喪心病狂的畫皮暴惡歇斯底里懦夫鬼一塊下去跪稟薩但主子,有功乞賞,無功領罪則箇!
是所謂畫皮不可以相其貌,病毒不可以量其體。這吸血惡蠅無牙無爪,無喙無螯,就能蜇人蜇得那麼疼!反觀小澗裏的橙紅螃蟹,儘管橫行,看非善類,實際並不凶狠;我就把手指頭湊到牠的眼前,牠也不過舉螯表示不滿而已,全無撕我老皮、放我熱血的意圖。希臘文和拉丁文把毒癌喚作螃蟹,那無疑是任意抹黑!
山中澗流生態旺盛,山下海灣景緻怡人,唯其海面泛著大片的紅潮。眼前坡叢裏的魚藤可是越發放肆了,早晚要覆壓整片矮林,直指藍天,擋我視野,壞我景觀。此藤終極惡毒,很多灌木樹種面對它的「扭抱」都全無抵抗能力,往往活生生任由緩慢捂殺,敝客恨之如同那些畫皮魔頭,和被牠們提線驅使的跳屍邪魅!
林內的楓稍已然長得十分濃密,幾乎恢復到了「瘋颱山竹」肆虐之前的狀態,這不但讓我白晝可享蔭涼,並且免去偶爾飛臨上空的直升機和「航攝器」帶來的心理威脅。
立夏尚在前頭,但是暑氣早已悄然降臨。不過晝夜溫差還比較大,晚上總在20度以下,睡覺倒還挺舒適的呢。
楓林內外黃斑黑蟬叫得可忒熱鬧了,和鳥鳴不諧而交響。這種噪蟲吸食楓香嫩條的汁液,撒得我的頂篷滿是蟬尿,可惜沒能帶來半絲的禪意。牠那偈語淨是「唔知~唔知~~~~~」
在林到了第三天,緊要「林事」大致都幹完了,得空就要出山去蹓躂蹓躂。到了低地草坪,但見牛群在吃旱季末期的瘦草。七八隻牛背鷺正在牛叢之中啄食,看到了我,認定有惡意,立馬騰飛到樹梢上。
牛群很聰明,一望而知我無害,聽任我去拍那牛犢子吃草。
可牛背鷺的看法顯然大異!牠們站在樹巔上,左顧右盼,就是不肯下來,無疑害怕現代智人;但也不願飛走,捨不得牛群給趕出來的昆蟲吧。我要躡手躡足走近去給牠們寫眞存照。可是堅決不讓照呢。我一旦走得太近,牠們便立馬全部飛得無影無蹤。
此鷺的兩足一喙都是長長的,無疑是水禽的體徵,本地到處都是海,該當享用海鮮才是;如今就像大熊貓一樣,演化得面目全非,食性陡改,居然吃上蟲子來了!牠們依賴牛群嚼草驚起昆蟲,跳出一隻啄食一隻,省卻親自翻撥草叢,耗神費勁。

翌日依然大晴。到營地西北塌坑上方的楓叢眺遠。幾年來塌坑已經滿佈植被,其中桃金娘不少。在非常貧瘠的石質荒坑上,此娘竟爾長得茁壯,骨朵纍纍。有些已然開出豔麗的桃紅花朵,十分可愛。可它雖然嬌美卻無香氣,並且每朵只開一天就褪色凋殘,凌亂散落如紙屑。
這一帶高坡上的楓叢、要數這塌坑頂端的位處最高海拔了。滑坡之前叢勢很大,儼然一片小林,2016年6月的暴雨造成的滑坡帶走了逾半的植株,總有三分之二吧。如今剩下單薄的一小叢,反倒有利敝客廁身其中以眺灣景。
從前常用的低階營地的那棵土沉香的小骨朵已經冒出來了。不過都在頂梢上。如今植株長得太高,不能像從前那樣紮營其側,旦夕嗅其芬芳了。
隨後一天是佛誕。在山下樹林裏撿枯枝、用以晚上點營火的年輕洋營客居然都能說出這是Buddha's birthday.

