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上了攝影器材,就和荊婷出發。經過岩壁,我們不希望看見的情景出現了。 一隻大黃蜂正從狹窄的巢門飛出來,似乎已經捕獲了一隻蜜蜂。
“我不能讓牠逍遙法外!” 我望著飛向上源的黃蜂。
“你執的什麼法?” 荊婷問,“是不是普通法?”
“叢林法,law of the jungle!” 我笑著看看她。 “Are you going to convince me that nature should always run its own course?”
“You do enjoy playing God, don't you?” 她大概拿我沒辦法了。
“Not at all. I enjoy playing beast. Let me be the beast for a minute, and you, of course, be Beauty.”
“你想得美!”
我連忙到樹叢裏把我做的竹梯子拽出來,放穩了。又把荊婷的一隻勞工手套要過來,也戴在右手上。 然後攀上岩壁,在巢門左側等著。
“戴著雙重手套,手指頭不靈活,你得小心點ㄦ!” 荊婷在下面扶著竹梯子。
我把右手舉定在巢門邊,等著等著,這可惡的黃蜂果然又來了。牠在我的頭頂上盤旋了一會,就落在石縫外面,全不在乎我這黃雀。 我看準了,手起掌落,狠狠地把牠打了個稀巴爛。 然而勁使得太猛了,身體頓時失去平衡,一側歪,就摔了下來。
幸而地面是一塊相當平坦的石台,荊婷把我抱住了,這才不至再失平衡,進一步栽到下面山澗的石堆上去。
“沒事ㄦ吧你?” 她把我放開了。
“好好ㄦ的呢。” 我站直了腰身,“有你,再摔幾次也願意。” 我話音剛落,脖子後面突感一陣劇痛。
“快蹲下來!” 我忙把荊婷按在地上,用胸脯護著她的頭臉。
“蜇著了?” 她蹲在那裏不敢動,蜷曲著身子。
“蜇了一下。” 我哈著腰,彎著腿。 “真是狗咬呂洞賓!”
“你這比喻差點ㄦ。 狗是脊椎動物。 蜜蜂是無脊椎動物,牠沒有腦袋,只有神經結,當然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你這個呂洞賓了。 你還說蜜蜂可愛嗎?!”
“可愛呀!” 我聞著從荊婷身上散溢出來的縷縷芬芳。 “能有這樣保護姑娘的機會,我即使疼死了也值。”
“我還以為什麼正人君子,不外也是一個壞傢伙,淨愛討口舌便宜!” 荊婷拿手指頭輕輕地在我的右脅上戳了一下。
老半天,我才很不情願地緩緩歪過脖子,乜斜著眼睛仰頭窺探。但見巢門平靜,似乎也再沒有蜜蜂在我的頭頂上盤旋。 我於是放了心,慢慢地站起來。
“疼不疼?” 荊婷也站直腰身。
她看我的脖子。
“你說呢?” 我摘下手套。
“長出一塊疙瘩來了,好在不很大。——你別動,讓我把毒針拔出來。” 她在我耳畔說。
“謝謝你。” 我垂下頭,心中強烈地感覺到的,竟不是這一陣劇痛,而是劇痛背後難以名狀的絲絲甜蜜。
“已經拔了。 你不會有過敏反應吧?” 她把話說得溫柔極了。
“沒事ㄦ。 蜂毒我從小ㄦ就習慣了,我打從兩歲開始就讓黃蜂蜇了。” 我用左手中指使勁摩挲傷處。 “不過蜜蜂也不比黃蜂遜色。”
“身世也真夠可憐哪。” 荊婷輕輕把我的手指頭捏住挪開。
她改用她溫熱柔嫩的手給我按摩。我憑感覺猜想,她用的是大拇指指根上的魚際。
“增加血液循環,讓體液把毒素中和清洗掉就好了。” 她的嗓音有很強的撫慰作用。
“行了。 太謝謝你了。” 我把三隻手套遞給她。
她接過了,又再問:“你還說蜜蜂可愛嗎?”
“始終不渝,照舊說牠們可愛。”
我一邁腿,索性唱起兒歌來了:
嗡嗡嗡,你是一隻小蜜蜂,模樣美,有技能;
又靈巧來又勤快,築巢防雨又防風。
嗡嗡嗡,你是一隻小蜜蜂,會跳舞,愛勞動;
晴天不喜巢中睡,翻山越野訪花叢。
嗡嗡嗡,你是一隻小蜜蜂,飛到西,飛到東,
不怕高來不怕遠,釀蜜採粉好過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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