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21

天狗何辜

今年夏至那天適逢日偏食。一大早趕緊出發離城入山。路途不算很遠,就是得坐車三小時以上,再在野徑上走上三小時以上。沒把帳篷搭好,日食就開始了,到了四點零八分「食甚」,至此林內四下暗然,這時楓梢的空隙給太陽在帳篷上「製造」的不住晃動的許多投影、有如一彎蛾眉新月,看著煞是有趣。
對日月短暫被「蠶食」而後復圓的理解,小時候母親的表述是:「天狗食日,蠄蚆食月」。日食時必然焚香拜祭一下,月食時如何表達對「蠄蚆」的敬畏、我可就沒有丁點印象了。一介野毛小子當然無以判定那樣離奇的說法是真是偽,就猜想天狗該當像條狗,而蠄蚆就是一隻大蟾蜍吧。至於日、月到底是倆啥東西,我非孔子,沒有太廟,無處可問。這些事物,依稀記得似乎要上了中學才懂得求其一知半解。天狗何辜,竟讓愚昧的古人以為牠無緣無故要來啃掉那個大毒日頭!這倒也罷了,那樣的吞吞吐吐,毫無夷羿的痛快勁,那才叫冤枉呢!

一晃幾十年的光景,直到今天,人家曾經偉大、而目前即將再偉大的「恣由氓主西方極樂大國」的登月壯舉已成明日黃花,而我國的「玉兔」已在月球背面運行了不少時日,敝野客卻還是對這太陽、太陰二位碩神之為物一知半解。

罷了,「不知為不知,是知也。」且把搭帳篷的「野活」間歇放下,出林去照一下那條天狗如何一口一口地把個阿波羅啃掉,然後又反吐出來。慚愧了!那麼些年來,我真不曾照得一次日食的完整過程。這是破題兒第一遭。也沒有專業的器材,湊合罷了。
這一趟敝野客雖是為了日食而來,卻並不待它「吃過了」也就回去。還要住上好幾天呢。野活且相當忙,項目有疏濬澗池、剪徑、砍魚藤、修築台階什麼的。攝影且不算在內呢。

不容易呢!這可不是順手拿部手機隨意打個卡。我照這豆娘,要照牠振起翅膀裝腔作勢嚇唬我的鏡頭,可是摁快門的動作總也不夠快,同步上了卻又拍模糊了。記住了,照這家伙虛張聲勢,非得用閃光燈高速連拍。
去照一窩孵出沒多久的白頭鵯寶寶也不容易呀!巢在茂密的灌叢裏,我這擅闖者幾乎完全沒有立足之地,鏡頭的角度也大受限制。把一條胳膊都操勞到了馬上就要抽筋了,才算照到了幾張勉強湊合的。
三隻雛鳥就只一個勁地的睡午覺,鳥雙親和一位不知什麼親戚就在大老遠的樹梢上吱喳亂叫,無疑對敝野客的強行造訪表示抗議。行了!我就照這麼幾張,馬上就要完事走人!
隨後我去觀賞海灣景緻,也照些野百合喇叭花、和豔山薑的果子。這一天不是假日,整個海灣寂然無人,曬得乾透的潮間帶也沒有一個腳印。
這野百合它太可愛了!小小的植株,也沒多少葉子,竟能綻開那麼大朵的喇叭花,給暗綠莽叢點綴幾分雪白純潔的嬌媚!
至於豔山薑,這季節沒有花了,要照的是它的果子。已經長得很大了,硬梆梆的。沒聽說它能吃,我也就不去愣嚐一口了。
多年前在海灣廢物槽旁撿來的破舊「衝浪舨」,前年被「瘋颱山竹」狠狠蹂躪一番之後,竟還未至於徹底報廢,靜靜地躺在多番滔天巨浪給送來的漂浮廢物堆中。夏至後四日是端午節,我讓此「舨」下水充當「龍舟」以應景。可是實在太寒磣了,這低檔玩意、就算是簇新的也就幾千塊錢吧。面對滿灣裏富人們那些造價動輒逾億的新式遊艇,不禁有些自慚形穢,出海游弋了一小圈,也就返回了,未能盡興。
這一天風平浪靜,海灣全然沒有衝浪或「直立划舨」的弄潮兒。確實無浪可衝。有的只是「曝曬者」,也許際此端午節陽氣極盛,都不畏感染陰毒疫病的風險,竟是三五為群,七八成團的聚攏著。小型遊艇的船艙儘管很小,乍看卻能聚眾逾十,濟濟一船!女的盡皆比基尼,堪云可愛!

屈原哪屈原!莫道不招魂,炎海春光,潮比沅湘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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