真不得了耶!晌午時分,長灘上的來客就陸續增加,到了下午三點前後,三五為群的弄潮兒和露營客已然從南頭擠到了北端。非在雨後,此灘小澗枯竭無水,灘南較近鄰灣,方便到那邊去買飲料、吃飯和沐浴。在灘北紮營則須多走好幾百米,要非南部擁擠,人們多半懶怠到那北端。
沙灘上盡是穿著泳裝而不下水游泳的人們。不唯平坦的沙灘上,就連嶙峋崎嶇的岩岸,際此佛誕之日,居然也能獲得比基尼女郎的垂青。
至於一岡之隔的鄰灣,因是村落,有食肆,並提供淋浴、租賃帳篷、洋傘等服務,自然就更熱鬧了,這一天帳篷有如星羅棋布。此灘西南部、實際沒有明顯界線、卻仍在抗疫封閉令下的所謂「指定營地」、確實沒有蹲著很多帳篷,但是沙灘的其餘部份可是並不拒絕露營客們落戶。儘管這一大片的「其餘部份」都非「指定營地」而屬郊野公園範圍,法規上不允許露營,可這一天卻成了好大一條帳篷村。
翌日星期五是五一勞動節,接著是週末,一連三天都是很多在職人士的假期,而天朗氣清,難怪來了這麼多的露營客。有一「灘營」規模不小,設置八九頂饅頭形帳篷,圍成大半圈,營者顯然逾十,無疑漠視「限聚令」。抗疫期間內地驢友過不來,這一帶就以洋營客為主了,而法國人尤其佔多數。

以前常見的放風箏,這一天可是絕無而沒有,倒是看到了好幾架高檔航攝器。似乎航攝器的普及,要讓不能拍攝影像、又必須牽線的風箏自慚形穢,羞於出沒了。
露營客固然有不少儘在淺處嬉水。女郎們的活動花樣顯然要比男的們多得多。有倆美女似在跳「固步舞」,有一位練單腳瑜伽,有水邊漫步的,也有和男的們玩球和飛盤的。小孩子們可就更活躍了。一個小姑娘在白浪之中蹦著划著拍著扭著,樂得大聲直嚷嚷;我鏡頭一瞄,快門一摁,凝固了爛漫的狂笑!
有一個更小的小姑娘她沒有笑的材料,穿著好看的大花游泳衣裙,戴上防溺充氣臂套,卻不到水裏去撲浪,倒是赤足「攀巖」來了。但見她小心翼翼攀了半晌,終於沒有攀到高處,卻毅然倒退下來,回身一蹦,翩然落到沙上,乾脆利落!我沒料到她要跳下來,快門大概摁慢了十分一秒。
又有一個更可愛的小姑娘,她在澗流出海口坐在水裏扒著沙,我過去舉起照相機,她就立馬擠出笑臉跟我說 cheese, 我問她在玩什麼,她說他們在露營。接著又給我介紹她那正在對岸攀上一叢嶙峋巖石上的小妹妹,還有在近處監察的媽媽。我對那位媽媽說:very lovely little daughters!
傍晚回山返抵營地,眺瞰海灣,真不得了耶!來客似已倍增,沙灘上幾乎可說再無「置帳」的餘地了。有一營14帳的全洋人員竟逾30之數,當下分成兩組緊密聚攏,無一配戴口罩!假後一週「確診」沒有爆增,佛祖顯然保佑!呵呵呵!
晚上七點林內入黑,煮晚飯前、敝野客張燈誌慶:此日這頂貼滿補釘的殘帳使用剛好11週年、今夜也恰是第800個夜晚!飯後「打卡」傳送出山,以「晒」敝客窮酸而不知恥。確實此「卡」打來不易。至若收「卡」者或要取笑敝客的無聊,也就顧不上那許多了!呵呵呵!
節日過完,就到了週末,除了打水和「剪徑」,再無別的營事,於是又出山去蹓躂。此日不去有村有店有艇家、比基尼如雲的南鄰之灣了,卻去啥都沒有,淨有灘畔台坪的北鄰小灣。過去之前先到長灘北頭的小丘,爬上去觀景、攝浪、「打卡」。
完了坐在極陡岩坡的小草上,享受一絲立夏之前酷熱裏的清風。不意竟爾目睹一女郎,在小丘下面不遠處的水裏上來,坐下不久就把比基尼胸罩給摘了,拿大帽子蓋在臉上,悠然裸乳仰臥曬太陽。

賞看過了並不多見的裸乳女郎,就逕往北鄰小灣。只見幾片台坪上略有一些帳篷,不算很多。有一營紮在沙灘上,帶備了大量的物資,包括衝浪板、塑料簍子和冷藏箱,無疑是包了「大飛」快艇到來的。
此夜是農曆四月初十,月相剛過了上弦,不太癟了。在這林內營地仰首透過楓香樹冠小小的間隙觀看月亮,別有一番風味。若要大片的天空,或觀星,就得爬上高坡,或到東面或西北的塌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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