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8/26

小說《野蜜蜂》片段之三

我背上了攝影器材,就和荊婷出發。經過岩壁,我們不希望看見的情景出現了。 一隻大黃蜂正從狹窄的巢門飛出來,似乎已經捕獲了一隻蜜蜂。
“我不能讓牠逍遙法外!” 我望著飛向上源的黃蜂。
“你執的什麼法?” 荊婷問,“是不是普通法?”
“叢林法,law of the jungle!” 我笑著看看她。 “Are you going to convince me that nature should always run its own course?”
“You do enjoy playing God, don't you?” 她大概拿我沒辦法了。
“Not at all. I enjoy playing beast. Let me be the beast for a minute, and you, of course, be Beauty.”
“你想得美!”
我連忙到樹叢裏把我做的竹梯子拽出來,放穩了。又把荊婷的一隻勞工手套要過來,也戴在右手上。 然後攀上岩壁,在巢門左側等著。
“戴著雙重手套,手指頭不靈活,你得小心點ㄦ!” 荊婷在下面扶著竹梯子。
我把右手舉定在巢門邊,等著等著,這可惡的黃蜂果然又來了。牠在我的頭頂上盤旋了一會,就落在石縫外面,全不在乎我這黃雀。 我看準了,手起掌落,狠狠地把牠打了個稀巴爛。 然而勁使得太猛了,身體頓時失去平衡,一側歪,就摔了下來。
幸而地面是一塊相當平坦的石台,荊婷把我抱住了,這才不至再失平衡,進一步栽到下面山澗的石堆上去。
“沒事ㄦ吧你?” 她把我放開了。
“好好ㄦ的呢。” 我站直了腰身,“有你,再摔幾次也願意。” 我話音剛落,脖子後面突感一陣劇痛。
“快蹲下來!” 我忙把荊婷按在地上,用胸脯護著她的頭臉。
“蜇著了?” 她蹲在那裏不敢動,蜷曲著身子。
“蜇了一下。” 我哈著腰,彎著腿。 “真是狗咬呂洞賓!”
“你這比喻差點ㄦ。 狗是脊椎動物。 蜜蜂是無脊椎動物,牠沒有腦袋,只有神經結,當然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你這個呂洞賓了。 你還說蜜蜂可愛嗎?!”
“可愛呀!” 我聞著從荊婷身上散溢出來的縷縷芬芳。 “能有這樣保護姑娘的機會,我即使疼死了也值。”
“我還以為什麼正人君子,不外也是一個壞傢伙,淨愛討口舌便宜!” 荊婷拿手指頭輕輕地在我的右脅上戳了一下。
老半天,我才很不情願地緩緩歪過脖子,乜斜著眼睛仰頭窺探。但見巢門平靜,似乎也再沒有蜜蜂在我的頭頂上盤旋。 我於是放了心,慢慢地站起來。
“疼不疼?” 荊婷也站直腰身。
她看我的脖子。
“你說呢?” 我摘下手套。
“長出一塊疙瘩來了,好在不很大。——你別動,讓我把毒針拔出來。” 她在我耳畔說。
“謝謝你。” 我垂下頭,心中強烈地感覺到的,竟不是這一陣劇痛,而是劇痛背後難以名狀的絲絲甜蜜。
“已經拔了。 你不會有過敏反應吧?” 她把話說得溫柔極了。
“沒事ㄦ。 蜂毒我從小ㄦ就習慣了,我打從兩歲開始就讓黃蜂蜇了。” 我用左手中指使勁摩挲傷處。 “不過蜜蜂也不比黃蜂遜色。”
“身世也真夠可憐哪。” 荊婷輕輕把我的手指頭捏住挪開。
她改用她溫熱柔嫩的手給我按摩。我憑感覺猜想,她用的是大拇指指根上的魚際。
“增加血液循環,讓體液把毒素中和清洗掉就好了。” 她的嗓音有很強的撫慰作用。
“行了。 太謝謝你了。” 我把三隻手套遞給她。
她接過了,又再問:“你還說蜜蜂可愛嗎?”
“始終不渝,照舊說牠們可愛。”
我一邁腿,索性唱起兒歌來了:

嗡嗡嗡,你是一隻小蜜蜂,模樣美,有技能;
又靈巧來又勤快,築巢防雨又防風。
嗡嗡嗡,你是一隻小蜜蜂,會跳舞,愛勞動;
晴天不喜巢中睡,翻山越野訪花叢。
嗡嗡嗡,你是一隻小蜜蜂,飛到西,飛到東,
不怕高來不怕遠,釀蜜採粉好過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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